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88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8-26 08:56
第1657章 不足萬人的自信

  在穆延年等人離開之後,橋本實村求見了周璞...

  這位橋本實村,說起來也算是周璞的舊相識了——他就是在周璞的幫助下,才得以離開日本,來到大漢並且向大漢皇帝遞交求援的國書。

  在大漢,他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禮遇,不光是接待他的官員們十分熱情,就算連大漢的丞相也接見了他,和顏悅色地跟他詢問了很多有關於日本的問題。

  最讓他感到振奮的是,在大漢京城呆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居然受到了大漢天子的接待,因為早已經有了「若能得大漢出兵相救、便讓日本做大漢藩屬國」的覺悟,所以在覲見的時候,他刻意對大漢天子畢恭畢敬,甚至可以說是卑躬屈膝。

  也正是在這次覲見當中,在橋本實村細數了幕府的種種劣跡,並且控訴幕府欺壓朝廷之後,大漢天子大發雷霆,宣稱這種亂臣賊子必須得到懲治。

  即使已經知道大漢早就已經決定進攻幕府,對方現在是有做戲的成分,但是既然對自己有利,橋本實村自然也跟著一起,甚至他還聲淚俱下,懇請大漢出兵幫助日本匡扶社稷,掃平挾制君上的亂臣賊子。

  看到這位使臣如此慷慨激昂,而且國書又寫得這麼哀懇,大漢天子也十分感動,宣稱自己要幫日本朝廷掃除幕府,讓日本的綱紀得以恢復。

  也就是在這次覲見之後,大漢朝廷正式下詔,歷數了幕府之前和中國交往時的種種不法或者無禮的行徑,宣稱他們多次對大漢朝廷和天子不敬,為難大漢官員,並且無端為兩國之間的貿易來往設置障礙。

  同時,詔書上還說日本幕府作惡多端,挾制君主,橫行不法,給日本帶來了極大的禍亂,所以為了懲治幕府、結束幕府帶來的混亂,大漢朝廷決定出兵,討伐日本幕府。

  詔書是早就準備好的,相當於一個對全國公佈這場戰爭正式爆發的手段,前面那些歷數幕府罪惡的條文都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順便打出一個仗義的旗號來,現在加上了日本朝廷一段,更加使得大漢此舉顯得公平正義,這也是一個必要的宣傳手段。

  在大漢發布詔令之後,兩國之間的戰事也進入了公開的階段,而這時候幕府派駐在大漢的代表們都已經統統被抓,而橋本實村也就成了大漢朝廷唯一承認的日本國代表,雖然沒有正式的使臣名號,但是他已經被當成使臣來優待了,備受朝廷各位大臣的青睞。

  而他也在這段時間當中,好好地見識了大漢一番,更加感受到了如今大漢的國富民強——明明立國還十年不到,居然就有了這等聲勢,實在讓他意想不到,也更加堅定了他對大漢討伐幕府的信心。

  這個時候雖然他已經聽說了大漢對日本朝廷所要求的一些苛刻條件,但是和二條康道等人一樣,他認為只要能夠讓朝廷擺脫被幕府桎梏的窘境、得到一個可以施展權力的地位,那麼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可以接受的。

  而在大漢順利進兵的捷報傳到了京城之後,他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對大漢朝廷請求回國,幫助朝廷恢復天下,在經過幾天的討論之後,他的要求被接受了,然後連同幕府在大漢的代表、以及大漢挑選出來派往日本的官員們一起,被送向了日本。

  在他回到日本之前,九州已經被大漢軍隊打下、毛利家也已經投降了大漢,而朝廷也已經從京都逃到了南方,並且布了將幕府指為朝敵的政令。他直接前往了本州島,然後覲見已經南遷到了毛利家領地內的朝廷。

  重新回到朝廷當中之後,因為自己冒險所得到的功績,他被朝廷大為嘉獎,就連法皇陛下——當然現在已經不能這麼稱呼了——也親口勉勵了他,表示他如此忠勇,朝廷日後必將會重用。

  這種話當然也不是口頭說說而已,就在覲見的當天,他就被朝廷宣下,任命他為從四位上左近衛中將。近衛府,是古代日本護衛天皇,警備皇居內側的部門,在天皇行幸之際也作為親兵侍奉。經過時代的演變之後,也成為軍事將領們的高級官位,可以統管軍隊。

  德川家的將軍們,都曾經出任過右近衛將軍大位,而左近衛大將歷來則由公卿擔任,左近衛中將是左近衛大將的副官,而這項任命,實際上的意思也就是讓橋本實村成為了朝廷軍隊的真正管事人。

  原本在這之前,他只是公卿末流中的末流,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人物,可是如今經過這一趟變故,他卻一步登天,成為了朝廷的重要人物之一,這又如何不讓他激動?

  雖然朝廷現在手中沒有兵,他這個左近衛中將算是一個榮譽頭銜,手裡無兵無錢,但是以朝廷未來將會得到的領地和資源來看,未來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這要有前提——他必須能夠撐到那個時候,也必須和大漢打好關係。

  從這幾個月的經歷當中,他已經看出來了,在未來,大漢肯定將會是日本的主宰力量,又擁有宗主國的名分,肯定可以對日本朝廷施加極大的影響力,他出身寒微,在一眾高級公卿裡面肯定只是個微末人物,就算得到了高位也未必坐得穩,不過如果他和大漢有好關係的話,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只要大漢支持他,縱使他在朝廷當中毫無根基,也應該可以坐穩得之不易的位子。而他既然已經被大漢朝廷所嘉獎,更是得到了大漢天子的接見,肯定地位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今後只要他繼續和大漢保持好關係,那麼就絕對不會有被朝廷其他人拋開的風險。

  是啊,他之前甘冒奇險,不僅僅是為了朝廷,難道不也是為了自己?現在既然朝廷已經得救了,那接下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

  因為之前他和朝廷和陛下都見過面,所以這次周璞對橋本實村十分客氣,一見到橋本實村就朝他行禮,一點也看不出平常在其他藩主面前的傲慢。

  「大人,別來無恙?」而橋本實村也對周璞十分恭敬,「自從上次一別,在下一直都對大人的安危十分牽掛,之前聽到大人創下那麼大的功業、還帶著大軍為弊國的社稷殫精竭慮,在下實在敬佩!」

  「你之前也是身冒奇險,好不容易才前往我國,最後達成了使命,我也頗為敬佩。」周璞也跟他客套了一句,「我國為了匡扶貴國,前前後後投入了多少心力,我個人承擔的一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呢?」

  「大人真是高風亮節!」橋本實村又對他深深鞠躬。

  接著,他轉入了正題,「大人,我們被朝廷派過來,就是為了配合您一路進軍的。您這一路打過去,很快就會打到近畿附近了,所以為了安定地方,也為了方便大軍沿途徵集物資,朝廷特意將我等派過來協助大人。」

  周璞知道他這話不盡不實,什麼協助他的想法當然是有,當然最主要的想法還是進入近畿地區之後,開始尋求對這一塊朝廷將要獲得的地盤,進行最初的控制,方便朝廷日後的統治。

  不過縱使知道對方的心思,他也沒有什麼作梗的想法——畢竟有朝廷的人給自己做招牌,自己接下來的戰事肯定會順利一些。

  再說了,一個朝廷的左近衛中將,參加到他的軍隊當中揮作用,也是名正言順。

  「好了,既然你過來了,當然我也得讓你有事可做。」周璞也點了點頭,「你能不能做立花將軍的副手,協助他統管各藩聯軍?如果大人覺得屈尊的話,我另外想想安排……」

  「大人……」橋本實村沒有想到周璞居然這麼慷慨,一下子倒有些吃驚。但是他馬上反應了過來啊,立刻答應。「立花將軍是我國名將,之前就已經是戰功赫赫,這些時日以來,更是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勳,如果能夠充當他的副手,是我的光榮,怎麼會有意見!」

  如果能夠作為立花宗茂的副手的話,那麼他就可以和...

  「大人身為朝中高官,如果做副手,貴國朝廷那邊,會不會有意見?」周璞還有一些遲疑。

  「這個朝廷是絕對不會有意見的,大人。」橋本實村連忙搖頭,「大人現在還不知道吧,為了表彰立花將軍的功勞,朝廷現在已經給了立花將軍升職了,現在他已經是正四位上兵部卿,統管朝廷兵務事宜。」

  立花宗茂之前在朝廷當中的官位是從四位下飛驒守,這下變成正四位上的兵部卿,足足一下子跳了幾級,倒也算是平步青雲——雖然朝廷的官位對他來說實際上沒有多大意義。

  在日本沿用千年的律令官制當中,兵部卿是主管全國軍務的官僚機構,而近衛大將等人則負責具體的軍隊指揮,當然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職位。不過,經過了多年的演變,朝廷手裡已經沒有軍隊和資源可言了,兵部卿這個也漸漸演變成了虛銜,沒有多大作用。

  可是即使如此,兵部卿還是名義上的軍務最高長官,日本朝廷拿出這個頭銜給立花宗茂,肯定是存了拉攏立花宗茂的意思,這對周璞來說當然不是一個令人高興的事情。

  不過現在戰事重要,只要內部不生變亂,這些事情就放過去算了。

  「哦,是這樣?」周璞淡然應了下來。「那樣也好,立花將軍跟這我們立下了這麼多功勞,也確實需要好好獎勵一下。」

  接著,他拍了拍橋本實村的肩膀,「橋本大人,我軍的情況你也是看到了,雖然戰力高昂,但是畢竟是客軍,而且人數甚少,這就需要你們來多多努力,壯大我軍的實力,並且幫助我軍多從地方徵集到更多糧草過來,也只有這樣,我軍才能夠更加輕易地擊敗幕府,讓貴國的朝廷得以還都啊!當然,考慮到大人你的難處,我這邊會優先將軍中的財帛調配給你的……」

  他言下之意,是自己沒有多少兵力可以直接劃撥給橋本實村,需要橋本實村自己來招兵買馬,這當然是給橋本實村出了一個難題,但是也是給他機會,至少他可以不受掣肘地展直屬於朝廷的軍事力量——而且周璞也明說了會給金錢上的資助。

  在這個世上,什麼承諾都算不得數,還是只有兵馬才能夠有言權。再說了,因為這次的戰爭,京畿周邊現在全是流民,衣食無著的流民想要編入軍隊也不難。

  「大人請放心,在下一定會殫精竭慮,全力擴充我軍的實力,讓我軍可以盡快擊垮幕府。」橋本實村打了包票,「我等在京都居住了多年,對各處風土人情多有瞭解,只要大人給予支持,想來不難!」

  「那就靜待大人的好消息了。」眼看自己的隱憂也被解決,周璞自然也頗為寬心。「我也期待著你身為大將,在陣前橫刀立馬進入京都的那一天!」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橋本實村也自信滿滿。

  他來之前,也看到了一大群本軍將領四處巡視的樣子,多麼威風凜凜!他也羨慕起了這種威儀。在周璞的恭維下,他不禁暢想起了自己騎著馬在萬民的歡呼當中踏入京城時的場景,渾然忘卻了自己之前只知道文事從未學過打仗的事實。

  不過,暢想歸暢想,現實問題還是需要需要嚴肅對待的,他馬上又問起了心中最關切的問題。「大人,這次我北上,看到我軍的陣勢,真是盔甲鮮明,不過裡面……好像屬於大漢的士兵並不很多?」

  為了統一指揮,所以周璞命令這次北上的聯軍應該盡量統一著裝,他選用的是青色或者黑色的衣服,雖然形制各有不同,但是總歸也算是統一了。這些藩軍和大漢士兵的區別當然很容易分出來。

  「是啊,這次我們北上,九州那邊只分給我千人之眾。」周璞點了點頭,老實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在趙將軍看來,我軍最主要的目標還是要與幕府決戰,幕府的根基又在關東,所以我們必須集中所有力量,傾力一擊,前往關東擊垮幕府。」

  「此計甚好。」橋本實村贊同了這個說法,不過馬上又追問,「那不知大漢將會有多少大軍直接前往關東跟幕府決戰呢?」

  「大約五六千人吧,這也是我們在九州的所有軍隊了。」周璞還是跟他坦承了——這也是他第一次跟日本的人說出這個機密問題。

  「五六千人……?」橋本實村大吃了一驚,他這才知道,大漢軍隊派過來的真實實力。「這……這也太少了吧?幕府……幕府手裡可是有很多人……」

  「少?哪裡少了?」周璞臉色一變,嚴肅了許多,「我軍打到現在,戰力你也看到了吧,說是以一當十,當二十,完全不過分吧?幕府雖然看似龐然大物,但是他們早已經衰頹腐朽,而且四處不穩都要派兵,哪有多少人能夠和我們為敵?再說了,他們的那些兵,能打的也沒多少個,號稱幾十萬人,能打的人能有幾萬就不錯了……」

  「可是……可是……」雖然周璞說得有道理,但是畢竟人數差距還是擺在那裡的,橋本實村還是有些猶疑。

  他倒不是擔心大漢損失慘重,而是擔心幕府這樣和大漢交戰的話還留存有實力,那時候就會給立足未穩的朝廷帶來滅頂之災。

  「大人,你好歹也去過大漢,也看到了我國到底有多麼強大了吧?我國國富兵強,豈有害怕幕府的道理?就算這支軍隊沒有一舉擊垮幕府,後續還是可以增調援兵嘛……難道大人還怕我們中途退縮,把貴國朝廷撒手不管?我朝天子既然已經下了詔書,那就不會是戲言而已,不得全勝是絕對不會收兵的。」

  「那就好……那就好……」在周璞的連哄帶嚇的安撫下,橋本實村總算也穩了下來。「那在下就一切按大人的安排來做吧。」

  就在穆延年和橋本實村等人來到了周璞帳下之後,周璞的大軍繼續往北開拔,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備前國,京畿的門戶也已經赫然在望;這樣的勝利也給了周璞等人更大的底氣,一路上橋本實村等人借助朝廷的名義擴充軍隊,也讓各個地方開始有了一個初步的秩序。

  而被送回日本的幕府派駐在大漢的官員們,也被周璞直接送到了江戶。

  他們也將大漢開出來的和談條件告訴給了幕府。

  「混蛋!混蛋!」德川家光得知大漢居然開出了這麼苛刻的條件之後,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不已,「這些條件我要是答應,我日後還怎麼去見神君!不行……絕對不能答應!」

  然而,他的心腹、老中席筆頭土井利勝,卻相比他要冷靜得多——即使他也可能被大漢列入到了必須懲辦的「禍」之列。

  「大人,不管我們能不能答應他們的意見,至少現在他們已經給出了一個出價了,這也算是好事。」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8-26 09:0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8-27 21:40
第1658章 我們能擋住漢寇嗎?

  「好事……?」德川家光氣得笑了起來,「他們要我從將軍之位上面退下來,還要懲辦幕府的重臣……這些屈辱的條件我們怎麼可能答應?」

  「漢寇現在一路進兵,兵鋒赫赫,戰事順利,他們自然信心滿滿,提出的條件十分苛刻倒也很正常。」土井利勝依舊十分鎮定,「不過大人,既然他們提出這樣的條件,那就代表他們並不想要和幕府不死不休,可以接受一個德川家依舊延續、甚至保有一部分基業的局面……」

  一聽土井利勝的解釋,德川家光倒是恍然大悟。

  「既然他們並不希望與我們決戰到底,那就說明只要我們再討價還價,他們總會有放緩立場的時候,最終還是會和我們達成妥協。」土井利勝繼續解釋,「關鍵是可以開始談,這就是好事——當然,想要讓他們減少要價,那就必須依靠幕府大軍在戰場上有所表現,讓漢寇不得不發現他們無法任意擺佈我們的事實。如果戰場上毫無建樹,那麼談判也無從談起。」

  「也就是說,你還是堅持認為應該和漢寇和談?」德川家光反問。

  「是的,大人……臣覺得還是應該盡快和漢寇和談,這樣才能穩住天下的局勢。」土井利勝倒也乾脆,馬上點了點頭,「大人請看,如今的局勢太過於惡劣了,西國除了近畿之外都已經崩壞,幕府的號令已經施展不開……」

  當聽到西國已經崩壞這樣的苛刻評語的時候,德川家光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了,但是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任由對方說下去。「在西國之外的其他地方,各地大名也都已經得到了消息,甚至還收到了朝廷號召他們起兵的詔書……他們也是蠢蠢欲動,根據各地報告過來的消息,無論是仙台的伊達家,還是加賀的前田家,他們都已經開始徵調藩內的軍士,關閉境內,居心叵測。」

  他說的時候,德川家光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這些逆賊鼠輩,大敵當前的時候還只顧著自己,竟然毫無忠義之心!遲早要將他們一一剿滅,這樣天下才能夠安定!」

  雖然各家大名和德川家之間很多都有積怨,但是這並不妨礙德川家光自己將自己認作為武家共主。因而那種被背叛的忿恨也就變得更加熾烈。

  「大人說得沒錯,若不是他們這些人拖了幕府的後腿,我們又何至於面臨這麼困難的處境?如今漢寇兵鋒熾烈,說到底也是這些藩主自私自利,甚至認賊作父為虎作倀……我們之前對他們實在太過於寬容了。」土井利勝長嘆了口氣,顯然有些遺憾,

  「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我們必須先將他們都清剿掉,才能夠鼓起整個天下的力量和漢寇對抗。否則……如果相持下去的話,情勢會對我們越來越不利,畢竟幕府消耗的力量越多,周邊各個強藩就越勢大不可制,直到最後強藩會站出來,讓幕府無路可走。」

  因為已經有很多大名因為不滿幕府的壓迫欺凌而起兵歸附大漢,所以現在不光是日本國內各個大名,現在就連幕府內部都產生了「之前對各藩那麼苛刻是否不太合理」的議論,而作為對各藩強硬政策的兩個主要決策人,德川家光和土井利勝是怎麼也不能承認之前的大名政策有錯的,他們反而只能說之前對各藩過於寬容,以至於他們竟然還有反叛自己的餘力。

  而與漢寇相比,這些藩主也更加可恨可怕了。

  「那麼照你來看,如果要與漢寇和談,我們這邊能夠給出什麼樣的條件?」德川家光橫下了心來問。

  「這要看戰事順利與否,如果一切都十分順利,我們直接擊垮了漢寇,那當然什麼都不用給他們……可是如果戰事不利,只能勉強僵持的話,那麼我們就……我們就只能接受一些苛刻的條件了。」土井利勝將聲音壓得更低了,深怕別人聽見,「比如,懲治一些禍首、賠償一些錢財,或者……或者……將九州島割取出去,承認大漢對那裡的佔領。」

