[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88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2 11:05
第1677章 一點點抹掉

  「大人?」聽到所司代大人這麼說,高木清禁不住怔住了。「你……你這是何意?」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板倉重宗斂去了笑容,最後長嘆了口氣,「我已經不想跑了,我要留在京都,為幕府殉身,也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大人,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想著這種事,這是不負責任!」高木清有些惱怒了。

  「京都丟失,幕府必須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我就算帶兵跑了,肯定也會被幕府治罪,最後還是死路一條。」板倉重宗輕輕地搖了搖頭,顯得有些黯然,「既然反正都是死路一條,我為何要屈辱地死於幕府之手,還不如和漢寇拚死一搏,這樣的話至少還能保住板倉家的家名!」

  「大人想著的是自己的家名,為什麼不去想想我們這些部下?」高木清冷然看著對方,「現在的京都大軍,都是大人一手編制的,也只有大人才能夠如臂使指。現在大人留在這裡,我們又如何去完成幕府的指派,把立花宗茂這個奸賊拿下?!」

  「就算沒有我,你也可以獨自領軍,你是老中大人派過來的人,想必老中大人是給過你一些交代的。」板倉重宗冷靜地回答,「所以我沒必要再去給你添麻煩了。」

  「大人……」高木清一時語塞,然後才開始辯解。「那只是以防萬一而已!西國的大軍,還是要由你來統帥才行。」

  在被老中土井利勝派過來的時候,為了防止板倉重宗因為突發情況而無法視事、同時防止他叛變投敵,幕府將軍德川家光本人還給了他一道命令,讓他負責監視板倉重宗,同時在有必要的情況可以強行接收西國的軍隊。

  不過自從來到京都之後,高木清觀察到板倉重宗在盡心盡力為幕府效勞,並沒有任何反意,同時他也自知自己帶兵沒有經驗,所以並沒有將德川家光的命令公佈出來,而是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了和漢寇謀求和談上面。

  如今和談不成,局勢也日漸敗壞,他更加沒有了底氣,反而想要依賴板倉重宗來維持西國的幕府軍隊。

  「如今就是這個萬一的情況了。」板倉重宗輕輕嘆了口氣,「自從我和漢寇交戰以來,屢戰屢敗,所部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也讓漢寇步步進軍,佔領了大片的土地,我這樣的敗軍之將,老早就應該自盡謝罪了……只是因為將軍大人的仁慈,才得以苟延殘喘,可是……我不能一直這樣厚顏活下去了!我身為京都所司代,理由守衛在京都,至死為止。」

  「大人!」高木清還想要再勸他。

  「好了,不要再說了!」板倉重宗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我意已決,再多說也沒用了。你們既然要撤退的話,明天凌晨就走吧,不要再拖延時日了。我這就把部下都召集過來,讓他們聽從你的調遣,跟著你離開京都。」

  看著高木清欲言又止的臉,他微微笑了一笑。

  「高木,身為武士,難道你還想阻止我成全武士的清名嗎?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回去接受將軍大人的裁斷?再說了……有我在這裡守衛,你們撤退也能夠順利不少。」

  在他的笑言當中,高木清也明白了,所司代大人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此事已經無可挽回了。

  毫無疑問,在他帶著人走了以後,京都的防務會更加空虛,板倉重宗留在這裡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只不過就是為了殉身而已。

  之前在姬路城的時候,板倉重宗已經下定決心要自盡了,只不過因為自己在旁邊勸,他才勉強改變主意而已,現在他看來是再也不想改變主意了。

  如同他所言,他就算帶兵離開京都,哪怕之後立下多大的功勛,肯定也沒有辦法抵償罪責——儘管高木清知道,之前的敗績其實並不能怪罪這位所司代大人,換誰來結果都不會有多大改變。

  也不知道我又能再撐多久呢?他在黯然當中又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雖然自己現在深得老中大人和將軍大人的信任,但是自己接下?如果犯下過失的話,恐怕也沒有辦法得到原諒,搞不好某天就要和所司代大人一樣以性命來謝罪。況且,如今幕府已經到了這麼岌岌可危的時候,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分崩離析。

  現在這個情況,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當天下午,板倉重宗就將自己手下的部將們召集了起來,然後將自己的安排告訴給了他們。這些部將也同高木清一樣十分驚駭,然後紛紛苦勸他一同離開京都,但是都被他嚴厲地回絕了。

  有很多人想要留在京都和所司代大人一同抗敵殉國,但是板倉重宗回絕了絕大多數人的要求,他知道這些人只是為了面上好看所以才這麼說的,內心當中都想要離開京都這個注定的死地,只有一小部分人才是真心的——而他也用不著留下太多人。

  在兩三百人作為守軍來固守二條城之後,他將自己的所有軍隊都交給了高木清來負責統轄,然後催促他們趁夜離開京都。

  計議已定之後,高木清等人雖然十分不情願,但是也還是聽從了所司代大人的命令,離開了京都,而在他們離開之後,板倉重宗帶著剩下的人一路退到了二條城當中,京都也變成了一座事實上的空城。

  雖然高木清等人十分小心,但是京都的動靜還是沒有逃過大漢軍隊四處散發的哨探,在拂曉時分,駐紮在伏見的周璞就已經得到了京都內幕府大軍調動的消息。

  從調動的規模來看,幕府已經幾乎調走了在京都所有的軍隊,也就是說京都現在已經是一座空城了。

  「他們已經逃跑了?」周璞十分驚詫。

  在原本的預計當中,他們都猜測幕府軍隊會依靠京都再次和大漢軍隊死拼,所以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沒想到這一仗還沒開始打,敵軍就已經直接逃跑了,放棄了京都。

  也許他們是被大漢嚇破了膽,也許他們是不想在京都這樣一個地形不利的地方和大漢交戰,但是不管怎麼樣,對他來說這都是一個好消息。

  這些天來二條康道等人一直都在他身邊進言,希望能夠盡快了結京都的戰事——他們都是朝廷的公卿,都不想讓京都遭遇到太大的破壞,而為了體現大漢出兵的正義性,更好地利用日本朝廷這一張招牌,周璞也確實不想在京都打得太過於慘烈,以免影響日本各方對大漢的看法。

  這些天來他也一直在為怎麼樣在佔領京都的時候儘可能地減少對地方的摧殘,沒想到幕府的主動撤退,為他解除了這個疑難。

  既然這樣,那就沒有什麼需要顧忌的了。

  天還沒亮他就把二條康道和橋本實村等人叫了過來,而那兩個人也是驚喜萬分,於是馬上請求周璞出兵去進佔京都,周璞也欣然同意,就在當天的早晨,大軍開始開拔向京都進發。

  因為之前大漢軍隊登陸本州島所帶來的混亂,再加上幕府刻意地進行堅壁清野,所以原本繁華的京都一代現在已經蕭條了許多,而當大漢軍隊開始向京都進軍的時候,更是一片蕭索,看不到多少人煙。

  就在當天的下午,他們終於來到了京都。

  這時候的京都,雖然房屋宅邸仍舊一如既往,但是卻看不到多少人煙,幾乎就像是一座荒城一樣。

  不過,殘留的居民們在發現了大漢軍隊的蹤跡、尤其是明白了這次的領軍大將是右府大人之後,幾乎是一片歡騰,許多人都簇擁到了大軍的陣前,歡呼雀躍地看著這支大軍的到來。

  京都是公卿的聚居之地,這裡的居民們或多或少都與朝廷和藤原家有關係,所以在左府右府大人帶著法皇和天皇陛下離開之後,雖然幕府對左府和右府大人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在這裡的人們眼中,兩位大人卻是大大的英雄,他們也是朝廷的希望。

  雖然有些人對於兩位大人從大漢借兵的做法有些微詞,但是一想到朝廷的地位可以就此改變,真正握有領地和實權之後,也就變成了默認和支持的態度,只有極少數的一群人,對此難以接受,而他們也大漢進軍畿內之前就跟著幕府的人逃亡了關東。

  在大漢一路向畿內進軍的時候,隨著他們的節節勝利,許多信息開始傳達到了京都,這時候人們已經知道大漢兵威有多麼強大,幕府根本無法抵抗,而且他們也知道大漢對朝廷十分尊重,竟然還供給給朝廷錢糧,讓朝廷有了自己直接統轄的軍隊。

  經過了戰國亂世的人們,當然知道手中有兵有多麼重要,也知道朝廷手中握有武力將會有多大的意義,這時候幾乎剩下來的所有人都已經成為了大漢的支持者,殷切地希望大漢和朝廷的軍隊趕緊打到京都,讓這裡重新成為整個日本的中心。

  甚至還有些人在盤算著自己以後將能夠在朝廷當中謀到什麼樣的職位——以後朝廷肯定可以統治一大片土地,那時候朝廷能夠拿出的官位和俸祿就比以前要強太多了。

  在這種心理的作用下,京都的民心都已經傾向於朝廷了,也難怪板倉重宗對形勢如此悲觀。

  在大軍來到了京都城外之後,因為幕府已經將大軍全部撤走,所以剩餘的人們按照家格和官位的階序出城來迎接大漢軍隊。

  因為五攝家的人們已經被幕府全部強行帶走,所以為首的人是權大納言花山院定好。他也被二條康道直接召到了自己的坐前。

  只比二條康道大了幾歲的花山院定好,一路穿過了軍隊的陣勢,雖然一開始被軍中的殺伐之氣所震駭,但是當聽說這些軍隊都是由朝廷、由右府大人和左近衛中將兩人直接支配的時候,他又十分興奮和激動。

  看著二條康道的時候,心情十分激動,直接就跪了下來。

  「參見右府大人!」

  「大納言請起。」二條康道也十分高興地示意他抬起身來。「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這麼多天以後,經過了許許多多的波折,他終於戰勝了艱難險阻,帶著大軍回到了京都,自然會有一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他也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當初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對的——不管付出了多少代價,如今朝廷總算有了自己的軍隊和地盤,有了立足之地,再也不用仰承幕府的鼻息。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一直在為陛下和大人們擔心,生怕你們有任何閃失……總算神佛庇佑,朝廷化險為夷……」花山院定好說著說著,眼淚幾乎都要掉了下來,「這真是得天之幸……得天之幸!」

  「朝廷乃是天下正統,自然可以得到神佛的庇佑。」二條康道自信滿滿地回答,「區區幕府,不過是跳樑小丑而已,德川家光已經猖狂不了多久了!」

  在發了一通豪言之後,二條康道馬上跟花山院定好問起了自己在逃離之後,京都內所發生的變故,以及京都現在的情況,花山院定好也馬上據實以告。

  在發生了法皇和左相右相逃亡的事件之後,幕府大為震怒,馬上命令抄沒了一條兼遐和二條康道等人的府邸作為懲罰。

  並且,因為懼怕大漢的兵鋒,所以決定將京都的重要公卿和皇族都遷移到關東去,在他們的逼迫下,五攝家和其他一些高門以及皇族都被強行帶走了,而公卿們的最長者、九條家的當主九條幸家雖然自己身不由己,但是他決定讓一部分公卿留下來,一來看守朝廷和各位公卿留下來的房屋和財產,二來暗自準備接應打回來的朝廷。

  他明白,如果朝廷能夠打回來的話,那麼幕府就需要他們來作為籌碼,如果朝廷真的一敗塗地、幕府取得了全勝的話,那麼他們就絕對沒有好日子可以過了。

  在他想盡辦法的安排之下,花山院定好和一批公卿終於得以留了下來,他們在看守財產和皇居之餘,也四處探聽情況,等待大漢軍隊和朝廷儘早回歸京都。

  接著,花山院定好將自己所知道的有關於幕府和朝廷的情況都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二條康道。

  當聽說自己的府邸因為幕府而已經被毀,家人也被幕府抓走了之後,二條康道果然勃然大怒,直到聽說幕府的京都所司代板倉重宗現在還留在二條城當中的消息之後,他才由怒轉喜。

  「就先讓板倉這個賊子和二條城付之一炬,來報此仇吧!」他留下了這樣一句話,然後直接率兵衝入了城中,向二條城開了過去。

  對二條康道來說,這座離他自己的府邸和皇居都不遠的二條城無異於是屈辱的象徵。而幕府這麼對待他,他當然要報復回來。

  為了不讓京都受到兵士的摧殘,所以二條康道在聽說幕府已經撤走之後,將自己的大軍都留在了城外,只帶著一小部分親隨進城,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他派人再重新調兵。

  而當聽說京都城內居然還有一支幕府的軍隊留著的時候,原本有些懈怠的軍士們重新打起了精神。他們魚貫湧入到城中,然後在京都四四方方的街道當中穿行,最後來到了中京地區,將二條城團團圍住。

  雖然號稱是城,但是二條城的面積並不很大,不過他內外城的周邊有壕溝,而且都只留著一座橋供內外通行,所以雖然被大軍保衛,但是卻頃刻間難以被攻破。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天色已經變得很暗淡了,二條康道命人在城的四周外打出火把,營造出二條城已經被團團圍住的氣勢,然後下令向二條城內施放火箭。

  此時正是炎熱的夏季,雖然城內的守軍已經早有準備,但是畢竟難以處處撲滅,很快各處都有火苗躥起,將壕溝裡面的水染成了金黃色。

  接著,二條康道也沒有勸降,直接下令部下趁著裡面的混亂開始攻城。

  在他的催促下,士兵們將一塊塊木料和石塊投入到壕溝當中,然後在壕溝被大略填平之後,他們直接踏過壕溝然後試圖攀上外城的矮牆。

  這時候城內的幕府士兵也衝了出來,冒著外面的弓箭和火槍對著那些踏上了外牆的官兵衝了過去,兩邊人馬上發生了激烈的廝殺。

  也許是已經做好了殉身的覺悟的緣故,這些守軍十分勇猛,幾乎不顧性命地和攻城的士兵們廝殺著,明明人數是絕對劣勢,既然也抵擋住了最初的進攻。

  然而,畢竟人數懸殊,很快攻城軍就在城牆上站住了幾個立足點,然後沿著城牆向內殺了進去。

  這些朝廷屬下的軍隊,很多人是經歷過姬路城的戰事的,所以他們對小小的二條城並不畏懼。

  很快,攻城軍就擊破了城頭上的守軍,然後向城內殺了過去,城頭上只留下了滿地的屍骸。

  「守軍一個不留,統統殺掉!一定要把德川家的御殿付之一炬!」在城外,二條康道志得意滿地下達了命令。

  他一定要將京都的這個傷疤、以及德川家在朝廷的所有痕跡,統統連根抹去。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26 14:4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4 20:07
第1678章 小小天下

  在二條康道的命令之下,他的部下們加緊開始進攻二條城,而二條城當中的火光也越來越濃烈,德川家花費了大量錢財所建造的那些建築,也漸漸地被吞沒到了四處蔓延的火光當中。

  二條康道去想要徹底毀滅掉二條城,

  此時的京都所司代板倉重宗正安坐在二條城御殿當中,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近,在他耳邊一直轟鳴,但是他卻一臉的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去沒有發生一樣。

  他知道,不光外城被攻破了,就連內城也已經被敵軍所突入,眼下二條城已經守不住了。

  不過這個結果早就在他的預料當中。

  他留在這裡,就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被漢寇和朝廷的大軍所吞沒,所以早就做好了覺悟——甚至可以說,這是他一直都在期待的結果。

  他身為京都所司代,理應守護京都,協助幕府保衛西國,並且控制京都的朝廷,但是他卻沒有完成這樣的任務,結果不僅出現了朝廷和法皇逃離京都的大事,而且在漢寇打過來的時候還節節敗退,喪師失土,讓幕府蒙羞,種種罪狀加起來,就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罪無可恕。

  所以他選擇一種最為光榮的死法,在與漢寇的戰鬥中死去,以洗刷這些恥辱,讓板倉家的家名能夠無損地流傳下去。

  火光已經燒到御殿這邊了,升騰而起的火焰將他的臉都染得有些發紅,攻過來的敵人看到是打定主意要讓自己和二條城一起化為灰燼了。

  板倉重宗抬起頭來看著殿外,發現在火光所帶來的陰影下,顧影綽綽之間到處都有廝殺聲,有些影子在一聲慘叫之後倒在了地上,但是有更多的影子從後面冒了出來,向這裡衝殺過啦。

  他木然地拿起了自己手中的佩刀,然後將它拔出了刀鞘。

  老中內藤忠重大人在臨死之前一刻的心情,他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瞭解了,在費盡了一切努力卻最後還是節節慘敗之後,那種絕望足以吞噬每一個人,然後就只能選擇以自己的性命來結束這一切煎熬。

  不過他並不打算和內藤忠重一個死法,他想要更加壯烈一點。

  火勢已經蔓延到御殿這裡了,空氣當中已經帶上了一點焦糊味,甚至就連溫度都高了幾分。

  板倉重宗一把扔開了刀鞘,然後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彷彿要用這種方式來汲取空氣當中的熱力似的。而在這次呼吸當中,他的精神也陡然一振,眼中也重新浮現出了神采,就連手中的刀也好像輕了幾分。

  他環視了一下周邊,發現現在他的身邊只剩下了寥寥幾個人。

  很好,看來其他人都已經投入到了戰鬥當中,這些留下來的人果然沒有看錯,都是願意為幕府血戰到底,付出自己生命的人。

  他再度深呼吸了一起,然後拿起佩刀來指向了前方。

  「跟我上!」接著他大喊了一聲,然後搶先帶頭就往殿外衝了過去。

  內藤忠重年老力衰,最後只是用剖腹來證明自己的心跡,而板倉重宗卻不一樣,他打算在最後也要為幕府略盡綿薄之力,哪怕只是多殺一兩個敵人,也是好的。

  在他的命令之下,剩下的最後幾個親隨也一起拔出來刀,然後嚎叫著跟著他一起衝了出去,迎向撲過來的敵人。

  因為敵人已經打到了台階的邊緣,所以他們很快就衝到了敵軍的陣線之前,而這時候,前面抵擋的守軍已經死傷殆盡了,有些人還躺在地上哀嚎,大多數人卻已經悄無聲息。

  板倉重宗無暇顧及他們,他的眼睛已經佈滿了血絲,在火光的映射下顯得有些駭人,但是他卻完全沒有顧忌這些,拿著刀就往人群集聚的地方衝了過去,因為天色很暗,所以他們區區幾個人卻在吶喊當中造出了聲勢,讓對面愣了一下,也趁勢襲殺了好幾個人,稍稍擊退了對面的敵軍。

  不過,敵人的數目太多了,就算暫時被擊退,很快另外一支小部隊又湧了上來,然後其他人也跟著衝了過來。在嘶吼聲當中,板倉重宗不住地揮舞自己的武器,和敵軍拚死相搏。

  在廝殺當中,他手刃了幾個敵人,但是他身上也受了好幾處傷,就連右臂也被人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血流不止。

