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228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09:29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人為本

    十月二十一日這天,趙字營第二團的兩個連,聯莊聯保幾處的團練一百五十人,賬房掌櫃甚至還有江湖角色一共四十幾人,在雷財的率領下前往孔家莊區域,招呼早就打了過去,以往孔九英的產業將由趙字營全部接受,在他們去之前,徐家已經組織了幾百壯丁過去。

    萬曆四十四年,徐州冬天的第一場雪是在十月二十五下來的,雪花不大,可沒個人都能感受到即將到來的凜冽寒意。

    這一天何家莊趙字營無比繁忙,因為在臨近天黑的時候,有幾千人來到了何家莊,準確的說是幾千來自鳳陽府的流民。

    何家莊這邊早就搭建了粥棚,當時還說是響應雲山寺的號召,為徐州百姓積攢功德,所以也要跟著坐坐善事,這說法一出,壓根就沒有人相信,只是猜另有用意,什麼時候趙字營會聽雲山寺的號召,實在是笑話。

    可粥棚就那麼搭建起來,放在小石頭村和周圍村寨的存糧也開始朝著這邊運輸,弄得煞有介事,可一個災民不曾看到,因為這邊早有規矩,乞丐之流視作難民,抓入田莊勞作,那些跑江湖的叫花子誰還敢來這邊,沒想到這設置今天用上了。

    大鍋裡熬著稠粥,有管事的手拿筷子挨個大鍋巡視,把筷子插進鍋裡,筷子不倒這才算合格,如果筷子傾倒,就要立刻加米,就是讓這頓飯盡可能的實在些。

    木碗木勺之類的都很粗糙,不過數量卻是足夠,因為那些來自山東的流民百姓們白天做活,晚上就在忙碌這個,做出一個木碗木勺,就可以得到一文錢,做出五個,則是六文。

    來自鳳陽的流民並不比當年從山東過來的好多少,唯一的優點就是不那麼瘋狂,他們就是在絕望的尋找,找個能有條活路的地方。

    在何家莊這裡喝了熱粥熱水,很多人都是嚎啕大哭,也有很多身體稍差的,在到達何家莊的時候倒斃,緊繃了許久的那根線突然斷掉,整個人都沒有辦法撐下去了,因為這個,在距離何家莊不遠處還單獨弄出一片空地,這片空地專做燒埋,火光沖天,黑煙沖天。

    還真有這麼多流民過來,徐州上下知道消息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過大家也鬆了口氣,因為事先已經搭建了粥棚,不擔心出什麼大事了,也有腦子聰明的多想了想,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人會來?或者搭建粥棚就是為了吸引流民過來?當然,聰明人都不會亂說的。

    也有人驚訝,說幾千流民匯聚而來,徐州這邊趙字營可能打過招呼,所以沒有人驚動,可鳳陽府宿州地面上怎麼可能不知道?還有在這個時候往來於鳳陽徐州兩地的行商說,他們走在官道上也不曾見到什麼大隊的流民,倒是偶爾會看到官兵和團練,倒是偶爾遠遠看到百餘人的隊伍,可到了跟前就發現人不見了,再細看,發現人都躲到了道路兩旁或者是山上。

    鳳陽府的流民就是這麼百餘人一小隊的前行,由隊伍裡精干之人率領,然後又有徐州地面上的嚮導帶著,然後在州府邊境之處匯合成大隊,在進入徐州境內的時候,就有人分發干糧和救濟。

    天氣已經變冷,凍餓交集的流民很多死在官道上,不過沒有人悲慟惋惜,現在他們前方總算有一絲希望了。

    但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每個人都想逃難了,凍餓絕望,讓他們覺得做牛做馬做奴僕也還可以,畢竟那是活著,也有大批的人從山林中走出,回到自己家鄉。

    可回去歸回去,那些佔據了他們土地的人卻沒有一粒糧食給他們,由他們自生自滅,等到開春播種的時候他們才有價值。

    經歷過這個之後,有些人只能重新開始逃亡,只不過鳳陽府的規矩是在鄉為百姓,遊蕩別處則為流賊盜匪,格殺勿論。

    被殺、餓死或者去徐州尋找那一線生機,腦子清醒的人都知道怎麼選擇,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北走,萬曆四十四年的年末,鳳陽府周圍的廬州府、滁州、淮安府、揚州府等地,人市的價格都是大跌,不管是用作干活的成人,還是那些用途廣泛的男童女童,價格比往年都大跌了三成不止。

    流民在何家莊短暫停留,吃些東西,經過簡單篩選之後,會有趙字營的連隊護送前往蕭縣和碭山的雲山寺下院以及田莊,有的流民會在那裡被安置,有的則是等待黃河封凍,然後渡河前往孔家莊那邊。

    現在黃河上已經有了浮冰,行船艱險萬分,只能等待了。

    「第一次三千五百餘人,第二次三百多人,第三次一千二百人,第四次五百人,這三天沒有人來了,這些人蕭縣下院的田莊足可以安置,甚至不用碭山那邊。」在何家莊趙進書房中,趙進和夥伴一干人聚眾商議。

    聽著如惠這麼說,趙進臉上沒有一絲輕鬆的表情,他轉頭看向跪在一邊的鐘功輝問道:「你說最少還有六萬?不是說不少散去,不少餓死,還有不少去了別處,你先前所說的五萬之上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六萬?」

    和上次見到相比,鐘功輝臉上雖然有風塵疲憊,但氣色卻比那時好了很多,雙眼也變得有神起來,聽到詢問,鐘功輝連忙回答說道:「那閹人和狗官們逼迫的太緊,原本想要回鄉的人又都是紛紛回來,所以人只多不少。」

    趙進點頭,周學智手裡還拿著個算盤,手邊放著賬冊,聽到這些話在那裡快速的計算,眉頭緊縮,臉色難看異常,此時抬頭說道:「老爺,裝不下,孔家莊那邊本來就有不少百姓,那些人也趕不走,算上那邊的存糧,再算上沛縣和豐縣能解決的,現在整個徐州最多也就是接納兩萬流民,而且咱們的存銀要消耗三分之一。」

    說這個時候,周學智滿臉心疼的神情,這也是管賬管錢的通病,管的久了,就當成自己腰包裡的東西。

    「算上徐家那邊的嗎?」趙進開口問道,周學智搖頭。

    「大哥,兩萬五千人已經是莫大的功德了,一步步走,一口氣吃太多,容易撐壞了。」王兆靖開口說道。

    屋子裡每個人的態度都差不多,那就是現在做的已經足夠,拿下這兩萬五千人足夠多了,至於其他的人,如果沒有趙字營的引路者,沒有沿路提供的少量糧食,他們甚至都到不了徐州。

    聽到這個,一邊的鐘功輝頓時急了,不管不顧的連連磕頭懇求,急切無比的說道:「進爺慈悲,進爺開恩啊,那麼多人,晚一天就要死上百上千,進爺這條路若是堵死,恐怕就是滿山滿谷不得留存,這是幾萬條人命,求」

    「老爺,有鳳陽行商來,急事回報,行商渾身是血,受重傷」正這時候,外面響起了家丁的匯報,對他們的要求是盡量用簡短的語句說清楚事情。

    趙字營的鳳陽行商,說白了就是派往鳳陽府那邊打探消息,給流民隊伍引路的那些人,有的是臨時招募的江湖人,有的則是內衛營的好手。

    「帶過來,找郎中過來」趙進大聲說道。

    外面答應了,沒過多久大門打開,用擔架抬著一名傷者走了進來,那傷者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拭干淨,傷口也都得到了包紮。

    「小的腿上和肩膀中箭,不方便起身給進爺磕頭了」這人頗為恭敬的說道。

    劉勇過去看了眼,回頭對趙進示意,趙進立刻明白這人應該是內衛營裡的角色,不過卻和外人一樣稱呼為「進爺」,想必是為了隱蔽起見,他也沒有說破,只是開口說道:「躺著說就可以,說完後好好養著,一切不用你操心。」

    「進爺,小的本來在符離橋那邊給流民引路,手裡已經彙集了六百多人,現在澮水已經封凍,直接可以過河了,而且這時候路上沒什麼商旅行人,連白天走都很安全,不過小的為了小心,還是按照吩咐,只是走天亮和黃昏這一段,隊伍裡跑了幾個人小的也沒在意,因為這些人心思太亂,可沒走多久,大概距離澮水十里左右的地方,就遇到了百餘名官兵,幾十名團練,這些人還都是騎馬的,看著躲不掉,本想著找個理由矇混過去,沒曾想那些人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是動手,小的看著不好,急忙竄進了邊上的樹林,其餘人卻沒小的這麼好的運氣,直接散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趙進臉色陰沉的看了看鐘功輝,又是轉向這個傷員,傷員繼續開口說道:「小的那次沒有受傷,可一路回來,沿路碰到了三支馬隊,有的是官兵,有的是團練,有的看著還像綠林人物,就在快回到徐州的時候,被那伙綠林人物追上,中了兩箭,好在趙字營在州府邊境上安排有人手,這才急忙送了小的回來。」

    「下去好好養傷,我這邊不會虧待你的。」趙進沉聲說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09:5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6 00:25
第三百九十三章 買地

               
        看著那傷者被抬下去,屋子裡陷入了沉默,安靜了一會,趙進轉向鐘功輝說道:「我給你安排十幾個護衛,你裝成販運貨物的客商,現在就回鳳陽府那邊去,看看到底出什麼事情了,把消息打聽清楚了再回來,你不用擔心太多,我答應你的就一定要做。」

        「冰峰,你安排你馬隊裡的好手跟著,小勇也安排幾個人。「趙進下達命令,那邊各自都答應了。

        這等化妝打聽的事情,劉勇會安排一應細節,鐘功輝本來還想跪在這裡乞求磕頭,可局面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也知趣的離開了。

        說到馬隊,趙進卻想起了齊三,轉頭又是問道:「齊三現在怎麼樣?」

        「大哥,齊三這邊目前只是管著馬隊的內務,不過他也做得很勤快細緻,大夥都在誇。」董冰峰迴答說道。

        「他的兩個哥哥現在不會離開城池,不過他們兄弟幾個應該商量過,各個都很沉得住氣,平時有說有笑的」劉勇連忙補充說道。

        話說了幾句,卻發現趙進突然沉默下來,屋子裡幾個人彼此看看,都跟著安靜下來,眼前這個局面的確很麻煩,儘管目前才來了不到幾千人,可接下來這個數目是五萬多到六萬,這麼多人耗用的物資銀錢已經動了趙字營的根本,更不必說這件是本身觸碰的忌諱,而且現在面臨的是徐州已經容納不下了。

        陳晃、王兆靖、吉香、石滿強、董冰峰、劉勇都是和趙進一起長大的,曹如惠和周學智也都是徐州土著,他們即便見識遠超同齡同輩,可畢竟侷限在徐州,連徐州都容納不下,對每個人的壓力都極大。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換之後,大家還是看向了趙進,趙進一定能拿出主意來,每當為難的時候,大家都會這麼想。

        「喊齊三到這裡來。」趙進突然開口說道。

        立刻有人吆喝著把命令傳給外面,值守的家丁跑步出去了,趙進沉聲說道:「這些人必須要拿到手裡,咱們不知道明年後年或者以後到底是不是災年,還有沒有這麼多的人口供我們招攬,所以這些人必須要。」

        大家都跟著點頭,既然主意定了,接下來就是如何做而已。

        「先前我們想錯了,以為在鳳陽府招攬流民要偷著來,不然就是大麻煩,現在這做法要改改,曹先生,你和鳳陽府那邊有關係嗎?」趙進開口問道。

        云山寺交遊廣闊,更不用說當年還被鳳陽守備太監庇護,自然和那邊有關係,如惠點頭承認,趙進又是說道:「你拿著銀子去鳳陽府買地,符離橋以北的田地荒山,只管花錢買下來,鳳陽府本地的地主招攬流民,誰敢說個不是?