  「割取九州?」一聽到這個建議,德川家光驟然睜大了眼睛,然後幾乎控制不住情緒了。「我……我怎麼能夠割取日本的土地給漢寇呢?那不是……那不是要做德川家的罪人?!」

  「目前九州島已經落到了漢寇的手裡了,要說罪人的話,大人,我們現在已經是德川家的罪人了。」土井利勝卻毫無畏懼地將事實給說了出來,「不過大人,我們在九州島上原本就沒有太多領地,現在就算丟棄掉,對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太大。當然,長崎的丟失確實是很痛苦,但是既然已經丟了,我們也只好面對現實了。」

  土井利勝如此毫無遮掩、也不體諒君上心情的話,在一向暴躁的德川家光的心裡當然聽來極度不好受,但是他也知道現在只能聽一些逆耳忠言,因此還是忍耐了下來。

  「長崎如果丟失,對我們來說又何止是小小痛苦?再說了……如今我們幕府的財政已經如此窘迫,如果還要賠款,又哪裡給得出來?此事……怕不像說來那麼容易。」

  「如果我們能夠讓漢寇知道我們不是輕易可以拿下的敵人,那麼漢寇自然會減少要價,不至於一意孤行。而且……現在西國的那些金銀礦山,反正已經失陷了,作為籌碼我們干脆可以直接讓給漢寇。」土井利勝的態度還是十分平穩,給了德川家光以莫大的信心。「這些礦山肯定也是那些強藩的心頭肉,如果我們和漢寇妥協,讓渡它們給漢寇,漢寇一定會和這些強藩失和,到時候就可以為我們所離間。另外,強藩也沒有辦法借此來壯大自己的勢力,也方便我們日後去剿滅他們。」

  「將西國的金銀礦山讓渡給漢寇……」德川家光微微沉吟了起來。

  「大人,這只是權宜之計,只是為了給幕府拖延時間,讓漢寇退兵!」眼見德川家光已經「大漢肯定沒有辦法長期維持這麼大一支軍隊的遠征,只要他們拿到了滿意的東西就會撤走,而我們就趁著他們撤走的時間,把各個強藩都翦除掉……到時候日本上下一心,都聽從您的調遣,到時候我們再廢掉和漢寇的協議,他們就算想要再遠征我們……我們也一定能夠抵擋住。」

  他這話雖然看似慷慨激昂,但是也就是說給德川家光好聽而已,畢竟以德川家光的性格,要做出這麼大的讓步,肯定要以忍辱負重、靜待時機作為理由。不過,想要討伐之前的逆賊,想要整合各個強藩又談何容易?萬眾一心又真的能再度和漢寇開戰嗎?這些問題的答案土井利勝心中都有數。

  在土井利勝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之後,德川家光又重新陷入到了沉吟當中,儘管他萬分不願意承認這個現實,但是仔細思索之後,他還是覺得土井利勝給他的建議是最為可行也最為有效的。

  現在也只能忍辱負重了。

  「那你就按照這些條件作為基準,和漢寇開始交涉吧,一開始他們肯定不會同意,但是也該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底線。」半晌之後,他長嘆了口氣,「這等屈辱,一定要那些逆賊用血來償還。」

  土井利勝低垂下頭來,領受了將軍大人的諭令。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向這裡趕了過來,德川家光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這裡是將軍和重臣密議的地方,沒有十分緊急的事情時,是絕對沒有人膽敢過來打攪將軍大人的。

  而在現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能夠送來的重大消息,想必不會是太好的消息吧。

  果然,當報信的側近人來到了這間房間之後,他大氣也不敢出,直接跪在了地上,用顫抖著的語調說出了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

  「啟稟將軍大人,根據高崎城剛剛來的報告……大納言……大納言大人,已經在前幾日……前幾日……趁亂逃離高崎城,不知所蹤!」

  這個突如其來的壞消息,讓德川家光的驟然變得通紅,他等待了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這個側近人,彷彿是將要擇人而噬的凶獸一樣。而他的手,也青筋暴突,然後顫抖著摸到了自己的腰間。

  「逆賊!逆賊!這個畜生逆賊!」他猛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刀,然後重重一揮砍,砍到了旁邊的一張小桌子上,鋒利的佩刀頓時就將它看成了兩半,發出了轟然的巨響。

  而土井利勝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表情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但是卻並沒有和德川家光一樣衝動,而是仍舊跪坐在原地,只是目光頗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之前的密議當中,是他建議德川家光為了統一幕府內部之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掉自己的弟弟、大納言大人德川忠長,而德川家光也採納了他的建議,派出了使者前往高崎城,了結這個自己一直看不慣的弟弟的性命。

  他沒有想到,大納言大人居然如此警覺,在這時候居然提前逃跑了——可見他雖然在幽閉當中,但是他的消息並不是十分閉塞,至少知道了日本如今在經歷的這些大事,而且預料到了如果不跑的話自己將要遭受什麼樣的厄運,所以果斷逃跑。

  他不肯順應將軍大人的意思乖乖自殺,在德川家光看來這是大逆不道的叛賊之舉,但是在土井利勝看來這倒是人之常情,而且他也是一個很能面對現實的人。

  「大人,我們應該加緊和漢寇談判了,幕府內部更是要注意,千萬不能因為大納言大人的逃亡而內部生亂!」帶著複雜的思緒,他垂向德川家光建議。

  幕府內部的紛亂、乃至於將軍德川家光的一個個決定,當然也會在幕府外部產生波動的漣漪,進而影響到整個日本。

  而此時已經在風雲激盪的西國,更加能夠感受到江戶吹來的陣陣寒風,在西國的幕府臣僚們,他們既要受到來自江戶的壓力,又不得不在大漢的兵鋒面前瑟瑟抖,只覺得焦灼不安,更加不知道這種焦灼的煎熬到底要在什麼時候能夠結束。

  雖然時間已經臨近夏天,天氣漸漸開始炎熱,但是這種寒意仍舊讓京都所司代板倉重宗重重地嘆了口氣。

  作為幕府在西國所設置的最高官員,他現在所受到的壓力,是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他現在所需要承擔的責任,也更加沒有人能夠比得上。

  自從大漢開始對日本動進攻並且登陸九州島開始,壞消息一個個地向京都傳遞了過來,而當大漢軍隊在毛利家的配合下登陸本州島並且開始進軍京都,隨著他們一路進軍,那種壓力也就變得越真實了起來。

  大漢軍隊已經突進到了備前國,而且前面一片坦途,他們就要來到近畿地區當中,並且實實在在地威脅到京都了。

  以前漢寇雖然可怕,但是畢竟是其他人要面對他們,但是現在……很快就要輪到自己了。

  我們……真的能夠擋住來勢洶洶的漢寇嗎?他禁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即使身處的這座巍峨的城池,也沒有辦法給他帶來太大的信心。

  雖然這座姬路城,確實是一座足夠雄偉的大城。姬路城地處在西國向京畿方向的要沖,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此它老早就展成了大城,十分受到重視。

  在紛亂的戰國時代,這座姬路城多次易手,最後落到了赤松家的分支小寺氏的家臣黑田家的手中,經過擁有者們多年的經營,它已經變成了一座要塞城市。

  在戰國後期,織田信長開始崛起,並且以統一日本作為畢生的心願,他在平定了周邊的各個勢力之後,開始把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他命令當時還是他部將的羽柴秀吉作為先鋒大將,前往西國征討毛利氏,並開始攻擊通往西國的必經之路播磨國。在這次的戰爭當中,小寺氏原本站在毛利一方,但是控制著姬路城的家臣黑田孝高卻叛變了,投降了織田一方,並且對豐臣秀吉獻出了該城。而姬路城也成為了織田、秀吉軍隊進攻毛利家的後方基地。

  在織田信長死後,秀吉開始崛起,他當然沒有無視姬路城的重要地位,於是將自己的正室北政所的弟弟木下家定封為姬路城主,替他駐守姬路城。

  沒過多久,隨著豐臣秀吉的死亡,他的政權又被被德川家康所取代,為了剷除豐臣勢力的殘留、同時獎賞有功之臣,德川家康以姬路城為核心劃出了一個五十二萬石的姬路藩,並且讓池田輝政成為了姬路藩的藩主,統管姬路城。

  然而過得不了多久,在池田輝政死後,他的兒子池田忠雄繼承了姬路藩,而池田忠雄也很快死去,他的兒子池田光政當時還十分年幼,德川幕府以池田光政如此年幼、無法承擔起守衛要沖姬路城的理由,將池田光政轉封到了鳥取藩,領地也從五十二萬石縮水到了三十二萬石。

  而姬路藩這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十五萬石的小藩,藩主大位則轉到了本多忠政手中,本多家是德川家的重要家臣世家,手中各個支系都成為了大名,世代為幕府所倚重。而本多忠政則是德川四天王之一本多忠勝的兒子,幕府讓本多忠政來守護這個姬路城,其中的目的當然也不言自明,就是想要讓這個要沖成為幕府的直統。

  而這些年的變遷當中,經過歷代藩主的苦心經營,姬路城也已經成為了日本國最宏偉、最堅固的要塞城市之一。到處都有高聳的建築物和配套的完備防禦體系,外面是一層石垣,將整個城池包裹了起來;而在城內,更加是防備嚴密,和一般的城市不同,這裡有好幾座碉堡似的天守閣,幾座外牆陡峭的三層小天守閣將中間的大天守閣圍繞著,在城壁的狹間還有將近千個設計用的小窓,足以提供互相支援的火力,而且還能夠給防守者以隱蔽。

  而在城中心的本丸,是宏大的大天守閣。這座大天守閣高聳峭壁,本身就有十丈之高,再加上是盤踞在城中的最高處,彷彿是在俯視著世間的一切。其白色的外牆和蜿蜒屋簷造型,猶如展翅欲飛的白鷺一樣,因而姬路城也得到了一個別稱白鷺城。

  站在大天守閣當中遠遠望去,城中或高或低的建築一覽無餘,氣勢恢宏之餘,甚至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原本登高望遠,會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的,可是現在板倉重宗卻無論如何都輕鬆不起來。

  而他旁邊的中年人也同樣如此。

  這個中年人面色蒼白,體質虛弱,看上去比原本的年紀更老上幾分。而他正是姬路藩的藩主、幕府譜代大名本多政朝。他是在去年父親本多忠政死後繼承家督職位的——那時候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受到這樣的衝擊!

  「大人……我們……我們真能夠擋住漢寇嗎?」他第三次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8-29 11:5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8-29 08:10
第1659章 姬路城下

  「大人我們我們真能夠擋住漢寇嗎?」這個問題,在早已經心煩意亂的板倉重宗聽來,更加顯得刺耳了。

  我怎麼知道能不能擋住?若是知道,還用得著如此煩憂嗎?他禁不住在心裡大罵。

  如今天下已經和平了這麼多年,之前那些強悍的名臣武將大多早已經凋零,而他們的子孫卻已經在優渥的生活當中,喪失了之前祖先們的勇氣和熱血,尤其在這個體弱多病的本多政朝身上,更加是看不到任何來自父親祖父的半點英豪之氣。

  這些天來,他一直惴惴不安,尤其是當聽到了福山藩的藩主水野勝成被漢寇大軍殺死的消息之後,更加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也會遭到這樣的下場。他這些時間早已經將自己的家眷親族都已經送向了關東,若不是因為板倉重宗和幕府都拒絕了他遷回關東的要求,恐怕他自己也早就丟棄了自己手下的姬路藩逃回關東了。

  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放棄原本的恐懼,這些天來他一直都圍在板倉重宗的身邊,好像要藉著他來給自己一些勇氣似的。若不是顧忌本多家在幕府內部勢大根深,板倉重宗早就要責罰他這種怯懦的行為了。

  「我們世代領受幕府的恩惠,又是神君所確定的譜代大名,理應為幕府效忠到最後一刻,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他忍不住暗暗呵斥了對方,「如今幕府憂患艱難,正是我輩殺身報國的時候,我們只要為幕府盡了忠那就行了!至於擋得住擋不住,那得要看天意。」

  「是是。」本多政朝臉色微微變化,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雖然知道對方內心當中對自己的話不以為然,但是板倉重宗也沒有興趣再和這位譜代大名爭論了,自從來到了姬路藩之後,他就下令將已經集結起來的藩軍全部收歸到自己的屬下,由自己來親自指揮而本多政朝對這一條也並不牴觸,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多少經驗,還不如唯馬首是瞻。

  可是縱使表面上怎麼鎮定自若,板倉重宗又何嘗有多少信心?他也是在承平年代長大的,他自己也沒有多少信心能夠在大漢的兵鋒面前挫敗他們,讓漢寇不得不止步於西國。

  所以這陣子他一直都在不停地向幕府報告,希望幕府能夠派出更多援軍和精兵強將來支援自己,雖然幕府最近一直都在調遣大軍前來京都,但是他總是覺得還不夠,因而他一直都在收縮周邊的力量。

  不過,不管怎麼樣,姬路城是要塞,而在姬路城的後面就是一片平原,直到京都都是一片坦途,若是姬路城被攻破,漢寇大軍可以一路進軍,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打到了京都城下,讓整個近畿也成為戰亂之地。

  所以即使覺得自己手上的力量不夠,他還是親自帶著一支大軍來到了姬路城,打算依靠這座要塞來儘量抵禦漢寇。

  他站在姬路城最中心的大天守閣上,居高臨下放眼看著城中四處逡巡的軍隊。

  在漢寇登陸之後,城中已經有不少人因為害怕就選擇逃離了這座城市,而他一來到這裡,就下令將城中所有與軍事無關的平民都往近畿和關東遷徙,所以現在姬路城當中已經沒有多少平民了,到處都是士兵。

  這些被趕走的平民,資源貧乏的板倉重宗並沒有給他們任何保障措施,只是將他們趕走了事,所以他們接下來一路上肯定要面臨十分艱難的處境,只能四處顛沛流離,不過在板倉重宗看來,這樣總比困在姬路城當中成為兩邊炮火的犧牲品要好一點點。

  當然,除了拚死抵抗漢寇進軍之外,他還從千里之外的江戶領受到了另外一個命令相比固守待援、抵抗漢寇來,這個命令是不能宣傳出去的,只能秘密去做。

  沒錯,在派過來援兵的同時,江戶那邊也派過來了一群使者,他們都是老中土井利勝大人的心腹,這次是帶著特殊使命來到這裡的而這個特殊使命,除了板倉重宗之外也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

  在大漢四處肆虐、到處兵禍連結,並且還專門發佈檄文說要討伐幕府,要讓幕府將軍德川家光和他的重臣們為之前對大漢的不敬付出代價,但是幕府將軍居然還是暗地裡打算和大漢和談,想要和他們妥協這個消息如果傳出去的話,恐怕會給其他人帶來極大的震撼吧。

  如今的幕府在明面上一直都四處宣告要和漢寇血戰到底,要以北條時宗為榜樣,全國上下一心,共同抵禦漢寇的侵襲。背地裡誰又能想得到,就是幕府將軍和重臣,在想盡辦法同漢寇妥協,甚至打算付出極大的代價呢?

  不過板倉重宗卻接受了這個現實,畢竟他是要親自面對漢寇兵鋒的人,自然也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事能夠早點結束。顛沛流離的流民有多麼悽慘,他已經見識到了,他十分害怕如果繼續打下去,關東的子民也要受到這種可怕的災禍,他更加害怕在幕府的統治在風雨飄揚當中垮塌,也讓他這樣的譜代大名為之陪葬。

  等到本多政朝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了大天守閣的頂層之後,頂層開始變得一片寂靜。直到許久之後,才有幾聲零碎的腳步聲在他的身後響起。

  這是一個大概四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和平常武士一樣的打扮,不過長相頗為斯文,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文官,而不是上陣殺敵的武士。

  「參見大人。」當來到了板倉重宗的背後時,來人很恭敬地向他行了禮。

  他是高木清,是老中筆頭土井利勝身邊的心腹,也正是這次他派過來負責和談的領頭人。

  他性格謹慎,行事十分周密,雖然在幕府裡面官位不高,但是卻被土井利勝看中了,這件事必須隱秘行事,非要交給他這樣的人才行。

  而他也知道他自己此行的重要性,所以自從接受命令之後,就馬不停蹄地從江戶趕到了京都,並且隨著板倉重宗一起來到了姬路城當中。

  姬路城當然也不是他這番旅途的終點。

  「高木,眼下姬路城、乃至西的整個形勢,這一路過來你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你此行的任務之重大,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吧?」板倉重宗沒有回頭看他,而是依舊眺望著遠程那重重的樓宇,「將軍大人和老中大人的厚望,你一定要小心行事,絕對不能辜負了他們。」

  雖然高木清是老中大人的心腹,但是板倉重宗是京都所司代,在幕府的體制裡面離老中也僅有一步之遙了,地位十分崇高,所以跟他說話的時候也不用怎麼客氣。

  「大人請放心,在下完全清楚。」高木清仍舊垂著腰,恭恭敬敬地回答,「眼下時勢艱難,每過一日就敗壞一分,所以在下現在也甘願擔當生命風險,去為幕府和漢寇談判。只要一發現漢寇的蹤跡,在下就立刻前往。」

  「漢寇的具體進軍路線,我當然不會知道,不過以他們進軍的速度來看,用不了多久就會來到播磨國境內,所以你只需要即刻往西南行進,很快就可以碰上他們的軍隊了。」板倉重宗馬上回答,「不過,一路上你必須做到保密,絕對不能夠讓任何人知道你此行的來意,直到見到了漢寇首領為止,明白了嗎?」

  「老中大人也是這麼交代在下的,在下絕對不會洩露消息。」高木清馬上回答。

  「漢寇眼下連戰連捷士氣正盛,所以他們大概一下子也不會答應我們這邊提出的條件,所以如果他們拒絕了,你也千萬不要氣餒,只要能夠先和漢寇的高層建立一個聯繫,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想法,這次你就算作是初步完成任務了另外,你也要多注意一下收集漢寇的情報,搞清楚他們現在到底有多少兵力、兵力又是怎樣的構成、敵軍士氣如何,這些情報也對我們極為有用。」板倉重宗繼續交代,「這大概是一次長期的交涉,你千萬不能失墜了幕府的顏面。」