  在廝殺當中,他感覺全身上下的力氣漸漸地消失了,身體越來越輕,但是卻怎麼也控制不住,每一步都好像要摔倒在地上,怎麼也掌控不住平衡,而他身邊的親隨都已經全部被殺死了,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上。

  火勢已經蔓延到了大殿上,到處都濃煙滾滾,不時有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殘片從頂端跌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到了最後的時候了。板倉重宗閃過了一絲明悟。

  他抬頭看了看遠方,除了不斷嘶吼著湧過來的人影之外,只有孤零零的月亮在看著自己,在濃厚的煙霧後面,這輪圓月猶如是天外注視著自己的眼睛一樣。

  信長公在本能寺死去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的境地吧。

  他茫然回首,看了看後面已經被火光籠罩的御殿。

  是時候像信長公一樣離世了。

  「哈!」

  然後驟然大吼了一聲,拼盡全身力氣揮動了手中的刀,將撲過來的幾個敵人同時擊退,然後跌跌撞撞地向御殿走了幾步,最後縱身一躍,投入到了漫天的火光當中。

  火很快就吞沒了他,濃霧也將他包裹了起來,再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這只是最後的迸發,但是卻也可以煥發出燦爛的光彩。

  二條城已經被攻下,板倉重宗投火自焚。

  在半夜時分,當聽到了部下的這個消息之後,二條城外的右大臣二條康道並不意外,到了這樣的絕境,就算自殺也不奇怪。

  如果板倉重宗不自殺的話,他也一定會將這個人斬首示眾的。

  「所有負隅頑抗的逆賊全部梟首示眾,二條城務必全面焚燬,不能留下任何痕跡!」他下了最後一道命令。

  隨著二條城被點燃的熊熊大火,幕府在京都的最後一個據點也不復存在了,日本朝廷也在數百年當中,第一次以強勢的面貌登上了日本的舞台,它用這種方式,宣告了它與過去告別的決心。

  不過,在拿下京都全境之後,二條康道愕然發現了一個令他有些意外的情況——政仁法皇的中宮和子陛下竟然也在皇居當中。

  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護京都尤其是皇居不受兵災的侵害,在帶兵入城之後,二條康道和橋本實村一直都十分注重約束部下,尤其是皇居,更加是不允許部下擅自接近,以免造成損壞。

  所以直到整個京都都被控制之後,二條康道才派了一些以權大納言花山院定好為首的公卿進入皇居,準備清點裡面的物品,順便準備迎接法皇陛下回駕。

  和子身為幕府將軍德川家光的親姐妹,又身為中宮之尊,在幕府開始遷移皇室成員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她應該已經被板倉重宗給送走了,就連花山院定好等人因為一直沒辦法入宮覲見也是做如此想,可是他們到了那裡之後才發現和子皇太后居然還在皇居當中,這可著實讓他們都有些驚詫。

  在驚詫之後,這些公卿們就又陷入到了尷尬當中,因為和子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他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理論上和子是皇太后,他們理應尊崇,但是她同時卻又是德川家的女兒,在朝廷和幕府已經決裂的今天,似乎又不應該對她太過於尊重。於是這群人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不過,也許是因為和子皇太后親自坐鎮的緣故,皇居當中的陳設並沒有遭到什麼破壞,幾乎一如既往,所以這群公卿在尷尬地說了幾句話之後,都紛紛退出了皇居,然後來跟右府大人請示。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二條康道第二天早晨就直接來到了皇居當中。

  和其他有些畏縮的公卿們不同,二條康道直接昂首闊步地來到了皇居當中——就在三個月多前,他還曾帶著人強行突入到皇居當中,救走了法皇陛下,也在這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而三個月後,一切都已經恍若隔世。

  從今往後,朝廷就真正是朝廷了。

  在明顯有些害怕的侍從的帶領下,二條康道直接來到了和子皇太后所居住的常御殿當中。而這時候,早已經得到了消息的和子皇太后已經安坐在了竹簾之後,靜靜地等待這位右府大人的到來。

  雖然他不相信還會出什麼變故,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身後還有一群士兵守在門口,所以他一點也不緊張,只是悠然站在御殿當中。

  二條康道一點都沒有禮敬的意思,直接就走到了御殿中央,然後抬起頭來看著竹簾後面孔若隱若現的和子皇太后。雖然簾後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身影,但是倒也能夠看出來她身著十分正式,像是在參加什麼典儀似的。

  自從法皇陛下帶著興子天皇逃離京都之後,她一直都在這裡等待他們回駕,隨著形勢的日漸敗壞,板倉重宗多次苦勸她盡快離開,可是她一直都不肯應允,礙於她的特殊身份,板倉重宗最後也只能無可奈何。

  等到了最後時刻,板倉重宗自己都無暇顧忌自己,又哪裡還有空閒去管她,只能由她去了。

  二條康道一直都沒有行禮,也沒有說話,御殿當中一時間陷入到了詭異的沉默當中。

  片刻之後,竹簾後的「啪」的一聲,和子皇太后將手中的摺扇重重地拍到了御榻上。「右府,為什麼參見時不拜見不行禮?!你這是在藐視朝廷法度嗎!」

  在這樣嚴厲的詰問面前,二條康道卻不慌不忙。「我身為右府,豈有參拜罪人的道理?」

  「這是什麼話!」和子皇太后更加惱怒了,「我乃是法皇陛下的中宮,面見我的時候不行禮,這是僭越。」

  「天下已經沒有德川家的中宮了。」二條康道冷笑一聲,「德川家目無君上,犯下了那麼多惡行,又怎麼能夠讓流著德川家血脈的你身居中宮之位?」

  「……一派胡言!」和子皇太后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我是陛下親自迎娶的女御,也是陛下親自認可的中宮,多少年來一直小心侍奉陛下,可曾有過半點過失?你說要廢除我的中宮之位,那好,可有陛下的詔書?」

  在她的反駁之下,二條康道微微語塞,隨之而來的便是惱怒。「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巧言令色嗎?陛下現在日理萬機,還沒有時間來處置你,不過等陛下回駕,就會讓你受到應有的懲處了。」

  「也就是說,陛下現在並沒有廢除我中宮之位對嗎?那麼二條康道,你現在就是僭越,非人臣之分!」和子皇太后冷然說,「你一直說德川家目無朝廷,以下犯上,那請問你現在和德川家又有何不同?」

  「你!」二條康道氣得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制止住心中的憤怒。「身為罪人還敢這麼巧言令色……你留在皇居當中,還真以為我們拿你沒辦法嗎?」

  「罪人?我到底有什麼罪?我可曾有負過陛下?」雖然看上去有些危險,但是和子皇太后還是一點也沒有退縮的意思,「既然未曾有負於陛下,我身為中宮又怎能離開陛下?我要在這裡等著陛下回來。至於如何發落我,那是陛下才能決定的事情,你作為臣子就不要多言了,退下吧!」

  「難道事到如今,你還以為可以號令我等嗎?」

  二條康道的面色冰寒,冷冷地看著對方。「如今幕府已經是垂死之物,它再也不能以威嚇來脅迫我等了。」

  平心而論,雖然一點也不喜歡德川家的人,但是和子皇太后自從來到皇居之後,確實一直都在盡心侍奉法皇陛下,而且努力想要彌合朝廷和幕府之間的裂痕,就她個人而言,想要找什麼過失還真是很難。

  可是……這世上又哪有那麼多能講理的事情。

  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朝廷已經把幕府當成了天下首惡,既然如此就絕對不能再留一個德川家的女兒繼續當中宮了——甚至,也不能讓一個德川家的女兒當國君。

  這些天來,法皇陛下在南方一直都給他發過來指示,幾乎事無鉅細,但是唯獨就是沒有關於和子皇太后的隻言片語。

  沒有一句,就已經代表法皇陛下的態度了,而作為忠心的臣子,二條康道認為有些事情必須由自己來做,而不能讓君上為難。

  平息而論,和子皇太后肯在這樣艱難的時候還要留在京都,獨自面對危險,實在讓人有些敬佩,可是有的時候立場是絕對不能動搖的。

  二條康道揮了揮手,示意後面的人上來。

  「把這個罪人帶走!拘押起來!」

  在他的命令下,這幾個人無聲地向竹簾走去。

  「你們想要做什麼?」竹簾後馬上響起了叱罵聲,「你們才是逆賊!」

  但是所有人都置若罔聞,直接掀開了竹簾。

  這一刻,和子皇太后氣得臉色都發白了,以前她是幕府將軍的女兒,後來又身為中宮,就算是接待外臣的時候也都是人人恭敬無比,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這時候,和子皇太后的容顏也暴露在了眾人之前,雖然她因為最近一系列事件的打擊,所以顯得憔悴了不少還能看得出原本的麗色,再配上隆重華貴的衣飾,所以看上去雍容華貴,富有儀態。

  只是這種儀態現在卻被憤怒所掩蓋了。

  在竹簾被掀開之後,她忿恨地將手中的摺扇向二條康道扔了過去,然後口中繼續叱罵「逆賊!逆賊!」,全然不顧這麼做可能會帶來危險。

  而二條康道還是置若罔聞,只是讓人強制將她帶出了御殿和皇居,暫時拘禁到了一位公卿的府邸當中。

  而就在當天,大漢使臣周璞也來到了京都城內不過因為現在戰事還是十分緊張,再加上國君還沒有回駕,所以周璞也謝絕了隆重的禮儀,而是直接輕裝來到了城內。而且,在他的要求下,橋本實村的府邸被暫時徵用來讓他居住——儘管有很多比這座府上奢侈得多的府邸,但是周璞卻還是選擇住進了這個自己曾經住過一陣的地方。

  而就在他落住之後,就又重新開始了忙碌。

  二條康道先是將和子皇太后的事情告知給了周璞,而周璞表示這種事情是日本朝廷內部事務,他不會幹涉,不過他建議最好先把和子軟禁起來,待遇不要過低,給她保留一點體面,等到日後再定奪如何處置她。

  然後,周璞就和自己的那些參議官們商議起了之後的行動來。

  幕府大軍主動撤出京都城,確實很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也讓他們在京都消滅這支軍隊的計劃落空了。不過,既然是一直敗軍逃軍,那麼也不用過於害怕。

  眼下最讓周璞等人擔心的是立花宗茂那邊,畢竟他是要面對幕府大軍正面的打擊,於是周璞等人決定在之後派出一支輕裝軍隊跟在京都敗軍後面追擊,然後主力則向奈良方向行進,準備馳援立花宗茂。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28 11:4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4 22:36
第1679章 和幕府的血仇

  援救立花宗茂,既可以阻擋幕府從關東派過來的大軍的攻勢,鞏固日本朝廷已經佔領的土地,也可以將井伊直孝和他統轄的大軍牢牢地牽制在近畿一帶,從而達成之前的計劃目標,讓大漢軍隊可以不受阻礙地直接進攻關東,給幕府以致命一擊。

  二條康道對周璞的部署心領神會,他也知道現在朝廷雖然已經佔據了近畿的大片土地,但是根基其實還相當不穩定,所以還是需要大漢的幫助,至少想要辦法壓倒幕府,讓幕府再也不能威脅到畿內。

  所以,他也十分配合周璞的要求,馬上下令重新集結大軍,除了必要的留守京都和其他地方的小部隊之外,整個主力又開始跟隨到了周璞的身邊,然後隨著他的命令一起向著奈良方向進發。

  同時,為了進一步擴張聲勢,二條康道和周璞還特意再度發佈了檄文,向整個日本宣告了朝廷已經重佔京都的事實,然後以這個事實來論證朝廷是天命所在,幕府已經時日無多。他們還派了使者專程去了加賀藩的前田家那裡,要求前田家盡快反正。

  前田家是日本除了幕府之外的最大的大名,如果他們能夠反正的話那麼無異於再度給了幕府重重一擊。至於前田家所心心唸唸的領地問題,周璞也讓使者向他們帶過去了保證——只要前田家盡快打出旗號來,協助朝廷對抗幕府,那麼在戰後就可以承認前田家現有的領地,讓前田家繼續在加賀藩統治下去。

  言下之意,如果前田家現在還首鼠兩端,繼續游移不定的話,那麼戰後就可能要削減前田家的領地了。在朝廷和大漢軍隊已經重佔京都的情勢下,這樣的威脅已經不需要明言了。

  而在周璞和二條康道帶著大軍向奈良一線進發的時候,遠在九州的趙松和嚴廣也得到了他所發出的訊息。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都呆在九州島按兵不動,密切注視著本州島上的風雲變幻,也在等待著自己出動一錘定音的時機。而現在他們都感覺,這個時已經越來越近了。

  在周璞帶著大軍登陸本州島,然後一路北上的時候,他們都曾經擔心過這一路軍隊的前途,擔心他們會遇到危險,會打不過幕府的軍隊,甚至還做了萬一有變則更改計劃直接登陸本州去援救他們的打算,結果卻大大出乎他們的預料,周璞等人不僅沒有遭受重大的挫折,而且比預定的計劃還要好。

  預定的計劃只是讓他們儘量威脅近畿,逼迫幕府抽調大軍來援救畿內,這樣可以牽制他們一大部分主力,結果周璞卻節節勝利,打垮了幕府的軍隊,甚至還直接突入到了京都當中。

  「真沒想到周大人竟然如此厲害!」當收到了周璞的消息之後,趙松禁不住感嘆。

  「周大人智勇雙全,能夠借力打力,固然是主因,但是這也說明幕府軍隊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孱弱。」嚴廣倒是十分鎮定,「從我軍開始登陸,直到打入畿內,幕府在和我軍野戰的時候都一觸即潰,只有在守城的時候還能打成相持,但是最後還是敗在了我軍的炮火之下……所以大人,幕府的軍力和軍氣都十分衰弱,我們應該抓住時機,讓他們再也沒有喘息的空間!」

  「是,你說得很對。」趙松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然後看上去十分平淡地說,「周大人已經給我們創造了這麼好的時機,也該是我們去大展身手的時候了,不然眼看周大人一個就能夠把幕府打敗,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面上無光?」

  在他談笑之間,一道命令也正是從長崎的大漢將軍駐節地發佈,然後直接傳達給了九州島上的所有大漢軍隊。

  在這段時間裡面,原本集結在高麗的大漢軍隊已經全部被運到了九州島上,他們因為一直都沒有得到進軍命令,而且治安和秩序都有島津家的藩軍來進行維護,所以最近他們一直都沒有任務,每天都只是在駐地訓練,準備作戰,而這漫長的等待也讓每一個渴望建功立業的軍官心焦,這段時間內不停有人向自己的團長詢問什麼時候能?在行開拔,和幕府來一次大戰。

  而現在,時機終於到來了。

  在接到了命令之後,大漢軍隊內原本輕鬆閒適的氣氛馬上結束了,然後驟然緊繃了起來,大批軍士集結到了港口,然後按照事前就已經制定好的順序集結,他們人人都摩拳擦掌,期待著在接下來的大戰當中建功立業。

  在趙松的命令下,原本集中在各處港口的運輸船開始在長崎集中,長崎城雖然在最初的兩國交戰時被兵火所摧毀,但是經過了這段時間被徵調的日本民夫們的修繕,這座港口的基本設施都已經重新恢復了,所以這些運輸船也終於能夠集聚到長崎城。

  因為長崎城已經被確定為大漢戰後在日本的領地了,所以大漢也決心好好經營這座城市,現在修復港口還只能算第一期工程而已,等到戰爭結束之後,這裡還會建設更多建築,成為大漢在整個日本的中樞。

  就在初秋的習習涼風當中,這些大漢官兵又次第登上了海船,踏上了北上之路,而這一次,他們將會在本州島上奪取這次遠征最大的光榮。

  在本州島上的人們,眼下還不知道九州島上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他們現在還需要為各自面前所面臨的困境而苦苦支撐,立花宗茂就是其中一個。

  自從引兵攻佔奈良之後,他原本想要按照原定計劃,進一步向關東進發,攻佔伊賀,但是很快他的攻勢就受挫了,因為他發現幕府突然從關東調集了一支大軍向他壓了過來。

  這支軍隊數量龐大,而且裝備精良,打仗也十分勇猛,看得出是幕府的精銳之軍,而立花宗茂在幾次試探性的交手之後都無法討到便宜,就連幾次偷襲的嘗試也都被對方識破並且破壞無遺,這時候立花宗茂才收起了之前因為節節勝利而生起的傲慢之心,轉而收縮自己的部隊,放棄了原本的攻勢,小心翼翼地退回到了奈良。

  這時候他才通過俘虜得知,原來統帥這一支幕府大軍的人竟然是幕府大佬井伊直孝本人。井伊直孝這個人他是見過的,年紀比他小一兩輪,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後輩,而且在之前領兵打仗的時候,能力並不是十分出眾,在德川家康攻伐大阪的時候表現就不是很好。

  不過他的性格十分沉穩,輕易不會浪戰,而且足智多謀,基本上不會為計策所動,這樣的人在劣勢的時候姑且不論,至少在握有優勢的時候是不會出現什麼紕漏,而且他身為大老之尊,也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下面的那些幕府將領和官員們絕對會服從他的命令,對手下的控制力也會很強。

  而十分遺憾的是,幕府現在就擁有對立花宗茂手下大軍的優勢,在井伊直孝的命令下,他的部下們四處出擊,攻擊堵截立花宗茂,尋求和立花宗茂決戰並且將他所部一併擊潰消滅。在這種情勢下,立花宗茂不得不小心應對,不斷地收縮陣線,努力避免和井伊直孝決戰,免得自己這支弱軍被消滅。

  在井伊直孝毫不留情的壓迫之下,一路退卻的立花宗茂軍被壓到了奈良城當中,而且接近被井伊直孝所包圍。

  在這樣危機的情況裡,立花宗茂也並沒有慌亂,他一方面佈置守城,力求讓部隊不至於潰退,也將幕府大軍擋在近畿之外;另一方面則不斷地派人向後方的周璞求援,請求他趕緊率兵過來救援,解除當面的危局。

  而這時候,他也得到了周璞已經收復了京都的消息,更加精神振奮,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堅持一段時間的話,援軍很快就可以過來了。眼下,他就在奈良城當中,等待著援軍的到來。

  同樣,也許是因為深知自己拖不起時間的緣故,井伊直孝也開始變得有些著急了,他最近幾天加大了發動進攻的頻率,幾次對奈良發動了攻勢,甚至還曾打到了城下,好在立花宗茂一直都拼盡全力指揮部下防守,這才一次次地擊退了敵軍的攻勢,但是軍隊的傷亡也變得越來越大,士氣也開始衰弱下來。

  這些天來,立花宗茂的精力被消耗了太多,因為經常夜不眠,所以眼睛裡面也充滿了血絲,他原本就已經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如今更加顯得蒼老了許多,不過他還是強撐著,展示出了沉穩的外表,給自己的部下鼓勁。