        大家都愣了下,隨即臉上露出笑容,鳳陽府和徐州相鄰,在相鄰的地方置辦個大的田莊,收攏流民,然後直接運出來,反正自家田莊自家用,誰也說不出什麼不對的。

        如惠臉上滿是笑容,連連點頭說道:「東主妙計,屬下立刻就去安排。」

        這邊答應下來,外面齊三已經被帶到了,那次哭訴請趙進報仇卻沒有結果,估計齊家兄弟也知道自己的莽撞,言談舉止間又恢復了初見那時的謹慎小心

        一進門就是行禮問候,趙進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說你是淮安府草窩子出身,你對那邊熟悉嗎?」

        齊三還有些懵懂,下意識的點頭回答說道:「小的在那裡呆了十幾年,對那邊熟悉的很。」

        這兩個問題問出,石滿強還沒懂,吉香若有所思,而陳晃、王兆靖、劉勇和如惠都朝著趙進看過去,滿臉不可以思議的表情,周學智愣了愣也抬起頭來

        「從咱們徐州去能藏人的草窩子,要走幾天路程,方便不方便走?」趙進繼續問道。

        齊三愣了愣,隨即回答說道:「方便,沿著黃河一路走,兩邊都沒什麼城池,大的市鎮也少,再過十幾天黃河封凍,運河也要封凍,駱馬湖起碼要凍住一半,過河過湖都方便的很,等進了草窩子怎麼走都可以。」

        「大哥,再過些日子就是天寒地凍,去了那荒無人煙的荒草灘裡,恐怕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去那裡就是死路一條。」王兆靖擔憂的說道。

        趙進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然說道:「天下這麼大,只有我給他們一處容身之地,他們也該滿足了,在鳳陽府他們就是死路一條,在那裡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這些話並不避諱下面的齊三,齊三剛開始還聽得糊塗,到這時卻是一愣,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在那裡急忙說到:「老爺,其實也不是弄不到吃的,草窩子還沒有出事的時候,很多災民都是秋冬逃過去的,他們給邳州那邊的大戶做工,駱馬湖那邊到了冬天也有不少翻修出力的活計需要人手,而且草窩子裡的干草和一些出產,都能拿到邳州那邊換糧食」

        「那邊有什麼糧食?」

        「那邊漕糧的倉庫有不少,很多人夏天弄出糧食,冬天閒時發賣。」齊三熟門熟路的說道。

        趙進緩緩點頭,開口說道:「拿來換酒的漕糧估計也是這個來路,這麼說那邊還不算絕境,多少還能活下些人。」

        齊三這時候想明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切的說道:「老爺,小的對那邊很熟,偌大的荒草地,也只有有河有水的地方才能活人,還要有方便的旱路水路,不然人進去出不來,貨物什麼的也是一樣,小的願意去那裡帶路領路

        「有用得著你的時候,今天說了什麼不要對外講,你先下去吧」趙進開口說道。

        齊三連忙磕了個頭答應下來,滿臉激動的起身出門。

        「他倒是聰明,能想到咱們去了淮安府的草窩子,必然要和馮家發生衝突,到時候他報仇什麼的都有了指望。」趙進笑著調侃了一句。

        王兆靖臉上有擔憂的神情,肅聲提醒說道:「大哥,馮家勢大,咱們招攬流民已經有些麻煩,再和他們那邊起了衝突?」

        「徐州太小,我們現在做很多事都有了侷促,必須要出去,咱們現在只能去淮安府和鳳陽府,那就必然會有衝突,不過,他們家在草窩子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做,咱們不會吃虧」

        十月下旬的時候,趙字營這邊忙碌不停,斷斷續續有幾百人的流民隊伍到達徐州,他們有的在趙字營這邊簡單安頓,有的直接去了那些收容之地。

        因為粥棚早早就搭建起來,大夥對這些流民的到來並不覺得奇怪,反認為是理所當然。

        如惠帶著幾十人去了鳳陽府,徐州和鳳陽府都是信佛的地方,有個云山寺的招牌,在宿州那邊也好用得很,宿州和徐州不同,宿州的田地相對肥沃平整,又有多條河流經過,灌溉也容易得很。

        不過宿州並不比徐州富裕多少,宿州是中都鳳陽北邊的門戶,中都是大明皇陵所在,又是圈禁宗室罪人的地方,堪稱是天下間最緊要的地方,鳳陽府屯駐大軍,又有維護皇陵的大量隊伍,看守宗室的人員也相當不少,這批人的耗用大部分都要由鳳陽本地供養,這也是鳳陽府區域為什麼劃得這麼巨大。

        供養這麼多人丁,稅賦徭役比起其他府縣來就要加重,儘管官面上的數目正常,可實際上的附加火耗等等卻比其他地方繁重許多。

        還有些古怪的原因,按說這鳳陽出了大明太祖朱元璋這樣的開國皇帝,那些開國功臣也大多是淮西人士,這裡可以算得上一方福地,可實際上卻不然,自大明開國以來鳳陽府就是多災多難,水災、旱災、蝗災,甚至還鬧過幾次大的瘟疫。

        繁重的賦稅徭役加上天災頻發,讓百姓們紛紛逃亡,而且幾十年前近百次大災小難,讓百姓們甚至覺得恐慌,私下有很多傳言,和朱家相關的更多,這些關於皇家的傳言自然要被嚴禁,被抓到的人都是抄家滅門,這又讓民生進一步的凋敝。

        不過自弘治年起,鳳陽府多少好了些,儘管災荒比其他地方還要多發,但已經算是改善,民生也緩慢恢復,可萬曆二十年之後,又是折騰了起來。

        地方上元氣大傷,百姓們紛紛逃亡,連兼著漕運總督的鳳陽巡撫都把官署搬到了泰州那邊去。

        何況今年又有這樣的大災,儘管有肥沃平整的土地,儘管有河水灌溉,可還是看不到什麼人煙,田地上都長著荒草,不過懂農事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樣的土地和條件只要用心耕種一定會有好收穫,可現在的鳳陽府處處都是這樣的好田地,根本不值錢。

        大量的田地已經集中到宿州十幾家大戶手裡,可如惠開出了比市價高兩成的價錢之後,還是買了好大一塊地方,大筆的現銀砸下去,沒人能不動心,甚至連鄰近府縣的人都過來詢問,如惠還需要不需要田地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09:5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6 10:03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人總是要變的
   
    田地賣給如惠之後,宿州本地的士紳豪強還想繼續佔些便宜,比如說買了幾百頃田地,以鳳陽府處處荒廢的局面,他根本沒辦法招募到太多農民來耕種,而河南來的流民百姓,則被各處牢牢控制著,根本不會讓一個外人插手,已經有人做好了打算,如果如惠這邊急用人,再用賣人的法子賺上一筆,這年頭糧食田地和人都不太缺,就是缺現銀現錢。

    可接下來生的事情卻讓大家始料不及,幾萬畝的莊子,沒幾天就把上上下下的人湊齊了,這些人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什麼干活的、管事的,一下都齊全了。

    而且這徐州人來開設的田莊打出了招募流民的招牌後,官道上沒白沒黑的有人過來投奔。

    這莊子太大,開始花下去的銀子又太多,路上那些攔截流民的官兵和團練一時間也不敢輕動,即便是有追擊動手,到了如惠這莊子附近也會停下,大家多少給個面子。

    不過這麼順利的日子也就過了不到十天,很快就有人現來到新建田莊的百姓大多是鳳陽本地人,甚至很多本地逃出去的人也來到了這個田莊裡面。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有人和前段時間幾千流民去往徐州的事情聯繫起來,在徐州和宿州交界處盯著的眼線也看到了大隊流民過境的情景。

    如果是幾十天前,流民們去往徐州大家都高興得很,正好空出地來,可現在卻不同了,先大家擔心徐州那邊有什麼居心,鳳陽守備太監即將調職回京的消息已經傳開,這麼多人去了外地會不會惹來什麼麻煩,比如說外面有什麼看不過眼的官員士子多管閒事,其次,河南來的流民沒有想像中的多,隨著天氣變冷,數量越來越少,佔有了大量的田地,自然需要大量的人手才能耕種,都跑到別處去,難道自家花了本錢的田地就荒著?

    當時那白花花買地的銀子還震撼人心,宿州和徐州相鄰,他們對雲山寺的名頭也多有耳聞,所以如惠本身還沒什麼人去碰,但本來很熱鬧的門前已經冷清無比,還有探子在周圍盯著。

    對於趕往這個曹家莊園的流民們,鳳陽府各處的士紳豪強不客氣了,官兵、團練紛紛出動,在路上堵截攔阻,很多趕來的流民隊伍都是措手不及,不是被抓走,就是被殺散。

    到了這個時候,缺人的地主士紳們也改了手段,抓來了流民百姓,也會給些糧食給個安置之所,很多人也就這麼定下心留下。

    此時雙方還有個默契在,流民若能進入如惠的莊園範圍,那就不會繼續抓走,但如惠這邊一共才一百幾十個人,不少人還都是僱傭的宿州本地人,看清這點,誰還會有什麼顧忌,即便是莊園範圍內,只要沒有如惠從徐州帶來的人看守,一樣進去抓人。

    從莊子建立到開始運人去徐州,一共運送鳳陽流民七千餘人,還有三千多留在莊內,可現在每天能到的不過百餘人了。

    已經是十一月了,徐州境內的黃河河面已經可以步行過去,膽子大些趕著馬車也可以。

    宿州雖然在徐州南方,卻因為地形原因比徐州還要寒冷,天在變冷,宿州徐州邊境新建的那個田莊處境也愈艱難,現在每天進來的難民不足百人,莊園裡還有近兩千人沒有送走,如果不是一開始的時候買了不少糧食,此時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莊園的範圍包括徐州境內的一小塊地方,這也是運送流民不落人把柄的好方法,可現在這個法子也不好用了,專有一夥不知從何處來的江湖馬賊,攔在宿州去往徐州的必經之路上。

    幾次帶著人走到半路,這伙馬賊就殺了出來,流民們本就是驚弓之鳥,遠遠看到就是潰散,兩三次下來膽子變大,又是繼續向前,沒曾想對方直接射箭過來,雖說沒傷到什麼人,可又是把人驚散。

    如惠世情精熟,他沒帶什麼武力來到宿州,但他知道怎麼應對這個場面,直接派人拿著銀子去衙門報官,說有盜匪滋擾,請官府派人保護和緝拿。

    以往拿著銀子在衙門裡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可這次卻直接被趕了出來,沒有人受傷,沒有財物被搶,那就是虛報案情。

    事情已經不太對了,報案的人還沒從衙門那邊回來,宿州本地就有頭面人物上門,態度很客氣,言辭很溫和,想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要買回這塊莊子,原價贖回,不讓如惠吃虧。