  「在下一定會將所司代大人交代的事情辦好,想盡辦法探聽漢寇的消息。」高木清立即答應了下來。

  「很好,看來老中大人沒有選錯人。」板倉重宗欣慰地笑了笑,「時間不等人,你們今天晚上就趁著夜色離城西行吧,這樣也不會在軍中惹起騷動。我會派幾個忠心又口風緊的人來護送你們的。」

  「多謝大人!」高木清重重點了點頭,然後又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大人,在我來的時候,老中大人也對我有所交代他說漢寇狼子野心,而且不知饜足,如果他們一切順利,那想必會是漫天要價,提出我們絕對難以接受的條件來。若我們想要以我們可以接受的條件讓漢寇退兵,那就必須表現出我們還能夠抵禦他們,所以大人一定要想盡辦法,不惜一切代價阻擋漢寇,縱使阻擋不住,也要讓他們受到難以承受的損失!」

  「這個是自然的,」板倉重宗又抬起頭來看著姬路城,「姬路有如此天險,又有歷代苦心經營的防禦工事,可謂是堅不可摧,就算是漢寇再強,想要攻破這裡也要撞得頭破血流不可,只要他們在這裡受到足夠的教訓,那他們應該就會懂事了。」

  「只盼大人所說的能夠成真。」高木清微微笑了一下,然後突然又放低了聲音,「還有一件事,也請大人務必要注意。這件事牽涉重大,老中大人特意交代過在下只告訴給大人一個人。」

  「什麼事?」板倉重宗有些疑惑。

  「就在在下離開江戶之前,幕府得到了消息,大納言大人逃離了拘禁他的高崎城,不知所蹤。」高木清小聲地說出了這個消息,「為了避免天下震動,此事暫時秘而不宣,不過還請大人小心戒備,斷不可讓大納言大人和漢寇的人接觸上!」

  「大納言大人居然逃亡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板倉重宗也十分震動。

  大納言德川忠長,是先代將軍的嫡子,而且之前曾經同現在的將軍德川家光爭奪過繼承人之位,即使在現在,德川家光沒有兒子,他依舊是理論上的幕府將軍大位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因為這個特殊的身份,他的逃亡,當然會給幕府上下帶來極大的震動。

  更為可慮的是,如果他和漢寇接觸上的話,難免就會和朝廷一樣,成為漢寇手中的棋子,被他們所利用,變成反對幕府將軍的利器。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逃亡中的大納言大人和漢寇接觸上。就為了這個考慮,幕府在各處兵力都吃緊的情況下依舊派出了大批人去搜捕德川忠長,並且德川家光還專門下了命令,宣稱自己的弟弟已經反了謀逆大罪,可以就地格殺不必再顧忌身份。

  而板倉重宗這邊自然也要嚴防死守,決不讓德川忠長和他的支持者們有機會和漢寇接觸上。

  板倉重宗明白了老中大人的意思之後,連忙表示自己這邊也會注意,這才讓高木清放了心。

  就在當天夜裡,高木清等人,在板倉重宗調撥的護衛的護送下,趁夜離開了姬路城,一路向西國進發。

  而正如同他們所猜想的那樣,此時周璞所率領的軍隊已經一路進軍,來到了播磨國與備前國的交界處附近。

  自從他們擊敗了福山藩的藩主水野勝成的軍隊,並且殺死了水野勝成本人之後,周邊的豪族藩主們更加是聞風喪膽,誰也不敢再和大漢軍隊交鋒,紛紛望風而逃,而他的進兵也變得十分順利,若不是為了穩固後勤運輸線的暢通,他的軍隊甚至可能已經打入近畿了。

  不過,他和他身邊的參議官們並沒有因為這一系列的勝利而被沖昏頭腦,他們不僅進兵以穩妥為主,對接下來的戰事評估也開始變得謹慎起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樂觀。

  「幕府果然行事果決,居然真的敢於放棄整個西國,堅壁清野,以逸待勞等著我們打過去!」在臨時的營地當中,黃昌國對著周璞感嘆,「周大人,之前我們考慮的時候,都覺得幕府會按捺不住來跟我軍決戰,然後我軍可以一戰勝之,接下來可以放手進攻近畿。現在他們卻如此決絕,不管我們如何挑釁他們就是不南下同我軍決戰,逼得我軍不得不一路北上,拉長自己的供應線他們把分散的力量越是聚集,就越是強大,接下來恐怕我軍會有不少艱難了。」

  「這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原本我就沒有想過能順順利利開進京都。」周璞倒是並不焦急,「再說了,我們這裡能夠吸引到的幕府軍隊越多,不是越能夠配合趙帥他們的行動嗎?」

  「話雖如此,可是若我們這一路屢屢遇到挫敗、寸步難行,那可就丟了大漢的顏面了,也會失去了大漢在這些藩主面前的威信。」黃昌國正色回答。「別忘了,我們這一路只有千餘漢兵,要是真的這些藩主膽寒了,甚至生起了二心,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他這麼一說,倒真是讓周璞有些擔心了。

  「那黃參議覺得應該怎麼辦?總不能停下來不動了吧?」

  「我們之前幾位參議官已經討論過了,大家都覺得既然已經開始進兵,那不如一路打下去,絕不能徬徨猶豫。不過打仗的方式應該更加謹慎,求穩不求快。」黃昌國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比比劃劃,「幕府既然存了以逸待勞的心思,那麼他們肯定是會借重地利來和我們交戰。地利莫過於堅城要塞,所以敵軍現在大概已經在姬路城聚集,打算在那裡阻擋我們進兵。」

  「姬路城?」周璞的視線在地圖上移動,最後落到了這座城市上面。「那確實是一座雄城,若守軍意志堅定的話,恐怕難以快速攻破。」

  「對,大人。根據我們之前得到的情報,這座姬路城是一座大型的要塞,防備工事十分嚴密,而且數量眾多,和我們之前一路上所碰到的那些藩城完全不同。」黃昌國也點了點頭,「這樣的雄城,幕府又聚集了大量兵力,若我們一味強攻的話,恐怕恐怕會出現很大傷亡。」

  周璞默然想了想,也同意了對方的看法。

  經過一路上的裹挾和朝廷的招募,現在他手下的軍隊已經變成了一支數萬人的大軍,不過其中的核心力量並不多,也就是他從九州上帶過來的那一兩萬人而已,況且就連這些人的素質也難以恭維,最能夠信得過的還是大漢這千餘人兵力而這是絕對不能輕易損失的。

  「所以,經過我們現在的討論,最好的方式還是盡快佔領一座能通港的城池,然後讓海軍把攻城炮給運上岸來,這樣才能減小我軍的傷亡。」黃昌國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還請大人速速跟九州溝通!」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8-29 15:3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8-30 23:07
第1660章 玉碎的決心

  「要用攻城炮來打?」周璞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大漢的攻城炮威力極大,是專門用來打擊敵軍的要塞和堡壘的,之前在九州,為了炫耀武力曾經在久留米城下、在各家大名的面前展示過,就連周璞也為那種鋪天蓋地的聲勢所膽顫心驚。

  但是強大威力所帶來的缺陷就是這種大砲重量極大,想要移動的話必須先拆卸然後用專門的炮車來拖運,因此行動十分不方便。而且,這種大砲的地位也十分重要,直接屬於征日軍統帥趙松親自指揮,旁人無權調動。

  在周璞帶著大軍向本州登陸,並且向京都進發的時候,為了追求進攻的速度,他們刻意沒有攜帶特別重的火器,除了火槍之外只帶了一些方便運動的野戰炮,因為之前在九州的戰鬥經驗,他們對日本各藩和幕府的軍力都頗為蔑視,再加上京都的軍力肯定不如幕府的關東老巢,所以他們覺得就算不攜帶這種重火力,也足夠打敗一路上的敵人。

  可是在現在,黃昌國等人已經不這麼想了,幕府一方顯然對局勢十分清醒,他們拒絕在西國和大漢軍隊交戰,反而想要依託要塞來遲滯自己進軍的腳步。而攻堅正是這支軍隊的軟肋。

  所以討論了很久之後,大家決定還是請周璞去跟九州的趙帥去請援,讓他下令讓海軍把攻城炮給運過來,用這種重火力來一點點敲開姬路城。

  在黃昌國仔細跟周璞解釋了現在的處境之後,周璞也不敢怠慢,連忙就寫了一封信送往後方,請求趙松將攻城炮給自己運過來,協助自己攻下姬路城。

  至於運輸的地點,他們也已經選好了,就在臨近播磨地區、同時靠海的備前國兒島郡。就在這封信發出之後,周璞也從軍中派出了一支大軍,由黃昌國親自率領,準備去佔領兒島郡,得到海邊的港口。

  兒島郡是岡山藩的領地,歸屬在池田家的領下,現在池田家已經逃亡,應該一路上不會遇到什麼反抗。

  至於大軍的主力,將繼續向播磨國境內進軍,準備打到姬路城城下為止。

  而就在周璞做出這樣的部署之後,下屬突然給他報告了一個消息——幕府的使者求見他。

  這些使者看樣子十分小心,行蹤很詭秘,在發現了大軍的蹤跡之後,在晚間才尋求和前鋒的部隊接觸,差點被前鋒部隊當成敵人直接消滅。在表明了來意之後,前鋒部隊的藩軍軍官不敢怠慢,馬上帶著他們來到了大軍本陣當中,而且他也頗為精乖,一路上都十分保密,所以消息並沒有擴散出來。

  得知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周璞第一反應就是大喜。

  雖然他這一路上進兵十分順利,但是他對大漢軍隊知根知底,而且對敵人現在也十分重視,所以並沒有多少驕狂之氣,而且大漢本來就打算以戰爭來求妥協,幕府這麼快就開始跟他們尋求妥協,實在是大好事。

  然而,縱使大喜,他也知道不應該將這種情緒表現出來。他故意冷落這群使者,讓人把他們拘禁起來,直到晚上才讓人把他們帶到自己的跟前。

  他們現在駐紮在一個村莊當中,為了躲避大漢的兵鋒,村民早已經逃亡,所以直接就被周璞徵用當做自己本陣的臨時營地。村子裡面最好的民居自然也就成了他休息的地方。

  不過,這種日本式的農家木屋,陳設不可能有多好,再加上最近夏天濕氣重,所以讓他也感到有些不舒服。

  這些使者很快就被士兵們帶到了他的跟前。在見到了周璞之後,幕府的使者們——以高木清為首,一起跪坐到地板上向周璞行禮,顯得恭敬但是又不卑躬屈膝。「在下高木清,身為幕府老中筆頭土井利勝屬下,見過大人。」

  然而為了博取一個優勢地位、體現大漢的上國氣度,周璞卻要倨傲許多,他端坐在主位上,然後斜睨了一下這些使者,接著冷冷地說。

  「我就是大漢使臣周璞,這次跟隨貴國朝廷的大軍前往貴國國都?敢問諸位有何見教?」

  「在下此次前來,是奉了老中大人和將軍大人的諭令,想要尋求貴國和幕府和解的。」高木清並沒有因為周璞的傲慢態度而氣餒,只是冷靜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自從大漢佔領九州,並且到處發佈檄文宣佈討伐幕府之後,周璞的名字已經傳遍了日本,高木清自然也早有耳聞,今天能夠得到親眼看到他的機會,高木清也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年輕。

  不過想想也很自然,聽聞大漢天子雖然是起於微末,但是很糟就開始起家,而且崛起十分之快,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經得了天下,和當年四十幾歲才開始起家的西漢高祖不可同日而語。

  他年輕,他身邊的那些兄弟也十分年輕,連帶得下面的臣子自然也不會年紀太大,所以大漢現在可以說是一個朝氣蓬勃的朝堂,難怪具有那麼強烈的進取心。

  可惜這種進取心現在卻給日本帶來了這麼大的災難。

  「和解?」周璞皺了皺眉,好像沒有聽懂他的話似的,「使者之前沒有看到過我們大漢發佈的檄文嗎?我們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這次我們過來,就是為了幫助日本討伐不臣、匡扶綱紀的,如今日本的逆臣並沒有俯首,綱紀還沒有恢復,我們又該怎麼去和解呢?」

  「大人,我們幕府將軍的官位乃是天皇欽賜,本身就有為天皇整頓武家,征討不臣的職責,又怎麼能說是逆賊呢?」高木清抑制住了心中的憤怒,小心翼翼地抗辯,「自從數百年前以來,我國一直都是國君主社稷,將軍代管軍事民政,德川家只是順應我國的習俗而已,又何來敗壞綱紀?」

  「這是一派胡言!」周璞馬上打斷了他的話,「你這樣說得口燦蓮花,但是事實俱在,又能夠抵賴嗎?你們幕府的將軍橫行霸道,欺凌朝廷,其狼子野心早已經是貴國路人皆知!如此驕橫跋扈的將軍,又怎麼談得上忠君?貴國幕府挾制朝廷,侵奪朝廷權力,欺壓各地大名朝廷,更是劣跡斑斑,又有誰能夠抵賴?如果使者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虛言巧飾,妄圖欺瞞我國朝廷,那就請回吧,我國聖天子上得天聰,怎麼會被你們這樣的花言巧語所騙!!」

  「大人,幕府執掌大權,是從古以來便是如此,相比之前的歷代幕府,我們江戶幕府反倒更加尊重天皇,而且給了朝廷和公卿更好的待遇,這麼說來,如何能算得上欺凌朝廷?」高木清仍然據理力爭,「大人是新來乍到,可能被一些小人所矇蔽,但是在下可以對天發誓,我等江戶之人,對朝廷絕無輕慢之心!」

  「對天發誓?爾等豺狼之輩,就算對天發誓又有何用?」周璞大笑了起來,「現在貴國的朝廷和國君都在我們手上,早已經跟我國朝廷痛陳幕府的斑斑劣跡,真是字字泣血……你就算說這些話,又有何用?」

  「法皇陛下和天皇陛下都是被小人所矇蔽挾持的,他們身不由己,說的話又有幾分能夠當真?」高木清神色微微一變,但還是勉強回答,「朝廷有些奸詐之輩,身居高位不思報國,反而想著要挑動亂事,讓兩國之間交兵,成全他們的野心!這些奸詐小人,大人千萬不要相信。」

  「誰忠誰奸,大家有目共睹,使者就算說得再好聽,也比不上眼見為實。」周璞仍舊冷笑著,「如今貴國朝廷發佈的討伐幕府的檄文已經傳遍了各地,而且惹得整個日本騷動,難道這不是證明貴國早已經苦幕府久矣嗎?」

  這個詰問十分有力,以至於高木清微微一滯,一下子沒有接過口來。

  儘管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在如今兩國交兵的背景當中,幕府對朝廷的態度絕對不是最為重要的因素,但是為了在談判當中爭取一個有利地位,所以在這個並不重要的問題上開始了自己的攻防。

  而這初次交鋒,周璞佔了上風,這不是高木清的口才不行,而是客觀來看,幕府確實架空了朝廷、而且欺凌了法皇以及各個大名,大漢如果從大義名分的制高點來指責,確實不楸辯解。

  「我國國情特殊,不能與中原一概而論。」躊躇了片刻之後,高木清不得不轉開了大義上的爭鋒,轉而向實際靠攏,「大人,如今兩國為了一些誤解開始交兵,於國於民都殊為不幸,我們幕府的將軍不忍見黎民如此慘狀,所以派在下過來,詢問貴國可否息兵,讓兩國再重歸於好……」

  「此次我國發兵,都是因為貴國處處倒行逆施,還對我國頗有不敬,以至於惹怒了聖朝天子,如果想要息兵,倒也簡單,我們之前也說得十分清楚了——只要惹得兩國開戰的禍首得到懲處,貴國的綱紀得以恢復,那麼我國自然就沒有再興兵的理由了。」周璞馬上回答,「這些話,想必之前我們送回來的人已經帶到給幕府了吧?」

  「兩國之間走到這一步,確實有幕府一些大臣操作不當,以至於讓兩國交惡的因素存在。」因為心情已經開始有些緊張了,所以高木清的鼻尖上微微出現了一些汗珠,「這些人當然算是罪無可赦,我們將軍大人也打算懲處他們,以謝天下。」

  「事到如今,難道使者還認為只要扔出幾個替罪羔羊,就可以把事情都了結掉嗎?」周璞的笑容更加多了幾分嘲諷,「如果是這樣的話,使者就想差了,我們之前說得十分清楚了,此次兩國交惡,罪魁禍首就是幕府的將軍德川家光,而且德川家光身為臣下欺凌君主,更加是罪無可赦,所以他必須引咎卸任,從將軍大位和德川家家主的位置上離開,再也不能操縱日本國政!」

  「大人難道不覺得這個條件太苛刻了嗎?」因為有些憤怒,所以高木清的聲音有些顫抖了,「我們的將軍大人為了和貴國重歸於好,已經是下了最大的決心,可是大人這樣的條件可是一點都看不出對我們的誠意……恕我們實在難以接受。」

  也不怪他這麼生氣,這個大漢使臣現在在他面前這麼倨傲,而且一開始就扔出了一個無法接受的條件,實在讓他忍不住氣,而且他也明白,在大漢面前表現得卑躬屈膝只會被?不起,所以寧可表現出一些反抗姿態。

  「如今我們已經是大軍壓境,而且貴國各地都已經響應了我們,你們幕府現在已經是搖搖欲墜,就算你們不答應,又能如何?」周璞卻還是沒有放軟身段的意思,依舊對對方進行高壓,「若使者覺得我們兩邊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談的,那就回去吧,我們絕不會留難使者,到時候大家京都再見。」

  眼見再這麼爭執下去兩邊就要談崩了,高木清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忍了下來。他今天過來,本來也沒打算直接就跟大漢達成協議,現在是想辦法要摸清他們的真實用意。

  如果大漢鐵了心一定要除掉將軍大人,要讓德川家就此覆亡,那自然不必說,談都不用談了,可是如果大漢是想要錢財或者土地的話,那就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了。

  「大人不要著急,此時實在太過於重大,所以我們倉促之間無法做出決定來,暫且擱置在一邊吧。大人想必也不會只對幕府提出這一項條件吧?」

  「那是自然。」周璞馬上點頭。「此次兩國交兵,肇因都在幕府,就是因為幕府單方面干擾兩國貿易才會引發此事,所以幕府對我國的貿易損失和軍費損失,都必須予以賠償。」

  「因為某些奸臣作梗,所以兩國之間出現了些貿易糾紛,並且惹起了亂事,對此將軍大人也確實有些歉意,願意給受到影響的商家以補償。不過……貴國未經談判就直接興兵,並且給我國帶來了如此重大的損失,恕幕府無法給予賠償。」高木清立刻說出了幕府的打算。「不過……考慮到貴國大軍云集,要調動要撤走都會多有不便,所以些許****費用,我們幕府可以給出來。」

  這話已經暗示清楚了,為了幕府的名聲著想,幕府不肯對大漢進行賠償,但是願意以補償和****犒賞的名義對大漢進行賠償,本質上倒是沒有多少區別。

  「那幕府到底打算怎麼來償付這種犒賞費用呢?」周璞饒有興趣地問。「據我所知,幕府現在的財政十分艱難,恐怕倉促之間是拿不出多少錢來的。」

  「幕府積儲雄厚,縱使現在支出巨大,也完全可以支撐。」在唱了高調之後,高木清馬上說出了幕府的真實意思,「不過,以老中大人的意見來看,這些費用,最好是用幕府在西國和九州的金銀山來進行償付,幕府可以將這些金銀山讓渡給貴國經營幾十年,用開採出來的金銀抵償給貴國。」

  「現在西國和九州都已經不在幕府手中了,你們直接就扔給了我們大漢……這豈不是一無所損?」周璞禁不住又大笑了起來,「你們將軍和老中倒是做得好生意!」

  不過雖然是在恥笑,但是他也沒有拒絕這種意見的意思。畢竟說到底,大漢打過來還不就是為了這些東西。

  「現在西國和九州已經被倒幕大名所佔,如果幕府願意承認現在各地已經獨立了的大名,並且保證不再追究他們的話,那麼這一點我們倒是可以談談。」周璞換鋒一轉,「若是幕府還想要再討伐他們的話,那我們絕對不能同意和幕府談和。」

  「這一點……我們將軍也願意保證。若是大漢撤軍,我們願意維持現狀,承認西國各個大名所擁有的領地。」高木清黯然點了點頭,然後重新看著周璞,「不過,敢問大人,又準備怎樣來對待德川家?」

  「德川家畢竟是日本名門,而且剷除豐臣秀吉一族有功,若是完全一概抹殺,自然不對。」周璞淡淡地說,態度因為對方的低姿態而微微放得緩和了一些,「德川家的種種劣跡,說來也是因為登上了將軍大位而野心膨脹的緣故,所以……只要德川家解除幕府,並且交還將軍之位,那麼繼續保有舊領,也未嘗不可。」

  豐臣秀吉因為入侵高麗,在大漢的官方語境裡面也算是罪人,而德川家滅了豐臣氏的族,所以也算是給德川家記了一功。

  不過高木清卻無法領情了,一瞬間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冰凍了起來。

  解散幕府,交出將軍之位,歸於舊領……大漢的條件居然如此苛刻!