  然而,他部下的其他人就沒有他這樣的堅持力了。

  「大人,如今形勢危急,幕府軍勢實在太過於強大,我們何必再留在奈良這個險地!」在奈良的官廳當中,立花宗茂的一位部將島津道久向立花宗茂建言,「在下以為我們現在還不如撤退,向天使大人靠攏,然後再尋求同井伊直孝決戰!」

  作為幕府的直屬領地,幕府在奈良城設置了奈良奉行來統治附近的一片領地,而奈良奉行的官廳,在奈良被立花宗茂軍攻破之後,就成為了立花宗茂的住所,他也在這裡指揮自己的大軍和幕府軍對抗。

  聽到了島津道久的建言之後,立花宗茂輕輕地抬動了一下腳步,蒼白的頭髮和鬍子也隨之微微抖動。

  島津道久是薩摩藩藩主島津忠恆的親信,也是他現在手裡的薩摩藩軍的指揮官。而薩摩藩軍也是他部下這支大軍的主力之一,同時,由於島津家的地位不同尋常,所以這支藩軍也擁有十分大的獨立性,雖然表面上一般還是聽從著立花宗茂的指揮,但是卻不能完全說沒有自己的心思。

  而在如今面臨艱難的困局之後,島津道久的心思就開始活泛起來了,這陣子因為和井伊直孝軍的連場大戰,他們的部下損失有些大,而他不願意在如今繼續蒙受這樣的損失了。

  島津家通過和大漢使臣的交易,現在已經成為了獨霸整個九州島的大名,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要求了——而且他們也知道就算提出更多的要求,大漢和朝廷也不會答應,所以他們並沒有多少戰鬥到底的意志。

  之前跟隨周璞進軍的時候,一來島津家也只是必須清掃北方的威脅,所以作戰時分積極,二來周璞進軍也十分順利,沒有讓所部蒙受過多損失。可是現在,大軍已經打到了畿內,島津家暗地裡已經開始覺得這場戰爭跟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了——不管輸贏,他們的領地現在都已經不會受到威脅,所以他們現在的作戰積極性已經變得很低落。

  在這樣的情況下,島津道久向立花宗茂進言要求撤退也就十分正常了。

  不過正常歸正常,立花宗茂卻並不想採納這位部將的建議。

  「現在撤軍不得其時。」他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又掃了對方一眼,「眼下幕府派出這樣一支大軍過來,又是井伊直孝本人親自領兵的,那就說明這次他們是要跟我們大打出手,如今畿內剛剛落入到我軍的手中,人心還沒有穩定,如果我們撤退,幕府大軍勢必會深入到畿內,然後讓畿內重新動盪,而原本四散的幕府殘餘勢力也勢必重新作亂……所以我們繼續守在這裡是最好的,這樣的話井伊直孝就無法他顧,朝廷也可以盡快重整近畿。」

  「大人說得好是好,可是如今我軍形勢可以說是危如累卵,如果繼續釘在這裡的話,難保不會被幕府大軍所壓垮……如果我軍潰滅的話,那形勢豈不是更加……」

  島津道久剛剛說到這裡的時候,就發現立花宗茂瞪住了自己,雖然對面是一個看上去行將就木的老人,但是這一瞪眼,卻還是讓他有些頭皮發麻,嘴裡的話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這話有何根據?」立花宗茂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對方,「如今敵軍確實氣焰囂張,但是他們無非是一時血勇而已,這些天來他們雖然不斷進攻,但是不是屢次被我軍擊退,只能無功而返嗎?我軍現在絕沒有到危如累卵的時候。」

  「雖然每次都被擊退,但是我軍受創很大。」島津道久大起膽子回答,「敵軍顯然擺明了是要和我軍不斷消耗,削弱我軍的實力……如果繼續在這裡耗下去的話,恐怕就難以招架了。」

  「你身為島津家的人,難道還會害怕戰陣嗎?」立花宗茂繼續反駁,「我身為主將,你應該聽從我的命令,既然現在還能抵擋,我們就決不允許撤出奈良,而應該繼續留在這裡!」

  「大人想要搏個百萬基業,這一點在下十分理解,可是我們島津家卻不能為了大人的私業而蒙受如此損失了!」眼見立花宗茂完全不聽從自己的意見,島津道久也有些惱怒了,「不瞞大人說,之前我們藩主已經和天使大人達成了默契的,我們協助大漢拿下九州,然後幫助大漢繼續北上打擊幕府……但是只以近畿為限,只要打到近畿,我們島津家就可以不再奉陪!如今我們已經打到了奈良,而且為了大人已經努力奮戰了這麼久,我們已經夠對得起大人了……」

  因為從未聽說過島津家和大漢使臣有過這樣的默契,所以立花宗茂不禁吃了一驚,在吃驚之後,緊隨其後的就是惱怒。

  「難道你還想要臨陣脫逃不成?」他怒叱了對方,「我不管你現在有什麼顧慮,也不管之前你和大人有什麼默契,總之現在你就是我的部下,理應聽從我的命令和指派,不允許有任何異議,你若是敢於不服從,那就是抗命,你若是膽敢獨自領兵脫逃,那就是無恥的懦夫,我絕對會將你軍法從事!」

  就在這時,從遠處又傳來了一陣轟鳴聲,然後又有鋪天蓋地的嘶吼向這裡傳了過來。

  立花宗茂馬上停止了對島津道久的呵斥,然後馬上走出了住所。住所在城牆的高處,所以他一出來,馬上就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象,他發現果然是對面發動了新的一輪進攻,一支黑壓壓的大軍正在向他壓了過來。

  從放眼所及的規模來看,這次的進攻比之前幾次的進攻規模還要大,看來井伊直孝也是心裡焦急了。

  他馬上做出了決斷,然後又跑到了島津道久的面前。

  「現在敵軍已經對我軍發動進攻了,我等每個人都有抵禦敵軍之責,再互相爭吵的話只會削弱我們自己,還會讓大軍身處險地,你必須要繼續聽從我的調遣,否則我將會將大人和你家藩主一併直陳此事,讓他們來評斷!」

  島津道久現在倒沒有說什麼,只是低下了頭,倒不是他害怕立花宗茂的威脅,而是在現在敵軍又發動進攻的情況下,再爭吵甚至內訌的話只會讓大軍敗潰得更快,甚至他還不能逃,一逃的話肯定會被井伊直孝追擊至死。不過他的內心還是不服的。

  「總而言之,之前你們所部拼盡全力損失巨大這一點我也知道,所以這次你們就留在城內協防吧,早點恢復精力,等待我的調遣。」這時候,立花宗茂突然又轉變了語氣,「你放心吧,井伊直孝這個人謹慎過分,他更加害怕我,所以我親自迎擊的話他會遲疑,絕不至於拚死一搏。」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28 11:4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4 22:37
第1680章 絞殺

  聽到了立花宗茂的斷言之後,島津道久顯然有些不相信,他狐疑地看著立花宗茂。「大人此言,可有把握?」

  身為此間的將領,他自然明白現在的形勢有多麼惡劣。立花宗茂所統轄的這支軍隊,其實是各個豪族大名的藩軍的結合體,並不能算作是一個整體,反倒是各有各的心思,雖然這幾個月當中立花宗茂已經在努力捏合手下這支部隊,不過因為時間有限,成效還是不夠。

  如果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這種格局倒是不算什麼,但是這些天來的退卻和消耗,各個藩軍都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在這種情況下,大家的人心就有些浮動了,不光是島津道久一家而已,其他人也有想要撤退的意願,只是他們不如島津道久地位高,所以不敢當著立花宗茂面前說而已。

  立花宗茂只是微微一笑,「井伊直孝是什麼人,我比你更加清楚,這種小輩,在我面前又怎麼敢亂來!」

  接著,他直接轉身,帶著幾位親隨離開了這裡。

  然後他直接騎上了馬,然後帶著親隨們出了城,來到了自己在城外的軍陣當中。然後他馬上將幾位部將召集到自己這裡來。很快這些部將就圍攏在了他的身邊,焦急地詢問著他現在的情況,渴望從他這裡得到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和之前不同,立花宗茂現在卻已經是一片凝重。

  他揮手讓部將們安靜下來,然後拿起了望遠鏡觀察起了前線的情況,這時候幕府軍已經壓到了他們的陣前,黑壓壓的一大片軍隊,看上去氣勢逼人,幾乎望不到邊。

  雖然在島津道久的面前說得十分輕鬆,但是他心裡卻也知道如今形勢已經有多糟糕,只是為了穩定部下們的人心他才表現得和之前一樣鎮定。

  幕府居然讓大老井伊直孝親自帶著大軍來進攻近畿,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在他看來,如今幕府的形勢已經崩壞到了這個地步,就應該死守關東,結果他們卻反而削弱關東的兵力,反而派大軍進攻近畿,這不得不讓他暗自感歎現在的幕府已經實在無人。

  他之前在周璞身邊,也早就知道了大漢的計劃,井伊直孝帶著大軍出來,就已經讓大漢的策略成功了,接下來關東將會面對大漢軍隊陸海上的全面打擊,而自己的首要任務就是一直拖住井伊直孝的這支大軍,讓他們無法回援關東,更加方便大漢直接打擊幕府。

  不過,雖然幕府做出了錯誤的決策,但是在現在,他還是要面對敵軍的壓力。眼下是斷斷不能麻痺大意的。

  「諸君,現在幕府大軍已經壓到我軍陣前了,此時誠然是我軍最為艱難的時刻!」立花宗茂放下了望遠鏡,然後轉頭看向自己的這些部將。「奈良城不過是一座小城,是不能夠容納下我軍的,所以我軍絕不能再退卻的,否則將只會被敵軍包圍消滅。我軍只能背城一戰,力求擊退敵軍!」

  他這麼一說,部將們相顧失色,但是誰也沒有再說話。

  這確實是事實,奈良雖然是座城,但是城池的防禦十分簡陋,也沒辦法容納整個大軍。

  「我之前已經派出使者去京都了,周大人已經率領大軍向奈良趕了過來,只要我軍繼續堅守一段時日,周大人就將過來增援我們。」在說清楚了如今的嚴峻形勢之後,立花宗茂轉而給部將們打起,「只要我們再堅守幾天就好了!」

  當得知天朝使臣已經帶著大軍過來之後,人人都顯得輕鬆了不少。

  這段時間裡面,經過了歷次的戰鬥,大漢軍隊在這些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也給了他們不可戰勝的信心,只要天朝使臣趕過來,人人都相信一定能夠擋住幕府大軍。

  「我等一路征戰,已經立下了大功,朝廷封賞源源不斷,以後肯定還會有更大的封賞,但是如果我等在這裡潰敗的話,那就前功盡棄了!諸位難道想要讓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嗎?」立花宗茂環視了一下幾位部將,用凌厲的眼神給他們注入動力。

  「好了,眼下情勢緊急,各位,到時候慶功宴上再來和各位相聚!」說完這些之後,立花宗茂揮了揮手讓他們離開,「我在這裡親自指揮,與諸位共生死!」

  在鼓動起部將們的士氣之後,他將這些部將們都重新叫回到了各自的軍陣當中,而他也重新騎上了馬,準備四處巡視,協助各處的部下抵禦敵軍。

  而這時候,幕府軍在城下的列陣也完成了,他們的軍勢雜而不亂,而且服裝也十分統一,盔甲鮮亮,層次分明地展示在了立花宗茂等人的眼前。

  接著,幕府軍隊的陣前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原本如同城牆一般嚴密堅實的陣線開始動了起來,一大群擎著長槍的幕府士兵,以嚴密的陣線向立花宗茂壓了過來。

  而在這些拿著長槍的士兵旁邊,有一群拿著鐵炮的士兵,他們為數同樣眾多,而且陣型更加嚴密,看來是準備用來轟擊本方陣勢的。

  看來敵軍已經按耐不住要直接進攻了。

  立花宗茂不慌不忙地觀察著對方的陣勢,估算著兩邊軍陣的距離。然後,他命令自己部下的火槍手們同樣列在了陣前。

  這些經過了精心訓練的火槍手,按照大漢軍隊的訓練列成了數排陣線,然後舉起手中的火槍對準了對方的軍陣。

  「開火,優先打他們的火槍手!」

  當立花宗茂覺得敵軍已經來到了足夠精確打擊的距離的時候,終於下令火槍兵們開火。

  隨著軍官們大聲的口令,最前排的火槍手開始開火。

  彷彿是被鐵拳迎面毆擊似的,前方的幕府軍陣勢驟然停了下來,然後最前排有不少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在遭受到了初次的痛擊之後,幕府軍也同樣列陣開始迎擊,最前排的幕府軍用火槍

  這些火槍手都是之前九州各藩和毛利家藩軍裡的火槍手,這段時間接受了大漢軍隊的訓練,戰法和射術都有了不小的提高,而他們所使用的火槍都是大漢軍用的槍械,所以射擊精度比之前他們所使用的火槍更是強了不少。

  雖然沒辦法做到精確瞄準,但是在他們刻意的控制之下,槍彈還是盡量襲向了那些陣前的火槍兵,哪怕他們有其他幕府軍的刻意掩護,損失還是很大。

  在先挨了對方的轟擊之後,草草重新列好了陣勢的幕府軍很快就向這邊發動了反擊,不過他們的槍支質量遠不如這邊的軍隊,所以在這個距離上只有極少數槍彈能夠打到敵人,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而他們也深知這樣的情況,於是在不間斷的鐵炮轟擊當中,繼續讓軍陣向前挺進,想要拉近兩軍的距離,改變這種消耗不成正比的對壘。

  雖然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但是他們還是一點點地達到了目的,推到了離敵軍陣勢只有幾十步的地方,而這時候,他們的數量優勢就能夠發揮了,大量火槍兵連續不斷地開火,一邊掩護本軍繼續壓上,一邊盡量造成對方的傷亡。

  而立花宗茂見狀也馬上命令火槍兵往回收,散落到長槍兵陣勢的後方。

  「要是有一些野戰炮就好了。」他不無遺憾地想。

  這些時間裡面,大漢軍隊的作戰技能和戰鬥能力給了他許多震撼,但是最讓他歎服的還是他們的犀利炮火,尤其是那些裝在炮車上,可以輕便靈活地四處機動,為本方提供強大的火力保證。

  如今幕府軍的陣勢這麼緊密,如果能夠用野戰炮來轟擊,恐怕就可以直接擊退這一波攻勢了。

  不過這種沒有意義的感歎並沒有持續多久,立花宗茂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正面的陣勢,接著馬上騎上了馬,帶著自己的親隨向左側側翼轉了過去,而這些正面戰場上退下來的火槍手,也分了一部分一邊裝彈一邊隨著他向左翼運動。

  現在正面雖然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但是以他的眼光來看,幕府軍並沒有使出全力,反而好像是在吸引己方的注意力,看來他們的目的並不是尋求正面突破本軍的軍陣,立花宗茂仔細觀察了對面軍隊後方的動向之後,認為他們是想要尋求從自己左翼突破。

  正當他感到左翼的時候,又一陣騷動從幕府軍的側後方響了起來,而這次他們的聲勢比剛才還要大,滾滾的煙塵一路向這邊飄了過來。

  立花宗茂馬上聽出了這是密集馬蹄聲,然後微微有些色變,他馬上催促這一面的軍官們小心防禦,同時開始收縮陣線,讓軍勢變得更加密集。

  而就在他們的視線下,數百、也許有上千匹馬向這邊奔騰了過來,雖然日本馬並不高,載重力也有限,但是這麼多騎兵發起衝鋒的時候,依舊如同地震,震得大地微微搖晃。而這些騎兵們手上都拿著長長的鐵槍,尖銳的鋒刃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線。

  而在騎兵的後方,一大群幕府軍也快步跟在了他們的後面向這邊衝了過來,步伐很快甚至都顧不得維持陣勢,看來是想要先讓騎兵衝開這邊的陣線,再讓步兵來徹底擊潰這支敵軍。

  這樣的聲勢讓守軍人人色變,但是有經驗的軍官們馬上穩住了陣線,催促士兵們加緊列陣,他們都知道,在騎兵集群的衝鋒面前,如果貿然撤退,是絕對跑不過馬的,跑只能讓自己死得更快!而且如果他們這一個側翼被敵軍衝破的話,這些騎兵和後續的大軍就肯定將會繼續深入,直到動搖全軍的陣線為止,而那時候就會慘敗了。

  在主帥立花宗茂的督視和軍官們的催促之下,這些已經有些驚慌的士兵們終於穩住了陣腳,他們列成了幾個方隊,然後將手中的長槍都舉了起來迎向前方,而最前面的士兵則直接蹲了下來,將自己長槍斜往上舉,而槍柄則直接插到了地上,迎向奔騰過來的敵軍。

  而這時候調過來增援的火槍兵也堪堪趕到了戰場,他們在長槍兵的陣線之後列成了幾個小型的方陣,然後開始裝彈等待迎擊敵軍。

  在立花宗茂的注視之下,這群衝過來的騎兵越來越近,最後直接撞到了迎擊的長槍兵陣勢前,最前排的馬馬上被被長槍所紮穿,在血光迸現的時候,馬上的騎兵也被重重地甩到了半空當中,不過他們手中的長槍卻已經扎入到了對方軍勢當中,有幾個根長槍甚至串入到了幾個人的身上,慘叫聲不絕於耳。

  這些騎兵很快就重重地摔進了長槍兵的陣勢當中,有些人直接就被摔死,而剩下一些人也在昏迷當中馬上被長槍所紮穿。

  沒有人關注最初一批死傷者,後續的騎兵繼續向前發動衝擊,他們都已經領受了大老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要衝破敵軍的陣勢,給幕府帶來勝利和希望。

  隨著騎兵們不顧一切的衝擊,長槍兵們開始往後縮,原本嚴密的陣線也開始變得鬆散了不少,而這時候,幕府軍後續跟上的步兵也已經衝了上來,他們手中拿著的是長長的薙刀,嚎叫著向這面發動著進攻。

  「砰!」

  已經裝彈完成的火槍兵開始對正面被衝破的幾個缺口開火,連續不斷的火槍的轟擊讓敵軍短時間內就蒙受了大量的傷亡,也重新穩住了己方軍隊的陣線。

  接著,一群拿著太刀的士兵向對面發動了反攻,然後在前線和已經攻入陣勢的敵軍開始了混戰。這些軍隊是立花宗茂從柳河藩直接帶過來的親軍,也是他一手訓練了幾十年的親信部隊,他一開始將這支部隊放在左翼,就是為了防止敵軍對側翼發動突擊。