    對這個要求,如惠用同樣客氣的態度拒絕,對方臨走的時候只是笑著說道:「此處是宿州不是徐州,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次來太小瞧了旁人,大意就要吃個大虧」如惠自言自語的說道。

    在宿州來人表態之後,「江湖馬賊」的活動一下子猖狂起來,直接縱馬衝到如惠的住處那裡,還在流民臨時搭建的窩棚中亂跑,大喊:「不要跟這些徐州人走,留在宿州還有活路,去了死路一條」

    這伙流民本就沒什麼主見,被這幫兇神惡煞的「馬賊」一嚇唬,立刻都是慌了神,有些人已經偷偷地跑了。

    如惠也是個有決斷的人,他立刻做出了決定,將莊園裡所有的流民集合起來,不管什麼光天化日,現在就向徐州進。

    事情變化的太快,派出去報信求救的信使前天才出,而且如惠知道趙進正在準備淮安府的事宜,應該在和孫家商行的人商談買糧運糧的事宜。

    眼下能保住這些人就足夠了,至於這莊子並不可惜,田契地契在自家手裡,不怕宿州人反悔。

    天將亮時,近兩千流民被集合起來,弄成一個鬆鬆垮垮的隊伍,如惠命令把莊子裡所有的糧食都下去,每個人盡可能的吃飽,剩下的也都做成干糧,在這個莊子去往徐州也就是一天多些的路程,如果運氣好,天黑之後可以進入徐州境內了。

    流民快要兩千,而那些「江湖馬賊」才幾十,如惠打算的是靠著人多勢眾自保,而且他還有個打算,那就是鐘功輝帶著幾十個人來到了這個莊子,這位流民領在流民中的威望極高,有他在,流民就不是一盤散沙,勉強還能約束的住,甚至還能做個反擊。

    田莊裡這麼鬧哄哄的舉動,自然逃不過莊子周圍甚至莊子內部那些眼線的耳目,消息飛的就被傳開。

    到了這一步,那就是雙方徹底撕破臉了,大隊流民猶猶豫豫的前行,後面不住的有人追上來。

    「江湖馬賊」動作最快,馬上就是跑到了隊伍邊緣,流民隊伍裡開始有些騷動,但隊伍依舊前行,幾十騎攔不住幾千人,隨後騎馬的團練鄉勇也都趕了過來,流民隊伍的度變慢了。

    「鄉親們,去了徐州就有活路,有熱湯熱飯,還給田地耕種」每百人的隊伍裡就有人帶領,各個都是聲嘶力竭的大喊,也就是靠著他們的鼓動,隊伍才不至於潰散。

    「留下管住管飯,頭兩年只收兩成租子」

    「這伙徐州蠻子是騙人的,騙過去讓你們做牛做馬,不想想他們殺了多少人,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和從前的恐嚇不同,現在江湖馬賊和團練們也在喊著招攬誘惑的話。

    若說是刀劍威嚇會讓人恐懼,管飯和兩成租子的誘惑,讓這些絕望飢餓的流民們動心了,隊伍前進的度變得更慢,甚至有人遲疑不前。

    如惠臉色陰沉似水,他知道趙進對這些流民的看重,更能猜到趙進為什麼對招攬流民這麼用心,所以這差事他不能辦砸,原本已經踏上功名路的王兆靖已經回來了,如果自己在辦錯什麼,對將來壞處大大。

    以往來這趙字營不過找個安身立命之地,可現在卻讓如惠不得不認真了,這個團體不過是徐州一豪強勢力,可如惠卻隱隱約約看到更多。

    如惠穿著平常的粗布衣服走在流民隊伍中,聽著四周騷動,心裡焦急異常,喊著身邊兩個護衛把他抬起來,站高了四下看看,下來的時候就對身邊的鐘功輝喊道:「老鐘,快讓你的人去喊,咱們抱成一團衝過去,到了徐州就好了

    鐘功輝卻沒出聲,自從這次來,鐘功輝就很是寡言少語,如惠處處操辦,也沒什麼時間去理會,這時候才看出不對。

    「老鐘,你怎麼了?」如惠聲音放低,語氣卻森冷異常。

    鐘功輝左右看看,有些慚愧的低下頭,悶聲說道:「這麼去徐州還要耗費進爺錢糧,留在鳳陽也有活路了,留下也挺」

    話說了一半,如惠抽出腰間的匕頂在他的脖子上,從來都是溫和帶笑的如惠此時神情猙獰,五官扭曲,兇惡無比的瞪著鐘功輝,咬牙切齒的說道:「快給老子喊,不喊就料理了你」

    他這一動,跟著鐘功輝的十幾個年輕人都是摸出柴刀斧頭,有人手裡拿著的就是木刺,齊齊看向如惠,都是只要翻臉就不死不休的架勢。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09:5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6 15:07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你是個好人

    誰也沒想到平時文質彬彬的如惠會突然爆發,如惠身邊的幾個護衛反倒有些措手不及,反應慢了一拍,可看到這樣的場面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紛紛抽刀拔劍。

    十幾個流民精壯,不過是有把子力氣,而如惠身邊帶著的護衛,或者是經歷戰陣的家丁,或者是刀頭舔血的江湖好手,身手不去說,兵刃都是上好貨色,真要火並起來,這十幾個未必是對手,可大家都知道鐘功輝吆喝一聲,幾千流民鼓噪,甚至還要加上宿州的團練鄉勇,都會和自家為敵,到時候來自徐州的眾人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曹爺,鐘某所求,不過是這些苦難兄弟有一條活路,天寒地凍,徐州那邊運過來的糧食又少,這麼過去,要餓死多少人,要凍死多少人,現在各處已經開始收攏,留下來還有活路,曹爺,已經過去萬把人了,已經死了幾千人了,可以了」鐘功輝神色倒是很平靜,說話的聲音也很平緩。

    「放屁,我家主人花了這麼多銀子,佈置了這麼多,你自己悲天憫人就算完了嗎?快喊,快讓大家快走」如惠恨聲大喝道。

    此時的鐘功輝卻笑了笑,閉嘴就那麼站在那裡,一名流民青壯忍不住向前走了,警覺的護衛立刻把刀指過去,這讓眾人立時騷動,外圍混亂不知何處去的流民也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外面圍的人越來越多。

    寒風凜冽,如惠和身邊護衛的額頭卻都有冷汗滲出,現在局面已經沒辦法翻盤了,鐘功輝大可以滅殺他們再自己決斷。

    「曹爺,這事就這麼算了吧,你走你的,我們走我們的,我們就是活著,能活著,做牛做馬也認了。」鐘功輝淡然說道。

    近兩千人的流民大隊終於停住不動了,近二百名騎馬的「盜匪」和團練圍著亂跑,邊跑邊喊「管飯收容」,流民們沒什麼乞求,凍餓躲藏,就是想求個安身活命的地方,現在有了,那何必走那麼遠。

    如惠的匕首壓在鐘功輝的脖子上,控制不好,已經割破了個小口子,看到血珠流出,他臉色卻變得灰白,這次的差事辦砸了。

    「老少兄弟,你們在原地等等,等下就有人過來接你們了,早就給你們做好熱湯熱飯,別被人騙去了徐州,去那邊就是死路一條」前幾天的「江湖盜匪」此時滿臉和氣的笑容。

    「看,那邊的幫手已經來了,到時候帶著大伙去,老老實實做幾年就可以回家了」吆喝的人轉頭看看,不遠處已經有大隊人馬湧來,這讓他更是放心

    而混雜在流民隊伍裡的一干徐州人,都是停下了吆喝和鼓動,沉默的向後退去,局面不可能挽回了。

    場面已經安靜了下去,流民們呆呆的聽著這人的大聲吆喝,如惠的手也無力垂下,不用多久,宿州那邊的大批人手就會到來,到時候大局已定,再不會有什麼流民去往徐州了。

    鐘功輝摸了摸脖子,揮手讓緊張戒備的青壯們後退,露出個尷尬的笑容剛要解釋,猛聽到一聲利嘯,這聲音不像是在這個情形下該有的,他很陌生,而如惠的護衛們則緊張起來。

    在前方響起了一陣驚呼和尖叫,剛才還大聲吆喝的那個人被箭支射穿了胸膛,直接從馬背上栽倒落地。

    猝不及防之間有人被射殺,遊走圈住流民的一干騎兵立刻驚慌的散開,可還是有幾個人沒來得及跑,又被箭支射中,直接釘死在那裡。

    「什麼人,宿州汪家兄弟在這邊辦事,各路好漢給個面子」有人大聲吆喝,可喊聲戛然而止,箭支從這人長大的嘴裡射入,從後腦穿出。

    包圍流民們的騎手們終於發現,遠處靠近的並不是自家的援兵幫手,而是完全陌生的一幫人。

    這夥人赫然也有幾百騎的規模,而且下手狠辣異常,這才百餘步的樣子,自己這邊已經被射殺了十幾個人。

    「你們瘋了嗎余公公吩咐下來的,知州太爺都不敢說什麼,你們敢」有人氣急大叫,隨即喊叫變成了慘叫,可這個人運氣好,閃躲的還算快,只被箭支射穿了肩膀。

    「那裡的人」

    「不是咱們宿州的」

    「會不會是其他地方來搶人的」

    「他娘的,這些畜生都不如的貨色也來搶,他們那邊沒有嗎」

    先前那和氣熱情的表情,此時完全不見,流民們雖然麻木,可不是聾子瞎子,他們自然聽到了這些話,先前退回去的一干徐州骨干,又開始在人群中大聲吆喝著鼓動「鄉親們,看看,他們是騙你的,到時候做牛做馬,連口飯都沒有,咱們身上這一皮包骨頭還要給他們肥田」

    那伙「江湖盜賊」和團練鄉勇還沒有走遠,他們這麼喊未免膽子太大,萬一對方惱羞成怒,那可就是大麻煩了。

    不過每個人喊的聲音都越來越大,因為他們已經認出來的人是誰了

    他們認出,宿州這邊的人卻沒有認出來,他們只覺得對方騎馬居然和步兵列隊一樣的整齊,兵器衣服什麼的也齊整,這樣的人馬在鳳陽府裡也就是守備太監手下那些人。

    「沒卵子的就是靠不住」

    「這雜碎要把這些人都吞了」

    大伙都知道鳳陽中都周圍有幾個巨大的皇莊,皇莊周圍又有太監們侵吞的大量田地,這些田產都需要勞力耕種,沒想到鳳陽守備太監這麼不講信用,居然把手伸到這邊來了。

    此刻心慌意亂,也看不清對方那些列隊騎馬持矛的騎術其實並不精良,射箭的不過十幾騎,這十幾騎才是靈活,縱橫來去,不住的張弓搭箭。

    叫罵哭喊,這些宿州本地的來人也是騎馬的,見勢不好,也顧不得收攏同伴的屍體,急忙逃走。

    如惠本來臉上神色灰敗,聽到外面的動靜先是吃驚,隨即大喜,指著一旁還不知道發生什麼的鐘功輝哈哈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流民們很麻木,不管是先前圍著他們的盜賊和團練,還是突然趕來的這夥人,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兩樣。