  在開幕之前,德川家的舊領從小到大,從三河一隅變成了龐大的關東,但是極盛時也就是豐臣秀吉轉封德川家時所封的二百五十五萬石的土地。也就是說,大漢最多也就是承認這麼多舊領了——甚至可能還沒有這麼多。

  如果答應的話,那麼德川家如今的四百萬天領,數百萬親藩領地,都要直接被交出去……

  「大人,這麼苛刻的條件,我們寧可戰死,也絕不能接受!」高木清熱血上湧,突然大喊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5 00:1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1 23:12
第1661章 商人無大義

  「大人,這麼苛刻的條件,我們寧可戰死,也絕不能接受!」隨著高木清的這一聲大喝,小小的房間當中迴蕩著他的吼聲,一時間旁邊站著的大漢士兵拿著兵器就往上湧,想要制止這個無禮之徒。

  周璞倒沒有多驚訝,反而伸出手來制止了這些士兵,他也知道自己的條件提得如此苛刻,幕府的代表不勃然大怒才是奇怪。

  「你說這些條件苛刻?請問是哪裡苛刻?」他不慌不忙地看著高木清,「你們德川家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亂,又是貴國朝廷親指的朝敵,按理來說是應該萬劫不復,以儆傚尤的,我們大漢聖天子寬仁,打算讓德川家的血胤得以流傳下去,宗廟領地也予以保留,這可是天大的恩惠,你們幕府居然還覺得條件苛刻?」

  「讓幕府解散,去除將軍之號,這無異於是讓德川家歷代先祖的功業化為烏有,這一點將軍大人是無論如何無法答應的。」因為極度的憤怒,高木清臉上的血管都已經凸起了,但是他還是強忍著憤怒,顫聲對周璞說,「領地的話,也是德川家先祖和歷代家臣武士一點一點打出來的,輕易無法讓出給別人,否則我等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見神君?」

  「那你的意思是,一點都不可以做出讓步,這些問題都沒辦法談了?」周璞冷笑著反問。

  「土地的事情,倒也……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討論。」漲紅了臉的高木清勉強回答,「我們老中大人說,幕府可以將九州島的治權割讓給大漢,同時在西國和近畿的土地分配上面也尊重朝廷的安排。」

  「這話說得,難道沒有幕府同意和認可,我們就沒有辦法去分配了嗎?」周璞禁不住大笑了,「原來幕府這都是在慷他人之慨,把我們已經佔據的地方奉送給我們,自己卻一無所損啊!」

  「幕府如今在關東尚有數十萬大軍,若大人真心覺得可以再從關東奪取土地的話,那大人可以自行過來取走。」高木清正色反駁,「如今大人現在還在西國,近畿的土地都沒有掠入手中,何談我們在慷他人之慨?」

  讓大漢和朝廷可以在戰後握有近畿土地,這是土井利勝的個人意見,就連德川家光現在還不知道,在土井利勝看來,自從堅壁清野的命令下達之後,近畿地區肯定會變成一片蕭條,然後很難繼續支撐大軍的駐留,那麼幕府在近畿即使維持大軍也是十分艱難,既然如此還不如將它拿出來拋給朝廷,以便收縮戰線維持幕府在關東的根本。

  因為知道這樣的條件德川家光難以馬上答應,所以他決定先將這個條件拋出來,如果大漢真的能夠因此而同意和幕府妥協的話,那麼這個既成事實德川家光也不會不同意。

  然而他還是沒有預料到,大漢對他們的這個條件還是十分不滿。

  在周璞看來,幕府提供的這些談判條件固然可以讓大漢滿載而歸,得到極大的利益,但是幕府卻沒有受到傷筋動骨的損失,仍舊保留著關東的根本重地——而且關東到現在也沒有經歷過戰火,戰後肯定要比西國恢復更快,幕府也會因此而獲得對西國和日本朝廷的絕對優勢。

  如果大漢同意這樣的條件的話,那麼只要大漢一鬆懈下來,幕府過得不久就可以恢復元氣,然後又和德川家康一樣,席捲西國,再度君臨日本。

  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對方的談判條件,就算妥協,也一定是要把幕府削弱到一定程度,讓他戰後再也無法打破自己一手構建的平衡不可。

  「沒錯,我軍現在還沒有打入畿內,你們還可以苟延殘喘,不過在我軍兵鋒之前,京都光復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周璞自信滿滿地看著對方,「到了那個時候,就連幕府都是朝不保夕,又能談什麼讓出京都給我們?」

  「大人若是覺得貴軍一定可以打到畿內,那在下也無話可說,這只能用刀槍證明了。」眼見第一次接洽已經不可能達成任何共識,「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辭,等到過一陣再來和大人接洽,想必大人到時候應該就會有同的看法了。」

  為了讓兩邊好不容易建立的渠道不至於中斷,他現在也沒有把話說死,只是說以後再來聯繫。他之前看到了姬路城的那些雄偉工事,因而對幕府軍之後能夠擋住大漢軍隊的兵鋒深信不疑,因此他打算等大漢在姬路城下受挫、被潑上一盆冷水的時候再來和大漢使臣接洽,想來那時候他能夠得到的待遇和條件就會好得多。

  而周璞現在也十分自信,他是見識過大漢使用攻城炮進攻重兵把守的堅城的場面的,所以他覺得只要自己把大砲運上來,就絕對可以攻破幕府軍隊的任何要塞。

  現在只是一個接觸而已,兩邊在談判當中的地位,終究還是需要在戰場上的形勢和表現來決定。

  「今天天色已經晚了,如今這裡已經是兵荒馬亂,現在就讓使者離開,恐怕會有危險,倒是有違我們大漢的行事原則,所以使者今晚就在這裡住下吧。」既然已經跟他們透露了自己的一切要求,周璞也不打算跟他們多談,直接揮手就讓人把他們帶走,「好了,你們先去歇息吧,明天一早我就讓你們離開!保證你們的安全!」

  在送走了這群幕府的使者之後,周璞不敢怠慢,馬上將自己的一群參議官給叫了過來,因為黃昌國已經帶領一支軍隊前往備前國兒島郡佔領港口去了,所以現在參議官們以黃昌國的副手蘇昭為首。

  等這些參議集齊之後,周璞馬上將自己現在碰到的情況說給了他們聽。

  當聽到幕府居然已經開始求和的時候,這些參議官們又驚又喜,感覺自己這一路已經碰到了曙光。

  不過他們也很快明白,現在幕府的實力猶存,心氣還很高,不會輕易接受大漢提出的和談條件,所以接下來的戰事還任重道遠。

  「大人,看來接下來我們不好好打,打斷他們的脊樑骨,他們還真以為自己有本錢跟我們大漢討價還價了。」蘇昭皺著眉頭說,「現在我們暫且緩一緩,等到我們將大砲運上來,給他幾頓猛轟,看這些跳樑小丑還有什麼可依仗的!」

  他的話也惹得其他參議官們一陣附和,經過多年的戰事,節節勝利的大漢軍隊已經極度自信,更何況還是在自己引以為傲的炮火上面。

  「雖說如此,但是我們也不能不重視敵手。」周璞倒是沒有如同他們那麼興致高昂,「現在幕府的使者已經被我帶下去休息了,我料定他們除了負有和我們和談的使命之外,一定還負有探聽我軍虛實,收集情報的使命,我們不得不防。」

  一聽周璞如此說,幾位參議官都是有些驚詫。

  這一路大軍雖然看上去人數龐大,但是其實其中大漢軍隊的人數極少,這也是他們一直最為憂心的一點,要是被這些幕府的使者看破了虛實,那還了得?

  「要不要我們先把這些使者拘禁起來,等到攻破了敵軍之後再放回去?」蘇昭遲疑著問周璞。

  「我們身為天朝臣子,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周璞笑著反問,「這些人想要探聽虛實,我們就讓他們好好看看。」

  蘇昭先是有些迷惑,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周璞的意思。「大人是要在他們面前偽裝嗎?」

  「對,現在把已經宿營的大漢軍隊都叫起來吧,讓他們拿著火把在營地穿行,記得,要讓他們拿著火把循環往復。」周璞點了點頭,然後說出了自己的主意,「我們要讓這些使者看到我們大漢的軍威!」

  「明白!」蘇昭等人恍然大悟,馬上領命而去。

  就在這個深夜當中,在軍官們的命令之下,營中正在入睡的大漢士兵統統都被叫了起來。

  在前明軍隊當中,因為精神的高度緊張和官兵之間的緊張關係,夜晚只要鬧出一點亂子就會出現炸營的現象,所以前明一直給軍營訂立了十分嚴酷的規矩,晚上更是杜絕活動,但是大漢軍隊訓練精良,官兵之間信任非常,所以夜晚裡面的騷動並沒有驚擾到士兵,他們很快就都被叫了起來,然後根據往日的訓練,很快就在點燃的篝火之下被集結了起來。

  接著,這群大漢官兵拿著準備好的火把在營地當中列陣逡巡,做出一副不斷有軍隊增援到此地的陣勢來。在夜晚明亮的篝火之下,這些官兵身上的紅衣軍服和佩戴的勛章紐扣被弄得更加鮮亮,明晃晃地簡直刺眼。

  這種來回調動,也確實落入到了暗中窺伺的幕府使者們的眼中。在他們看到了大漢軍隊在夜間的調動和嚴整的軍容之後,更加對這支軍隊敬畏不已,也對大漢軍隊的實力更加驚駭。

  他們雖然是幕府當中的文臣,但是對兵事也不是完全不瞭解,當看到這群大漢官兵們的表現之後,他們自然知道會比幕府軍隊要強上多少。只是因為距離太遠,所以他們模模糊糊,無法看清對面的人臉和具體規模。

  直到半夜之後,這支紅衣軍隊才結束了調動,慢慢地回歸到了營地當中,原本的嘈雜也喧鬧也回歸到了寂靜。而這時候高木清等人也暗自盤算了一下自己所看到的大漢軍隊的規模,粗略估計一下只怕接近萬人,至少也有五六千人。

  也許大漢軍隊還不止這一路,正有好更多的大漢軍隊正沿著各條路線向姬路城和京都進發,這個事實如果山嶽一樣,壓得他們心頭更加沉重。

  第二天一大早,大漢使臣果然信守諾言,把他們送上了回城的道路,他們馬上趕著路向姬路城走了過去。

  而周璞也對自己部下們昨晚的表現十分滿意,他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欺騙對方的任務。這些幕府使者回去肯定是要把自己看到的情報告訴給幕府的守軍將領的,所以對這一路大軍裡面的大漢軍隊數量判斷越多,幕府軍就越會感到震駭,這也是一個心理震懾。

  更何況,他們越是覺得大漢在傾力進攻進度,就越不會想到大漢的主攻方向居然會是直接殺奔關東,和幕府決戰,那他們的軍事部署就會出現問題。

  在使者們被送走之後,大漢軍隊的進兵速度開始緩和了下來,除了黃昌國一路順利進兵席捲備前國海邊各個城鎮之外,周璞大軍的本陣開始穩步進軍,最後在備前國境內離姬路城還有幾十里之外的地方停留了下來,將那裡變成了自己的大營。

  而他們在進軍的時候,幕府軍隊一直沒有出城對周璞大軍進行襲擾,看來一如黃昌國等人的判斷,幕府確實就是打算拋棄西國,然後依仗姬路城等地方的要塞來進行死守,用拖延的辦法來讓大漢失血,最後達到大漢不得不撤兵的目的了。

  「他們自比為高句麗,但是卻沒有想想,我們大漢又如何能是立國之初的大唐能比?」在一眾將士的簇擁之下,周璞巡視自己大軍的時候留下了這樣的評斷。「如此保守,只能是被動挨打而已。」

  而就在這時,從近畿地區又有一群人暗地裡找上了他。

  不過,這群人並不是幕府的人,而是近畿地區的商人,尤其是以堺市和大阪城內的商人為主。

  堺市一直都是日本傳統的商業城市,因為位於攝津國、河內國和和泉國三國的邊境,而且交通位置十分方便,所以這三國的商人都會集中這裡做買賣,再加上近畿地區物產豐饒,由臨近京都這樣的消費地,所以堺市就成為一商業城市。

  在戰國時代,堺市成為了一座自治城市,裡面充斥著大批豪商,就連各地的大名也不得不有所忌憚,想盡辦法來進行拉攏。堺市也因為這個特殊的地位,而躲過了各地大名頻繁的廝殺,成為了連傳教士都十分羨慕的和平富足的城市。

  不過,正因為堺市的地位和財富,它很快就引來了有實力的大名的覬覦和忌憚。

  從豐臣秀吉開始,中央政權一直都盡全力來打壓堺市,豐臣秀吉派兵打開了堺市的堅固城牆然後搶掠了這座城市,而德川家康在進攻大阪的時候也將這裡變成了一片白地,堺市的商人和財富受到了極大的損失。

  不過,因為堺市的優良地理位置,在幕府建立之後,堺市又重新開始復興,裡面的商人又開始活躍起來,也重新把它變成了繁榮的商業城市。

  不過這時候,大阪作為商業城市也開始發展了起來,並且和臨近的堺市開始競爭。

  堺市因屬自治城市被打壓,很多人被迫遷往由幕府直接管治的大阪居住,江戶幕府更將其商業的重要機構和機能也都遷往大阪,讓大阪後來居上,也變成了日本的重要商業城市。

  不過,無論是大阪還是堺市,都吃盡了德川幕府的苦頭,他們都對德川幕府沒有什麼擁護之情,有些人甚至因為德川幕府幾次進攻大阪而對幕府滿懷仇恨。

  當大漢登陸本州島,讓整個日本陷入騷動,而且一步步向近畿開始進攻的時候,這些城市裡面的豪商們開始動搖起來了。他們暗中開始互相聯繫,商討之後應對新形勢的對策。

  不管是出於仇恨,還是出於保護財產的需要,他們都認為自己必須要和大漢先行進行一些聯繫——這樣不管是大漢和朝廷勝利,還是幕府勝利,他們的財產都能夠儘量得到保全,而不是如同戰國時代那樣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怎麼與大漢進行聯繫倒是讓他們犯了難,因為之前幕府壟斷了對大漢貿易的緣故,他們都是專做國內的生意,極少涉足於外貿當中,和大漢的聯繫渠道很少,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交涉人。

  眼見大漢已經打到了近畿的門口,這些豪商心裡愈發緊張,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決定讓三井家來負責進行帶頭接洽——三井家之前生意做得很大,而且已經開始涉足外貿,並且曾經和長崎的大漢商館取得過聯繫,在這些豪商們看來,已經是現在最好的人選了。

  而為了自己的身家,三井家也不敢怠慢,馬上派出自己家族內可以信任的人,輕裝簡從,小心翼翼地通過自己的渠道越過了兩軍的陣線,偷偷地潛入到了大漢軍隊的勢力範圍當中,然後想盡辦法將消息透露給了大漢軍隊。

  通過多年的商業積累,三井家現在已經是一個龐大的商業家族,依靠血緣為紐帶進行家族式的經營,三井家通過幾代人的繁衍已經分為了好幾個支系,而這次被派來人,來自於血緣和本家十分親近的分家,名字叫做三井高松,他被親自派過來,也體現了三井家、乃至整個近畿豪商們對大漢軍隊的忌憚和重視。

  當得知到豪商們的使者的到來之後,周璞也一改之前在幕府使者面前的倨傲,十分禮遇地接見了他們。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5 00:1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2 23:44
第1662章 不可影射臆測

  周璞對這些商人禮遇,當然不是因為他喜歡這些商人,而是因為他們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在幕府的體制當中,對這些豪商政治上進行了十足的歧視,搞的是等級制那一套,但是在經濟上又很依賴這些商人,他們也掌握了大量的資源。