  在戰國時代,雖然戰場的主力是長槍和鐵炮,但是在短兵相接的白刃戰當中,刀仍然有作用,而當時於戰場流行的是一般二尺到三尺的武士刀,並且用於近距離白兵戰使用,然而立花道雪卻特立獨行,偏愛讓自己的部下使用三尺到五尺的長刀,並自身發明了立花家不外傳的劍術作戰方式「影流」。

  長刀在戰場上相當不方便,因為在短兵相接的戰稱常態中,長刀揮斬的不好可能反而被反擊喪命,而在敵軍遭遇到了炮火攻擊或者陣腳大亂的時候,長刀卻能夠發揮給敵軍重大打擊的作用。

  作為立花道雪的養子,立花宗茂對此也十分熟諳,他看出了經過最初的接兵之後,敵軍騎兵已經消耗掉了不少,立足卻還未穩,所以想要趁這個時機去和對手絞殺。

  而在火槍和太刀的輪番打擊之下,敵軍陣腳開始慌亂,傷亡也越來越大,而原本作為突擊長矛的騎兵,在大量傷亡之後也陷入到了敵軍軍陣當中,喪失了最開始的衝擊力,也讓他們被一小股一小股地分割了開來,猶如海潮退潮之後在岸邊留下的浪花一樣。

  「全軍突擊!」立花宗茂眼見現在時機合適,馬上讓身邊的軍陣都向對面壓了過去。

  一大片人衝到了前線,然後手中的兵器和敵軍相接,到處都是兵刃的交鳴和嘶吼,立花宗茂直接騎著馬帶著自己的親隨來到了最前方,雖然到處都有冷槍冷箭,但是他屹然無懼地四處呼喝,讓部下拚命抵抗敵軍。

  在立花宗茂的親自督陣之下,衝入到本軍陣中的敵軍開始支撐不住了,他們漸漸地往後退,而立花宗茂抬起頭來,觀察著他們軍勢後的敵軍動向。

  如果是他的話,現在就會繼續派兵衝擊已經動搖了的左翼,一定要趁著這個機會和敵軍決戰,至少利用本軍的數量優勢來消耗敵軍,可是他放眼所及,敵軍除了斷斷續續有一些部隊趕過來之外,卻沒有繼續大規模發動衝擊,反而有撤退的跡象。

  「井伊直孝還是謹慎過頭了啊。」他在心裡暗歎。

  井伊直孝看來是對自己的抵抗能力感到有些吃驚,害怕強行繼續派軍衝擊的話會導致本軍動搖,所以在最後關頭還是選擇了謹慎從事,繼續和本軍消耗。

  不過這也很容易理解,他身為幕府大老,此時又身負整個幕府的希望,肯定不敢太過於冒險,他輸不起。

  就在這時候,隨著立花宗茂的全力反擊,幕府軍也開始退卻,最後整個左翼又重歸了沉寂,而這時候,最初接敵的兩方士兵絕大多數都已經離開了人間,整個原野上留下了大片的遺屍。

  立花宗茂沒有時間感歎戰場上的生死無常,他拿起了水囊直接灌了一口水,然後又騎著馬向本陣趕了過去。

  這時候,中央戰場上也已經酣戰了很久,不過這裡並不是主攻方向,所以在側翼的進攻失利之後,他們也漸漸地往後撤,當目送他們離開視線之後,立花宗茂知道,至少今天他又擋住了敵軍的進攻——雖然花費了巨大的代價。

  而就在當天夜裡,他終於得到了周璞的確切消息——現在周璞已經帶著整個大軍來到了離奈良只有二十幾里的地方,明天就可以趕到奈良。

  終於頂到了最後了,他總算如釋重負。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4 22:41
第1681章 向奈良的壓迫

  和立花宗茂一樣,當得知那位天朝使臣已經帶著大軍趕到了奈良外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將領都暗自鬆了口氣,最近他們都已經被井伊直孝的大軍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一直都盼著能夠得到增援,如今願望成真,自然是會如釋重負。

  而周璞得知到了立花宗茂這邊的情況後,也加緊催逼自己部下的軍隊抓緊時間行進,以免前線崩潰。

  大漢軍隊整裝待發,即將登陸本州島的消息也很快傳遞到了周璞這一邊,也讓他十分振奮,隨著大漢軍隊的主力在本州島登陸,他們原計劃的兩個方向同時給幕府重擊的計劃也終於將要實現了,而這將是幕府所難以承受的打擊。

  但是他也知道,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最後,就越是不能出紕漏,否則就會讓之前處心積慮所建立的功業付諸東流,至少大為失色。現在雖然大勢已定,大漢已經壓倒了幕府,但是他可不想在朝廷論功行賞的時候給自己減分。

  大漢軍隊向奈良的調動,其聲勢之大,自然也不可能瞞過對面的敵軍,幕府軍派出的哨探就將所見到的消息報告給了井伊直孝,而井伊直孝當即就結束了自己精心準備的進攻,而是將軍隊重新收縮了回到營地當中——立花宗茂以為井伊直孝草草地結束了上次發動的總攻是因為井伊直孝生性謹慎,其實這也有他探聽到增援大軍已經來臨的消息,所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井伊直孝依仗著自己所擁有的兵力,敢於對立花宗茂發動一次次進攻,但是對大漢軍隊他就沒有這麼大膽來謀求決戰了,尤其是他還以為這其中會有大量大漢軍隊。

  經過一次次血的教訓,幕府上下雖然表面上還是十分強硬,但是內心都已經都大漢軍隊的炮火和武器之犀利而深感畏懼,都不再敢於和他們正面進行決戰。尤其是在現在這個岌岌可危的情勢下,井伊直孝更加不敢冒險。

  在步步緊逼過來的大軍的威脅下,井伊直孝一改之前的壓迫力,不斷地收攏自己的軍隊,然後開始步步往後撤,看來是想要重新整軍和漢寇相持。

  在經過多日的激戰之後,井伊直孝已經放棄了收復近畿和京都的打算,他再也沒有了一鼓作氣去和大漢軍隊死拼並且奪回國都的豪氣,轉而打算和敵軍相持消耗,以便讓大漢蒙受難以承受的損失。

  在井伊直孝將軍隊撤走之後,奈良城下的戰事也暫時告一段落,倖存的官兵們打掃著已經一片狼藉屍橫遍野的戰場,同時靜待天朝使臣的到來。

  而就在兩天後,周璞來到了奈良城下。

  立花宗茂和其他部將們都聚集到了他的身邊,除了立花宗茂之外,這時候這些人都有些心裡後怕,他們之前都打過後撤的主意,結果大漢使臣這麼快就來到了奈良,要是真的後撤了的話,肯定會被這位大人治罪。

  在九州島被島津家整個佔領之後,這些大名們都十分渴望能夠在本州島上得到新的領地作為補償,而這一點又十分依賴於大漢使臣來進行封賞,所以這些人都對周璞膽顫心驚,誰也不敢對他稍有觸怒。

  所以當週璞來到了奈良城中的奉行治所之後。

  在一片肅靜當中,一身袍服的周璞目不斜視地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而在他的身後,日本朝廷的右府大人二條康道也亦步亦趨地跟著,兩個人一同轉身面對著這些大名和武將們。

  「參見大人!」

  兩邊的大名和部將們,,宛如是朝見將軍大人一樣,跪坐到了治所當中,垂首聽候處分。因為周璞這一路上所取得的勝利,所以他在這群人心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高,在他沉著臉的時候,這些人都有些膽顫心驚。

  「抬起頭來。」周璞仍舊沉著臉,好像有些不大高興,「諸位跟隨著我一路遠征,大小數次戰役都奮勇效命,今天我們能夠打到這裡,諸位功不可沒,我要在這裡感謝諸位。」

  沒有人答話,大家靜靜地垂首聽著天朝?臣的訓示。

  「就在不久之前,我軍已經打下了京都,這是我們自從發兵以來所取得的最大勝利!」說到這裡的時候,周璞也刻意加重了音量,「現在,京都已經被平定,貴國的朝廷即將復歸京都,然後名正言順地統治日本,而諸位,也將因為之前的功績而被論功行賞。我之前已經寫了一份功勞簿,明確列舉了各位一路征途上所立下的功勛,諸位請放心,我們大漢一向是有功必賞!」

  隨著他的話,這些將領們不禁都有些熱切起來,他們跟著大漢,不就是在期待這些賞賜嗎?現在大家都知道,朝廷必須聽大漢的話,所以只要大漢使臣決定重賞他們,那麼賞賜就絕對少不了。

  然而,當他們心中還在竊喜的時候,周璞又一改口風,「但是,我們不光是有功者必賞,有過者也要必罰!」

  嚴厲的語氣猶如是一盆冷水澆到了每個人的心頭,人人慌忙又重新垂下頭來。

  「島津道久!」周璞驟然將視線集中到其中一個人身上。

  在一聲大喝讓島津道久有些驚慌,但是他又不敢不應,所以只好抬起頭來,小聲地應了下來。「末將在……」

  「你在兩天前,對敵軍心生畏懼,竟然跟主將說要撤退,可有此事?!」周璞馬上嚴厲地看著對方,然後質問。

  島津道久不敢和他對視,慌忙又垂下了視線,他的額頭也慢慢地滲出汗水。

  在這一路上的進軍當中,因為周璞所表現出來的強勢和決絕,再加上一再的勝利,他已經很害怕這位天朝使臣了,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和在立花宗茂面前一樣的倨傲。

  「大人……此事其實……其實……」

  「到底有沒有這件事!」周璞一點也沒有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有。」眼見逃不過質問了,島津道久只得承認,但是他馬上開始解釋,「大人,之前我部連番和敵軍交戰,損失巨大,後來本部都已經疲憊不堪了,這才萌?了些許退意,不是我們怯戰,實在是已經打得太疲憊了……還請大人明鑑!」

  「你部之前奮勇作戰,這一點我是知道的,可是難道就只有你部在奮勇作戰嗎?為何別部沒有怯戰,而你們就想著要退卻了?」周璞仍舊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還有,你還要挾主將,還放言要自行其是,可有此事?」

  「末將並沒有要求主將……只是……只是我們島津家之前就已經和大人明言了……」島津道久連忙為自己解釋。

  「就算有之前的事,你也不能違抗主將!」周璞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軍隊最重軍紀,而進退與否都是主將才能夠決定的事情,你難道想要替主將來做決定嗎?立花宗茂是我親自選定的主將,你身為部將就應該服從他的命令,結果你卻想要自行其是,你知罪嗎?」

  「大人……」島津道久還想說些什麼。

  「不用再說了!」周璞直接揮手,讓屋外的親兵們進來,把島津道久直接從地上抓了起來,「我說了,我們大漢有功則賞,有罪必罰,你這次犯了目無長官的軍律,按照我們大漢的軍律本來是要直接處死的,不過念在你之前一路跟著我們北上,作戰有功,所以今天就定為仗責,打完了之後直接遣送回原籍,好好思過!」

  他此言一出,不光是島津道久一臉駭然,就連其他將領們也面色發白,紛紛震撼於大漢使臣的雷霆之怒。沒有一個人敢於幫島津道久說話,反而各個噤若寒蟬,有些人還在慶幸自己沒有跟主將表明出退意。

  周璞無視了島津道久不絕於耳的告饒聲,直接讓自己的親兵將島津道久拉出去仗責,很快島津道久的慘叫聲就傳到了屋中,雖然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但是肯定回讓他傷筋動骨。

  「諸位都看到了嗎?這就是不服從軍令、目無主官的下場。」周璞看著這一群臉色發白的人,不動聲色地說,「今後誰要是敢再如此,那就不要怪我無情!」

  他選擇重責島津道久,當然不會只是為了給立花宗茂出一口氣而已。最近因為本部連戰連捷,所以周璞感覺部下們都有了一些驕兵悍將的傾向,他必須殺一殺這種氣焰,哪怕是殺雞儆猴,也要讓這些部將知道畏懼。

  同時,島津家之前的種種做法就讓他有些惱怒,尤其是宣稱自己只打到近畿之內就不肯幫忙這一點。雖然為了千金買馬骨,他已經給了島津家莫大的好處,但是在現在,他已經不那麼依賴島津家的幫助了,所以他打算敲打一下島津家,讓他們明白現在到底誰說了算,也算是為未來繼續控制島津家埋下一個伏筆。

  更何況,現在大敵當前,他絕對不能容忍任何不服從命令的行為。

  在島津道久被拖下去重責之後,其他人都跪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而達到了敲打他們的目的之後,周璞也不再繼續板著臉,而是稍稍放鬆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二條康道,做出了一個讓他來說的手勢。

  二條康道掃了這群人一眼,心情有些複雜。

  剛才這位天朝使臣所展露出來的威風,也是他所孜孜以求的,他做夢都想要讓朝廷恢復往日的權威,號令整個天下,讓大名們畏服。可是他也知道,現在這些人所畏服的是大漢而不是自己,甚至就連他自己也只能對大漢畢恭畢敬。

  帶著這種無奈的感覺,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看著這群跪伏在地上的大名們。

  「諸位一路奮勇拚殺,屢次擊破敵軍,並且幫助朝廷光復了國都,可謂是勞苦功高。朝廷十分感謝諸位為匡扶國家社稷所立下的大功,並且決定要封賞諸位以土地,還望諸位能夠繼續篤直前行,並且世世代代以封地為念,繼續為朝廷效勞!」

  接著,他讓人將一張張狀紙呈遞到了在列的每一位將領身前。

  在江戶幕府開幕之後,每一位藩主都必須要領有幕府的安堵狀才能夠繼續領有領地,也只有得到幕府的確認,這些領地才能算是合法,才能一代代流傳下去。

  而這些安堵狀在如今肯定不能適用了,朝廷復歸的現在,只有以朝廷的名義奉上安堵狀,才能夠算是合法的領地確認——這也是無力約束各地大名的情況下,擴張朝廷影響力的辦法。

  打到了現在,也該是立功行賞的時候了,周璞決定兌現一下承諾,讓這些人有繼續打下去的盼頭。

  就在二條康道的注視之下,一張張安堵狀被呈遞到了特定的人面前,有些人歡呼雀躍,有些人卻似乎不太滿意,而有些人則一臉的平靜木然,好像沒有任何感受似的——立花宗茂就是其中之一,儘管他被封了伊勢國、尾張國和美濃國的大片領地,是本次安堵當中最大的受益者,差不多八十多萬石。

  「怎麼,立花將軍對今天的恩賞不滿意嗎?」周璞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後以罕見的笑容面對著他。「照我看,這次的封賞已經夠多了啊。」

  「大人對在下如此厚恩,在下怎敢不滿意!」立花宗茂馬上對他伏地跪拜,「只是現在大敵當前,實在不是慶賀的時候,等到擊垮了幕府之後,在下再來代替全族叩謝大人!」

  「雖然現在幕府還沒有被打垮,但是既然已經立下了這麼大功勛,稍微先慶賀一下也不打緊。」周璞笑得更加歡暢了。

  他確實很為立花宗茂的精乖而高興。

  伊勢、尾張和美濃正好都是緊鄰關東的門戶地區,朝廷將立花宗茂封在這裡,雖然是給了他十分肥沃的大片領地,但是實際上也讓他成為了夾在關東和畿內的隔離帶,同時受到了兩方面的擠壓,這其實也是朝廷的私心,想要在戰後用他來阻絕來自關東德川家的壓力。

  而在這種情勢下,他就特別需要外援——尤其是大漢的幫助。正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立花宗茂一點也沒有流露出對朝廷感恩戴德的樣子來,只是說叩謝周璞,他明白他能夠得到這麼龐大的領地,全是有賴於周璞的提攜,而他和他的族人們想要繼續坐好這個藩主之位,還是要依賴這位大漢使臣的幫助。

  就這樣,周璞得到了一位在戰後協助他宰制日本的助手,兩個人就這樣心照不宣地達成了默契——雖然立花宗茂已經是風燭殘年,但是只要他的族人繼續當這個藩主,他們就會成為大漢的忠實走卒。

  在發佈了這些恩賞之後,原本廳中緊繃的氣氛終於鬆懈了下來,人人都終歸鬆了口氣,得到了領地的安心感和喜悅讓他們驅走了之前的陰霾。

  「這些安堵狀,都是為了感激諸位之前的功勞,這是酬功,但是現在幕府還沒有完全被擊垮,所以還請諸位繼續努力。」在激勵了自己的這些部將之後,周璞繼續鼓動著他們,「只要諸位還能夠立下戰功,那麼領地還可以被加封,絕對不會虧待諸位!大家繼續隨我前進,一定要殲滅幕府大軍,生擒井伊直孝!」

  「生擒井伊直孝!」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大喊,人人眼睛裡面彷彿都放著光,戰意十分高昂,都在等著繼續立下大功,為自己博取更多領地。

  不過,雖然說得慷慨激昂,但是周璞心裡清楚,其實他並沒有把握殲滅井伊直孝所統轄的大軍,他這麼說只是鼓動這些已經有些鬆懈的部將,然後用他們繼續和井伊直孝周旋而已,反正對他來說,只要能夠吸引住井伊直孝,給大漢軍隊的主力創造空間就可以了。

  而周璞如此視朝廷如無物,直接封官許願的做法,也讓二條康道心裡更加不是滋味,這位大漢使臣現在已經拋掉了原本的謙恭,對朝廷頤指氣使,儼然就是太上皇一樣,而且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削弱朝廷的威信,不過他縱使心裡不滿,也只能默默忍受。

  他也知道,事情是只能一步步去做的,現在朝廷已經領有了大漢軍隊幫助他們佔領的大片近畿的土地,已經可以支配大量物資和金錢,和之前相比已經是雲泥之別,他已經為朝廷立下了大功。

  他還記得自己之前和左府一條兼遐所商議過的事情,雖然在大漢的面前要忍辱負重,但是王朝興衰都是世間常事,只要能夠忍受下去,自然就會有不用再忍耐的那一天,也許那一天會很長,甚至他這一代或者下一代人都等不到那一天,但是只要後人努力,終究還是會有再度奮起的那一天。

  在重整了部下的軍隊,並且強化了對部下的控制之後,周璞在休整幾天之後就帶著大軍離開了奈良,一路向井伊直孝所退卻的方向追擊了過去,務求將這支大軍纏在自己的身邊。

  而就在他出城迎擊的那一天,趙松親自率領的大漢軍隊主力,也乘著海船來到了關東的海面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28 11:4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4 23:21
第1682章 這次沒有神風了

  在清晨的朝陽當中,海面微微搖曳,發出輕輕的濤聲,絢麗的朝霞映在那遼闊的海面上,猶如仙女剪下的紅霞,把大海裝點得格外美麗。

  海浪從海平線上滾滾而來,它們打在礁石上,浪花碎玉似的亂濺開來。那濺起的水花,遠遠望去像一簇簇白梅,微雨似的又飄落下來,深藍色海面向著無限遼遠的遠方延伸,讓人真正明白什麼叫做無邊無際。