    騎馬持矛的青壯們分為兩隊,每隊都是百人,這兩隊將這些流民夾在其中,然後停住不動,又有幾十騎簇擁著幾個年輕人來到,有人在馬上大喊道:「曹總管在那裡?」

    「在這邊」如惠大聲吆喝著回答,身邊幾名護衛也都是喜動顏色,幾個人推開面前攔路的流民向著那邊迎去。

    如慧幾個人從人群中脫身的時候,有幾名流民青壯看向鐘功輝,好像等他拿個主意,不過鐘功輝臉色木然,在那裡什麼表示都沒有。

    「陳晃留在何家莊那邊坐鎮,我帶著親兵隊會騎馬的和馬隊先趕過來,石頭領著第二團在後面。」趙進笑著說道,吉香、劉勇、王兆靖和董冰峰都在他左右,每個人臉色都被凍得通紅。

    從來鎮定的如惠此時也激動萬分,張嘴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到最後慚愧的說道:「東主,屬下辦事不力。」

    「這和你沒關係,是咱們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以為花銀子就能做成。」趙進安慰了句,如惠恢復的也是快,不敢耽誤,急忙把鐘功輝方纔的表現敘述一遍。

    不用趙進吩咐,已經有家丁過去把鐘功輝帶了過來,看著趙字營家丁手裡鋒銳的長矛,人人列隊的精悍氣勢,鐘功輝身邊的那些人就算不願也不敢有什麼異動了。

    趙進和夥伴們聽了如惠剛才的敘述,對這鐘某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那鐘功輝滿臉的苦悶猶豫,遲疑了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到最後直接跪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頭之後才誠懇說道:「進爺,鳳陽百姓苦難,大家只想找條活路,現在留下也能活了,求進爺開恩,放過大伙好不好,少死一個就是積德,少死一個就是恩德,進爺開恩啊」

    鐘功輝說得淒切無比,說到最後,他邊磕頭邊懇求,沒幾下額頭就是見血,血淚混合在一起,當真是慘烈,他這邊磕頭,在人群中和鐘功輝親近的不少人也都跟著跪下磕頭。

    「進爺,鬧災的時候流民足有幾十萬,可現在只有幾萬了,進爺,不能再死人了」鐘功輝泣不成聲,一直在說流民的淒慘。

    站在趙進身邊的幾個人,如惠臉色難看,董冰峰和王兆靖都是動容,吉香和劉勇則是面無表情,劉勇更是不住的比著手勢,調動自己能動的人靠近那些磕頭的。

    「老鐘,你倒是個好人。」趙進笑著說了一句,下面鐘功輝磕頭的動作一停,隨即又是繼續,因為不管怎麼聽這笑聲都是冷笑。

    趙進神色變得淡然,平靜的開口說道:「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恩德,是我要這些人有用,順帶著給他們一條活路,而不是因為憐憫慈悲,才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援救,你識相些,聚攏去徐州的人越多,你救活的人就越多,你若是賣弄你那可笑無用的善心,鳳陽死人會更多。」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09:3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7 09:50
第三百九十六章 前恭後倨

               
        「進爺,進爺,現在本地鄉紳也願意收容,他們留下多少有口飯吃,多少有條生機,可要是在路上,凍死餓死不知道有多少」鐘功輝嘶啞著聲音說道

        趙進冷笑了兩聲說道:「為了防備流賊再入徐州,趙字營會殺絕禍患,到時候你們就算想求個凍餓而死都不能,我現在人不到三百,你吆喝起來能有兩千,信不信半個時辰我殺光了你們」

        鐘功輝的身體先是僵住,隨即顫抖起來,他帶著人從鳳陽來到徐州,先去的是何家莊,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豪強團練,這樣的隊伍似乎比他看過的官兵都要強,這樣的精銳隊伍,又是馬隊長兵,真要動手,這不到兩千的流民就是土雞瓦狗,而趙進的那番話更讓他驚懼,如果趙字營入境捕殺流民,或許沒過多久就會被官府阻止,甚至還會有衝突之類,可在那之前,無辜的流民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甚至連沒有成流民的良善人家都要遭殃。

        禽獸,以民為食,大奸大惡之徒,虧得自己當日還去尋他幫忙,鐘功輝怒火衝心,抬頭怒喝道:「你」

        不過他也只說出了這麼一個字,他一抬頭,吉香和王兆靖手都按在了兵器上,這殺氣壓得他立刻說不出話。

        被殺氣一激,鐘功輝總算冷靜了,在目前他沒什麼選擇,而且他知道趙進說得出做得到。

        抬起頭又是磕下去,鐘功輝的嗓子突然變得嘶啞無比,澀聲說道:「進爺怎麼吩咐,小的就怎麼做。」

        趙進沒有多說,轉頭對如惠說道:「曹先生,讓老鐘幫你忙,先把這些人送回徐州,再走兩三個時辰,前面就有人接應了,大香,安排一個連護送,交接後再回來。」

        被吩咐到的人都答應,趙進幾個人則是去往這田莊的住處,所謂住處不過是還算齊整的農戶宅院,如惠他們就住在這裡,外面搭著一片窩棚,上面都是蓋著枯草,裡面鋪著的也是枯草,這些東西,在冬天根本不管什麼用。

        「嗯,都是按照規制來的,沒有馬虎的地方。」從窩棚中走過,趙進滿意的評點了句。

        流民聚集,如果任由便溺,不管那些病死凍死的流民,很快就會有疫病流傳,趙進特意對營地什麼的專門規劃,焚化和廁所都有規定,這些東西開始實行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麻煩,可現在都感覺到了好處,自然堅持照做了。

        「大哥,流民可憐啊」王兆靖突然說了句。

        趙進腳步一停,轉頭問道:「你被那老鐘說動了?」

        王兆靖連忙搖頭,急促的解釋說道:「大哥做什麼,小弟不會有什麼二話,就是覺得這些流民可憐,這個天氣,去往咱們那邊,的確是要凍死餓死,不少人還要去向淮安府,若是留在這裡」

        「你以為留在鳳陽就有活路嗎?既然留下了,既然不值錢,我為什麼要拿出糧食來,亳州那邊不是有人在河南收攏流民嗎?那些更便宜,等那些河南流民過來,這些沒有根基的又要被趕走了,到時候要死多少人?」跟鐘功輝沒必要解釋太多,但和王兆靖要細說,悲天憫人之心皆有,邊上的董冰峰臉上都有不忍,如果不解釋很容易落下心結。

        「你以為鳳陽官府收攏流民的時候會給他們準備飯食?會給他們搭建窩棚,會有這麼嚴整的規制嗎?」趙進連續幾個反問。

        不要說鳳陽官府,天底下的官府救助災民只不過是開設粥棚,定期把死掉的人焚化,這都已經算是難得的善政了,誰也不會像趙字營這樣周到。

        「到時候讓他們露天過夜,只怕這一夜過去就要死幾百人,來年還要有大疫,你們想想,在鬧災流民的時候,鳳陽府都壓下消息不報,何況這種收尾的時候呢?」趙進又是說道。

        董冰峰點點頭,開口說道:「能被趙字營接濟安排,是他們的福氣。」

        王兆靖緩緩點頭,沒有繼續說什麼,趙進沒有接著解釋下去,說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了,

        趙進也知道這些理由裡面有些破綻,可他更知道,再過些年,天崩地裂,各處義軍流賊風起,軍閥殘暴無道,滿清入關,到那個時候,死的人會更多更多,自己這麼作,就是給他們將來活下去的機會,趙進一直讓自己這麼想,好堅定自己的心志。

        從前的記憶,今生的經歷,可災民流民的悽慘也就是這些年才見到,趙進也不是鐵面石心,不可能不被震撼,但他腦筋很清楚,知道這個時候只有堅持自己的目標走下去才能救更出更多的人,為了一時的慈悲心軟導致滿盤崩潰,那不是慈悲恩德,而是殘忍。

        流民來到這邊都是因為鐘功輝的指引和帶領,現在鐘功輝親自出面,本已動搖的流民重新安定起來,何況現在身邊還有了全副武裝的隊伍護送,這隊伍一方面是個威懾,另一方面也是讓人覺得安全,大隊人馬向著徐州趕去。

        送走了這幾千人,如惠立刻把鐘功輝和他的一干親信都押了回來,然後來到趙進這邊。

        「打從邊境到宿州這一帶,道路上所有攔阻的都一概肅清。」趙進干脆利索的說了宗旨。

        「東主,咱們畢竟是徐州團練,過來後這般行事,會不會引起麻煩?」如惠謹慎的說道。

        趙進笑著安了他的心:「大家都不敢說明自己身份,誰都不敢揭破了,那就是比誰拳頭大了。」

        大家都是點頭,趙進又開口說道:「曹先生你在信上說,本地的豪強士紳一直是蠢蠢欲動,意圖對這個莊子下手,能確定到具體哪一戶什麼人嗎?」

        「東主,何止是蠢蠢欲動,這夥人已經動手了,要說每個人都知道不容易,不過已經知道符離橋的汪家,宿州城北的楊家,這兩戶也是宿州一帶頂級的豪強了,沒什麼官身,卻是世襲的六房出身。」

        「咱們這次一共帶了兩天的干糧,後續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從徐州調撥過來,不過我們要吃,流民也要吃,太多糧食支應會很麻煩,既然這幾家不長眼,那就跟他們借糧。」趙進干脆利索的說道。

        如惠僱傭的本地人手已經全部被看押了起來,大家自以為本鄉本土,做事都沒什麼收斂,身為耳目,通風報信都是肆無忌憚的,被如惠帶來的人發現了不少,除此之外,趙進這次還帶了衙門裡的老差役,這夥人眼睛毒懂得拷問的手段,挨個過關,問清楚到底是誰派來的。

        這莊子裡雞飛狗跳,宿州那邊又派人過來了,這邊來了一支人馬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死了幾個人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所以過來的是官差,為首是個捕快打扮,跟著十幾個白身的差人。

        「你們可別亂來,我要出不去,立刻就有人回州城報信,到時候朝廷大軍立刻過來。」這捕快估計也是運氣不好才被派來,滿臉的哭喪,一進來就連忙說明,生怕被滅口在這裡。

        而且他還的確做了些準備,比如說有兩個人騎馬在莊子外面呆著,估計是一有風吹草動就回去報信示警的。

        「你們各位剛才有人說看到你們殺人,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這位捕快剛剛抬高了些聲音就立刻放低,滿臉小心。

        趙進和夥伴們沒有出聲,邊上的如惠卻冷笑了聲譏刺說道:「我去衙門報官幾次,說有盜匪騷擾,你們理都不理,現在倒是上門了,還真是勤快,你們不是說光天化日哪來的什麼響馬,那我也可以告訴你們,光天化日,怎麼會有殺人,你這是意圖誣賴,想要敲詐良民」

        「你誣賴好人」那捕快差點跳了起來,他一動,就看到有兩個年輕人陰著臉站起來,這個架勢實在讓人膽寒。

        這捕快一咧嘴,連忙放緩了語氣說道:「既然沒有這回事,那我就回去了,可能有人眼花了,各位多擔待些,我這就回去覆命。」

        說到最後,這位捕快的臉上已經滿是賠笑,誠惶誠恐的離開了屋子。

        走出屋子之後,想想自己在宿州城內城外也算是橫行,居然被一個書生,幾個年輕小夥子嚇成這樣,心裡頓時冒火,扭頭就要低聲罵一句,吐幾口口水洩憤。

        沒曾想才一轉頭,就看到了一邊站立的哨兵,趙字營的家丁腰板挺得筆直,手中長矛也是筆直向天。

        很多新丁都是第一次被調動行軍,各個滿心激情,想著好好表現,沒準還能建功立業得到趙進的賞識,位階上升之類的,所以各個都是做得一絲不苟,可憐宿州城內一個捕快,根本就沒見識過什麼場面,看到這麼精銳嚴整的家丁,立刻被嚇了一跳。