  如果能夠和這些豪商建立好良好關係的話,幕府就會因此蒙受巨大的損失,而自己這邊也能夠利用這些豪商的資源,盡快穩定佔領區的秩序,甚至對攻佔近畿地區也大有幫助。

  三井高松很快就被士兵帶到了周璞面前來。

  一看到周璞,他立即跪倒在了地上,然後畢恭畢敬地跟著他行禮。「在下三井高松,參見大人。」

  在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告知了這次會是大漢使臣本人接見他,在意外之餘也倍感欣喜,甚至還有點受寵若驚。在過去,這些豪商雖然富有,但是在幕府內部也受到了歧視,別說將軍大人了,就連重臣也輕易見不到,而大漢使臣現在在西國已經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他肯親自接見,可見大漢對商人的重視程度確實遠超過幕府。

  「抬起頭來。」周璞雖然態度溫和,但是也沒有說客套話,「你來求見我,是為了什麼事?」

  「在下是代表堺市和大阪的一眾豪商過來的。」三井高松抬起了頭來,然後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幾頁紙,「我們素來仰慕大漢風華,一心想要同大漢發展生意,現在大人蒞臨日本,令我們不勝榮幸。大人,我們準備了一些小小的禮物給到大人,這是禮單……」

  一邊說,他一邊將禮單往前呈了上來。

  周璞也沒有客氣或者裝模作樣地推辭,而是直接就一把拿過了禮單,然後粗略地掃了幾眼。

  禮品算是豐富,也比較貴重,不過周璞倒也沒怎麼動心,最近他帶著大軍一路北上,部下不知道搶掠了多少東西送上來,他的眼界早已經和過去不同了。關鍵是要看禮單上寫了名字的那些豪商,人家送上禮過來,就是為了保自己命的。

  「我知道了。」看完了之後,周璞隨手將這張禮單扔到了旁邊的案几上。「你們的心意我非常感激,你們放心吧,我們大漢素來寬仁,只要你們真心實意地不與我們為敵,那麼我們也絕對不會跟你們為難。」

  「大人……我們這些經商的人只是為區區薄利而奔忙而已,絕沒有摻和到政事當中的意願,我們是絕對不想跟大漢為敵的……」三井高松顯得更加恭敬了,「只是,之前我們經商,有很多地方必須要和幕府打交道,因而不可避免地會有不少人和我們來往……」

  「這一點沒關係,之前你們在幕府治下,很多事情不得不做,也不算做錯。」周璞大度地揮了揮手,「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這一條是我奉行的宗旨,你看看我手下的大名們,有哪個不是之前在幕府治下俯首帖耳?形勢使然,這不是罪過,只要你們棄暗投明,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謝大人體諒!」三井高松大喜過望,然後馬上又低下了頭去,「不過,在下還是請大人諒解,現在幕府畢竟還控制著畿內和近畿地方,所以我們還是不得不任憑他們驅使一段時間……」

  「什麼意思?」周璞鬧得不太明白。

  「大人,一直以來我們都和幕府有生意往來,為他們承接了很多運輸商貨的任務,但是最近一段時間,幕府突然大量徵用了我們的車船還有人員,為他們運輸物資,現在我們本身的商業也大致陷入了停頓……所以大人,還請諒解,我們這也是不得已。」

  周璞當然不會因為這個而發怒了,現在幕府大軍云集,要徵用這些商人的車船人員,他們又能怎麼樣?他反倒是對幕府的動向比較感興趣。

  「他們徵用你們的車船,是運輸糧草嗎?每天的運輸量大概有多少?」

  這確實是十分重要的情報,如果能夠通過這些商人弄清楚幕府對西國和近畿地區的糧食運輸量的話,就能夠大致判斷出幕府在西國已經部署和準備調動的兵力,也可以判斷出他們接下來的動向了。

  「從關東趕過來的車船是用來運輸糧草,其他人我們現在還不大清楚,但是每天經過我們的車船運輸的糧草就有數千石之多……而且一直持續不斷。」三井高松馬上回到,「不過,也有不少車船是被徵用到了其他地方,用來運送人口、糧食、物資到關東去,為數極為龐大。就連我們商行當中的商品,也有很多被他們直接徵用,送去了關東……」

  聽到了對方的描述之後,周璞心中微微一動。

  幕府這樣的做法,很明顯一方面是在對西國的兵力進行增援,一方面是在關東和關西之間堅壁清野,已經是做好了關西丟失之後固守關東的準備了。

  這些人,頭腦還真是挺靈光的啊。他心想。

  「你們被他們徵用車船也是被逼無奈,這一點我能夠體諒,也不會因此而怪罪你們。」他馬上回答,「不過,接下來他們若還是要徵用你們的物資,你們千萬不能輕易交給他們,更加不能再配合他們的行動!」

  「是,大人!我們一定聽從您的命令!」三井高松馬上答應了下來。

  自從幕府下定決心要在西國堅壁清野之後,他們就開始在西國和近畿地區大量遷移人口和物資,就連工匠和商品也沒有放過,隨著他們將大量物資運走,近畿的這些商人們都深受其害,就連三井家也不例外。這些豪商們之所以這麼快就和大漢開始接洽,一個重要原因也就是在這裡。

  就算周璞不說,這些豪商們也打算開始消極對待幕府的徵用了。幕府的徵用除了直接拿走了他們的資產和物資之外,下面經辦的人還沉寂勒索他們的錢財,這短短一段時間,他們的家底已經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實在不能夠再忍受幕府的盤剝。

  這些商人都沒有多少國家的觀念,為了保住自己的家資,他們寧可投靠大漢——只要大漢能夠保證不盤剝他們的話。他們從大漢軍隊這一路過來的表現,也判斷出他們只是針對幕府而已,並不打算與所有人為敵,再加上他們這一路勢如破竹,眼見就要打到近畿了,因此就產生了投靠他們的心思。

  而周璞的保證,無異於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除了消極應對他們之外,最近你們也要小心去收集他們的情報,想辦法來告訴我們,尤其是有關於兵力、部署還有物資調運方面的情報,越詳細越好。」周璞繼續下命令,「只要你們把這件事做好,我們就會給你們記功,等我們打到了近畿,非但不會侵擾你們的產業,反而會給你們論功行賞。」

  「是,在下回去之後,一定讓本家著意收集有關於幕府的情報。」三井高松馬上回答。

  「還有,你們回去之後,想辦法給我們這裡運一些糧食過來,越多越好。」周璞突然說。

  「大人?這……這恐怕有些……」三井高松感到為難了,侷促不安地回答,「如今兩軍正在交戰,幕府對附近的封鎖十分嚴密,恐怕……恐怕就算我們想要運糧食過來,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我們現在手中的糧食,已經被幕府大部分徵用走了,實在難以滿足貴軍的需求啊!」

  「我知道這事不容易,不過我更加知道,這種小事難不倒你們。你們經營了這麼多年,上上下下早已經盤根錯節,在幕府內部也不知道買通了多少眼線,想要做到這件事,還真的不難。」周璞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既然想要投誠,就得讓我們看到你們的誠意,明白嗎?」

  「大人……」三井高松顯得有些猶豫了,但是還是沒有答應下來。「容我們……容我們回去嘗試一下,如果真的能夠做到的話,我們一定會去做。」

  周璞知道對方的顧慮,現在他們畢竟是在幕府的統治之下,向大漢偷運糧食物資,可不是說著玩的,一旦被發覺就會惹來大禍臨頭。

  「你也別怕,我們不是讓你們穿過兩軍的陣線給我們送來糧食,陸上運不了,你們可以試試用別的辦法。」周璞放緩了語氣,「我軍現在已經在附近佔領了不少海港,你們可以向這些海港輸送糧食。而且你們放心,我們和幕府不同,我們是不會強徵你們的物資的,我們會足額給予資金。價格你們開吧,只要合適就好。」

  「大人……?」三井高松沒想到周璞居然提出了這麼寬厚的條件,一時間竟然有些難以置信。「大人所說的是真的嗎?」

  周璞這麼做,主要還是為了籠絡這些豪商。

  作為經營多年的豪商,這些豪商手裡有存糧,而且手裡有大把的資源,如果能夠爭取到他們的支持的話,那麼周璞就可以透過他們密如蛛網的商業渠道來獲取有關於幕府的情報,反客為主讓幕府的地利優勢化為烏有。

  他讓這些豪商給自己輸送糧食,一方面是為了讓困擾自己的後勤問題就可以得到一些緩解,但是更重要的目的是讓這些豪商和自己產生瓜葛,將他們綁在自己的戰船上面。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寧可採用高價來收購這些商人運輸過來的物資——反正要付的錢也是他從別的地方搶掠過來的,花起來根本不心疼。

  「當然是真的了,我們大漢什麼時候需要用謊話來騙人了?」周璞皺了皺眉,「你聽著,這次你就可以帶一批訂金回去,然後回去之後馬上去籌措一批糧草運過來,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只要你們做到了這一點,我們就會給你們付賬,而且還會給你們記功,到時候還會給你們別的獎勵。」

  聽到了周璞的許諾之後,三井高松已經是十分激動。

  一直以來,幕府對他們雖然依賴,但是也十分蔑視,而且最近以來一直都在盤剝他們的資產,而大漢卻這麼看重他們,還決定高價收購他們運過去的糧食,不管兩邊有什麼客觀原因,但是大漢的做法和幕府的做法,對他們來說是高下立判的。

  因為最近的變亂,三井家的資產和物資損失很大,就連資金也開始捉襟見肘,如果能夠得到大漢這邊的資金輸入的話,那麼他們就可以度過難關了。

  「別的獎勵……別的獎勵是指什麼呢?」三井高松大著膽子問。

  其實對他們來說,就算是現在的條件也足夠誘人了,只不過商人的天性是得隴望蜀,所以一聽還能夠有別的好處,那麼他也禁不住想要弄個明白。

  「你還真是心急啊。」周璞大笑了出來,「也罷,那就現在跟你們說清楚吧。幕府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亂,讓我們兩國之間交兵,也讓朝廷大為震怒,既然如此,那以後兩國之間的貿易就絕不能再由幕府主導了。我國的朝廷已經決定,以後只跟日本那些得到了我們授權的商家進行貿易。」

  頓了一頓之後,他跟對方繼續解釋,「也就是說,之前想要參與兩國貿易,幕府給你們發朱印狀,而現在我們已經不認那些東西了,想要參與進來,就得要我們朝廷發的特許狀。沒有特許狀的話就不允許參與。」

  三井高松很快就聽懂了周璞的暗示。

  他無疑說得很清楚了,只要大漢打敗幕府,以後兩國之間的貿易的掌控權就會從幕府轉移到大漢朝廷手中。而在近畿的這些豪商當中,誰跟大漢合作,誰就有可能成為他們指定的商家,參與到兩國貿易當中。

  兩國之間貿易如此龐大,再加上又有壟斷的地位,豪商能夠從中獲取多少利潤,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一瞬間,三井高松只感覺全身的熱血都在往頭上湧,幾乎跪都要跪不穩了。他無比慶幸自己得到了搶先一步和大漢官員拉上關係的機會,慶幸自己首先聽到了這個消息。

  如果能夠成為兩國貿易的壟斷中間商的話,三井家勢必將會再上一個台階,成為日本豪商當中最頂尖的一家,而他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肯定也會水漲船高。

  「大人對在下如此推心置腹,在下趕緊不盡!」在激動之下,他驟然朝周璞叩了一下頭,然後再大聲回答,「大人,我們回去之後就給您籌措物資,而且絕不會再給幕府幫忙。另外……第一批的物資,我們不要您給的訂金,連貨款也不要,就當是讓您看看我們的誠意吧。」

  「這樣真的好嗎?」周璞笑著問。

  「我等屢屢受幕府欺壓,早已經是憤憤不平,如今有大漢王師來給我們伸張正義,我們歡呼雀躍還來不及,怎麼還敢跟天朝索要?請大人放心,我們接下來一定會想盡辦法給大人運過來糧草的。」打定主意之後,三井高松也不再猶豫了,直接就跟對方表明了決心,「大人對我等如此看重,我等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就算冒著性命之危,也一定要達成大人的命令!」

  在這麼優厚的回報和利潤面前,就算是賣國,也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況且,就連朝廷不也是站在大漢的一邊?就大義來看,頂多也只是出賣幕府這一群亂臣賊子而已。

  「你們能有這樣的決心,很好。」周璞微微一笑,顯然對對方的決策感到十分滿意,「只要你們能夠為我們效勞,我們絕不會虧待了你們。」

  「而我們也絕對不會辜負大人的。」三井高松若有所指,「若大人能夠從中說項,讓我們得到特許的話,那麼今後我們絕不會忘記大人的恩德!」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就快點回去準備吧。」對他的暗示,周璞不置可否,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這裡。

  在三井高松離開之後,周璞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笑容也漸漸淡去了,反而變得一片凝重。

  這些豪商,心裡只有自己的家業,斤斤計較的就是私利,哪有半點家國和民族大義?為了自己拋出去的誘餌,他們不惜冒天大的風險走私糧食給自己,其人之貪婪可見一斑。

  這種貪婪,又何止是日本商人一家而已,就連之前的大明,不也有商人暗地裡跟建奴走私牟利、幫助建奴銷贓販賣人口嗎?商人重利忘義,以此為甚。

  大漢素來重商,重商可以帶來朝廷財政豐盈,可以帶來百業的繁榮,固然是不錯,可是真要讓一群這樣心無大義的商人主導了朝堂,那可就是亡國之兆了。朝廷必須趁著現在豪商還未坐大,將這些商人控制住,讓他們不至於危害國家,否則到時候這等禍事怕又會輪迴到大漢這邊。

  帶著一種莫名油然而生的憂慮,他決定將這個建議也寫到表功的奏章當中,呈送到京城裡面,讓陛下也能夠為此做出一些防範。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5 00:1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5 00:14
第1663章 不可避免的一戰

  隨著周璞一路順利進軍,好消息一個一個地傳了過來,就在他將這些求見他的豪商們都送回去了之後,從九州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在得知了他的請求之後,經過了短時間的考慮之後趙松就同意了將軍中的攻城炮調運給周璞,讓他們使用這些重型武器來突破沿途的要塞城市。

  而在這時,他身邊的參議官黃昌國已經佔領了他們回去計劃佔領的兒島郡,然後奪取了郡中的港口,讓大漢海軍得以將大砲運輸到本州島上,滿足他們的需要。

  因為這些大砲多少也算是軍國重器,而且對本軍十分重要,所以周璞等人決意不讓日本人接觸這些大砲,而是讓自己部屬當中的大漢士兵來負責大砲的接收和運輸。

  這些大砲體積巨大,必須要經過拆卸才能夠運輸到船上,然後到了岸邊又要重新組裝起來,然後用專門的炮車運輸,運輸速度更佳緩慢,需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運輸到前線軍中。

  他手中的大漢士兵本來就不多,在被分出一群之後就更加少了,周璞知道自己手中的軍隊看上去實力龐大,但是實際上能夠依靠的精銳力量並不多,再加上現在又需要靜等大砲運到前線軍中,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按兵不動,並沒有跟對面的敵人尋求作戰。

  更何況,他也知道自己手下的軍隊來源和成分十分複雜,難以齊心,需要嚴格的約束才能夠投入到戰爭當中,現在絕對不是跟敵人尋求決戰的時候。

  他們一反之前高歌猛進的常態轉而按兵不動,而幕府軍隊卻也沒有利用這個戰機來搶先進攻,只是進行小規模的襲擾,同時抓緊時間鞏固城防,盡全力來增加姬路城的防禦能力。

  不過,在這段平靜時期期間,近畿地區也開始陷入到了混亂當中。大漢已經登陸到了本州島,而且幕府長期無力驅逐他們,反而節節敗退不管幕府為此作出多少解釋,在首當其衝的近畿士民來看都是幕府已經無力再打贏大漢的證明。

  因為歷史的原因,這裡的居民本來就對幕府沒有多少好感,而幕府風雨飄搖的形勢、以及強行擄掠遷移平民的舉措,更加助長了他們對幕府的反感。依照幕府將軍的命令,幕府軍隊在近畿大量遷移人口和物資,而幕府的官兵又暗地裡藉著機會大發橫財,四處搶掠,更佳是搞得各地怨聲載道。

  而這個時候,朝廷開始在近畿打出旗號,更加讓這些地區的人心變得浮動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朝廷畢竟是國家的正統,人們在心理上也更加願意朝廷至少朝廷回歸的話,自己不用被強行遷走。

  原本因為害怕大漢四處燒殺搶掠,所以這些地區的民眾想要逃亡,可是這些時間以來大漢的一路進軍,並沒有進行嚴酷的殘殺,雖然偶爾有些搶掠的傳聞,但是相比幕府軍隊所宣傳的那個形象,已經好了太多。

  對大漢的恐懼漸漸消退,朝廷又進行了宣傳和背書,因而近畿民眾的逃亡潮漸漸停了下來,除了一些被幕府軍隊強行遷走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準備留在本地,靜待大漢軍隊和朝廷入洛,甚至還有一些被遷走的人也在半路上逃跑,溜了回來。

  在這樣的心理環境當中,和周璞暗地裡溝通的那些近畿豪商更加是有恃無恐,他們在回去之後,很快就履行了諾言,想盡辦法籌集了大量糧食通過海船運輸到了大漢軍隊所控制的海港當中。同時,他們還遵照了周璞的命令,大量收集了各個地區的情報告訴給了周璞。

  為了周璞許諾的特許商人的地位,這些豪商都已經被調動了起來,竟然沒有任何遲疑,反而爭先恐後。有了他們的幫助,周璞對畿內人心浮動、物資運轉不暢的事實一清二楚,甚至就連幕府的軍隊部署和兵力也大致摸了清楚。

  依靠著這些近畿豪商的支援,周璞的軍隊積存了大量糧食,原本緊張的後勤供應也開始變得舒緩了下來,幕府的苦心孤詣也隨時付諸東流。

  而這個時候,日本朝廷也開始心急了起來,政仁法皇將一向與周璞交好的右大臣二條康道也派了過來,打算讓他來為周璞壯聲勢、打旗號,順便暗地裡催促他盡快進軍。

  沒有人比這幫公卿更加想要盡快打回近畿,他們自從逃出去之後,做夢都想著打回洛京然後直統天下了。在周璞帶軍北上之後,他們殷切盼望他能夠一路順利進軍,早日打入畿內。而在周璞放緩進軍速度之後,他們也比誰都更加焦急,期望周璞能夠盡快重新進兵。

  他們這種毫無軍事常識的做法自然沒有被周璞改採納,不過因為日本朝廷現在畢竟對大漢利用價值很大,而且現在手裡已經通過橋本實村的努力招募到了一支軍事力量,所以周璞並沒有對他們的要求直接拒絕,而是以各種理由推脫,堅決不肯在就緒之前發動進攻。