  這本應該是平凡的一天,海面按照往日的節奏上升又下降,似乎永遠都不會休止,然而,就在這一片蔚藍下,一些黑影漸漸地從遠方的海平面上面

  最初出現的是一些黑點,然後這些黑點慢慢升高,最後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它們是海船的桅杆。

  然後出現的是一張張巨型的白帆,這些白帆因為海風而鼓脹了起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面面矗立在海面上的白色巨塔一樣,而在桅杆霞,一艘艘青黑色的戰艦也展露崢嶸。

  這些戰艦體型各異,有高達數丈的大型戰艦,也要體型小速度快的小型艦船,而在他們圍繞的正中央,是一大群低矮的運輸船,這些船隊的隊形十分緊密,規模龐大,黑壓壓的覆蓋了一大片海域。

  這是大漢整個海上力量的精華,而他們這一次所要執行的,也是大漢自從立國以來,最大規模的海上行動,他們將要秉承大漢皇帝的旨意,向日本幕府最為緊要的咽喉之地席捲而去,讓幕府不得不屈從於大漢的意志。

  在獵獵的海風當中,在這支艦隊的旗艦嵩山號的甲板上,征日軍統帥、大漢滎陽伯趙松,拿著望遠鏡看著遠方的陸地,他的面色十分沉靜,看不出任何波動,彷彿自己現在只是在乘著海船出遊一樣。

  不過,他身邊的那群人就沒有這份輕鬆了。

  「趙帥,我們現在已經到了關東的駿河灣外了。」這支艦隊的統帥、海軍元帥琅琊侯蔡德,一邊拿著望遠鏡看著對面,一邊仔細對照著海圖,「現在我們可以靠近海岸,盡快尋找能夠登陸的地方。」

  趙松沒有答話,連視線也沒有動一下,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蔡德馬上回頭開始命令自己的部下們,而隨著他的命令,整個艦隊開始慢慢轉向,一艘艘船在海面上劃出了清白的浪跡,猶如巨人留下的爪痕一樣。

  蔡德所使用的地圖,是西洋傳教士在十幾年前所繪製的日本地圖,可想而知質量並不高,不過大致的海岸線和地形還是都畫了出來的。

  日本的海岸線狹長而且曲折,所以形成了好幾個天然的海灣,而江戶城就隱匿在江戶灣的最深處,而江戶灣跟外洋海面只有一條小小的浦賀水道相連,只有先進入相模灣,才能夠經由浦賀水道直接插入到江戶灣當中。

  在大漢和幕府開戰之後,雖然大漢擁有絕對的海上優勢,閉關鎖國作繭自縛的幕府無法在海上和大漢抗衡,不過為了保衛海上的運輸,大漢海軍並沒有大規模地侵襲關東海面,更加沒有直接侵入到江戶城的外海。而現在,情況不同了,大漢軍隊已經決定和幕府決戰,而海軍當然也不會有任何保留。

  就在數天之前,趙松所統帥的征日軍主力已經登上了艦船,然後拔錨起航,向幕府的咽喉之地襲去,在從長崎起航之後,他們一路向東北方向進發,沿著日本的海岸線,直接繞過了四國島,然後繞過了紀伊國的半島,最終來到了關東的外洋海面,而現在,他們的海上旅途就要達到終點了。

  按照趙松的計劃,這支艦隊將會直接進入江戶灣,然後將自己所運載的大漢陸軍傾瀉到日本的陸地上,然後這支軍隊再直接向江戶進軍,逼迫幕府將軍德川家光和大漢軍隊決戰,而在陸軍進軍的時候,海軍艦隊將會分兵四處襲擾,用毫不留情的炮火直接轟擊日本各地,牽制幕府的力量,同時給各地造成恐慌。

  「趙帥,眼下我軍就要上陸和幕府決戰了,將士們都十分踴,盼望能夠奮勇殺敵,建功立業。」趙松收下的首席參議官嚴廣這時候也在趙松身邊進言了,「不過關東是幕府的根本重地,肯定四處集結著他們的大軍,我軍在海上登陸的時候,可是要萬萬小心,絕不能給他們半渡而擊的機會。」

  自從兩方開戰之後,幕府一直都在往關東集結大軍,可想而知只要大漢海軍一進入江戶灣,就會惹起敵軍極大的震動,然後敵軍就會拚命往登陸地區集結。作為百戰之師,大漢軍隊並不怕和幕府軍隊正面交戰,但是如果在登陸的時候被敵軍迎面截擊,恐怕就會有些麻煩。

  「陸軍的弟兄們,自然會有我們海軍保衛。」蔡德當然知道,嚴廣的這句話實際上是在跟他說的,「請嚴參議放心,只要我們海軍還有一艘戰艦浮在海面上,就絕不會讓陸軍的弟兄們吃虧,一旦我軍開始登陸,我們就直接派艦隊策應,斷不讓人接近你們。」

  對大漢軍隊來說,理想的登陸地點應該既能夠讓大軍盡快登陸,又能夠方便防備敵軍的反擊,為了達成這個看上去有些為難的條件,經過了精挑細選之後,趙松和他的參議官們終於將登陸地點選擇在了橫須賀。

  橫須賀位於三浦半島的尾端,原本是一個海港,而且地勢平坦,可以方便大軍就近登陸了,同時因為處在半島的緣故,所以幕府軍就算想要抵抗,也只能通過狹窄的地峽來進行增援,調兵十分不便。

  同時,橫須賀也處在江戶灣內,只要在橫須賀登陸成功,大漢軍隊就可以沿著江戶灣的海面挺進,直接進逼江戶,而那時候,幕府就將會陷入到極大的被動當中。

  在他們兩個人對話的時候,艦隊已經開始沿著海面駛入了浦賀水道,因為這條水道比較狹窄,所以大漢艦隊開始轉換了陣型,由一開始的戰艦圍繞在運輸船周圍的矩形陣列,變成了近似於一字長蛇陣,而運輸船依舊被夾在中央。

  開頭的是大漢海軍的主力戰艦,這些高大的戰艦現在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舷側的窗板都已經被一一打開,一門門的大砲從舷窗當中伸了出來,密密麻麻的炮口,讓原本線條優美的戰艦突然好想變成了鋼鐵的刺蝟。

  水道兩邊的住民們,顯然已經有不少人注視到了這支艦隊的到來,而且很明顯地出現了騷動,因為海岸線已經十分近,所以戰艦上的人們分明看到,有很多人在岸上一邊大呼小叫一邊撒腿逃跑,猶如是看到了惡鬼一樣。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來了,大漢海軍原本就沒有打算還要繼續保密行蹤,不過為了達成戰役的突然性,讓幕府軍隊來不及調集,所以這些艦船並沒有理會兩岸的住民們,而是直接衝入到了江戶灣當中。

  來到了江戶灣當中之後,這支艦隊開始重新聚攏了起來,然後開始往左轉舵,最後在橫須賀的外海停了下來。

  這是一座小港城,居民並不多,沒有大漢海岸上所常見的防禦設施,更加沒有海防砲臺。不過,在大漢開始和幕府開戰之後,因為恐懼大漢船堅炮利,所以在幕府的動員下,關東海岸的住民們開始在海灘上設置各種障礙物,比如石塊和石筍等等,這些障礙物在海上看來,猶如地上長出來的尖牙一樣。

  大漢艦隊的大型戰艦因為吃水深,所以在外海就停了下來,而一些中等和小型的戰艦,開始護送著幾艘運輸艦向陸地行駛了過去,直到接近了快要擱淺的距離之後才停留了下來。

  因為岸上沒有什麼能夠防禦這些艦船的兵器,所以這些戰艦都十分從容不迫,他們開始按照海軍的操作條令擺開陣勢,然後次第停了下來,接著,大漢的海軍開始向對岸發動炮擊。

  一聲聲的巨響在海面上驟然響起,隨著轟然的響聲,波濤也變得更加洶湧了,炮轟的聲音排山倒海地向四處散發,升騰的煙霧和水柱也飄蕩到了半空當中,而在炮轟當中戰艦也在海面上微微搖晃。

  而就在大漢海軍進行炮擊的時候,這幾艘運輸船上放下了一些小型的登陸船,這些小型的登陸船是由人力划槳而動的,上面滿載著身穿著紅色軍服的大漢士兵,他們背對著已經升到了天空當中的太陽,慢慢地向劃了過去,金色的陽光,將他們身上的銅製紐扣染得更加熠熠生輝。

  因為海岸上難以進行大規模的登陸,所以大漢軍隊在登陸之前決定先派一支小規模的部隊登上岸,然後奪取橫須賀港灣,然後再利用這個港口來讓全軍開始登陸。

  所以,這對頭一批登陸的軍士要求很高,而今天這一批搶灘登陸的官兵,正是從大漢征日軍遼東團內精挑細選出來的。

  即使在身經百戰的遼東軍內,這些人也堪稱是精銳,作戰經驗十分豐富,也非常勇敢,所以他們才會被挑選出來執行這樣的任務。

  因為有炮火的支援,所以這些大漢軍隊在靠近海岸之前並沒有遭受到什麼有威脅的攻擊,雖然對岸不時有一些零星的槍響聲和弓弦聲,但是對他們無法造成什麼傷害。

  很快,這些小船劃到了海灘上,這些大漢士兵們馬上走下了船,然後在海灘上開始重新集結,接著立刻就沿著海岸向內陸開始挺進。他們的經驗十分豐富,而且目標也十分明確——一定要奪取橫須賀整個城市。

  在初步集結完成之後,這些官兵們馬上對開始不遠處的城市開始挺進,這群紅色的陣列,一步步地向前方壓了過去。

  而當他們來到城區的邊緣時,一群拿著武器的人突然向他們衝了過來。

  他們的裝備十分簡陋,沒有盔甲也沒有多好的武器,有些人甚至手上只是拿著農具,看得出來他們是倉促集結起來的,對這一次大漢軍隊突然間的登陸毫無準備。

  因為對對面的迎擊十分輕視,大漢軍隊前進的步伐並沒有放慢,甚至都沒有列陣準備迎擊,只是當兩邊之間的距離縮到很短的時候,最先頭的士兵們才使用火槍開始轟擊對面,並不密集的槍擊沒有給對面造成多少傷亡,但是卻嚇破了他們的膽子,當看到有人在血泊當中倒下時候,這群人馬上挺住了腳步,然後嚎叫著往後面跑。

  而大漢軍隊也沒有追擊他們,而是繼續向前挺進,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橫須賀城內。

  這時候,城內已經哭喊震天了,許多人都在嚎叫,然後瘋狂地向大漢軍隊進軍的反方向亡命奔逃,不管是男女還是老幼,他們一邊哭喊著一邊逃竄,有些人因為實在太過於害怕,甚至摔倒在了地上,不過很快就死命爬了起來再跑,猶如是被惡鬼追在了後面一樣。

  而這些大漢官兵自然也沒有興趣去追殺這些平民,他們很快就深入到了城內,然後控制了整片港灣。

  隨著他們在佔領城市之後發出的信號,在海岸深處的大漢海軍的戰艦和運輸艦開始向港灣挺進,他們將會佔領整個城池,然後將這裡變成大漢陸軍進攻江戶的基地。

  眼見第一步進攻如此順利,嵩山號上的整個大漢遠征軍的高層們都有些歡呼雀躍和如釋重負。

  「此城輕易就能攻破,可見幕府對我軍毫無防備!」嚴廣頗為興奮地看著趙松,「趙帥,我們大功可期!」

  「日本海岸線如此綿長,他們就算想要處處設防也做不到吧,我軍海上優勢如此明顯,想要縱橫江戶也只是彈指間事。」蔡德也頗為自得,「等下我等就直撲江戶,讓德川家光那小兒見識見識我們大漢海軍的威力!」

  「現在只是打幕府一個措手不及,要高興還太早了。」眼見自己手下的兩位大將都有些洋洋自得,趙松冷言打斷了他們,「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要輕視敵軍也要等最後打贏了再說!」

  「是!」嚴廣和蔡德馬上肅立。

  在趙松的注視下,一艘艘地運輸船開始向海岸上飄了過去,他們在靠岸之後,將會把運載的大漢軍隊送到本州島上,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踏足到日本幕府的腹心之地。

  而這一支大軍將會在他的統帥下,向著幕府的咽喉直插過去,也不知道這一行是福是禍?

  不管怎麼樣,他作為統帥,身負全軍的安危和性命榮辱,不管形勢是好還是壞,他都不能為之所動,也絕對不能鬆懈。

  他抬起頭來,看著江戶的防線,儘管蔚藍的海面一直向視線的盡頭延伸,看上去什麼都沒有,但是他卻在隱隱約約當中看到了江戶城的輪廓。

  那裡有敵軍,有幕府的將軍,有他此生迄今為止的最重要一戰,也將會有封侯之賞……

  「我們也上岸吧。」他看向了嚴廣,「上岸的混亂必須在最快時間內結束,然後馬上固守佔領地,準備迎擊幕府軍!」

  還不等嚴廣答應,他就看向了蔡德。「琅琊侯,我等上岸之後,海上的一切事務就交給你了,還請你一定要配合我等,不要拘泥於門戶之見……不管是陸軍還是海軍,大家都是袍澤,都是兄弟,理應互相扶持。」

  「趙帥請放心,我蔡德只要還活著,就絕不會陸軍的弟兄們吃虧!」蔡德再次跟趙松保證,「戰後的慶功酒,也請趙帥敬我兩杯!」

  「好!到時候我們一醉方休!」趙松大笑了起來,然後和嚴廣以及他的一群參議官們登上了嵩山號上的小艇,隨著許許多多袍澤們一起,向本州島的陸地湧了過去。

  …………………………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了,江戶城內的本丸當中,依舊燈火通明。

  在本丸的表殿內,幕府將軍德川家光正端坐在殿中,面無表情地看著一道道文書,而他旁邊的側近人們也紛紛恭敬肅立,面色十分凝重。

  如果是在平常的日子裡,德川家光早已經去大奧內,享受姬妾們的服侍和縱酒的享樂當中了,可是自從幾個月前大漢開始進攻日本之後,這種平常的生活都變成了一種奢侈,德川家光經常要聽取各方的報告,並且批閱文件,很晚才能夠睡著。

  自從戰事開始之後,他原本就十分暴躁的脾氣?在變得更加乖戾,所以極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說話,而他也十分享受這種寂寥,因為這能夠讓他稍微緩解眼前的痛苦。

  隨著戰事的進行,大漢開始步步進逼,多次挫敗了他的軍隊,也佔領了大片的土地,每次的壞消息,都讓這種痛苦更加多了幾分。

  然而,為了鼓舞自己屬下們的事情,他不能將這種痛苦流露出來,只能強行忍受,並且盼望事情能夠有所轉機。

  最近他將自己的頭號輔臣幕府大老井伊直孝派了出去,打算讓他來迎擊漢寇,並且一直都盼望他能夠將捷報傳給自己,可是等了這麼久,捷報卻一直都未曾傳來。

  而日益綿長的戰事,也帶來了巨量的開支,當看著各地請求錢糧的報告時,德川家光只感覺到無比的頭疼。

  為了緩解這種疼痛,他拿起了旁邊的酒杯——最近他就是靠著烈酒來維持精神的。

  然而,就在酒杯剛剛來到唇邊的時候。

  「轟!」一聲巨響,響徹到了整個表殿內,然後一道宏光閃耀,驚得他酒杯掉落到了地板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28 11:4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4 23:35
第1683章 江戶的炮聲

  這一聲巨響轟得到處都在顫動,幾乎每個人都在同一時間臉上變色。

  怎麼回事?地震了嗎?每個人都在面面相覷,就連德川家光也有些驚疑不定。

  然而,就在他們還在驚疑的時候,轟然巨響又繼續傳了過來,彷彿是天空當中有什麼神靈在重重地捶打戰鼓一樣。

  德川家光先是有些懵然,但是很快,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驟然睜大了眼睛,然後直接走到了窗檯。

  因為在本城的邊緣有高高的城牆,所以他不能夠看到外面的城區,不過從間歇傳來的響聲,以及向著海面方向所隱隱傳來的火光,也終於證實了他最可怕的猜測。

  真沒想到,現在居然就直接打過來了……這些漢寇……

  他突然感覺一陣暈眩,就連站都站不穩了,好不容易才抓住了窗欄穩住了身形。

  不,江戶防守森嚴,不可能是漢寇直接登陸,而且漢寇現在正在和井伊直孝的大軍在對壘,他們怎麼可能突然就來到江戶?這一定是大漢海軍的戰艦過來襲擾。

  接著,他定了定神,然後將自己心中的憤怒和不安都強行掩藏了下來,然後重新走回到了自己剛才所坐的地方,然後重新跪坐了下來。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加鎮定,他拿起了剛才掉落到了地上的酒杯,然後重新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再一口灌了下去,不過雖然動作沉穩,但是其他人都看得出來他的臉色簡直蒼白得可怕。

  旁邊的這些側近人們誰也不敢說話,只有一個平素最得重新的年輕侍從才斗膽走上前去,然後小心翼翼地躬下身來,為將軍大人擦拭榻上灑落的酒液,他的動作十分輕柔,生怕發出一點聲音來,整個表殿之內,變得異常死寂。

  只有窗外不停的轟鳴聲,才讓這裡顯得像是生人居住的場所。

  過了不久之後,有一群在將軍身邊側近服侍的武士來到了表殿之外,然後馬上被他召了進來。

  「將軍大人,江戶外海有漢寇來襲!」領頭的一位武士跪下來之後,一臉惶急地報告。

  雖然德川家光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確認的消息之後仍舊忍不住心中一痛。但是他沒有說話,而是等待著對方的報告。

  「敵軍的戰艦是在傍晚時分闖入到江戶外海的,我軍的艦船雖然已經極力迎擊,但是……但是還是無法擊退漢寇的戰艦。」這位武士低垂著頭,驚懼不堪地向幕府將軍報告著自己剛才得到的消息,「江戶外的砲臺也無法轟開漢寇的戰艦,所以現在……現在漢寇正在轟擊江戶沿海……」

  儘管心裡知道大漢的戰艦太過於犀利,幕府的艦船無法給他們造成太多威脅,但是當聽到下屬這麼無奈的話時,德川家光還是忍不住想要發作,不過他也知道這樣於事無補,所以只好輕輕地將酒杯放回到了矮幾上。

  「漢寇的戰艦四處襲擾,本就在我們的預料之中,現在本丸遠離海外,他們的戰艦就算再怎麼犀利,也無法轟擊到這裡,只能胡亂開上幾炮,又有什麼用?」德川家光強自鎮定,然後貌似不屑地說,「你們現在下去,把沿海的居民都疏散到內地裡面,然後就任由他們在海外浪費砲彈吧,漢寇現在這麼做,只能證明他們已經是無計可施了……」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個武士在殿外求見。

  因為最近一直都有許多緊急軍情,所以現在要面見德川家光要比以前容易了許多,這個武士很快就被召見到了德川家光的面前。

  等到他進來之後,人們才發現,他的臉色比剛才那個報告江戶外海受襲的人還要難看。他走到了殿中,然後跪下來,將手中的公文雙手舉到了眉前,而一位側近人拿過了他手中的公文,然後小心翼翼地呈遞給了德川家光。

  又是什麼壞消息嗎?當看到對方如此凝重的樣子時,德川家光心就已經沉了下去了,是哪個大名又謀反了,還是井伊直孝那邊出了大事?