        再順著看過去,發現莊園裡牽馬持矛的家丁列隊整備,有的人稍息,有的人則是開始放哨,眾人行動整齊有序,新衣利刃壯馬,處處都透出和尋常團練鄉勇甚至和官兵都不同的氣象。

        看在外人眼中,這就是精悍和殺氣,這就是強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09:37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6-7 16:25
第三百九十七章 宿州吏目


   捕快呆愣在那裏看了會,額頭上漸漸有了冷汗,猛被後面喝斥了一聲,身體打了個多少,不敢在這裏多呆,急忙忙的走了,跟他一起來的那些差人早就是臉色蒼白,連頭都不敢抬的狀態,一聽要走,那真是如逢大赦,慌不迭的跟

    急匆匆的出了莊子,結果發現事先安排在那裏騎馬等著的人不見了,憋了一肚子的火總算找個出口,在那裏破口大罵。

    又走了一會,才在半路上看到這兩個騎馬的,一問才知道,沒停留多久,就被這莊子裏的馬隊趕走,當時一個人還想耍個花頭,沒曾想被人用箭杆直接射在胸前,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有多遠跑多遠。

    “前幾天看著還是豬羊,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了虎狼”這捕快念叨了句,立刻回去複命了。

    鍾功輝已經被軟禁了起來,不過鍾功輝倒也明白關節利害,事已至此,他不會堅持什麼,而是聽從趙進的吩咐,把自己身邊那些小夥子一個個派出去,將流民向這邊引過來。

    這些年輕人也不是這鍾功輝的親信,大家成為災民流民的時間也不長,隻不過因為這鍾功輝的聲望高才跟隨,現在不少人反倒是對加入趙字營動心了。

    跟在鍾功輝身邊,做些傳信動武的勾當,說明這些人都不是安心農活的老實人,看著趙字營這般威武模樣,年輕人怎麼不會心動,肯定想著加入,給些現銀的好處,然後再有許諾,很多人都被拉到了趙字營這邊來,有了這些被拉攏的流民骨於,招引流民的行動就會很順利了。

    趙進領著隊伍過來之後,馬隊就開始在莊園的範圍內巡邏,幾百頃的廣大田地想要一處處巡邏過來當然不成,不過這時節談不上什麼耕種,趙字營隻需要的是收攏流民的一小塊地方,把這裏防範嚴密就足夠了。

    捕快來了又走,可各處的眼線耳目還是過來不少,對這些人趙字營沒有絲毫的客氣,可也犯不上下殺手,直接就是用馬鞭抽打。

    也有宿州本地的江湖人和混混自以為強硬,頂了幾句甚至還要動手,對這些人,趙字營馬隊直接拿出了馬刀,然後就立刻做鳥獸散了。

    但這種煩擾局麵也沒有維持太久,劉勇安排人在入口處樹立了一根旗杆,上麵掛著一麵三角旗,黑底紅邊,上麵寫著個趙字。

    圍在莊子周圍的探子們看到這麵旗幟之後,有的人滿臉懵懂,有的人則是臉色煞白,立刻頭也不回的走掉,趙字營的名號還沒有傳揚那麼廣,宿州城內的市井中人或許還不知道,可江湖綠林人物卻清楚得很,知道這趙字營到底是何等的殺神。

    當年那何偉遠、那雲山寺、那孔九英,都是名震周圍府州的大豪,可都是在這趙字營的手裏覆滅,更不用說山東十萬流賊圍攻徐州,被這趙字營幾百人殺得大敗潰散。

    原來如惠來到這邊買地招人,一切隻是用雲山寺的名號,他從前往來的都是士紳名流,宿州和徐州來往又不多,自然沒什麼人知道他已經是趙進屬下。

    開始趙進這邊的策略,也是盡量隱秘的轉移流民,所以更沒什麼人知道和他相關,但局麵變化,自然也就要跟著做出調整,那就直接亮出了名號。

    過來問話的捕快回到宿州衙門之後,被上上下下一頓大罵,去了什麼都沒做不說,就這麼直接跑回來了,廢物到了極點。

    宿州衙門戶房和刑房的兩位書辦,更是在知州老爺麵前力求,說是調集城內的馬步捕快,所有青壯差役以及各處團練鄉勇,嚴查這個如惠建立的田莊,看看裏麵聚集流民是不是有什麼不法的勾當。

    還沒等他們拿出什麼主意,如惠的狀紙到了,狀紙上沒有點出具體的名字,隻說宿州內有人勾結響馬盜寇,為禍良民莊園。

    這個狀紙沒有指名道姓,自然是不用理會的,不過這上麵還有別的內容,曹如惠曹員外的一位徐州同鄉也在這狀紙上署名,並說如果宿州官府不秉公處理的話,那就要找一處能主持公道的地方。

    如果別人講,大家隻當個笑話,不過這位把自己的身份說得很明白,自家是舉人功名,自己父親是進士出身,已經回京複職。

    身為官場中人,自然對這些英雄譜要背熟摸透,想當年王友山從京師致仕回鄉,宿州這邊的人也過去拜會致意,盡管這兩年沒什麼來往,可人是知道的,如果閑居致仕的清流也還還可以不怎麼理會,但起複回京,這個就不同尋常了。

    王家是淮北人,王友山進士出身的京官清流,江北淮北的官場想必都要給個麵子,一封信寫到鳳陽巡撫那邊,恐怕大夥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在鳳陽巡撫這樣的大員眼裏,宿州知州什麼都不算。

    宿州知州的師爺更是想到了這位王大人曾被認為是閹黨,這名聲是汙名,可卻能說明他和內廷關係匪淺,真要鬧將起來,鳳陽那位餘公公或許還要給幾分麵子,那麼下麵做事的人豈不是倒黴了。

    方方麵麵一想,宿州知州立刻變得公正廉明起來,義正言辭的說道:“徐州來人收攏流民乃是善事,本官無力作為,慚愧還來不及,再去做些於涉,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

    汪家和楊家的那兩位書吏也是驚呆了,官場上的事情他們自然熟悉,本以為來的是膽大包天壞規矩的混賬,沒曾想來的是如此清貴門第的大豪,官麵上是得罪不起了。

    這兩家世代做吏目,宿州江湖黑道也是熟悉的很,他們也都是心狠手辣的久了,想著既然白的不行,用黑的試試,想要動徐州人開設的莊園,城內這些混混地痞是拿不出手的,怎麼也要找外麵的江洋大盜綠林山寨,可派去的人很快就是灰頭土臉的回來,對麵給的回信很簡單,來得是大家夥,得罪不起。

    黑白都不行,汪家和楊家的人才傻眼了,本想著可以借機占個大便宜,連田地帶著農戶大吃一筆,沒曾想有這樣的變故,也隻能紅著眼放手了,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他們還是判斷的明白。

    宿州城內官府安靜了,挑頭的角色縮頭了,如惠田莊裏外那些眼線都紛紛撤了回來,誰也不願意去觸這個黴頭。

    汪家在宿州也是頭一等的人家,在城外有自己的莊子,加上宿州城也是破敗窮苦,所以汪家人即便在城內當差,每日也都是出城居住。

    這次的事情不光是他自家的,還接了鳳陽中都那邊熟人的托付,本以為除了發財之外還能落個人情,現在兩手空空,汪家幾個主事人鬱悶得很,回到家之後,索性開了一桌酒席,喝酒去去晦氣。

    “這寒天難熬,濕氣又大,這一口燒刀子下去,渾身都暖了,好酒”汪家家主是在戶房做書辦的,汪遺世汪大爺的名頭在宿州地麵上不比知州老爺差

    坐在汪大爺下首的那位在三班衙役裏也有個班頭的職位,所謂汪二爺就是他,接口說道:“大哥,這酒就是徐州來的,一壇二十斤差不多要二兩銀子,就這還沒多少賣的”

    說到這個,汪遺世把手裏筷子重重拍到桌上,嚇得同席的其他人都是一愣,汪遺世拍拍腦門懊喪的說道:“糊塗了,這趙進可不就是做這個燒酒的,前幾個月徐州衙門來人還說這個,咱們得罪錯人了。”

    “大哥,他橫也是在他徐州,來宿州還能大過咱汪家?”汪二爺也橫行管了,聽著就不服氣。

    “糊塗啊,那幾個殺人不眨眼的杆子都縮了,你又憑什麼去碰,憑你手裏那幾個酒肉角色”

    話才說了一半,猛聽到屋外一陣慌亂,有人驚叫,有人哭喊,桌子上幾個人彼此看了眼,汪二爺立刻站了起來,抓起桌邊的腰刀,和身邊兩個兄弟快步跑到門前,拉開門大喊道:“出什麼事了,嚎什麼”

    這話也戛然而止,因為看到夜空中一點亮光從遠處升起,滑過一個弧線急速的落在房頂上,一落下就能看到火苗燃燒,那是一根火箭。

    汪家在宿州雖然是大戶,可莊園裏也有茅草苫蓋的房子,這一根帶火的箭支射中,火立刻就大起來。

    好在鳳陽府這邊,大屋下都有大缸,裏麵時常保持水滿,就是為了救火用的,而且汪家上上下下人手也多,這時候還沒有到睡覺的時候,一有火情,立刻就有人架梯子打水澆滅。

    外麵似乎也不是真的要點火,這邊射了一箭,等了半天才又有一箭射入。

    “直娘賊的,哪家不長眼的雜碎敢來找汪家的麻煩,都給我拿家夥,咱們出去”一看這麼零星射箭,汪二爺的膽氣也跟著壯了,外麵的人肯定不多。

    汪家出去動手的事情都是這位班頭二爺出麵,他本身是個魁梧漢子,也跟著教師學過寫把式,拎著樸刀就朝著外麵走,幾個兄弟堂兄弟立刻跟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8 20:45
第三百九十八章 齊眉寨

               
        沒走出幾步,他更看出了些門道,外面射過來的箭支似乎很有分寸,只是盯著房頂牆頭這類不傷人的地方,對方有顧忌,沒準還害怕汪家的威名,想到這裡,汪二爺膽氣更壯,呼喝著莊子裡的族人壯丁一同出去。

        眼看前面就是莊子大門,汪家和其他家莊園一樣,在大門邊上也都是有望台的,還沒等這汪二爺喝令開門,一名莊丁跟頭把式的跑過來,此時正是黑夜,可即便在火光映照下,已就能看出這位莊丁臉色慘白。

        「二老爺二老爺,外面有幾百人,都都騎著馬」這莊丁結結巴巴的說道。

        幾百人?汪二爺和身邊氣勢洶洶的同族都是停住了腳步,汪二爺隨即就意識到了不對,低聲吼叫說道:「幾百人外面一點動靜都沒?你扯臊呢」

        那莊丁愣愣的點頭,汪二爺剛要發怒,就覺得一股涼氣從腰間只升到腦門,他也見過幾千幾百人馬的場面,不說別的,這些日子流民都是大隊,那幾百人就要鬧哄的破天,可外面居然這麼安靜?