  二條康道雖然著急,但是他也不敢對周璞無禮,只好耐著性子不斷勸說周璞,同時還以各種方式來恭維周璞,以便讓他感到朝廷的誠意。

  就在他們兩個各懷心思在牽扯的時候,隨著準備工作來到尾聲,黃昌國也終於帶著大砲回到了軍中。這些朝思暮想的大砲來到軍中之後,周璞這才放下了之前的一切疑慮,開始在黃昌國的輔佐下準備發動對姬路城乃至近畿地區的總攻。

  在他的號令下,他手下的將領和大名們開始重新部署軍隊,大量的軍隊從休整的營地當中傾巢而出,向數十里外的姬路城壓了過去。

  此時的姬路城當中,也是一片騷動,彷彿感受到了大漢軍隊這段時間內的緊密籌備時所帶來的緊張空氣一樣。

  城中最中心的大天守閣,因為位置最高、防衛最嚴密,也就成了京都所司代板倉重宗的駐節地,而因為他在這裡,這裡也就成為了整個近畿地區幕府軍隊暫時的神經中樞。

  自從大漢軍隊開始迫近播磨國境內之後,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員在這裡往來,將消息和文書四處傳遞,也讓這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幾乎在大漢軍隊整體開始重新部署的時候,散步在各處的哨兵和偵騎就已經將敵軍的動向鉅細無遺地傳遞到了這裡,也讓他們再也沒有了僥倖之心。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大漢馬上就要對我們這裡發動總攻了,」在大天守閣的廳堂當中,板倉重宗嚴肅地環視著面前這一群跪坐著的大名和武士們,「諸君,為,報效幕府大恩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他說得十分平靜,而其他人也表現各異,有的人平靜,有的人亢奮,有的人則顯得明顯有些恐懼。

  自從大漢軍隊來到他們陣前的時候,這支軍隊所帶來的壓力,一直都讓他們緊張不安,縱使明知道他們一定會打過來,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忍不住恐懼。

  這些恐懼的人當中,就包括了姬路藩的藩主本多政朝。他從小養尊處優,身體又不是特別好,所以對殺伐一直都十分厭惡,更加捨不得將自己斷送在這種無妄之災當中。

  「所司代大人,現在姬路城的防禦,沒有問題吧?」在一片寂靜當中,他縮了縮身子,有些遲疑地問。「雖然姬路城防禦十分堅固,但是素聞漢寇炮火犀利,如果我們不小心應對的話,恐怕會吃大虧。」

  「根據前線送過來的情報,漢寇專門從海上運來了一些大砲,而且已經將大砲運到了他們的軍中。」旁邊的一位家臣為藩主補充,「這些大砲,想必是專門為進攻姬路城而準備的……」

  雖然這位家臣停下了話頭,但是大家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潛台詞了大漢軍隊最近這些時日十分平靜,顯然就是在等待這些大砲的支援,而既然這些大砲值得他們如此等待,那麼威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想到被鋪天蓋地的炮火所轟擊的場面,每個人的心頭都好像多了一塊沉重的大石,因而氣氛也就變得更加壓抑。

  在這一片寂靜當中,板倉重宗不動聲色地看著本多政朝身上。

  「大漢軍隊正在調用大砲的消息,我也早有耳聞。那麼,藩主覺得我們應該怎麼應對他們呢?」

  因為對方的語氣有些森然,所以本多政朝更加不安了,但是求生的慾望讓他大起了膽子,抬起頭來看著板倉重宗。「大人,漢寇的炮火犀利,如果我們被動挨打的話,肯定會給我軍帶來重大損失,更別說現在大軍云集在小小的姬路城周邊,就連迂迴躲避的空間都沒有。所以……所以在下覺得我們應該採取主動的應對方法,要麼直接進攻,趁漢寇驕狂自大立足未穩去襲擊他們,將他們的大砲破壞掉;要麼……要麼就後撤,讓我軍得到足夠的迂迴空間,然後從後方調集更多援軍,讓我們在近畿再和漢寇決戰!」

  他說完之後,有意停頓了一下,觀察板倉重宗的態度,但是對方卻毫無所動,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他這個主意,看似是有進有退,其實卻全都是在為退而做打算如今漢寇氣焰如此囂張,又是一路節節勝利,板倉重宗怎麼可能會貿然派出大軍出城跟漢寇決戰?他真正的重點是想要勸對方讓大軍後撤,同時也給自己逃離姬路提供機會。

  眼見對方沒有發怒,本多政朝大起了膽子,繼續開口了,「大人,在下說後撤,絕不是指放棄姬路城,而是說讓小部分人守在這裡,大部分人後撤,為我軍贏取空間。姬路城城池完備,就算只留一部分人,相信也能夠拖延漢寇很長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內我們就能在畿內重新佈防,還能夠得到關東更多的支援,那時候就算和漢寇決戰也更有把握這樣的戰法,也更加切合將軍大人堅壁清野,以逸待勞的宗旨。」

  「那藩主你呢?如果姬路城丟失,你將如何自處?」板倉重宗突然冷冷地反問,「難道你是想要帶著小部分人留在姬路城當中,與藩城共存亡?」

  這個反問中的譏刺,本多政朝當然能夠聽出來,不過性命攸關,他也只能強忍住心中的尷尬。「大人,如果大人採用在下的策略,在下願意前往江戶,為大人尋求更多支援!我們本多家是幕府最親信的譜代大名,而且……而且家中在幕府頗有影響力,若能夠由我來為大人說項的話,恐怕更加能夠說動將軍大人!」

  為了求生,他也不顧體面了,哀懇板倉重宗讓他回江戶。

  然而,他的話卻並沒有說動板倉重宗,反倒是讓他的笑容變得更加冰冷了。

  「本多政朝,你說得對,你們本多家是幕府最親近的譜代大名之一,遠在我們板倉家之上……」他一邊冷笑,一邊輕輕地站了起來,然後突然沖本多政朝大喝了起來,「可是德川家對你家、對你恩義如此深重,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刻,你還不思回報,反而只想著逃跑呢!」

  他這一聲大喝,驚得本多政朝的臉色更加蒼白,就連身體都微微發抖了,而其他人也滿面駭異,大氣也不敢出。

  「姬路城是畿內的門戶,只要從姬路城出去,前往畿內就是一片坦途,沿途當中就再也沒有能夠和姬路城相提並論的要塞了……」板倉重宗掃視著面前的一群人,厲聲說了下去,「如果因為漢寇派了大砲過來,我們就要往後退卻,把姬路城拱手讓人的話,那接下來呢?在其他城池碰到漢寇大砲的時候,我們是不是也要退,一路退到關東去,甚至把江戶也讓給漢寇?!」

  本多政朝本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但是因為所司代大人看上去已經怒氣洶洶,所以他一時也不敢再說話。

  「我知道,你們畏懼漢寇,不想和他們決戰,更不想要在這裡去領受他們的炮火……可是我要告訴你們,現在我們決不能退卻,就算是面前有漢寇的大砲,也必須頂在這裡,讓漢寇看看武士的意志!」板倉重宗繼續對他們鼓勁,「況且,姬路城依山而建,城內多處高樓壕溝,絕不是區區炮火就能夠輕易夷平的,就算漢寇炮火再凶,他們終究還是要派兵過來和我們打,而那時候我們就可以一座房屋一座房屋地跟他們爭奪,讓他們流盡鮮血!」

  板倉重宗知道,幕府給他的任務就是要在這裡消耗漢寇的力量,讓他們明白幕府絕不是輕易就能夠戰勝的,然後再用這種形勢來逼著他們和幕府談和。而之前犯了重大過錯的他,也再也沒有了繼續犯錯的資本,只能夠戴罪立功。

  所以,雖然本多政朝的建議不無道理,但是他卻絕對不能採納,只能帶著大軍在這裡拼了命和漢寇消耗,就算是以命換命,他也要讓將軍大人滿意。

  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就必須展示出毫不退縮的意志力,讓所有人都不能動搖。

  在大家飽含著畏懼的視線下,板倉重宗從腰間猛然拔出了佩刀,然後重重地向旁邊的案几上斬落,鋒利的刀鋒乾淨利落地將案几斬斷,也帶來了一聲轟然巨響。

  「幕府恩養我們這些人這麼多年,現在是我們回報的時候了,我等武士只能以生命回報主公的恩義,不能有半點遲疑。內藤老中的事蹟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吧?他在九州島上竭盡全力抵禦漢寇,力竭之後剖腹殉身,回報了將軍大人的厚恩!」板倉重宗拿著刀,狠厲地看著這群部下,然後指著已經被砍成兩段的案几。

  「內藤公的所作所為,才是我等的楷模,今後誰要是再敢說什麼退卻的話,誰要是敢於懈怠,不和漢寇拚命,那麼他就是這樣的下場!」

  已經臉色發白的本多政朝再也不敢說話了,他渾身顫抖地伏在地上,而其他人也被板倉重宗嚇住了,再也不敢提退卻的想法,而是紛紛表態自己將會和漢寇死戰到底,絕不辜負將軍大人的厚恩。

  等到所有人被叫走去做臨戰準備之後,板倉重宗才將刀收回到了腰間刀鞘中,他的怒氣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平靜。

  「大人真是慷慨激昂,不愧是幕府的棟樑之臣!」老中筆頭土井利勝派過來的使者高木清向他恭維。「若是幕府當中人人都如同大人,又怎麼會又今天的災禍!」

  「和漢寇談得怎麼樣了?」板倉重宗沒有理會他的恭維,而是直接問。

  在初次接觸失敗之後,這段時間裡面高木清再度同大漢進行接觸,小心試探談判底線。

  「漢寇還是不肯讓步。」高木清搖了搖頭,也斷掉了板倉重宗的最後一絲僥倖。「這一戰是免不了了。」

  板倉重宗嘆了口氣,沉重地看向了遠方。

  在他的視線下,遠處的蒼穹和積云好像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了一個龐然大物的模樣,而這個猙獰的怪物,正一點一點向自己壓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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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4章 攻城戰

  「我會留在這裡,盡力抵擋漢寇的,能擋多久就擋多久。」看著窗外一片模糊的烏云,板倉重宗低聲說,「只不過,其他人的想法未必就同我一樣了,你也看到了,現在很多人心有動搖,不願意留在這裡死戰。」

  「幕府之前已經授予大人全權,大人可以在這裡調遣處罰任何一個人,誰要是不服從大人的命令,大人處罰便是。」高木清微微一笑,「在在下離開的時候,老中大人也對在下交代過了,如今對幕府來說唯一要務是抵禦漢寇,保全幕府,誰要是不服從命令,誰就是幕府的罪人,不管是譜代大名還是武士,若是罪人,就決不能姑息。」

  「只盼一切都能如老中大人預料吧。」得到了對方的支持之後,板倉重宗卻並不顯得高興,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我絕不會有負於將軍大人的厚恩。」

  他確實心情十分沉重,原本按照一般原則,守城的時候是不能夠死守在城內的,而應該主動出擊,在城外牽制消耗敵軍。可是因為顧忌大漢野戰的強勢,他根本就不敢作出這種決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漢掌控主動權,自己只能被動縮在城內等著他們進攻。

  之前高木清去了大漢軍隊一趟,查看了大漢軍隊的實力,根據他的報告,這支向他們壓過來的軍隊裡面,大漢官兵很可能足有上萬人,考慮到之前大漢的表現,板倉重宗實在沒有派兵出去野戰牽制的勇氣。

  「這段時間在下會想盡辦法同漢寇談判,讓他們面對現實,和幕府妥協……」就在這時,高木清再度開口了,「大人,不管時局多麼艱難,還請堅持,每多堅持一天,幕府就多一分安全。」

  就在當天,板倉重宗以姬路藩藩主本多政朝怯戰為由,下令剝奪了他和他的親信家臣們的統兵之權,讓自己帶過來的武士們掌控了整個軍隊——之前他來到姬路城的時候,原本的藩軍雖然成為了他的屬下,但是本多政朝作為藩主還是能夠指揮的,但是現在他已經被板倉重宗直接剝奪了一切指揮權,只准他帶著親信武士協助守城。

  本多政朝對板倉重宗的一意孤行惱怒不已,但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又沒有辦法,只能一邊忍受一邊憤憤不平地跟幕府內部的本多家親戚訴苦告狀,被強留在了姬路城當中。

  ……………………

  誠如板倉重宗等人所預料的那樣,大漢軍隊很快就壓到了姬路城下。

  在高聳的城垣之外,黑壓壓的一大片軍隊猶如潮水般湧現了出來,到處都是軍旗招展,人頭攢動,就連小聲的喧嘩也匯聚到了一起,吵得人耳膜生疼。

  大軍在城外就地紮營,形成了一個在城下的半圓包圍圈。

  就在大軍所圈佔的營區當中,有一座小小的山包,而周璞和黃昌國就選擇將這裡作為大營,豎起了帥旗。

  就在這座小山包上,周璞和黃昌國等人,拿著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對面的姬路城。

  長長的石製城垣,厚重地矗立在地面,上面還佈滿了城垛和射擊孔,而在城垣之後,一座座高聳的天守閣隱匿在若隱若現的烏云當中,猶如是盤踞在山巔上的白色巨像一樣。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此城確實險要。」觀察了許久之後,黃昌國長嘆了一聲,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若是沒有重型火炮的幫助,強行進攻的話,恐怕我軍的傷亡不會小!」

  姬路城地勢險要而且工事完備,如果守軍意志堅強的話,肯定能夠給進攻方造成重大損失,更何況自己手下帶的部隊還良莠不齊,充斥著大量藩軍和新近補充的部隊,戰鬥力和戰鬥意志都十分值得懷疑。

  「幸好我們現在已經有了重炮。」周璞也十分慶幸,「只要用炮擊來一點點蠶食敵軍的話,想來也不會那麼難打。」

  「大砲是有了,但是砲彈畢竟有限,雖然高麗那邊已經在全力供應我們了,但是畢竟沒辦法只顧著我們這邊,所以我們也沒辦法一直用炮來轟。」黃昌國黑沈著臉,「再說了,這座城不管怎麼炮擊,還要派人進去打的……如果守軍沒有逃跑的打算的話,那麼這就是惡戰。」

  「那……那黃參議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周璞有些遲疑了,「我軍人數甚少,可不能消耗在這裡!」

  他口中的我軍,當然只是指他麾下這些大漢官兵了。在周璞看來,除了大漢軍隊之外,其他的藩軍都不可以完全信任和依賴,都只是用來消耗的部隊而已。

  「攻城戰,最容易消耗人命,而且一片廢墟也無法發揮我軍陣列和戰技的優勢……所以大人,我們不能將自己手裡的漢軍投入其中。」黃昌國馬上對周璞說,「這次攻城,就全交給日本人自己來辦吧。」

  「好,我就按這個來下令。」周璞馬上同意了他的看法,然後又惡狠狠地看了遠處的姬路城一眼,「讓那些日本人去打,我們讓漢軍當督戰隊,誰要是敢撤下來就殺了誰!」

  計議已定之後,周璞將自己手下的日方將領們都叫到了自己的帳下。

  經過這段時間的演變,他手下的日本軍隊兵力和實力都在膨脹,但是也隱隱然形成了幾個小勢力圈子。

  一方是他在九州帶過來的大名聯軍,以島津家和立花宗茂為首,這些人以搶先投靠大漢的功臣自居,而且相對更得周璞的信任,而且經過大漢軍隊長時間的訓練和幾次實戰嗎,他們的作戰經驗和戰鬥力最強。而且為了爭奪戰功和領地,他們也最為賣力。

  一方是幾個投靠大漢的西國大名,以實力最強的毛利家為首,這些人都是為了達成大漢的允諾,為了擴大自己的領地而投靠大漢的,因為家業根基都還在,所以他們有所保留,不願意拼得太慘,而且相比第一類要戰鬥力稍次一些。

  一方是日本朝廷在北進當中招募的兵將,以右大臣二條康道和左近衛中將橋本實村為首,他們心心唸唸想要早日打入近畿,然後衝進京都恢復朝廷,戰意最為高昂,不過他們部下的軍隊大部分都是新近招募的,戰鬥力並不高,有些人甚至是流離失所只為求一口飯吃的流民,他們人數最多卻也最不為周璞等人看重。

  這三方勢力各有優劣,而且互相面和心不合,彼此之間經常暗自鬥爭,而周璞也樂意看到這種局面,所以有意鼓勵他們的暗自鬥爭,他們互相制衡,自然也可以提高他的權威。

  然而,現在不是叫他們內鬥的時候了,相反,現在需要他們眾志成城,團結一致……做炮灰。

  將這些將領們叫過來之後,周璞跟他們說了一下自己的安排,尤其是著重提到了盡快攻下姬路城的重要性,催促他們盡快準備,然後發動進攻。

  不出他的意料,這些將領們馬上都陷入到了遲疑當中,他們都對面前的城垣有些心悸,不太希望在這裡消耗自己的實力。

  「莫非諸位覺得打仗就是走走路就行了,不用死人的嗎?!」周璞佯做發怒,大喝了出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難道還能夠顧忌傷亡?若有誰不敢上陣,現在就說出來,本官可以讓他回家!」

  他的怒吼,讓原本有些紛亂的營帳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你們都害怕攻打堅城,害怕白白流血,可是現在我們手裡有大漢的重炮,有無堅不摧的攻城利器!有了這樣的利器輔助,城內的守軍絕對不是你們的對手!」周璞繼續給自己的部下們鼓動,「在攻城之前,我們會用大砲狠狠地轟擊對面,到時候你們再衝,一定可以拿下。」

  一時間還是沒有人開口,不過氣氛總算輕鬆了一些。

  周璞將頭轉向了二條康道,「右府大人,之前不是你們一直都在催促我們進軍,早日打進畿內嗎?怎麼……事到臨頭又退縮了?別忘了,我們打入畿內,得利最大的是你們朝廷,接下來打下來的土地,也都是你們朝廷的領地!如果你們自己都臨陣退縮的話,豈不是讓人齒冷?又怎麼建立朝廷的威信?」

  二條康道原本就是個年輕氣盛的人,在受到了這樣的刺激之後哪裡還肯忍耐,他當即就站了起來,向周璞行了行禮。

  「大人,攻城就交給我們吧,我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此城打下來,為進軍畿內開路!」