  帶著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他一把拿過了公文然後看了起來。

  當看清楚上面所寫的字跡之後,他驟然啊睜大了眼睛,然後雙手抑制不住地重重顫抖了起來,接著他的身體也在輕輕搖動,呼吸也變得粗重了起來。

  剛才喝下去的酒突然在胃裡面翻滾搖晃,帶來了一種天旋地轉般的感覺,然後,他突然感覺喉頭一甜,然後胃中的酒直接吐了出來——中間還夾雜著一些血液。

  「將軍大人!」其他人看到情勢不對,馬上湧了過來,然後扶住了已經搖搖晃晃的德川家光,而這時候他已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將軍大人突然暈過去,給表殿內帶來了一片混亂,更加給了這群人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他們慌忙將將軍大人放置在了軟榻上,然後馬上派人去尋找醫生,另外還有人則跑了出去,通知每一位幕府重臣。

  當老中筆頭土井利勝感到表殿之內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早在聽到江戶外海傳來的炮擊聲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被將軍大人召見的準備,不過當聽到將軍大人居然暈到不支的時候,他仍舊深感震動,慌忙就趕了過來。

  而這時候,大漢軍隊的炮擊已經停歇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給江戶造成了多少實際損失,但是土井利勝知道,從今天開始,江戶居民們注定要開始對漢寇的炮火感到恐慌了。

  更為關鍵的是,這到底是漢寇孤立的行為呢,還是另外伴隨著同樣甚至更加巨大的打擊?土井利勝沒有把握,只覺得心頭十分沉重。

  在患得患失當中,他來到了表殿內,然後看到了躺在軟榻上的德川家光。

  這個時候德川家光已經從昏迷當中醒過來了,不過因為剛才吐血的緣故身體還有些虛弱,面色更加是蒼白無比,看起來十分萎靡,而在他身邊悉心照料的,赫然是一個穿著和服的********這位婦人就是春日局,她是德川家光的乳母,因為德川家光的親生母親崇源*一直都不喜歡家光,對他十分冷漠,所以她跟家光實際上情同母子,情分十分深厚,而在德川家光成為了將軍之後,他對這位乳母也十分禮遇,而且還讓她當了將軍後宮大奧的總管,也正是她的操持之下,大奧的各項法度才開始建立並且完備。

  不過,春日局雖然十分受寵信,但是她卻是一個十分謹慎和本分的人。在平常,春日局是絕對不會在德川家光處理政務的時候進來參與的,不過因為今天德川家光突然暈厥的緣故,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得到了稟告之後就直接跑了過來照料將軍大人。

  在她的細心照料之下,德川家光終於悠悠醒轉,有了最基本的精力來召見自己最為親信的幕府重臣。

  在恭敬地跟家光行禮了之後,土井利勝跪坐在了將軍大人面前,等待著將軍大人的訓示,而德川家光揮了揮手,這些側近人們紛紛知趣地離開了。

  春日局原本也想要離開,然後就在她行禮完打算走的時候,德川家光卻突然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抓得太緊了,讓春日局都有些生疼,彷彿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得到一些溫暖和慰藉似的。

  春日局鼻子一酸,她為難地看了一下土井利勝,而土井利勝卻沒有做出任何表示,於是她就留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抓著德川家光的手。

  「剛才,我收到了從三浦傳過來的消息。」接下來,德川家光低聲說。

  他依舊是躺著的姿勢,目光看著房頂,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漢寇的軍隊在橫須賀登陸了,而且看規模,是一支很大的軍隊。」

  「這……」哪怕就算沉穩如土井利勝這樣的人,這時候也忍不住驚詫萬分了。「這……大人……這……」

  語無倫次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沉默了下來,接受了這個消息。

  雖然在聽說德川家光暈厥的時候早就有了出現大事的心理準備,但是當聽到漢寇居然大舉在關東登陸的時候,土井利勝還是十分震動。

  難怪將軍大人居然受到了這麼強烈的衝擊。

  「你猜對了。」德川家光苦笑了起來,卻看上去悽慘無比,「漢寇果然在關東登陸了。」

  土井利勝一時失語,他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說不出口,只能長嘆了口氣。

  在之前的幕府高層會議上,為了應對漢寇對京都的進攻,幕府的重臣們進行了一次爭論,當時土井利勝建議放棄整個西國跟畿內地區,固守關東以撐待變,然而幕府大老井伊直孝卻直接反駁了他的意見,然後要求帶大軍去和漢寇決戰,爭取收復京都,至少將漢寇阻擋在三河之外。

  當時土井利勝對此就頗有微詞,並且詢問過井伊直孝,在大漢如今握有絕對海上優勢的情況下,如果他帶走了大軍,漢寇在關東登陸應該怎麼辦。結果井伊直孝卻完全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他覺得漢寇的主力現在在畿內鏖戰,只要自己帶著大軍前去,他們就無暇分身。

  結果事實證明,土井利勝的顧慮是對的,在大老井伊直孝帶著大軍離開了關東之後,漢寇真的就在關東登陸了。

  可是土井利勝現在卻寧願自己猜錯了,因為漢寇在關東登陸,無異於給了現在已經風雨飄搖的幕府又一次重擊,而且這一次可能要比之前的打擊更加致命——橫須賀就在江戶灣邊上,離江戶不過一百多里地,漢寇在這裡登陸之後,就可以直接威脅到幕府的咽喉,令人如鯁在喉。

  「現在,你還有什麼辦法嗎?」帶著一點無奈和一旦期待,德川家光再度問了自己的這位首席老中,「你覺得應該怎麼應對漢寇?」

  土井利勝垂下了視線,陷入到了沉吟當中,但是想來想去,他也沒有想到什麼特別好的辦法。

  「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漢寇已經登陸了半天了,如今他們立足已穩,我們恐怕難以直接撼動,將他們推下海去。」許久之後,他才略微有些艱難地說,「三浦半島地形狹長,我們也沒有辦法派遣大軍和其決戰,且如今漢寇氣焰正盛,他們肯定也是盼著我軍前去……」

  「所以不應該讓全軍去進攻漢寇嗎?」雖然他說得閃爍其詞,但是德川家光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將軍大人。」土井利勝現在已經直言不諱了。「畢竟防守比進攻要容易一些」

  自從井伊直孝帶著大軍離開了江戶之後,關東雖然還集聚著大量幕府軍隊,數字看起來十分驚人,但是其中堪戰的不過五分之一甚至更低,而且就算是堪戰之士,和漢寇的精兵比起來也是差了許多,所以土井利勝一開始就不願意去想派出大軍前去橫須賀和漢寇決戰並且把他們推下海的事情,而是謹守著自己一開始就確立的收縮防守策略。

  更何況,地形還十分不利於大軍進攻,在狹窄的地峽當中,如果大軍碰上了漢寇無比犀利的海陸炮火,後果不堪設想。

  「那你的意思是要固守江戶了?」德川家光反問。

  「是的,現在可行的策略只有固守江戶,將大軍集中在這裡和漢寇拚命。」土井利勝馬上點了點頭,不過他的語氣已經變得非常沉重了,「敵軍既然在橫須賀登陸,他們自然不會就在那裡苦等而已,他們肯定會向江戶挺進,而那時候我們再和漢寇決戰……而現在,我們就應該不惜一切代價鞏固城防並且收縮防守。」

  德川家光咀嚼著對方的話,然後頭就開始疼了起來,思考也慢慢變得模糊,又有一些暈眩,他強行地咬了咬嘴唇,回覆了一點清醒。

  「那就按照你說得去做吧,集結所有人,固守江戶,和漢寇拖延時日。」

  「大人,莫要太過焦心。」眼見德川家光如此苦痛的樣子,土井利勝忍不住出言寬慰了他,「漢寇雖然船堅炮利,但是他們的運輸船畢竟有限,不可能將太多人運到關東來,況且漢寇必然會有一部分人在和直孝公糾纏,所以……所以以臣所見,在關東登陸的漢寇人數並不會太多!只要……只要我們能夠在江戶堅守,消耗敵軍的兵力,終究……終究還是有希望的……」

  他前面的話說得慷慨激昂,但是後面卻聲音越來越小,顯然自己對此也不是特別有把握,只是為了給將軍大人鼓勁而已。

  然而就算如此,德川家光也總算是受到了一些寬慰,他的臉上也終於出現了一點點血色。

  「應該是如此……應該是如此……」

  「至於直孝公那邊的軍隊,還是抓緊撤回吧!」土井利勝馬上建言,「既然漢寇在關東大舉登陸,那麼繼續和他們在近畿交戰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反而只會牽制分散我軍的兵力……如果有直孝公的回援的話,那麼至少可以增加我們的防衛力量,還能夾擊漢寇,給他們更多牽制。」

  「對,是該把他們叫回來!」德川家光馬上同意了他的建議。「你去擬定命令吧,馬上叫他們回援江戶。」

  現在形勢如此嚴峻,壓得他實在有些喘不過氣來,所以他已經不想什麼幕府顏面或者收回京都之類的宏願了,只想著趕緊拔除掉腹心之患,讓幕府能夠渡過眼前的危機。

  經過了土井利勝的一番話,德川家光原本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被放下了,雖然現在還是危機重重,但是至少他也看到了一點點路,知道該做些什麼,而不是如同剛才那樣的一片絕望。

  不過,土井利勝並不只想說這麼一點而已。

  他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於大起了膽子。

  「大人,不若我們再派出使者,直接前去橫須賀同漢寇談判吧,如果……如果他們的條件還能夠稍有鬆動,我們不妨直接答應他們!」

  德川家光驟然睜大了眼睛,然後瞪著土井利勝。

  「這是要我蒙受城下之盟的恥辱嗎?!」

  「大人,一時之辱並不可怕!當年神君不也是委身臣服於信長公和豐臣秀吉嗎?只要結果是好的,那麼就算中間蒙受一點屈辱又算什麼?」土井利勝卻沒有退縮,他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只要能夠保全幕府和德川家,就算城下之盟,也可以稍稍接受……」

  德川家光呆住了,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終於閉上了眼睛。

  「你再去試試吧,不過我看漢寇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縱使希望渺茫,也要試上一試。」土井利勝長嘆了口氣,最後再度伏下了身體,以頭觸地,「臣一定加緊辦理各項事務,為將軍大人分憂!」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下。」德川家光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他暫且離開。

  等到土井利勝離開之後,德川家光原本稍稍凝聚的力氣又驟然消失了,他癱軟在了軟榻上,全身都開始大汗淋漓。

  旁邊的乳母春日局看得又是心痛又是悲傷,忍不住眼淚都流下來了,只是為了不讓家光傷心,所以才沒有哭出來。

  「大人,現在戰事緊急,您暫且離開江戶吧……」

  「不,不行……我是將軍,我不能臨陣脫逃,」依舊閉上眼睛的德川家光,苦笑著回答,「就算死,我也只能死在江戶。」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28 11:4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6 14:42
第1684章 無路可走

  「大人!為什麼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呢!」聽到德川家光說出這樣的話來,春日局嚇得大驚失色。「眼下雖然時局艱難,但是大人現在還有這麼多人忠心輔佐您,還有這麼多的大軍保衛您,又有神君在天上庇佑,肯定能夠逢凶化吉,擊退漢寇的!」

  雖然她說得十分懇切,但是德川家光聽來卻沒有太多觸動,只是微微歎了口氣。身處他這種高位的人,當然知道什麼神佛庇佑都是做不得數的,天下最能夠說上話的只有刀槍,而現在幕府就是在刀槍上面一籌莫展,對漢寇毫無辦法。

  更加可怕的是,幕府的權威,其實就是建立在以武力對各藩的威壓上面的,一旦失去了這種武力上的威壓,又失去了朝廷大義名分的支持的話,那麼幕府的地位就會遭到極大的動搖而這種動搖現在就已經出現了。

  在漢寇對幕府開戰之後,幕府在戰場上一直都討不到便宜,而且屢屢喪師失土,名聲和威望都已經消耗一空,到處都有人舉起叛旗,眼看著幕府就要成為孤家寡人了。

  現在就連關東都面臨被漢寇登陸的可怕境地,可以說已經到了最為危險的時刻,就怕漢寇之後直接向江戶挺進,然後將這座繁華的城市變得斷壁殘垣。

  他的乳母剛才說得輕巧,要跑,可是現在到處都是強敵環伺,就算想要退都沒有地方可退了,在江戶他還是將軍,到了被人的手裡怕是想要做個囚犯都不可得了。

  這些事情,他不想跟春日局解釋,他只覺得全身乏力,而且頭還在一直發疼,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我已經好多了,你先退下吧,」他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春日局現在可以離開了,「你收拾一下行裝吧,這兩天就離開江戶,去別的地方靜養一下。」

  「不,大人,我絕對不能離開您。」一聽到將軍要趕自己走,春日局馬上就停下了腳步,然後惶急地看著德川家光,「請讓我留下,繼續照顧將軍大人吧!」

  「現在江戶要戒嚴,防備漢寇,女眷本來就要疏散,你跟著她們離開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正留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德川家光搖了搖頭,然後以虛弱的語氣說,「我現在要臨敵,用不著別人照顧。」

  「大人,我也是武家的女兒,而且侍奉的主君是您,您不能離開,難道我還可以離開嗎?」春日局禁不住哭了出來,「身為將軍大人的家臣,大奧的總管,我必須要和大人同生共死,一同迎擊漢寇,還請將軍大人允准!」

  說完,她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以頭觸地。

  德川家光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看到春日局如此堅決的態度之後,他的話又重新嚥下去了。

  這樣也好,大家一起迎擊漢寇吧。

  在當天夜裡,得到了漢寇登陸消息的幕府終於驚魂稍定,然後開始盡全力應對突然發生的事態,幕府的使者開始從江戶向各處出動,準備調集各地的幕府軍隊回援江戶。

  而和一夜未眠的江戶不同,當天的橫須賀城卻要出奇的平靜。在佔領了橫須賀之後,大漢征日軍主帥趙鬆開始對部下分配了不同的任務,一部分人負責就地警戒,而有一部分人則被派去擴大佔領區,順便警戒幕府軍隊的調動。

  而這一切調動開始按部就班地執行之後,趙松和他的參議官們反倒是悠閒了起來,趙松在當天夜裡早早就睡著了。

  他現在所處的居所是曹源寺,這是一座佛教曹洞宗的寺廟,也是橫須賀地區的一座古剎。在大漢軍隊登陸了橫須賀之後,這座寺院裡面的僧侶都直接跟著平民百姓們都逃跑了,僅剩的幾個也被大漢軍隊趕走,然後這次被徵用成為趙松的臨時住所。

  在德川家光惶急震恐的一晚,趙松卻輕鬆度過,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才悠悠醒轉。

  而這時候,嚴廣等幾個參議官們已經在求見他了,簡單洗漱了之後,趙松馬上接見了這幾位參議官。

  「昨天晚上幕府可有異動?」一見面,趙松就直接問。

  「各處調動的兵馬都沒有傳來異動,反倒是風平浪靜。」嚴廣馬上回答,「至少到現在為止,並沒有發現幕府在我軍正面集結兵馬準備進攻的跡象。」

  「這麼說來,幕府是已經嚇破了膽,決定任由我們就這樣登陸,裝作看不見了?」趙松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失望和不屑,「我還以為被我們欺負到這個份上了,德川家光這小兒應該會忍耐不住才對。」

  「看來他們是想要固守江戶,和我們打消耗戰了。」嚴廣倒是十分嚴肅,「大人,我們的登陸十分順利,這兩天內就可以將所有部隊都運到陸上來,大炮和戰馬要稍微遲一點,不過也不會多拖太久。」

  「很好,看來蔡德真是用了心了。」趙松讚許地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我們就沒必要一直都窩在這裡等著別人過來打我們了,德川家光不敢來打我們,我們就上門去找他!」

  「大人,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嚴廣也同意了他的看法。

  然後,嚴廣等人將他們手中的日本地形圖攤到了桌子上,開始重新規劃接下來部隊的使用。好在,在登陸之前,這些參議官們就已經做好了各種情況下的預案,所以現在情況有變,他們也並不覺得茫然無措。

  「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半島的南端……」嚴廣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地圖,然後輕輕地滑了過去,「所以想要進軍的話,一開始是沒有什麼別的路可走的,只能向北進攻,不過當我們打出半島的時候,需要考慮的地方就多了……」

  他將手放到了半島的最北端,然後停留在了其中一個城市上面。

  「這裡是鐮倉,鐮倉可是日本知名的古城,也是源賴朝第一次建立幕府時,幕府的所在地,可以說是關東武士、乃至整個日本武士們的精神聖地,意義非同尋常。如果能夠快速佔領鐮倉的話,肯定對幕府的聲望造成很大的打擊,也能讓我們的聲勢更加壯大……另外,鐮倉地處幕府的西方,也是咽喉要道,幕府現在想必對我們的突然登陸十分惶急,到處調集軍隊來馳援江戶,而我們就可以在鐮倉附近以逸待勞,消滅或者擊潰那些前來馳援幕府的軍隊,然後再去直接進攻江戶,讓德川家光無路可逃!」

  在他解說的時候,趙松一直都沉吟不語,思索著嚴廣方案的可信性。從道理來看,嚴廣的方案也是最為妥當的了江戶是幕府的咽喉,幕府不敢不救,要救的話自然就必須大量調集軍隊,而大漢可以在中途截擊這些軍隊,削弱幕府軍力,同時也讓幕府更加孤立。

  「攻其必久,圍點打援,不錯……不錯……」最後,他點了點頭,同意了嚴廣的方案,「那我們就先拿下鐮倉,讓德川家光先安歇幾天,然後再全軍直接突擊江戶吧。」

  嚴廣是首席參議官,又得到了趙松的親自首肯,所以他提出來的方略,也就成為了接下來大漢軍隊的新作戰計劃,其他參議官們紛紛按照嚴廣的要求開始籌划行軍路線和官兵的調配,而趙松則和嚴廣一起前去部隊當中慰問登陸官兵,同時準備率領大軍盡快開拔。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已經休整完畢的大漢軍隊準時開拔,浩浩蕩蕩的大軍,猶如是出閘的猛虎,開始向幕府的腹地深處壓了過去,他們的面前雖然是危機重重,但是他們毫無畏懼,只想著建功立業,打垮敵軍。