        他也不是沒腦子的莽漢,反應過來之後就連忙示意身邊跟著的人安靜,自己輕手輕腳的上瞭望台。

        外面還不住的有箭支射入,雖然零星間斷,可汪二爺依舊小心翼翼,只在望台上露出小半個腦袋,偷偷摸摸的向外看。

        才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裡,外面的確有幾百人,也的確沒什麼動靜,二百人牽馬肅立,這個整齊就讓人震撼無比,汪家也曾集合族人莊丁出去和人火並,幾十號人站的地方比外面幾百人都要大,除了這整齊的隊伍之外,還有三個人慢悠悠的張弓搭箭。

        看到這幅場面,汪二爺呆愣了半響沒有反應,他沒想到在宿州能見到這樣的場面,他甚至不知道怎麼描述。

        這是精銳這可是精銳汪二爺搜腸刮肚的總算知道該怎麼說了,從前鳳陽守備太監的親衛曾來宿州辦差,那摸樣依稀就是外面這氣勢。

        汪二爺從望台上下來的時候,手腳都是在抖,臉色不比先前那位莊丁好上多少。

        「汪家可有人嗎?趙進來訪」外面響起了吆喝聲。

        聽到這個,汪二爺又是打了個哆嗦,趙進,那個趙進上門了,怎麼辦,正在那裡著急火燎的沒個主意,汪大爺汪遺世快步走了出來,他臉色同樣也不好看,上前一把推開手足無措的弟弟,對著外面喊道:「這麼晚趙保正來做什麼,天黑不便,趙保正請回吧」

        「還是把門打開說話,別等著我們自己進去傷了和氣。」外面的聲音說得很平淡。

        汪大爺汪遺世轉頭看了眼自己弟弟,汪二爺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連忙搖頭低聲說道:「打不過,打不過,宿州能用的人手調出來,恐怕都得被平了,他們要硬衝恐怕早就衝進來」

        又被自己哥哥惡狠狠一瞪,汪二爺立刻不出聲了,不過汪遺世對舞刀弄槍的勾當並不太懂,這方面還是相信自己弟弟的判斷。

        在那裡猶豫了片刻,到底是世襲的吏目,黑白方面打滾久了,也有股子狠勁,汪遺世一咬牙揮手說道:「開門」

        下面莊丁還沒反應過來,被汪二爺吼了一嗓子,這才慌不迭的動手。

        「老二,你去讓幾個小崽子順著地道先跑,別去楊家。」汪遺世先小聲叮囑了句。

        大門一開,院子裡的汪家人就鴉雀無聲,然後就聽到幾聲亂響,卻是有人拿不住兵器掉在了地上,剛才在望台上張望的人沒幾個,大家跟著汪二爺出來,也不知道外面到底什麼情形,現在看清楚了。

        一排排的青壯手持長矛列隊肅立,他們手裡還牽著馬匹,在有數幾根火把的映照下,森然平靜的看著前方。

        乍一看,汪家人甚至以為這些不是活物,可隨即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力,在這些精銳青壯前面站著幾個年輕人,臉色很是輕鬆自在,但身上都穿著鐵甲,看看這一身鐵,汪家人就知道差距了,把院子裡這夥人手裡的刀斧湊起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打這麼一副披掛,什麼時候徐州那邊如此闊氣了

        「那位是汪遺世?」一個年輕人笑著問道。

        剛才還緊繃著臉的汪遺世此時臉上堆滿了笑容,躬身抱拳快步向外走去,嘴裡說的是客氣無比:「小的就是汪大,敢問這位可是進爺嗎?」

        院門關著的時候叫趙公子,院門一開見識到實力,立刻換了恭敬的稱呼。

        「我就是,來這裡兩件事,第一以後我家田莊收攏流民,你們不得干涉,不然就是家破人亡,第二就是你家存糧想必不少,我那莊子人口多,要借糧來用用,這兩件事,你能答應嗎?」

        聽著「家破人亡」四個字,汪遺世渾身就是一抖,接下來的話也是渾渾噩噩聽完,趙進一問,連忙點頭答道:「請進爺放心,小的都能做到,只只是

        話說半截趙進看過來一眼,頓時打了個磕絆,定定神才敢繼續說道:「進爺,小的也是好大一家子,還請進爺開恩,給小的們留些口糧。」

        趙進還以為對方要哭窮說難,沒曾想是這個話,立刻忍不住笑了,只是擺擺手說道:「借你家存糧又不是要餓死你全家,你要是能牽線買些糧食,也是隨你,趙某不虧待幫忙的人。」

        宿州這邊儘管刁難,可並沒有做出什麼拔刀見血的勾當,所以趙進也是威懾為主,不想把事情做絕。

        而且這汪某人還算識趣,趙進自然也就留了些餘地,倒是這汪遺世聽到「牽線買糧」這四個字,剛才還肉疼的心思立刻活絡起來,他身為戶房書辦,手裡不花錢的糧食不要太多,這位汪遺世立刻想到是不是拆東牆補西牆,甚至在裡面能賺些。

        趙進沒有耽擱太多時間,這汪家也不值得他耽擱,只是翻身上馬說道:「既然答應了趙某的兩件事,那麼從前就一筆勾銷,記得別出什麼錯漏,徐州快馬來宿州,最快只要幾個時辰。」

        人在馬上一揮手,那些肅立的家丁們也都翻身上馬,動作整齊劃一,看得汪家人齊齊身子一顫,有這麼幾百號精悍手下,在整個宿州甚至更大的地方都可以輕鬆橫行,可笑自家瞎了眼,居然和這樣的勢力放對。

        那邊趙進還沒打馬,汪遺世卻一拍腦門,高聲喊道:「進爺慢走,小的有事稟報。」

        流民正在向北流動的趨勢,鳳陽府相關人士已經發現十幾天了,原本是放任自流,後來發現把人攔住,圈在自己的田地上好處更大,這麼一來大家就是各顯其能,紛紛攔阻誘騙。

        不過先前流民都已經來到了鳳陽以北的固鎮和宿州之間,很多人就藏在宿州的鄉野間,在那裡不用忍太久,就會有人找上他們,帶著他們去往徐州。

        沒過多久,這些也被人發現,在固鎮、宿州州城一直到徐州和鳳陽府邊境這一線上,到處都有攔阻的團練鄉勇,甚至還有江湖上的桿子響馬。

        鄉勇團練們除了用強之外,還吆喝幾聲好話,可這些桿子響馬沒有絲毫的客氣,直接就是動刀威嚇,殺人傷人更是司空見慣。

        有些距離這邊遠,又眼饞這些人力的豪強,花錢僱傭強人來劫人,一個人幾百文,比頭羊都要便宜很多。

        這些匪盜可沒什麼人性,把人威逼回返,只把這些流民百姓當成牲口對待,又在裡面挑出有姿色的女人大肆禍害,然後這些女人和倖存的孩童還要作為更值錢的貨物賣到鳳陽府各處州縣和揚州、廬州去

        齊眉寨就是這樣的一夥,齊眉寨是個百十號人的桿子,平時在靈璧、宿州和固城鎮之間,做些打家劫舍,替人動刀的生意,這幾處土豪遍地,他們也不敢肆意妄為,所以此時過得是最快活的。

        自家的山寨也不呆了,直接在固城鎮和宿州之間的官道旁邊弄了個小營盤,每日裡出去蒐羅流民百姓,開始還抓回來送往各處,後來抓回來就和牛馬一樣圈在圍欄裡,就地直接發賣。

        這齊眉寨生意做得早,名聲也傳揚出去,每日裡都有人到這個臨時圈著的小營盤裡買人選人,除了鳳陽府本地的豪強地主,還有來自揚州甚至江南的人販子,前者挑的是壯勞力,後面的則是買女人和孩童,生意做得大,日子活的日潤。

        原本百餘人的桿子勢力,又在流民裡選了些沒人性的青壯男丁,現在也有幾四百多人的規模。

        他們抓回來的流民也沒什麼賑濟,直接丟在那邊餓著,想逃想反抗就殺,只有看著不錯的女人和孩童多少有口吃的,一方面供他們玩樂,一方面也能賣個好價錢。

        整個營地腥臭熏天,每天都有流民死去,這時候如果被買走反倒是個解脫,不管將來當成牲口還是什麼用,畢竟死了就賠了,多少會給口吃的。

        齊眉寨一干頭目骨干自然不會住在如此髒臭的地方,他們在臨近的地方另有宅院,是當日這邊逃荒的小地主廢棄的,每天從營地裡選了女人出來,就在這邊玩樂。

        眼看著天氣變冷,抓到的人卻愈發多了,昨天騎馬出去兜了一圈就弄回來幾百個,雖說有幾個沒命的逃了,可有這些就足夠,又是一筆銀子,甚至還能樂呵樂呵。

        圈著流民的營盤自然要有人把守,因為手頭寬裕,齊眉寨一般的人手裡都有鐵傢伙,朴刀之類的好兵器由那些骨干拿著,其他新加入的,怎麼也有把生鏽破爛的刀斧,要不就是拿著根削尖了的木棍。

        在這裡值守的頭目心情很是煩躁,這大冷天的,他也想回去摟著女人快活

        「老爺,行行好,給口吃的,這孩子撐不住了。」走過一處圍欄,聽著裡面一個女人那裡哭喊求救。

        這頭目根本不理睬,邁步就要走過去,那流民婦人或許是急了,伸出手就來抓,一下子就差點抓上。

        流民婦人身上很髒,一把抓在這頭目袍服一角,頓時抓出一個手印來,這頭目掙了下沒掙開,那婦人力氣太大,袍服居然被扯裂了,這齊眉寨的頭目頓時大怒,手裡朴刀一翻猛地砍了下去。

        血光飛濺,這一刀把婦人和懷裡的孩子直接劈開,一刀兩命,圍欄裡的流民一陣騷動,很多人害怕被鮮血迸濺上,下意識的向著兩邊閃去,隨即咬牙切齒的看向這位頭目。

        齊眉寨的這個頭目絲毫不覺得如何,他的手下已經拿著刀劍木刺逼著裡面的流民退後,流民人多又怎麼樣,餓了那麼多久,又都是赤手空拳,根本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隨時能殺個干淨。

        「狼爺,北邊來人了,有馬有車,看著像是來買牲口的」有人高聲吆喝說道,這是負責在官道上放哨的人看到有客人來了。

        這位頭目從前被叫做四狗,下面人當然不敢這麼叫,索性奉承著喊聲「狼爺」。

        「快回去請大爺二爺他們來,都給我精神點,今晚有犒賞」這頭目隨手把朴刀在一個流民身上擦了擦,吆喝著說道。

        下面一干人都哄笑答應,犒賞或者是酒肉或者是女人,總之可以樂呵樂呵,而流民們也都是滿臉希望,離開這牲口窩一樣的地方,總會比這裡好,總歸有條活路。

        那四狗也快步找個土堆站上去,遠遠看向北邊,能看到一隻百餘號人的隊伍正朝著這邊過來,隊伍裡面不少人都拿著兵器,隊伍裡還有幾輛大車,拿著兵器不稀罕,因為要看管押送流民,萬一半路跑了或者做反,總要壓得下去,有大車也簡單,花錢買了就要珍惜些,總會有些野菜粗糧麩皮做成的吃食,支撐著他們回去。