  對朝廷來說,最重要的是盡快打進畿內,確立在近畿的統治,現在多死點人還可以承受。

  「右府大人有這樣的決心自然是最好,但是這麼艱巨的任務,怎麼能夠讓你部一力承擔呢?」周璞微微笑了起來,「我已經決定了,接下來攻城是全軍一起上,輪番上陣,誰都要為全軍付出努力。當然……這也不會是白白努力而已,我已經決定了,誰要是在此戰當中立下功勛,就可以得到重賞!」

  一聽到重賞,其他人的注意力迅速擊中了起來,每個人都看著周璞。

  而周璞卻不為所動,逕自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此戰意義重大,而且殊為艱苦,所以必須要予以重賞。誰要是帶著部隊突破城防,殺入到本丸當中,加封領地十萬石,誰的部隊先破掉外圍天守,加封領地十五萬石,誰的部隊先拿下大天守閣,就加封領地二十萬石!」

  雖然他的語氣平淡,但是其他人都倒抽了一口氣,為一座城直接就撒出了這麼多封賞,確實出乎了他們的預料,不過這也看出來了這位天朝使臣對此戰的重視。

  「我親自在後方督戰,看你們作戰,誰要是奮勇爭先,立下了功勛,就一定會得到封賞……但是誰要是畏縮懈怠,不敢死戰,那就不要怪我們軍律不客氣了!」在提出了封賞之後,周璞開始威脅他們,「要是被軍法處置,不光是自己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就連家族的領地也要被褫奪,還請諸位不要令家族受辱蒙羞!」

  「是!」眼看周璞說得如此決絕,這些藩主和將領們都心下凜然,直接以頭觸地,應了下來。「謹遵大人之命!」

  就在當天的下午,大漢軍隊的陣勢開始散開,然後進一步向姬路城下壓了過去,在他們進軍的時候,城內一片寂靜,毫無所動,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但是當他們接近到城內各個防禦工事的射擊距離之內時,裡面的鐵炮和弓箭就開始發動了,大片大片的彈丸和弓箭帶著破空的呼嘯聲向攻城的大軍襲了過來,帶來了一片傷亡。

  而攻城軍很快就默然帶著傷亡的部隊退卻,並沒有進一步進攻——這只是最開始的試探而已,為了摸清楚城內的防禦力量的側重點和分佈,並沒有直接開始攻城的打算。

  這些試探性進攻的部隊在撤退的時候,也順便將自己懈怠的土方和石塊扔進了城外的壕溝,這些最外圍的壕溝開始被慢慢填平。

  隨著時間的流逝,攻城軍隊最倚重的利器開始登場了。這些重炮被砲兵們小心地推到了城下。經過剛才試探性的進攻,這些砲兵大致已經摸清楚了城內遠程武器的攻擊極限,所以放心大膽地在大漢官兵的掩護下將炮推到了城下——當然,這也是因為外面的壕溝被填平了的緣故。

  在炮車停下之後,這些大砲被慢慢地重新架到了地面上,然後砲兵們開始緊張地部署大砲,調整炮擊的諸元,在旁邊的士兵們的注視下,粗大的炮管漸漸昂起頭來,對準了不遠處的姬路城。

  當一切準備好了之後,周璞和黃昌國也下達了炮擊的命令。

  「開炮!」軍官們一聲大喝,同時和旁邊的所有人一起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大地幾乎震顫了起來。

  炮火耀眼,升騰起來的煙火阻斷了每一個人的視線。天空當中全是鐵彈在空中嘶吼的淒厲的喊聲。這些巨大的鐵質砲彈,經過火藥的加速,就像神靈的彈珠一樣狠狠地砸到了對面的城牆上。

  在第一輪的炮擊開始之後,砲兵們暫停了一下,觀察了一下炮擊的效果,然後重新開始調整了炮擊的準備,接下來繼續開炮。

  在守軍頭頂上的空間裡,沉重的砲彈轟中了石質的城牆,然後許許多多巨大的鐵塊和石塊崩裂開來,先是飄飛到空中,然後紛紛跌下,重重地砸到了地面。在天空當中,因為煙塵的遮蔽,驟然像暴雨即來時那樣漆黑一片。

  在砲彈的轟擊和崩裂中,火花四濺,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而在若隱若現的世界裡,從這一頭到那一頭,整個大地似乎都在搖晃,下沉,分裂,融解,猶如是地震再現一樣。

  無限廣大的空間跟大海一樣在抖動。極其劇烈的爆炸,讓一切都失去了顏色,有很多人甚至發現自己已經暫時失聰,小片小片碎裂的鐵塊石塊不停地墜落地面,彷彿是在下一場冰雹一樣。殘肢和鮮血混雜在一起,更加為這一幕可怕的景色增添了幾分淒厲。

  周璞和黃昌國站在營地上,拿著望遠鏡看著自家軍隊的炮擊,即使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著這一幕幕他仍舊有些心有餘悸。

  就在他的注視之下,原本堅固的城牆已經被打開了多個缺口,就連白色的城牆也被染成了灰黑色,而城內的那些城垛,好像也有不少被埋入到了廢墟當中。

  「在這樣的炮火面前……沒有什麼要塞可以倖免吧……」周璞不禁感嘆。「只要砲彈足夠,什麼要塞都只能被夷為平地。」

  「世上從來就沒有攻不破的要塞,更何況現在我們有了這樣威力巨大的攻城炮。」黃昌國也是一臉的自傲,「除非未來有人可以用鋼筋來築城,否則什麼要塞都不在話下。」

  「難道還有人能用鋼筋築城嗎?」周璞感到有些好笑。

  「未來說不定有呢?」黃昌國也笑了笑,然後終止了這個玩笑話。「好了,大人,請下令總攻吧。」

  因為砲彈所限,所以大漢軍隊限制了炮擊的規模和持續時間,今天用大砲轟開外城的城垣,效果已經十分令他們滿意了。

  「全軍進攻!」周璞馬上就對旁邊的傳令官們下達了命令。

  而這些傳令官們,也帶著他的命令四散而去,催動了他身邊的每一支部隊。

  然而,彷彿是被激活了一樣,整個大軍的陣勢開始起了變化。大部分方陣開始向姬路城壓了過去,陣型也越來越散亂,而大漢軍隊大軍後方集結,然後列陣督戰,彷彿是一道隔開境界的紅牆一樣。

  依照周璞的命令,大漢軍隊將會在這裡督戰,每一輪衝進城內進攻的部隊,誰要是敢於退卻,就地射殺,決不寬恕。這也是為了斷絕攻城軍的退路,讓他們只能死戰。

  接著,伴隨著山呼海嘯一般的呼聲,數不清的人流呼喝著匯聚到了被轟開的城牆缺口處,向城內擠壓了過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5 00:31
第1665章 用倭人攻倭城不易

  在周璞的注視下,他部下各個部隊的日本兵強行突破到了城下,向城牆之間的缺口湧了過去。也許是因為心理壓力太大,他們中的許多人瘋狂地嘶吼著,面孔都變得扭曲了起來。還有一些人眼睛都滲出了血絲。

  而在他們衝鋒的時候,整座姬路城還是一片寂靜,除了城牆的垮塌和石塊跌落的聲音之外,一點人聲都沒有,好像已經是被剛才的炮擊所震懾了一樣。

  然而,當進攻的兵士們衝到了城垣裂開的縫隙之外時,城內開始出現了些微的騷動,好像從懵然當中甦醒了過來一樣。接著,密集的槍響聲和弓弦聲開始從城頭其他地方響起,大量的彈丸和弓箭向這些缺口飄了過去,很快就讓一些人皮開肉裂,倒了下去。

  不少人直接就被打死了,而有些人則是受了重傷,哀嚎著躺倒在地上,不管生死,他們青色的衣服也被染上了鮮紅的血色,這種哀嚎讓人聽來頭皮發麻,而且在這種環境下,他們肯定不會得到良好的救治,幾乎已經等若進入了鬼門關。

  但是沒有人注視這些袍澤,仍舊嘶吼著向城中衝過去,上面的軍官事前已經跟他們說過了,只要打下此城,就會重重有賞,讓他們得到下輩子享用不盡的好處,而且可怕的大漢軍隊也在後面督戰,沒有人敢於就此退卻。

  這些人頂著頭上的火銃和弓箭,踩著崎嶇不堪磚石廢墟衝到了一個被炮火轟開的巨大缺口,然後一路衝進城中,但是他們並沒有得到勝利,就在他們的先頭部隊剛剛衝進城垣的縫隙時,城中一支部隊也立刻對他們進行了反擊。

  這支部隊早有所備,而且裝備十分精良,穿著明晃晃的鎧甲,一看到這群突入進來的敵軍,他們就狂吼著衝了過來,手中的薙刀被挺在了前方,刺中了最前方的敵人。

  這群突然進行衝擊的部隊,顯然有些出乎於攻城軍的預料,他們慌忙挺起了手中的武器,想要列陣據敵,但是這裡擠了這麼多軍隊,人擠人情況下倉促之間又哪裡來得及列陣?更何況為了爭功,這些人還是各支部隊搶先衝過來的,連指揮都十分不靈便。

  就在他們惶急的叫聲當中,這群武士衝到了他們的面前,然後馬上就帶出了片片的血光,甚至還有殘肢掉落到了地上。一聲聲慘叫不絕於耳,很快就讓其他人心中膽寒,有些人被嚇破了膽想要往後退,但是後面一直又有人湧了上來,結果兩邊擠在了一起無法脫逃,只能面對這群武士的攻擊。

  這群武士瘋狂地劈砍著,隨著他們的刀鋒,大片人倒斃在了地上,而他們身上的鎧甲卻讓他們沒有受到多少損傷,而在他們強行的突擊之下,衝進城中的前鋒部隊慢慢後退,退出了城牆之外。

  然而,在這些先鋒部隊退卻之後,攻城軍的攻擊卻並沒有停止,很快就有一大群同樣穿著鎧甲的士兵衝了進來,他們同樣拿著長長的薙刀,然後以同樣的瘋狂向這群守軍迎擊而去,劇烈的廝殺在城牆下反覆延續著,雖然這支守軍十分勇猛,但是他們畢竟無法阻止數倍於他們的狂潮,他們的士兵一個個倒斃在了地上,陣線重新向城中推了過去,巨大的傷亡讓他們無法支撐。

  他們撤走之後,這個城牆的缺口終於被攻城軍攻破了,而這時,滿地都已經是兩方軍隊的屍首,這些殘軀內的鮮血在地上不斷流淌,染紅了這片廢墟,看上去淒厲而又恐怖。

  而這些死傷者的慘狀,已經沒有人再注意了,這些攻城軍甚至沒有時間歡慶自己小小的勝利,拿著武器強行衝入到了城中。而對他們來說,攻打姬路城的煎熬甚至才剛剛開始。

  他們衝入城中之後,城牆上的炮火和弓箭並沒有停歇,不時有人因為中槍而沉悶地倒下,但是攻城軍畢竟已經在城中有了一個立足之地。

  衝進了城內之後,這些攻城軍一部分沿著廢墟垮塌的磚牆攀上了城牆,和守軍開始劇烈地廝殺;而另一部分則帶著小心翼翼的恐懼感,向城內的慢慢地推進。

  姬路城的西之丸內有一片大池塘,這是為了給城內提供水源而用的,但是在這個時候也成了攻城軍的巨大障礙——因為他們只能沿著池塘間的小道向前進攻,而在周圍有許多院落和建築,帶給了他們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武士東鄉重方,正是這群軍隊當中的一員。

  他是島津家的家臣武士,之前因為藩主島津忠恆的指派,成為了周璞身邊的護衛,既保護他的生命安全也執行了監視任務,在大漢軍隊進攻九州、島津家如願以償成為九州的主人之後,他的任務也圓滿完成,重新回到了島津家。

  這時候島津家已經集齊了藩內的大軍,準備隨著大漢一起北上迎奉朝廷,而他也因為自己的功勞得到了榮升,成為了島津藩軍中的一位軍官,隨著藩主一同北上。

  作為世代的武士,他並不反感戰爭,甚至有些躍躍欲試,希望在戰爭當中大展身手,讓祖先泉下得到告慰,也讓自己成為因為功勞而成為高級的旗本武士甚至大名。但是這一路上進軍十分順利,並沒有發生什麼大戰,所以他並沒有得到什麼表現的機會,這倒讓他有些失望。

  不過,在姬路城的戰事開始之後,他終於得到夢寐以求的機會了。他帶著自己手下的藩軍士兵,在經過了最初的血戰之後,搶先衝入到了城中。

  不過,他也知道,這不是他的終點,想要建功立業,那必須拿出更大的勇氣——也許還要運氣。

  他壓抑住了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帶著手下的部隊和別處的部隊一起往前慢慢走著,想要擴大佔領區,可是就在他們沿著池塘中的小徑走到了城內的邊緣時,各處院落當中好像突然出現了點點閃光。

  最初的一剎那間是死寂的,只看到星星點點的閃光,但是很快,密集的火銃射擊聲開始轟然響起,讓每個人的耳膜都發疼。

  從各處方向打過來的彈丸轟擊到了許多人的身上,帶來了痛苦的哀嚎,也讓所有人都產生了恐懼,有些人嚎叫了起來,拿著手中的火銃四處亂發,有些人則躬下身來想要用同伴的身體來遮蔽自己,而有些人甚至直接就往後跑。

  然而,無情的打擊還在繼續,密集的彈丸沿著小徑各處掃過,幾乎每處地方都有人受傷,這種無情的打擊很快就讓攻城軍驚慌失措,有些人搶著去拿武器,他們叫喊著,奔跑著,但是因為小徑太窄,有許多人直接就被被自己人撞倒了下來,踩得受了重傷,還有些人因為無法可想,乾脆就直接跳落到了池塘當中……

  在紛亂的槍擊和煙霧當中,這些被襲擊的士兵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他們自己四處亂竄,甚至有些人互相砍殺。有些嚇昏了的人直接跳落到池塘當中,而穿著盔甲的他們很快就沉落了下去,他們瘋狂地在水中拍打呼喊,不知所措地在水中亂竄,想要借力脫下自己的盔甲,但是還是只能無可奈何地漸漸沉了下去。

  水吞噬了這些人的哀號,血液也在池塘當中擴散,很快就讓池塘變成了一片紅色的汪洋。岸上的人看著這些人的命運,更加驚恐地互相呼喊。槍彈繼續從每個黑暗的角落裡放射出來。到處都是濃煙和紛亂以及隱約的火光。

  在這混亂的秩序當中,東鄉重方勉強維持著自己部下的秩序,他不停地推開衝向自己的士兵,以免被他們推落到水中,甚至還拔刀砍殺了一個想要逃竄的部下。

  「跟著我走!跟著我走!」在一片混亂當中,他拿起佩刀大喊,「別往後退!」

  在他的強行鼓動下,他的部下終於穩住了陣腳,並且跟著他一點點地沿著小徑往前蹭。依靠兵器甚至人的屍體的遮擋,他們衝到了這條小徑的盡頭,而這裡又是一道矮牆,矮牆之上才是院落。

  他左顧右盼,發現周圍並沒有可以利用來攀越的工具,也沒有更好的可以突入的地方,於是焦急之下,他把心一橫,轉頭看向了旁邊。

  放眼所及,他看到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這個人他依稀記得是薩摩藩的年輕武士,之前和他還曾有過一面之交,在進軍的時候曾經交談過幾句。

  「你們幾個人給我趴下,讓我們剩下的人跳上去!」他大聲對對方喝令。

  到處的轟鳴聲,瘋狂傾斜打過來的槍彈讓一切話語聲都顯得有些虛幻,對面這個年輕人一下子沒有聽清他的命令,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在這樣高度緊張激烈的戰事當中,每個人都有神遊物外的時候。

  東鄉重方焦急地再度向對方重複了命令,而這次對方終於聽清了,他有些惶急,但是還是服從了命令,趴臥到了地上,而另外幾個人也按照他的命令疊在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東鄉重方把心一橫,然後踩到了這群人的身上,一躍而上衝進了布有防哨和路角房屋的窗口,木質的窗櫺很快就被他撞碎了,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然後在一片煙霧當中,隱隱約約地看到了裡面有兩個人。

  這兩個人看上去都十分年輕,而且裝束都有些像他,唯一不同的只是手中拿著的火銃而已,可是在看到面色猙獰、染滿了灰塵的他時,這兩個人卻好像見了鬼似的,臉上露出了駭異的表情。

  他們的火銃還在冒煙,看得出來他們剛剛還使用過它,在看到了東鄉重方的時候他們重新拿起了火銃,想要重新裝填。可是東鄉重方哪裡肯給他們這樣的機會?他拿起手中的佩刀,默不作聲地就朝他們兩個衝了過去。

  狹小的房間並不能給這兩個人多大的迴旋餘地,他們兩個同時發出了怪叫聲,然後不約而同地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火銃,從懷中掏出了匕首,想要一起上來向他迎擊。

  可是這時候東鄉重方已經衝到了他們的中間,揮起刀來重重地向兩邊掃了過去,兩邊的年輕人想要抵抗,然而他們生疏的戰技又如何是東鄉重方的對手?