  而就在大漢軍隊開拔的時候,幕府的使者終於來到了伊賀一帶,找到了幕府大老井伊直孝所親自率領的大軍,然後將幕府現在所面臨的困境和德川家光的命令一併交代給了井伊直孝。

  當聽到了大漢軍隊居然就在關東腹地登陸,而且和江戶已經近在咫尺的時候,井伊直孝幾乎整個人都驚呆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我有負將軍,有負神君!」最後,他只能長歎一口氣,懊惱而又痛苦,簡直面如死灰。

  因為他之前的建言,德川家光將大量精銳軍隊交給了他,讓他前去近畿和漢寇交鋒,結果現在他帶著大軍和漢寇交戰,並未能收復多少土地,反倒讓關東出現了空虛,結果漢寇現在直接登陸關東,他感覺自己確實有罪。

  「大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彷彿是感受到了他現在的痛苦和負疚似的,使者寬慰了他,同時又在催促,「現在江戶已經告急,還請大人趕緊派兵前往江戶援救吧,眼下只有保住江戶最為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緩一緩……」

  然而,井伊直孝卻還是面如死灰。

  現在已經不是緩一緩的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在兩軍對峙的情況下,他就算想要退卻回關東去援救江戶,也沒有辦法能夠立刻做到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顧地就撤退的話,肯定會在敵軍的追擊之下全軍覆滅。

  而且,他就算能夠回援,也不知道江戶能不能救下來,至少現在近畿和西國肯定是無法再回到幕府的統治之內了……幕府現在已經是日薄西山。

  他作為幕府重臣,是從幕府建立一開始就協助德川家統治日本的,他侍奉了三代將軍,並且幫助他們用各種方式加強著對各地大名和朝廷的控制,也是眼看著幕府一點點變成主宰日本的龐然大物的。

  可是,正當幕府如日中天的時候,卻突然橫遭打擊,眼看著幕府已經岌岌可危,這種痛苦實在讓人難以承受。

  他實在茫然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神君和先代將軍,更加不知道在這樣的危局當中,到底又該怎麼做才能夠拯救幕府。

  「大人!」眼見大老居然如此不安,這位使者禁不住催促了,「還請速速做出決斷啊!」

  「是啊……是要盡快做出決斷了。」他點了點頭。

  現在的情勢下,想要全軍脫逃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留下一部分軍隊來作為後衛,拖延敵軍追擊的時間,把主力帶回關東去保衛江戶。

  可是留下的那一部分軍隊,肯定會士氣大衰,他們又能夠抵擋敵軍多久呢?井伊直孝實在沒有把握,但是現在也只能去試試了。

  就在當天早上,他馬上將自己部下的將領們全部召集了過來,然後將現在關東所面臨的情勢告訴給了這些將領。

  當聽到漢寇居然已經直接登陸關東,威脅江戶的時候,這些將領都和井伊直孝一樣,陷入到了驚恐和慌亂當中,他們都是幕府的世代旗本,家族也有很多人就居住在江戶附近,江戶遭遇兵火無異於說他們的家人已經陷入到了危險當中。

  當即幾乎所有人異口同聲說要回援江戶。

  本來,他們是從關東一路心氣高昂地打過來的,卯足心思要和漢寇決一死戰,為幕府收復京都,可是打了這麼多天之後,幕府軍隊還是進展寥寥,他們的耐心和士氣已經被消磨,原本的激昂已經再也不復重現了。現在又聽到了江戶受到威脅的消息,自然是人人都只想著退回去。

  而這正是井伊直孝最擔心的情況,他左思右想,最後終於還是選定了幾位對幕府最為忠心的將領,囑咐他們帶著各自所屬的部隊斷後,掩護大軍的後撤,而這幾個將領最後都含著眼淚答應了。

  雖然軍中高層終於達成了統一的意見,但是數萬大軍散得很開,進退和重新部署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夠解決的,接下來幾天裡面井伊直孝一直都在親自指揮部隊的調動和準備,同時還十分注重保密,期望能夠欺騙到對面的敵軍,盡量讓自己可以輕鬆一點撤退。

  然而,即使他這麼小心翼翼,對面的異常動靜還是沒有逃過周璞的眼睛。

  因為他之前就知道大漢軍隊的計劃,也知道在江戶受到威脅的時候必定會請求井伊直孝回去支援,所以他對井伊直孝的軍隊的動向十分注意,當對面開始重新調動部署的時候,他也集中了他手中的軍隊,開始準備對幕府軍隊發動攻擊。

  只要幕府軍隊開始撤退,他就會進攻,不求殲滅井伊直孝的軍隊,只求牢牢地拖住他們,讓這一支幕府大軍不能夠回援關東,影響趙松那邊的戰事。

  同時,為了進一步地拖延和分化對手,他還準備了攻心之計。

  這幾天的日子對井伊直孝來說可謂是度日如年,同那天收到了幕府將軍的命令開始,每天江戶都在派人催促他盡快率軍回援,其急切之態一天高過一天。而且這幾天當中,他一直收到的都是壞消息,漢寇在橫須賀登陸之後,稍事休整就開始重新發動了進攻,然後一路北進直接打出了半島,攻陷了鐮倉。

  鐮倉是武家舊地,意義非凡,這樣陷落到了漢寇手中,實在讓井伊直孝心痛,而且聽說陷落得十分輕易,當地雖然有不少守軍,卻直接被漢寇擊潰了,不得已逃出了鐮倉。

  而且,哪怕不提鐮倉的歷史意義,鐮倉的陷落也讓關東和近畿的聯繫變得十分困難,又讓他的這一回援之路艱險了幾分。大漢軍隊的意圖也很明顯,他們就是要在那裡先消滅一部分回援江戶的幕府軍隊,然後再直接進攻江戶然而即使知道他們的想法,井伊直孝現在也無路可走。

  在焦灼的壓力之下,他這些天來幾乎不眠不休,整個人都好像老了十幾歲,就連嗓子都嘶啞了。不過,在他的努力之下,幕府軍隊的重新部署終於接近完成了,明天他就可以帶著大部分部下離開伊賀地區,轉向江戶方向。

  而就在這一天,對面敵軍卻派過來了一位使者,聲稱要求見井伊直孝。之前幕府幾次派出使者想要和漢寇和談,但是一直都沒有結果,大漢主動派出使者找他卻是第一次。

  驚異之下,井伊直孝馬上召見了大漢的使者雖然明知道對方不可能會提出太好的條件,可是井伊直孝心中還存著渺茫的希望,期待能夠在最後關頭有所轉機。

  然而,井伊直孝雖然有誠意,但是這位大漢使者卻頗為倨傲,來到井伊直孝的面前之後,沒有隆重行禮,只是拱手作揖按他的話來說,如今幕府將軍和幕府大臣已經被日本朝廷革除了一切朝廷官職,他們已經不是官員了,所以只能如此對待,而井伊直孝雖然惱怒,但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不知道你現在來找我有什麼事?」他冷淡地問。

  「先生最近如此日夜操勞,可是準備撤退離開了?」而這位使者卻針鋒相對,直接看著井伊直孝,一點也沒有自己性命在別人手中的自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在下就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天朝的使臣已經讓大軍做好準備了,只要先生一帶大軍往後逃跑,我軍就會全軍出擊,一路追擊大人,所以還請大人三思而後行,不要做出遺憾終身的決定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7 11:46
第1685章 不使一家獨大

  大漢使者如此直白而且不留情面的話,當然會惹起井伊直孝的勃然大怒,但是他也知道現在並不是發怒的時候,而且對方所言確實是事實——他暗地裡準備撤退的事情既然已經被漢寇知道了,他們肯定會想著追擊的,而那時候幕府軍恐怕就會付出慘重的損失。

  所以,他強行壓抑住了心中的憤怒,以儘量平靜的態度看著對方,「我現在手上還有大軍,我們幕府現在還有關東之地,你們若是覺得有恃無恐,可以任意行事,那就儘管試試吧!我們一定奉陪到底!」

  不過,雖然他表面上硬氣,但是很顯然底氣已經十分不足了。

  「沒錯,你們現在還有大軍,幕府還有關東,可是你們的大軍已經是進退兩難,舉步維艱,關東也只剩下了區區一隅,而且風雨飄搖,難道你還覺得可以和我們大漢相抗衡嗎?」這位使者仍舊沒有放棄對他的打擊,「別忘了,現在是你們在以關東一隅來對抗大漢和整個日本,難道你們覺得自己還有勝算嗎?」

  看到井伊直孝一臉驚疑的樣子,使者突然冷笑了起來,「告訴你一個消息吧,現在加賀藩的前田家也已經舉兵襄助朝廷,討伐幕府了……如今天下大藩,大多數都已經歸附到了貴國朝廷的旗下來和幕府為敵,難道幕府不是在以一隅而對抗天下嗎?!」

  前田家已經反了!

  井伊直孝一瞬間幾乎目瞪口呆起來。

  前田家是幕府的外樣大名當中領地最大的一個,擁有百萬石的領地,他們的一舉一動肯定都為天下人所矚目,如果他們寢返的話……那麼肯定會讓幕府的局面更加被動,甚至可以說是一錘定音,讓現在已經岌岌可危的幕府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之前井伊直孝在將軍大人面前力主興大軍救援近畿,其一大目的就是穩定各地的人心,讓已經有了不軌跡象的前田家放棄背叛的野心,至少保持中立,結果沒想到現在他們直接起來寢返了……也就是說,這次出兵,在戰略上已經失敗,一無所獲。

  前田家一向陰險狡猾,首鼠兩端,幕府在漢寇面前又一直節節敗退,形勢步步惡化,所以前田家現在選擇跳出來謀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井伊直孝在心中苦笑。

  現在,朝廷已經在漢寇的支持下重新崛起,並且重佔了京都,明確地向天下人打出了號召推翻幕府的詔令,而前田家,毛利家,島津家,這幾個戰國遺留下來的最大雄藩都已經起來反對幕府了,剩下的幾家,難道他們不會依照這幾家的榜樣來行事嗎?恐怕伊達家現在已經在準備了吧。

  所以這位使者也說得不錯,現在幕府真的是在以一隅來對抗整個天下,以及朝廷背後的靠山大漢。

  已經絕望了。

  即使以井伊直孝多年錘煉出來的意志和心性,現在也不禁灰心喪氣了,他知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幕府已經輸掉了這場戰爭,哪怕現在他能夠回師,能夠擊退登陸關東的那支大漢軍隊,還是沒有辦法逆轉形勢,已經元氣大傷的幕府,注定不可能改變局面了。

  德川家的天下,就要在自己的眼前崩塌了。這一瞬間,世代效忠了德川家的井伊直孝鼻子一酸,幾乎眼淚都流了下來。

  不過,多年培養出來的意志力,仍舊讓他最後保持了尊嚴。

  他以幕府大老的傲然態度,冷冷地瞥了這位使者一眼,「前田家謀反作亂,原本就在我們的意料之中,貴國和朝廷現在確實佔據上風,但是我們還有這麼多效忠於將軍大人的武士,我們一定會為幕府戰鬥到底,就算戰死,我們也絕不會有辱武士的清名,你若是來這裡炫耀和嘲諷我等的,現在就請回吧,我們一定會死戰到底!」

  「死戰到底聽上去是不錯,不過難道大人寧願要一個虛名,也不願意顧忌部下數萬人的性命,甚至不願意顧忌德川家的存續嗎?」這位使者卻還是不慌不忙,「若你一定要和我們血戰到底,揮霍部下的性命,也讓德川家再無骨血,那在下回去便是!」

  「你這是什麼意思?」當聽明白了對方話中之意的時候,井伊直孝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

  這位使者雖然言辭還是十分譏嘲,但是他隱隱當中好像卻反倒透露出了大漢願意給德川家一條生路!?

  「難道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我是大漢使臣周大人派過來的使者,大人特意派我過來找你,自然不會只是為了消遣你幾句而已……」使者仍舊冷笑著,「大人派我過來是想要問你,你到底想不想讓德川家在戰後也延續下去,不至於滅亡於貴國朝廷和豪族之手?」

  井伊直孝森然地盯著對方,半晌之後,他終於再度開口問。

  「若我想,又該如何做?」

  自古以來,在幕府滅亡的時候,那些支配幕府的家族下場都不算特別好。在鐮倉幕府滅亡的時候,實際支配幕府的北條家整個家族都被迫自焚而死,家系完全斷絕,而在室町幕府滅亡的時候,最後一代將軍足利義昭也是命運多舛,多次被織田信長流放,最後在豐臣秀吉手下僅僅以一萬石的領地勉強列入大名之列,並且出家了事,而他的兒子足利義尋也被迫在一歲的時候就出家,最後沒有子嗣死去,整個足利將軍家的家系也由此正式斷絕。

  如果江戶幕府真的就此滅亡的話,德川家又該面臨怎樣的窘境呢?這位問題井伊直孝也多次想過,並且為之驚懼不已。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現在掌控了局勢的大漢使臣真的願意放過德川家一馬的話……那麼德川家可以算是得天之幸了。

  之前幕府將軍德川家光和他的老中筆頭土井利勝多次派出使者,謀求和漢寇談和,井伊直孝雖然知情,但是為了不影響他們所以並未進行任何干涉,可是大漢使臣卻提出了多條十分苛刻、令幕府難以接受的條件,所以談判一度中斷。

  眼下大漢使臣主動跟幕府提出和談條件,恐怕……恐怕條件會更加令人難堪吧,至少將軍大人肯定會難以接受的。

  可是現在幕府的形勢如此惡劣,他又沒有回天之術,那麼現在所能夠追求的,也只是儘量給德川家爭取一個較為體面的結果而已。所以他縱使心裡不抱太大希望,還是想要從對方口中追問一下。

  「之前我們和幕府已經談判過了,我們的談判條件,先生恐怕已經知道了吧?」這位使者仍舊從容不迫,「我們還是之前的那些條件,只要幕府答應這些條件,我們也可以同幕府講和,並且讓德川家得以保全。」

  之前在幕府的使者面前,大漢使臣提出了廢除幕府和將軍之位,德川家更換當主並懲治禍首大臣、以及協定賠償款項等等的各項條件,因為實在太過於苛刻,所以德川家光本人親自否定了這些條件——理由也十分明顯,若答應了,他就得從將軍大位上退下來,那時候又該如何自處?

  井伊直孝心裡又是一痛。

  雖然對方沒有沒有追加什麼條件,可是這些條件已經足夠苛刻了。

  哪怕是在幾天之前,他也不會去考慮這些條件,可是今天,真的不同往日了,幕府和德川家、乃至井伊家的存亡和安危,由不得他不慎重行事。

  「協定賠款一事我們可以商量,幕府之前也提過要把金山交由大漢經營的提議,並不是我們不願意出錢,懲辦禍首,以及……以及撤除幕府我們也可以答應,但是將軍大人退位一事,我們實在難以答應。」井伊直孝沉吟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了,「將軍大人只是受了一些奸臣的矇蔽,再加上我等無能昏聵,所以才鑄下大錯,就他的本心而言,他一直都是希望和大漢交好的,所以他並無大過……若貴國要懲辦禍首,就懲辦我們這些大臣吧,從我以下,每一個幕府重臣都可以任憑處置。」

  「你的一片忠心,在下十分佩服,只是……這個條件我們無法答應。」使者冷笑了起來,「德川家光是幕府將軍,幕府的事情不由他來決定又是誰來決定?既然他決定的,那就應該他來負責……所以讓他引咎退位,難道不應該嗎?再說了,我們大漢出兵,貴國朝廷下詔,都是明言將德川家光作為敵人的,若德川家光都能在戰後平安無事,那我們這些大漢將士還有什麼顏面回去面對天下人?」

  「既然這樣……那我也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了,你回去吧。」井伊直孝皺緊了眉頭,然後決絕地揮了揮手,「我們將會血戰到底。」

  身為德川家世代的武士家臣,又是幕府大老,井伊直孝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想盡辦法來保住德川家的骨血和傳承,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願意蒙受一點屈辱,可是對方提出的條件實在太過於苛刻了,井伊直孝知道將軍大人不可能同意,所以他也不願意去再尋思談和了。

  「哈哈哈哈!我之前聽人說先生你位高望重,是幕府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原來你不過如此而已!」當看到井伊直孝不願再談,這位使者禁不住大笑了起來,然後滿面譏嘲地看著井伊直孝,「你說是忠於德川家,其實不過是忠於德川家光這個民賊而已!難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看著整個德川家為德川家光本人陪葬嗎?我們大人原本是想要放德川家一條生路的,結果你倒為了德川家光一人,而拒絕這次機會,你枉稱忠臣,你也辜負了德川家歷代家主的重託!」

  當聽到對方如此說的時候,井伊直孝終於忍不住了,他抬起手來,重重地拍到了面前的矮幾上,發出了一聲砰的巨響,而門外的衛士們也拿著刀直接衝了進來,看上去就要將這個使者直接斬殺了一樣。

  可是即使已經面臨了生命的威脅,但是這個使者卻屹然無懼,一點也沒有服軟,仍舊大笑著。「可笑我們大人,居然還對你抱有期待,準備讓你保住德川家的骨血,讓德川家活過這一次風暴……結果大人的一片好意卻被你這樣的人肆意揮霍,德川家的家運也因為你而終結,你這樣的人也能叫做忠臣嗎?!」

  井伊直孝的臉色已經氣得發白了,他怒視著這位使者,好像馬上就要下令將他拉出去斬殺一樣,但是最後,他卻輕輕地抬起了手,然後示意這些衛士們再出去。

  「天朝使臣何苦一定要苦苦相逼?我們將軍大人,一直都對貴國十分仰慕,經過這一番教訓,他也一定願意對貴國恭順,貴國何苦一定要逼迫到這個地步,讓將軍大人無地自容?」他的聲音裡面已經多了幾分沉痛,「別忘了,大漢既然想要賠款,那就應該讓各地的勢力都儘量穩定,現在將軍大人並無子息,旁的支系裡面又沒有傑出人才,將軍大人若是被迫退位,又有誰能夠讓關東穩定下來?這只怕……只怕與貴國的利益不符。」

  不知不覺當中,他的態度已經軟化了下來,甚至有了一點哀求的意思。

  可是他的話卻仍舊沒有打動這位使者,使者還是一點也不肯退讓,甚至那種譏嘲之意也沒有掩飾一下。

  「我都已經說清楚了,我們大漢一定要德川家光遜位,這是不容更改的結果,想要保存德川家就得這麼做,否則我們就只好順應你的想法堅決打到底了。另外……你也不要欺誆我們,德川家光雖然沒有兒子,但是他不是有一個兄弟嗎?而且還是同樣嫡出的弟弟,難道德川家光遜位之後,他做將軍不是名正言順?」

  「什麼?!」井伊直孝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再度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沒有想到大漢居然暗地裡打了這樣的主意,打算讓德川忠長來取代德川家光!而且……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德川忠長居然就在逃出高崎城之後,就直接跑去和大漢接觸了。

  這該罵他是背叛了德川家的賊子呢?還是該暗暗讚許他先知先覺呢?井伊直孝心裡苦笑。「你們就是想讓大納言大人來接管整個德川家嗎?」

  「是啊,大納言大人行事謹慎,而且對貴國朝廷和我們大漢都十分恭敬,深得我們大人的青睞,也正是因為我們大人的一力請求,貴國朝廷也特意沒有褫奪他的官位,讓他繼續當朝廷的大納言……」使者馬上點頭確認,「另外,他也答應了我們提出來的所有條件。」

  德川忠長現在已經落到了你們的手上,他就算不答應也得答應吧……井伊直孝心裡暗想。

  不過,如果有德川忠長來接掌整個德川家的話,那麼……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至少比德川家整個滅亡要好得多。德川忠長也是先代將軍德川秀忠的嫡子,更是先代將軍臨死前所唸唸不忘,想要井伊直孝幫助保全的人,如果他來當將軍的話……

  不管怎麼樣,都比德川家覆滅要好吧!