        別看這四狗對流民凶神惡煞,可也知道笑臉迎客,手裡拿著朴刀,滿面堆笑的在路邊等著。

        「各位客官想買些勞力,咱們這邊都是壯實的」習慣性的開頭說了句,卻忍不住打了個磕絆,因為這夥人看著不像是買人的,一百幾十號人,只有十幾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其餘都年輕的很,各個陰沉著臉拿著長矛,看著就嚇人的很。

        不過為首那幾個的確是富貴人家出來的,難不成讓孩子出來漲見識,四狗又是繼續說了下去:「各位想啊,這天寒地凍的,樹皮草根想要翻出來都不容易,這時候還撐著的,豈不是一等一的壯實好身子,回去吃飽幾天,那就是生龍活虎的一條漢子,干活頂的上一頭牛。」

        那幾個年輕人彼此交換了下眼神,四狗還以為自己說得管用了,這些說辭是他這些天練熟的,看看對方的樣子,他又自作聰明的說道:「幾個公子爺要是想別的,什麼年紀的女人咱們這都有,價錢可就要比平常的高了,不瞞各位說,連揚州那邊都過來買,說要回去養馬什麼的。」

        他這話說出,那幾個人都是一笑,為首那年輕人只是擺擺手示意說道:「進去看看。」

        四狗連忙答應,心想這伙年輕人沒準是已經管家了,居然知道進去看看貨

        他們走進,身後的團練也跟著進來二十幾個,這點人四狗和齊眉寨的其他人也不放在心上,齊眉寨在這裡可足有三百人。

        挨個圍欄走了走,腥臭味道讓每個人都皺眉,流民的哭喊求饒更讓他們幾個人動容,看到他們的表現,四狗心裡高興,這貨老財吃人不吐骨頭,卻假仁假義得很,來到這邊常要體現出什麼慈悲,會多花些錢什麼的。

        「這是怎麼回事?」那邊圍欄邊緣,婦人和孩子的屍體還在,血流滿地,其他流民木然圍觀。

        「小事,小事,這婆娘和孩子突然發了瘋,小的一刀給了他們痛快」四狗嘿嘿笑著說道。

        聽到他這番說辭,圍欄裡面的流民終於有人忍不住了,一個青年怒聲說道:「鄧嫂想和你討口吃的,被你一刀砍了,什麼發了瘋」

        四狗眉頭一皺,拿起手中刀指過去罵道:「豬狗不如的東西,你不想活了,老子就成全了你」

        剛踏上一步,就看到身邊幾個年輕人在交換眼神,他也不怎麼在意,大家做的是生意,這些兩腳羊還沒賣出去,就不關外面人的事,正這麼想,猛覺得有亮光一閃,隨即右臂劇痛,一定神,才發現右手已經被人砍了下來,沒等他痛叫狂呼,又是刀光一閃,左手也被斬下,那朴刀掉到了地上。

        為首那年輕人手中一把短刀剛剛收回,砍掉他兩隻手,這年輕人動作極快,飛腿橫掃,直接把四狗踢進了圍欄之中。

        「殺光所有不在圍欄裡的人」那年輕人大聲喊道。

        這是四狗聽到的喊話,他已經來不及反應了,雙臂劇痛流血這是原因,另外,被他當成牛馬牲口的流民也都圍了上來,莫大的恐懼讓四狗開始都喊不出話來,隨即反應過來大喊:「救我出去給我個痛快」然後一句也喊不出來,他周圍全都是聚上來的人。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1-30 10:3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9 10:00
第三百九十九章 報應啊

    早有準備的一干人齊聲吶喊,平著手中的長矛朝著齊眉寨的人就刺殺過去,齊眉寨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不少人就被刺了個透心涼。

    有人驚呼,有人怒罵,呆在外面的這一干「客商護衛」也都衝了進來,他們十人一隊,前後列陣配合,手裡又都是足料足尺的長矛,當真所向披靡,短短接觸,齊眉寨的人就開始潰退,可這伙突然殺過來的人不想放過一個,始終追擊不停。

    齊眉寨的上下比流民吃得飽,力氣足,有兵器,可他們比起每日訓練不停,力氣充足,戰技精良的趙字營家丁來說差的太遠,連跑都跑不過,甚至在經過流民圍欄的時候,不小心就會被絆倒,甚至被直接拖拽進去,那樣比死就更慘了。

    有的流民在反抗,大多數的流民還是在那群裡木然看著,他們甚至沒有反應。

    趙進俯身撿起了朴刀,略微掂量了下,雙手一擺,格開面前一人的刀劈,順勢一刺,朴刀已經把對方穿了個透心涼,王兆靖也已經拔劍出鞘,滑步前衝,有一個衝來的人被刺穿倒下。

    不過齊眉寨的勇氣也就是這兩個人的下意識攻擊,後面的人一看,轉眼間三人被殺,立刻是扭頭就跑,他們本來就沒什麼戰意勇氣,就是欺壓弱小而已

    當發現自家徹底沒有反抗的能力,甚至連跑都跑不過這伙突然出現的人,齊眉寨在這邊的人丁立刻跪地求饒,哭喊著請求饒命。

    趙字營親兵營的家丁處置也很簡單,所有求饒的都趕向一邊的空地,看著不下殺手,其他人也覺得求饒或許有生路,紛紛丟掉兵器。

    後續又有百餘名差不多打扮的家丁來到,此外還有許多宿州本地豪強的莊丁團練什麼的趕來,這些人都不斷地進入這個營地,連人數上的優勢都沒有了,齊眉寨更沒什麼抵抗的勇氣。

    等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一邊空地上,大概一點數目,又讓他們自己看有沒有缺少的人,得到確定之後,手持大刀的宿州團練走了進來,不管不顧的砍殺過去,瞬時間就是血流滿地。

    「這個喚作投名狀」趙進說道,身邊王兆靖忍不住笑。

    笑過之後,趙進伸手指了指在圍欄裡的流民說道:「看到沒有,這就是留在鳳陽的下場,僥倖被人買回去,以為能比這裡強多少嗎?」

    王兆靖歎了口氣,有些動容的說道:「大哥,沒想到民生如此淒慘,這可是太平世道。」

    「是啊,大明那麼多府州,區區一地的不影響大局,不過現在看來,也只有咱們趙字營能給他們溫飽太平了」趙進朗聲說道。

    聽到趙進這句話,王兆靖一震,轉頭看過來,發現趙進只是在說這圍欄裡的流民,這才鬆了口氣。

    「記得每個人只給半塊餅子,誰要亂搶立刻宰了」趙進臨走前特意叮囑說道。

    他們帶來的大車上堆滿了高粱和野菜麩皮混作的餅子,正在挨個分發到流民手中,在這圍欄裡,流民最多有口髒水喝,隨身或許私藏了些吃的,吃完之後就只能挨餓,很多人都是奄奄一息的狀態,一塊塊餅子發下去,很多人立刻就廝打起來。

    別看趙字營是過來救人的,維持秩序的時候絲毫不手軟,手中的長矛劈頭蓋臉的抽下去,再不聽話的直接刺殺。

    宿州汪家和楊家的人今天都組織了不少人手過來,還以為要善待流民,沒曾想趙字營的手段也這麼狠,各個看著咋舌,下手的時候也不留手了,也多虧這樣,才把秩序維持的住。

    之所以特意叮囑這個,是因為在徐州賑濟災民的時候有過經驗,餓久了的災民乍一吃飽,很容易猝死,開始還以為是撐死,後來發現沒關係,所以一開始只給他們吃一點,肚子裡有東西支撐著走路就可以了,去了莊子那邊,還有熱湯厚粥什麼的。

    安排完這邊,這裡留下吉香一個連,趙進和王兆靖都是上馬,汪家也有人騎馬急忙過來,帶路朝著另一邊疾奔而去,趙字營這邊一共二十幾騎。

    沒跑多久,就到了這次的目的地,是個百餘戶的小村莊,這裡已經被百餘騎兵圍住,能看到裡面有幾戶相對齊整的宅院,在牆頭不住的有人探頭出來。

    趙進和王兆靖騎馬靠近,卻看到董冰峰正在馬隊外側指揮,靠近之後還能聽到裡面有人吆喝:「那裡來的朋友,咱們一切都好商量,這裡銀子女人都有,要拿儘管拿走。」

    「大哥,這邊幾個頭目,十幾個護衛,都被看在裡面,一個也沒有跑掉,咱們怎麼處置?」董冰峰開口詢問。

    趙進翻身下馬,立刻有人拿來整套的鎧甲幫他穿上,一邊披甲一邊開口說道:「沒什麼處置的,衝進去全部殺光,要快,今天不光是這一家」

    董冰峰點頭答應,轉頭吆喝下令,除了兩隊還在馬上之外,其他人都是下馬,趙進、王兆靖和董冰峰身上都是穿著全套的鎧甲,另有十幾名騎兵身上是整掛的鎖子甲,這一身兵甲裝備,讓帶路的汪家莊丁看得眼皮直跳,就是官兵也沒見到這麼精良的。

    騎兵圍住村落簡單,真要硬攻必須要下馬。這附近連可供砍伐的大樹都沒有,只能闖進一戶荒廢的宅院套弄出一根還算粗大的木柱,有人張弓搭箭跟在旁邊,吆喝著向一個宅院衝過去。

    看著牆頭有人想出來,這邊直接一箭射過去,立刻就不敢露頭了。

    「外面的各位好漢」裡面這話喊出一半,眾人抬著木柱合力撞到了門上,本就是尋常宅院,齊眉寨的人根本就沒想著什麼防禦,臨時最多也就頂住了門,可這怎麼擋得住合力衝撞,這一下子連門框都直接撞下來了。

    緊跟在邊上的趙進和王兆靖當先衝了進去,趙進已經換了把趙字營自己打造的朴刀,王兆靖依舊拿著劍,而董冰峰則是一根短矛。

    倒不是主將犯險,而是他們三人防護的最好,武技最高,衝鋒在前危險反倒是最小,效果卻是最大。

    院子裡有四個漢子,手裡倒是拿著朴刀或者雁翎刀,其中一人身上居然還套著半套鎖子甲,可惜各個臉色青白,眼圈烏黑的模樣,不知道這些日子荒唐放縱到什麼地步。

    一看到三個好似鐵桶的人硬衝進來,再想想外面那過百精騎,他們那還有什麼戰意,一進來那穿甲的就開口喊道:「是不是誤會,有」

    趙進根本沒理會他說什麼,手持朴刀好似持矛,大踏步筆直刺殺,那漢子勉強向後一撤步,身子虛浮,卻沒有站穩,還沒等做出接下來的反應,趙進的朴刀已經刺進了他的小腹,順勢一翻一挑,肚子都被豁開,那鎖子甲什麼用也沒有。

    邊上一人連趁勢砍殺的勇氣都沒有,反倒是想要轉身逃跑,趙進那會給他這個機會,反手揮刀,一刀砍中脖頸。

    王兆靖也已經從屍體上抽出狹鋒劍,而董冰峰的短矛還釘在一人咽喉中,短短一個照面,院子裡四個人已經了賬,後面的騎兵也已經湧入,趙進回頭看了看,開口下令說道:「喊話讓屋子裡的人出來,如果沒有的話,直接放火。