  在金鐵的交鳴當中,東鄉重方的佩刀砍斷了迎擊自己的匕首,鮮血瘋狂地迸射了出來,濺落到了他跳進來的窗櫺邊,刀在兩個人當中都劃出了深深的傷口,其中一個人幾乎整個被腰斬了,就連內臟都滑了出來。

  鮮血和內臟的腥氣直衝鼻端,讓東鄉重方禁不住掩住了鼻子,而後面他的部下也跟著一起翻越了上來。當他們聞到這樣的刺激氣味的時候,幾乎都要嘔吐了出來。

  就在東鄉重方的帶頭衝擊之下,他們終於衝進了這間小小的房間,為自己的這支小部隊贏得了一個立足之地,而窗口上原本的障礙物已經被他們一下子打落下來了,也讓幕府軍隊在城內的防禦工事出現了最初的一點點缺口崩潰。

  「大家在房間裡面休息下!這裡是安全的地方!」終於暫時得到了安全的東鄉重方,突然感覺到身體內有一種說不出的疲乏感,好不容易才用佩刀支撐在地上,沒有讓自己倒下。「休整一會兒,等待援軍!」

  一邊說,他一邊走到窗口邊,觀察了一下後面的情況。在池塘的小徑上面他看到了多具屍體,悽慘地零落在路邊,直到這時候他才驚覺,自己竟然是莽然從這條路上衝過來的。

  他的視線慢慢地滑到了自己剛剛跳上來的地方,然後看到剛才那個接受他命令臥倒在了地上,成為他的墊腳石的年輕人。

  這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此時正仰天躺倒在了地上,膚色比剛才他看到的樣子還要蒼白,而在他兩隻黑色的眼睛當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洞,彷彿眉心之間又開了一隻黑眼睛一樣。

  在這樣的戰鬥當中,自己和這一路上躺倒的人們沒有任何不同,只是運氣稍微好上一點而已,若是有那顆彈丸稍微偏移一下,倒下的就會是自己。

  東鄉重方驀然覺得心中一堵,幾乎就在一瞬間就轉開了視線。

  而在城牆之下,混亂還在繼續,在各處的城牆缺口當中都在爆發激烈的戰鬥,有些地方和東鄉重方一樣,付出了慘重損失之後,攻城軍終於突入到了城中,迎接新的挑戰;而有些地方,因為城內的抵抗實在太過於激烈,所以戰線一直都無法往內推進,反而被慢慢地推到了外面。

  廝殺到最激烈的時刻,有些攻城的軍隊終於抵受不了慘重血腥的傷亡,他們慢慢往後退卻,有些人甚至扔下了武器直接就嚎叫著往後跑。

  往後逃跑撤退的攻城軍和後續增援進攻的人糾纏在一起,更加重了紛亂的程度,不少人人踐踏在受傷倒地的人身上,地下到處是呻吟聲,有些人甚至活活地被踩死。驚惶嚇昏了人們,失去了理智也忘記了身上背負的命令,兵土和軍官互相找尋,但是一切都已經陷入到了混亂當中,有些人臥倒在地上,而有些人一路往城下退。

  他們在後退的時候不時爆發出一陣喧鬧的喊聲,這種喊聲混合在槍炮的交鳴當中,讓巨響淹沒了一切。

  看著面前騷動的景象,周璞和黃昌國微微皺起了眉頭。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回去!回去!」在大漢軍隊的陣前,幾個知道日本話的大漢軍官大聲高叫,想要讓這些退卻的士兵停下腳步。「大帥有令,誰要是臨陣脫逃,殺無赦!」

  而在這些軍官的後面,身穿鮮紅軍服的大漢官兵已經列陣,明晃晃的火槍和長槍開始指向前方。

  但是他們的喊聲已經淹沒在了嘈雜的巨響噹中,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聽清,就算能夠聽清的人,也在後面人的推擠下繼續朝前湧了過來,眼看就要衝到大漢軍隊的陣前了。

  「開火,開火!不許一個人臨陣脫逃!」當看到這些潰兵眼看就要逃回來的時候,周璞終於忍不住了,下令大漢官兵執行督戰任務。

  「開火!」得到了命令的大漢軍官馬上跟著下令。

  大漢軍隊馬上開火,許多爆炸開的黑色煙柱子,在槍管當中冒起,象旋風一樣向空中捲去,向大漢軍隊陣前湧過來的人浪幾乎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驟然停下來了。黑色煙火帶著呼嘯的彈丸毫不留情地掃蕩著大地,哪怕這些潰兵之前還是他們的戰友。

  刺耳的尖叫聲越來越密地潑在退卻的人的身上,不許任何進攻的人退回到自己的陣地之前,而在他們果斷的轟擊之下,果然就沒有人能靠近這裡。一道道的波浪在地上留下了多具的屍體,也壓住了他們退卻的腳步,慘烈的嚎叫終於讓這群人恢復了理智,明白了自己無處可退的事實。

  「趕緊回去,回去攻城!」這些大漢軍官繼續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再有敢於退卻者,殺無赦!」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9-6 10:2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9-6 09:08
第1666章 破城在即

  在周璞的命令之下,大漢軍隊決絕地執行了督戰的任務,在示警無效之後直接就對退卻的己方攻城軍隊開火,殺死殺傷一批人之後,他們退卻的腳步終於被阻止了。

  火槍的轟鳴驚醒了這群人,他們遲疑地四處張望,卻發現他們已經夾在了督戰隊和敵軍的城池之間,兩邊都在向他們開火。

  因為大漢軍隊這邊的炮火更加犀利,所以他們又被壓得往城邊退卻,慢慢地回到了城下。他們也終於明白,大漢使臣之前所說的一切都是動真格的,他一定要拿下這座城市,也決不允許任何人退卻。

  在進退無能的窘迫境地下,原本已經十分混亂的攻城軍現在變得更加無序了,但是大多數人卻被激發出了血脈中的蠻勁,重新拿起武器嚎叫著向城內衝了過去。

  大漢使臣之前說得十分清楚了,若是拼盡性命在城下作戰,立功就會有封賞,縱使死了還有撫恤,可要是作為敗軍被督戰隊陣前射殺,那就什麼都沒有了,只會帶著懦夫的罵名離開人間。

  周璞一直在陣前拿著望遠鏡觀察動向,看到這群潰兵在大漢軍隊的轟擊之下已經重新開始攻城,他暗暗鬆了口氣,不過當看到他們如此雜亂無章的隊形時,他又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些人軍心都已經混亂,就連建制都被打散了,可想而知,就算現在重新去攻城,也未必能夠給守軍帶來多少麻煩,只怕這一群人很快就被會守軍淹沒到血泊當中吧。

  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結果,他現在手裡有的是可以作為消耗品的炮灰,就算這一波人都消耗光了也沒關係,至少現在他們已經有一部分人攻入到城中了。

  是時候準備下一輪的進攻了。

  「右府大人?」他轉頭看向了一直站在他旁邊的二條康道,「麻煩你讓橋本大人趕緊準備吧,讓他的部下趕緊進發,向城內進攻!」

  「什……什麼?」二條康道呆呆地抬起頭來看著周璞,明顯有魂不守舍,「大人……?」

  他已經被剛才自己所看到的場面給嚇壞了。身為公卿,而且出身在最高等級的五攝家當中,他從小也算是養尊處優。雖然二條家的家業並不大,沒辦法給他多好的生活待遇,但是畢竟也讓他安安穩穩地成長到了現在。

  他以前也聽人說過戰爭的殘酷,也聽老人說過當年京都的慘狀,可是當今天他自己親眼目睹這種場面的時候,他才真的被震撼到了。放眼所及,到處都是黑煙和廢墟,還有許許多多的殘屍夾雜期間,血流成河,甚至還有不少人當著他的面就這樣死去,死在了友軍的火槍之下。

  他這樣的年輕人,之前也算是血氣方剛,為了打倒幕府不遺餘力,也曾暢想過自己在戰爭當中大放光彩斬下德川家光的場面,可是當他真正見識到了戰爭的場面之後,那種從心底裡泛出的恐懼感,讓他幾乎汗毛倒豎,若不是害怕丟掉顏面的話,恐怕早就已經掩面逃跑了。

  「右府大人,還不快快整軍!」看到他這麼魂不守舍的樣子,周璞不耐煩地再度命令,言辭也不再客氣。「趕緊進攻!」

  「大人……」經過他這麼一吼,二條康道終於回過神來了,但是他遲疑地看著面前這座姬路城,一時間竟然有些猶豫,「大人……前方甚是混亂,還是……還是再等一會兒吧?」

  「前方戰事吃緊,如何能夠等得!」周璞皺起了眉頭,冷然看著對方,「剛才我軍好不容易才打出來了一些缺口,並且突入到城中,若不趕緊增援,豈不是給敵軍緩過勁來的機會?」

  「可是……可是橋本的部下大多數是剛剛招募的新軍,戰力和戰意都還不甚理想,若是……若是在這一片混亂當中被派過去,恐怕……恐怕未必能夠得到太多戰果,反倒會白白犧牲人命……」二條康道還是有些猶豫,「在下認為,大人還是先派出精幹的部隊殺入城中,擴大戰果,然後再由我等突擊為上……」

  之前在周璞鼓動的時候,他曾經熱血上湧,向周璞保證自己一定會督促大軍加速攻城,可是當親眼看到城下慘烈的景象之後,他又猶豫了,想要再讓其他軍隊去頂一下。畢竟現在橋本實村手下的軍隊,是數百年來第一支直屬於朝廷的軍隊,二條康道實在捨不得這些家底被白白消耗。

  然而,他的苦心卻完全沒有得到周璞的認可,周璞反倒是冷笑了起來。

  「右府大人,你之前還在我們面前慷慨激昂,難道現在反倒臨陣退縮了嗎?難道右府大人現在還要擔心些許傷亡?只要打下此城,近畿就門戶洞開,我們之後就可以長驅直入,讓近畿落入到貴國朝廷的手中,那時候百姓戶口百萬,還怕招不到兵來補充損失嗎?」

  「可是……」二條康道還是有些猶豫。

  「我國有句古話,慈不掌兵,打仗就是打仗,豈能猶豫不決!」眼看城下又廝殺在了一起,周璞再也沒有耐心了,「大人別忘了,現在這支軍隊都由我全權指揮,就連你和橋本實村的屬下,也必須聽從我的調遣!若大人再猶豫,就是違抗軍令,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到這位天朝使臣眼中冒出的凶光,二條康道不自然地往後面退了一步,這位原本和氣的使臣,這時候卻目露凶光,和平常判若兩人。如果再不按照他說的話去做的話,恐怕……恐怕就連自己都會有性命之憂吧。

  「是……大人。」在恐懼之下,他終於放下了其他想法,俯首遵從了周璞的命令。

  接著,很快,從橋本實村帳下又有一大群士兵湧了出來,然後衝向了對面的城池。他們的隊列並不整齊,而且步伐也十分緩慢,顯然對對面那座城池頗有畏懼。可是在軍官和督戰隊的催促之下,他們還是一點一點地向對面城牆湧了過去,迎接最為殘酷的考驗和未知的命運。

  「大人,現在派出去的部隊戰具不齊,而且士氣低落,恐怕無法表現太好,我們還是早作打算,準備下一輪的進攻吧。」看到了這支部隊的表現之後,立花宗茂對接下來的戰鬥沒有什麼信心,於是主動來跟周璞請戰,「下一輪的進攻,就請讓在下手下的部隊來擔任主攻!在下將會親自入城督戰,一定盡快為大人剿滅城中之敵!」

  「不,你整軍就行了,現在不用參加進攻。」然而周璞卻拒絕了他的提議,「先讓他們衝擊一下,消耗城中的敵軍。」

  「大人,如果讓這些部隊輪番衝擊的話,恐怕損失會很大,畢竟他們之前沒有經歷過多少戰陣,經驗嚴重不足。」立花宗茂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如果讓在下率領本陣部隊進攻的話,一定可以打得更加漂亮。在下雖然年高,但是畢竟打了多年的仗,絕不至於讓大人失望……」

  「立花將軍,我並不是不信任你,相反,我是太信任你了,所以打算幫你。」周璞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我是打算讓你們去立下大功的,怎麼能讓你們一開始就白白消耗在城內,先讓他們去填平外圍的敵軍吧,等到了攻打內城的時候,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大人……?」立花宗茂一時間沒有弄明白周璞的意思。

  但是很快,看著周璞似笑非笑的樣子,他終於恍然大悟,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周璞。

  「好好等著吧,到時候不要讓大家失望。」看到對方終於回過神來的樣子,周璞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沒錯,他確實就是打算先讓其他各軍的部隊在城中和守軍廝殺消耗,讓他們承受最初的傷亡,然後最後再讓立花宗茂帶著他的部下去進攻,奪取最後的勝利。

  周璞之前已經在各個將領面前許下了承諾,要給最後打下姬路城的將領加封領地,他並不打算違背承諾,可是如果真要讓自己不信任的人得到那麼多加封的領地,實在會讓人有些顧慮,所以他在承諾完了之後就暗暗下定了決心,接下來一定要創造條件來讓自己人去最後奪到那些領地。

  他並不是特別喜歡立花宗茂,可是這陣子立花宗?在他身邊鞍前馬後效力,立下了不少功勞,而且他的地位十分特殊,既不和朝廷親附,也跟幕府以及別的大大名沒有什麼瓜葛,正是他可以大力扶持的人。

  他打算在戰後把立花宗茂變成一個大大名,然後設立在朝廷的近畿和德川家的關東之間,用他和他的繼承人們來作為制衡日本各方勢力的棋子。

  所以,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之後,明明立花宗茂的提議要更加符合實際,但是他還是做出了繼續讓二條康道在城內消耗兵力的決定。

  在周璞的命令之下,一波波的兵力被投入到了城中,因為城內守軍的瘋狂抵抗,所以每一次投入的兵力,很快就在城內蒙受巨大損失,但是周璞不為所動,繼續一波波地將部隊投入其中。

  在這一次次的消耗當中,攻城軍的損失越來越大,但是因為大漢軍隊的督戰,所以每次他們都無法退卻,只能紅著眼睛一直向城中衝鋒廝殺。

  而在攻城軍的瘋狂進攻之下,城內屬於他們的佔領區也越來越大,煙霧和血水開始在整個城內流竄,整個姬路城似乎都被籠罩在了灰黑色的煙霧當中,模模糊糊地倒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城市。

  而在這樣的人間地獄當中,也有一些人依靠著自己嫻熟的戰技和堅強的意志,竟然慢慢地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東鄉重方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他帶著自己的一小支部隊在城內的小巷和房屋當中逡巡,搜索敵軍的蹤跡,時不時地要投入到激烈的廝殺當中。

  連續幾天的廝殺讓他的眼睛裡面出現了不少血絲,身上的肌膚也沾滿了灰塵,就連原本鮮亮的衣服也已經變得十分凌亂,還露出了斑斑傷口,有些傷口已經結痂,有些傷口在滴血,在陰沉沉的煙霧當中,原本還算英俊的他,竟然看上去有若是從地底出現的邪魔一樣。

  可是現在的他也沒有餘裕來顧及個人的形象問題了,他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在嗆人的煙霧當中只覺得口鼻和喉嚨都十分難受,全身都因為剛才過度使用力氣而隱隱酸痛,他感到很疲憊,眼皮十分沉重,好像隨時都會砸下來一樣。

  這些天他受了很多傷,而他原本的部下,也大多數人都陣亡在了城中,現在跟在他後面的人,很多是他在這一路上收攏的殘兵——他們的袍澤也已經大多數陣亡在了這座城池當中了。

  如今他已經記不得什麼功勳和富貴了,甚至已經漸漸地忘記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他腦中唯一轉動的念頭就是去殺敵,殺敵,把這座埋葬了他多少袍澤和部下的城池打下來。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手下有多少條敵人的性命,他只知道,他的佩刀已經因為之前的幾次廝殺而出現了不少缺口,砍入敵人身體內的時候也沒有那麼鋒利了。他的身上現在掛著幾把佩刀,有些是從敵人手中拿的。

  連續不斷的廝殺,已經磨滅了他們絕大多數的感情和注意力,如果不是因為一直都有新的補充部隊從城外湧入的話,他幾乎會以為自己已經被城外的人們所遺忘了。

  幸好有這些源源不斷補充過來的援兵,他們得以一點點地向城內深入進攻,這些援兵們的戰力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但是卻用自己的血肉鋪墊起了向城內進攻的道路。不管怎麼樣,現在他們已經將西之丸的外廓拿下了,而且控制內城內的一大片區域。

  到處都燃燒著火光,能見度很低,他看不清遠處的東西,他和他後面的士兵們都默默無言,微微搖晃地向前走著,彷彿是一群已經喪失了意識的行屍走肉一樣。不時有人因為遠處的冷槍和冷箭倒下,但是沒有人注意他們,大家只是沿著狹窄的巷道往前走著,彷彿面前就是一切的終點。

  然而,這種麻木的狀態,在面前模模糊糊地浮現了幾個人的身影時就馬上結束了,東鄉重方握緊了手中的刀,然後像豹子一樣微微弓下了身來,隨時準備對對面發起衝擊。看到他如此動作,他後面的部下們也紛紛做出臨戰的姿態,等著跟他一起往衝鋒。

  短短幾天的廝殺,他們已經從之前茫然無知的新兵,變成機警幹練、看淡生死的老兵,這也是無數人血的代價換過來的。

  東鄉重方弓著腰慢慢地沿著巷道向對面走了過去,判斷兩邊的距離,同時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刀。當他覺得時機合適的時候,他突然站了起來,然後大吼了一聲,然後拿起佩刀就對對面衝了過去。

  雖然巷道狹窄而且崎嶇,還有嗆人的煙霧,但是東鄉重方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經集中到了面前的敵人身上,速度快得令人心悸。而他的部下們也和他一樣,怪叫著跟在了他的後面,急速地衝了過去。

  很快他就越過了短短的距離,衝到了敵軍的面前,這些敵軍顯然是剛剛從其他地方派到這裡來增援的,看衣服還是十分乾淨。當看到了從巷道竄出來的東鄉重方等人那猙獰的面貌時,他們驚訝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才拿起手中的武器開始迎敵。

  然而他們似乎之前沒有經歷過戰陣,在緊張的境況下動作十分生疏,就連揮刀的動作都十分滯澀。東鄉重方沒有浪費這樣的良機,他直接揉身衝到了一個領頭的人的面前,然後抬起刀來就重重一砍。

  刀正面劈中了那個人的肩膀,並且沿著肩膀到腹部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傷口,在「噗」的一聲輕響噹中,對方的血液突然迸射了出來,然後直接就躺倒到了地上,微微地抽搐著。

  灰黑色的人影,猙獰的表情,以及如同鬼魅般的襲擊,幾乎嚇破了這群人的膽,有幾個人大著膽子過來迎擊,但是馬上就被東鄉重方和他的部下們殺死,而剩下的人似乎已經膽寒,拼了命地往回跑。

  東鄉重方沒有追擊,他拄著刀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息著,利用難得的閒暇恢復自己的體力。那些人遲早都會死的,不是被自己殺,就是被別人殺。

  只是,腹中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灼燒他的他的筋骨,讓他感覺無比的難受,原本酸痛的四肢也變得十分沉重,好像隨時就要墜落到地上一樣。

  好想……好像吃個飯團啊……

  他的腦中突然轉過了這個念頭。

  太餓了。

  在進入城中的時候,他曾經帶了一些乾糧,但是這幾天要麼丟失,要麼都已經吃完了,雖然從友軍的屍體上搜出了一些糧食,但是總是不夠用,他已經差不多餓了一天了。

  他抬起頭了頭來,睜大了充滿了血色的眼睛,微微張開了浮腫乾澀的嘴唇,彷彿要借此舒一口氣一樣。

  而在他的面前,姬路城中白色的大天守閣的輪廓,已經隱隱約約地出現在了煙霧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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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