  「你們……你們打算怎麼處置德川家?」沉默了許久之後,井伊直孝低聲問。

  「如果你聽我們大人的建議,奉德川忠長為主,那麼我們就可以讓你們的大納言大人來繼承德川家,自然就不用再承受如今的危局了,雖然必須去除將軍名號,並且解散幕府,但是他可以領下德川家的舊領。」因為看出井伊直孝已經動搖了,這位使者馬上跟井伊直孝解釋,「雖然比起幾個月以前幕府的態勢,恢復舊領確實是十分難受,但是在現在這樣的情勢下,能夠恢復舊領的話應該你們能夠滿意了吧?」

  井伊直孝沉默不語。

  表面上看,對比如今的形勢,這個條件確實已經算是寬厚了,但是他還是有些難以相信大漢居然會如此慷慨。

  「你們大人……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現在很多人都想要將德川家置之於死地吧。」

  「我們大漢是為了恢復日本國的綱紀而來,是為了懲罰之前德川家光和他的佞臣們對我國的不敬而來,並不是為了專門消滅德川家而來的,至少我們不想把德川家至於死地……」這位使者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樣子,「所以你也不用害怕,以前的事情是無法更改的,但是只要你們按照我們大漢的步調來辦,對我們大漢恭敬的話……那麼以後我們也保住德川家。」

  這倒不是虛言,實際上週璞確實想要保全德川家,一來可以用德川家來威懾西國諸侯和日本朝廷,二來,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的德川家縱使可以保全下來,想必也會面對各方的敵意,因此他們會極度渴求得到大漢的支持,也可以成為大漢的棋子。

  周璞就是想要營造一種日本各方牽制,不得不依賴大漢來進行仲裁和遙控的局面,否則,自己打過來就為了滅德川家的話,那豈不是枉做好人?大漢是不會做這種虧本的生意的。

  而在使者明言大漢的打算之後,井伊直孝繼續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最後,他突然長嘆了口氣。

  「你回去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8 01:12
第1686章 對幕府來說是決戰

  在聽完了大漢使臣派過來的使者所提出的條件之後,幕府大老井伊直孝頗為客氣地將使者送走了。對於大漢所提出的那些要求和條件,他既沒有同意,卻也沒有說出反對的言辭來。

  而就在大漢的使者離開之後,井伊直孝所統轄大軍原本十分急促的撤退準備,突然就放緩了下來,井伊直孝聲稱現在漢寇虎視眈眈,已經做好了全軍追擊本軍的準備,所以現在大家絕不能貿然撤退,要謹慎從事。

  儘管有一部分將領十分著急,幕府將軍德川家光所派過來的使者也天天在催促,但是大部分人還是聽從了井伊直孝的命令,選擇了謹慎從事——一來,大家都有些害怕在撤退的路上被漢寇追擊造成全軍崩潰的慘象,二來,井伊直孝是幕府的大老,他的命令也沒有幾個人膽敢不聽。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小部分心急如焚想要回援江戶的人終於忍耐不住了,他們私下裡串聯想要把強行聯合起來跟井伊直孝攤派,藉著幕府使者的權威,至少將他們自己手下的部隊先帶走回援江戶。

  可是在井伊直孝發覺之後,他馬上讓自己的親隨們以雷霆般的手段鎮壓了這些人,甚至還誅殺了一兩個首惡分子,將軍隊裡面的騷動給強行壓制住了。然後,他將幕府將軍派來的使者也給關押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的部將們都已經發覺情勢不對勁了,但是他們卻被井伊直孝的強硬手段嚇得有些無所適從,更加不敢私下串聯,而井伊直孝這時候才開始下令大軍開拔,而且他一改之前的計劃,宣稱為了馳援幕府應該竭盡全力,所以連預定的後衛部隊也給帶走了。

  在井伊直孝整個大軍向江戶開拔之後,對面的大漢軍隊也馬上開始跟在了後面,保持著距離開始追擊,也正是因為有大漢的軍隊跟在後面,所以井伊直孝的大軍行進速度十分之慢,經常要走走停停,防備大漢軍隊有可能的偷襲。

  在兩邊走走停停的追截當中,時間被一點點地耗去。

  很顯然,井伊直孝已經默認了大漢使臣跟他所提出來的條件,為了保存德川家的最後骨血,他寧可接受江戶幕府解散、寧可背負罵名——在他看來,在幕府如今幾乎四面楚歌的情勢之下,能夠保存下德川家的血嗣、維持住德川家當年的舊領地,已經算是幸運了。

  而對德川家以後的生存來說,他手下的軍隊又是至關重要的,所以,他不願意再去拿自己手下的軍隊冒險,去和大漢交戰。

  他也不願意明明白白地打出反旗來,讓自己成為德川家的罪人,所以他唯一能夠選擇的只有拖延時間了,讓遠在江戶的德川家光無法得到自己這支大軍的幫助,獨自面對大漢登陸大軍的兵鋒。

  他期待的就是在他返回之前,德川家光就已經不堪大漢軍隊所帶來的壓力而選擇了了斷自己,做出一個符合德川家當主和幕府將軍身份的抉擇,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捨棄一個德川家光,保存住整個德川家,在井伊直孝看來並不是一個無法做出的抉擇。

  而以大漢軍隊一貫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來看,井伊直孝預料那個時間點已經為期不遠了。

  而正如井伊直孝所預料的那樣,在這時候,大漢征日軍主帥趙松正帶著大軍在向江戶挺進。

  自從佔領了鐮倉之後,趙松帶著自己的部下們一直都在鐮倉周圍四處掃蕩,並且屢屢擊潰從各地前來援救幕府的軍隊,幾乎隔絕了江戶和西方的聯繫,經過他們的多輪掃蕩,現在鐮倉周邊已經沒有了任何幕府軍隊膽敢靠近,至少短期內不會有人能夠去援救江戶了。

  而在掃蕩了鐮倉之後,他們也就此踏上了進軍江戶的征途。

  最近幾天,關東的天氣一直都不怎麼好,天一整天都是陰沉沉的,今天也不例外。太陽被云深深地藏起來,天空的顏色一改以前蔚藍的面目,變成了像是被髒抹布浸過的水似的的顏色。

  鐮倉通往江戶的大路,原本是行人稠密之地,到處都是住民和商旅,為江戶的大批居民帶來數量可觀的糧食和供應品,然而現在大路上卻已經行人絕跡,只剩下了趙松和他的部下們。

  他的大軍,為數數千人,他們的隊列十分整齊,為這個陰沉沉的天氣帶來了幾抹鮮亮的顏色。他們的都沉默著,眼看前方,就連腳步聲聽起來都整齊劃一。他們手中的兵器隨同迎風飄揚的旗幟向前移動著,與本部隊的其他的士兵保持間隔排成隊列。這些士兵們都是經過最為嚴整訓練和多年的作戰所淬煉成的精兵,他們可以在極快的時間內從行軍狀態變成戰鬥的陣型,然後給敵人致命打擊。

  而在就在他們的旁邊,處處都可以聽見節奏均勻的馬蹄聲碰擊聲,這些穿紅色的騎兵制服、有些還穿戴者盔甲的騎兵,騎在高大筆挺的戰馬上,有些人身上還別著耀眼的勛章,顯得殺氣騰騰而又氣派非凡。雖然這支騎兵為數並不龐大,但是當他們排著一排排的行列向前慢步前行的時候,卻還是給人一種懾人的壓迫感。

  這些騎兵是從九州運過來的,也是最後一批運上來的大漢軍隊,因為馬比較嬌貴,所以趙松特意讓騎兵們先駐留在橫須賀,等到他準備向江戶進軍的時候才讓騎兵上來和他匯合,然後一同向東進軍。

  而就在步兵和騎兵的間隙當中,一門門大砲被架在了炮車上,然後在馱馬和砲兵的牽引之下跟著大軍向前推進,一門門擦得閃閃發亮、閃耀著青銅色的大砲在炮架上顫動著,隱約可以聽見炮架零件和支架互相震動的響聲,旁邊的人們好像還能夠聞到四處瀰散的火藥的味道。

  這些大砲都是大漢陸軍引以為豪的野戰炮,威力巨大而又方便軍隊調動攜帶,因此是大漢陸軍的野戰利器。

  雖然他的部下只有數千人,但是當步騎砲兵像這樣匯聚在一起向前行軍的時候,倒也算是聲勢浩蕩。

  在隊列的中央,趙松和自己的參議官們以及護衛親隨一起騎著馬前進,他面色十分嚴肅,左顧右盼,一直都在注意各支部隊行軍時的狀態,以及周邊的地形。雖然他之前就是遼東軍的旅正,可是如今他所指揮的大軍卻是來源複雜,而且軍種多樣,不由得他不認真對待。

  「趙帥,最近幾天時有陰雨,對我軍影響甚大,今天看來恐怕又是要下雨了。」他的首席參議官嚴廣也策馬跟在了他的旁邊,「眼下我軍已經離江戶越來越近了,氣候的因素也不得不防。」

  最近雖然是處於夏天當中,但是一直都是陰雨連綿的天氣,雖然這種天氣對行軍來說非常舒適,不過對慣於以來火槍火炮的大漢軍隊來說,這不啻為一個壞消息,因為如果下雨的話,他們的炮火就將會受到十分嚴重的削弱,成為敵軍的可趁之機——而越靠近江戶,他們與敵軍接戰的可能性就越大,容不得半點疏忽。

  「這一點確實不得不防。」趙松嚴肅地點了點頭,「不過……現在畢竟是夏天,日本也不可能也天天下雨吧?也許等到我們來到了江戶城下,就應該放晴了。」

  「趙帥說得倒是有理,不過凡事都有個萬一,我們也應該多防著點。」嚴廣點了點頭,「總而言之,我們不能讓敵軍來佔據主動,而應該讓我們來壓制敵軍,讓他們不得不跟著我們的步調來走。」

  趙松知道對方話中有話,所以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對方,等待著他的下文。

  「江戶是一座大城,裡面聚集的居民和軍隊數量龐大,雖然他們地處平原沒有任何險要可守,但是我軍不過數千人,如果我們直接就強攻其城池的話,一定會蒙受極大傷亡,而且和守軍打巷戰也無法發揮我軍的炮火和戰力優勢。」嚴廣低聲跟趙松說。

  「這一點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考慮到了嗎?」趙松有些奇怪地看著對方,「所以我們才要去轉向北上,去截斷他們的多摩川和利根川水源……」

  江戶是一座大城市,而且是德川幕府的中樞之地,所以自從兩國開始交戰之後,幕府就一直都在往江戶集中軍隊,再加上城區龐大建築眾多,所以大漢軍隊並不打算直接強攻。

  所以在嚴廣等參議官們的建議之下,趙松決定讓大軍沿著內陸北上,然後找到注入江戶的河流,接著截斷河上的運輸,並且威脅江戶的水源,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幕府不得不和大漢軍隊野戰。

  既然江戶居民和軍隊眾多,那麼對水源的需求就很大,而江戶城的主要水源就是多摩川和利根川,只要威脅到了這兩處水源,就等於卡住了江戶城的咽喉,而幕府就將處在十分艱難的境地。

  更為惡劣的是,江戶城的糧食和其他物資供應也很依賴水運,如果河流上的水運也被截斷的話,幕府更加難以承受其中的代價,所以在這些參議官們和趙松本人看來,只要自己按照這個計劃進軍,那麼德川幕府就必須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城和大漢決戰。

  「多摩川和利根川一旦出現問題,江戶的水源就無法保證,這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嚴廣並沒有否定他之前計劃的意思,「不過……這些河流都身處內陸,如果要執行這個計劃的話,我們必須要打起萬分的小心來。」

  趙松終於明白了嚴廣的意思。

  的確,如果要執行這個計劃的話,無異於是讓這支大軍全部深入到內陸甚至江戶的後方去,行軍距離遠不說,物資的供應和後勤保障都十分麻煩。再加上現在的天氣一直都對大漢軍隊有些不利,所以雖然他對自己部下十分有信心,但是他也不敢打包票說萬無一失。

  如果從審慎的角度來看,確實值得深思。

  「那你的意思是,暫緩進攻?」趙松問。

  接著他自己又搖了搖頭,「不,不必暫緩進攻了,現在我軍是深入敵境,進軍唯恐不快,如何能夠拖延時間?況且……我軍後方也沒有更多援軍,就算再徒耗時日。現在幕府岌岌可危,我們不能讓他們有喘息的機會。」

  「如果趙帥認為不應該暫緩進軍的話,那至少也請準備一些萬全之策吧。」嚴廣並沒有反駁趙松的意志,「我軍現在的後方供應全靠海軍維持,之前我們一直都在沿海地區機動,所以供應並不困難,但是如果我們深入內陸的話……恐怕就會有些困難。」

  「再困難也得這麼做!」趙松勒住了馬頭,然後斬釘截鐵地說。「海軍和我們陸軍的人本來就是一家,現在我又是主帥,他們必須聽從我的命令,不管怎麼樣,我軍現在的供應必須萬無一失,就算是讓他們的水手上陸,拿著槍給我們守好後路,也一定要維持住我軍的後方!」

  「要的就是大人的這句話!」在趙松如此強硬地表態了之後,嚴廣顯然十分高興。

  接著,他趁著興致,直接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日本地圖,然後將馬靠到了趙松的身邊,「乾脆我們先一鼓作氣,佔領橫濱附近神奈川這一帶,然後就讓海軍靠岸,幫我們守住這些港口,只有這樣,我軍才能夠高枕無憂!」

  接著,他又微微皺了皺眉頭,好像是在抱怨什麼一樣,「趙帥之前對那些海軍的人太放任了,什麼狗屁戰艦騷擾,完全是在浪費人力和砲彈,他們在海上轉來轉去,無非就是隔靴搔癢,而且就連幕府的幾根毛都打不掉,有什麼作用?還不如乖乖靠岸為我們打下手。」

  趙松這下終於完全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看來這位軍議府的參議官,對海軍的心結真的很重啊。

  不過他也知道,嚴廣的擔心確實有道理,並不是完全出於私心。雖然他一直很注意維護和海軍同僚們的關係,但是現在一切都應該是以打贏幕府為中心,在這個最緊要的關口,就算臨時改變軍事計劃也並不為過。

  「好,你說得有道理,我這裡就下命令。」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後,他採納了這位參議官的建議,然後下了命令,「海軍從明天起終止一切其他行動,聚集到橫濱去,全力支援我軍的後方,決不允許有任何推諉塞責,若有抗命、或是未達成軍令,軍法從事!」

  海軍的總指揮官是蔡德,論軍中他的資歷,他並不比趙松低,論爵位,因為他是海軍的創建人之一,甚至比趙松還要高,所以為了命令動他,趙松必須拿出征日軍主帥的氣魄來,強行使用對方,哪怕會惹起對方心中的反感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奉了趙松命令的傳令官,馬上騎著馬向原路返回,準備盡快趕回橫須賀,而這些傳令官的離開,並沒有給奔騰的紅色洪流帶來什麼可見的影響,他們在陰沉的天空下,繼續浩浩蕩蕩地向江戶城下開了過去。

  而這支紅色洪流所帶來的壓力,最為感同身受的當然就是江戶城中的人們了。

  幾乎在大漢軍隊向江戶挺進的同一天,德川家光就收到了消息,也陷入到了新的震恐當中。

  自從大漢軍隊從橫須賀登陸之後,德川家光發瘋一般地從各處蒐羅軍隊來援救江戶,一些軍隊聽令趕來了,而另一些則因為大漢軍隊在鐮倉的攻勢而被擊潰,無法援救江戶,結果他所渴盼的援軍數量遠不如他所期待的那麼多。

  更為可慮的是,大老井伊直孝所帶走的大軍,雖然他幾次三番派出使者催促他們趕緊回援江戶,但是卻一直都遲遲沒有動靜,沒有辦法立刻支援岌岌可危的江戶。這種困窘的狀態下,當聽到了大漢軍隊開始向江戶進軍的時候,德川家光原本就十分不穩定的心緒變得更加紛亂。

  當天晚上,他就將幕府重臣們全部召集到了自己跟前,然後跟他們痛陳現在的嚴峻形勢。

  「現在漢寇已經向江戶打過來了,我們只有背水一戰,和漢寇在江戶城下決一死戰,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不負武士的清名,才能不負神君在天之靈。」他首先就跟幕府重臣們道出了現在的現在的嚴峻形勢,「只要我們能夠挺住,井伊直孝就會帶著大軍來回援江戶,擊退漢寇,所以……誰也不準有半點退縮!」

  重臣們或慨然活激昂地應諾,沒有一個人表現出退縮來,紛紛表示要和漢寇死戰到底。

  「大人,根據眼下得到的情報來看,漢寇似乎是想要截斷江戶水源和水運,我們決不能讓他們的邪謀得逞。」老中筆頭土井利勝說,「否則後果實在堪憂,江戶這麼軍民,如果水源出了問題,又沒有糧食運輸過來的話……我們恐怕會不戰自窺。」

  他這麼一說,殿內原本激昂的氣氛頓時就遭到了重挫,人人都能夠想到漢寇得逞的後果,不禁都有些駭然。

  「那正好,他們要深入我們的內境,那就再也沒有戰艦的幫助了……我們就和他們決戰!」德川家光突然站了起來,臉上出現了進來罕見的紅潤,「這次我親自領兵,和你們共擊漢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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