    後面的人大聲答應,進入屋中和在院子又不同,屋子裡很容易隱藏,趙字營的戰士猝不及防也很容易出現死傷,犯不著為這些雜碎投入這麼大,燒乾淨了利索。

    屋子裡響起幾聲女人的哭喊,緊閉的屋門被打開,又有一個漢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一過門檻就跪下磕頭,哭著求饒說道:「小的不知」

    趙進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單手握持朴刀,揮臂直接砍下,那人跪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已經被砍開了。

    「我不想和雜碎說話」趙進聲音很冷。

    收攏流民,趙進有自己的目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很功利,但從根本上卻是活人,將這些處於絕境,奄奄一息的可憐百姓救活,而這些江湖桿子,卻是以流民為豬羊,魚肉盤剝,已經沒了一絲人性。

    這個小村莊很快就被清理完畢,十幾個留在這邊的齊眉寨匪徒都被砍了腦袋,又有三十幾個女人被救了出來,相比於那邊淒慘無比的流民,被糟蹋禍害的她們還能吃飽。

    首級被丟到了圈禁流民的圍欄裡,所有齊眉寨的成員都是一樣,腦袋被砍下堆成一堆,而屍體和積存的流民屍體一道被收攏起來焚化,免得來年開春的時候滋生疫病。

    在距離齊眉寨奴市幾里的地方,官道邊上有幾十騎等待,他們在馬上不住的四下張望,這些人穿著皮袍,帶著刀槍,各個都是一副凶悍摸樣,一看就知道是響馬綠林的出身。

    這一幫兇神惡煞的角色停在路邊,過路的行商旅人都是驚懼非常,有一夥幾十人馬的從他們面前經過,都是低頭彎腰,生怕被注意到了,這讓這伙響馬得意非常,平時都是人厭鬼憎的,現在卻能光明正大的抓人,看著這些良民百姓受驚嚇的摸樣,這讓他們頗為興奮。

    「你們楊家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大早上就喊兄弟們過來,眼下四處連個兔子也沒。」一人凶神惡煞的呵斥道。

    前面騎著驢子的一個中年人臉色都白了,強自擠出笑容說道:「消息沒差,肯定要過來,肯定要過」

    話說一半,一人突然在馬上站高了些,指著遠處興奮的說道:「來了,看著能有幾百個。」

    「怎麼這麼少」

    「廢話那麼多,把人抓了直接賣出去,也是十幾兩銀子,總比在這裡喝風強,快走」

    幾個人吆喝一聲,打馬衝了過去,而騎驢的那個中年人當然沒辦法跟上,他也不急著跟,只是拚命的轉向朝著另一邊跑去,驢子跑起來之後他在驢背上雙手合十,一直小聲念佛。

    那些發現目標的騎士根本顧不上身後帶路的人,各個打馬狂奔,不遠處的流民走得很慢,看到他們奔來也沒有逃跑,飢餓沒有力氣,逃也逃不掉,索性聽天由命,不然惹火了這些追擊的人到時候還有苦頭吃。

    「都他娘的老實些,聽爺爺的話,到時候還有口飯吃,不然直接宰了喂狼」這活計都已經做熟了,這些響馬嘴裡吆喝,手裡拿著兵器揮舞,流民果然不動了,畏縮的聚成一團。

    「哈哈,白撿的牲口,看看有沒有娘們,若有大家先樂呵樂呵,然後單拿出去賣」看著大局已定,為首的人得意大笑。

    一干響馬也都將坐騎的速度放慢,慢悠悠的靠了過去,反正騎馬比走路的快,就算有幾個跑的也能追回來。

    「他們好像拖著棍子?怎麼連個包袱都沒有?」

    「身上穿的太齊整了,不對」

    越距離近越看出不對,雖然穿著破爛衣服,可裡面卻不露肌膚,分明是棉衣,而且流民雖說窮苦之極,可往往隨身零碎不少,但眼前這一幫手裡只是拖著什麼東西,距離不足二十步了,他們已經看到「流民」隊伍裡有人張弓搭箭

    「不對」這喊聲就好像是個發令的信號,「流民」隊伍裡的弓箭猛地射出,箭支破空的利嘯立刻掩蓋了一切喊聲。

    二十步不到,人在馬上目標不小,箭射出想不中都難,立刻十幾個人慘叫著中箭,這幾十名響馬亂成一團。

    箭射出那些畏縮佝僂的「流民」立刻挺直了身體,倒拖著的棍子都是翻了過來,那就是長矛,只不過一直在地上拖著,各個吶喊,舉著長矛朝響馬就沖。

    馬匹已經慢了下來,儘管馬背上的響馬拚命的抽打呼喝,可倉促間根本快不起來,加上沒了主人控制的十幾匹馬亂跑,短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離開這

    但這個時候,挺著長矛的「流民」到了

    長矛朝著馬上的人直接戳刺,想要格擋,一個人面對兩根長矛甚至更多,那裡擋的下來,直接在馬上被戳出幾個血窟窿,慘叫著摔下去了。

    「是楊家」

    「該殺的楊家」

    響馬們也反應了過來,各個在馬上憤怒大罵,可眼下他們沒有一絲廝殺對戰的勇氣,只是想著逃走。

    同伴被長矛刺穿,慘叫著倒下,身下的馬匹失去控制,也為他們提供了短暫的阻攔和屏障,長矛步卒趕開攔阻的馬匹再去攻擊已經來不及了,有心急的直接把手中的長矛投擲出去,又有響馬慘叫著栽下,可外圍那些響馬還是讓自己的坐騎跑起來逃走。

    那伙「流民」都是步行,根本追不上騎馬逃走的人,只有十幾名弓箭手呼喝著跑出來,又是射箭,這次不能說百發百中,只有五六個人被射殺。

    響馬們都已經嚇破膽子了,剛才這一個照面,箭射矛刺,已經交待了一半的人在這裡,他們嘴裡喊著要殺絕楊家的人,可都想著跑遠了再不回來,天知道楊家在那裡找到這些殺神,居然強悍到這樣的地步。

    驅動坐騎慌張上了官道,還沒跑出幾步,迎面卻有幾十騎衝了過來

    眼尖的就能認出,這就是剛才低頭彎腰過去的那隊「行商」,此時那還有什麼驚懼摸樣,各個手裡拿刀持矛,惡狠狠的衝殺過來。

    埋伏,早就計劃好的埋伏,響馬們都反應過來,可知道這個又有什麼用,一邊假扮的流民正在衝過來,逃跑的方向又有優勢騎兵阻截,沒人去想著拚命,大家做著刀頭舔血的勾當是為了快活享受,可不是為了拚死血戰。

    繼續逃,有人撥轉坐騎,想要向著田地裡要走,可馬匹已經跑了起來,轉向不是那麼容易,有的馬匹倉促轉向,卻直接摔在了地上,順帶把響馬也死死壓住,還有人停住馬,下馬抱頭跪地,哭喊著求對方饒過一命,這一定是大桿子過來大魚吃小魚了。

    更多的人還是逃,可不管回頭轉向,速度都是慢下來,耳邊已經響起了弓箭破空的呼嘯,持矛「流民」的吶喊也聽得清楚楚。

    「老爺,這伙響馬賊只跑了兩個,老爺們真是神勇威武」一名騎馬的楊家子弟滿臉諂笑的奉承說道。

    官道這附近血流滿地,沒有受傷的馬匹被集合在一起,所有響馬不管是受傷還是求饒的,都被長矛補上一下,來了個透心涼。

    董冰峰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很漠然,他其實有些遺憾,按照事先的佈置,這伙專吃流民飯的響馬一個人也跑不了,但還是有兩個漏網之魚,雖說肯定不敢回來,也不會有什麼後患,卻達不到全殲完勝,這讓他自己不太滿意。

    而且這伙響馬也沒有價值,繳獲的四十幾匹馬都偏老,其實這也正常,一匹可供騎乘的馬價格昂貴,盜匪之流圖財圖快活,有匹馬騎著已經算是「來去如風」,面對大多是步戰的團練和官差還有綠林同道,他們火並佔便宜,打不過也跑得快,自然不會在乎坐騎的狀態,騎到老死為止。

    「這附近還有沒有這等針對流民的?」董冰峰淡然問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1-30 10:3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0 09:18
第四百章 我自家莊園

    帶路的那位楊家子弟吞嚥了一下,干笑著回答說道:「沒了,沒了,那一股汪家已經領著進爺過去了,這三股就是最大的,至於其餘的,我們家和汪家就料理的干淨。」

    話沒說完,被董冰峰瞥了眼,這帶路的子弟只覺得渾身一寒,連連躬身說道:「真沒了,真沒了」

    這夥人年紀不大,各個都是殺神,早晨行路十幾里,料理完齊眉寨那幾百號人,直接就朝著這邊殺過來,也不嫌累,人頭滾滾不留一個活口,這殺性到底怎麼養出來的

    在齊眉寨西邊六里左右的地方有個村子,村子裡也有百餘號綠林人物,他們做事還算有章法,截到流民之後都是送往鳳陽中都的方向,如果宿州和蒙城縣有人需要,他們也明碼開價。

    就在這天的下午,汪家人送來了犒勞,說弟兄們這些日子操勞辛苦,殺了幾頭羊,弄白麵餅請各位開葷,村子裡的小鍋灶不好用,就在村頭那邊擺開場子,大家都過去吃。

    清湯寡水好些日子,聽著有油水,立刻湧了過去,汪家真來了不少人,殺羊燉煮,還有一罈罈好酒搬下。

    看著人聚齊了,汪家的帶來的人開始大開殺戒,不是殺羊,而是殺人。

    到了夜深的時候,趙字營的各隊才開始回返莊子,一早出發,至晚方回,人人身上帶血,人人面有疲憊神色,宿州震動。

    這伙來自徐州的團練根本不像是團練,沒聽說誰傢俬兵可以從早到晚連打幾處,處處大勝全殲,殺的人頭滾滾,自己卻沒什麼死傷,那些跟著帶路報信的各家子弟都帶回來了所見所聞,那真是精悍精銳所向無敵。

    汪家、楊家一邊派人殺豬宰羊置辦上等犒勞送去,一邊把城內差役和莊丁動員起來,宿州城內城外又是一陣腥風血雨,時常看到十幾個人手持刀斧衝進一個宅院大砍大殺,要不然就有某處大火燃起。

    流民過境,汪家和楊家等宿州土豪當然要撈些好處,齊眉寨和響馬之流都是分肥的,他們手裡自己還招攬到了一批人,也是抓人賣人,到這個地步,只能滅口絕後患了,誰能想到自家鄰居徐州居然有這麼強悍的力量。

    見識了這樣殺伐之後,什麼小思都煙消雲散,老老實實的幫著收攏流民百姓,將家裡的積儲送到如惠開設的田莊。

    趙進那晚上領著趙字營的家丁只去了汪家和楊家,這兩家最大的土豪震懾住,其他人自然知道怎麼取捨。

    就在這一天殺伐之後,第二天宿州上下又看到了更驚人的一幕,幾十輛大車,過千的家丁,田莊內忙碌異常。

    宿州這些土豪以為昨天就足夠震撼了,可今天看到之後才知道遠遠不夠,每個人都覺得眼皮直跳,這趙字營居然養了這麼多團練,這樣的力量莫說是大伙手裡的私兵,就算宿州官府加上官兵也不是對手,你說你有這樣的力量早些露出來多好,險些讓大家做錯了取捨。

    這是石滿強率領的趙字營第二團,從徐州何家莊出發到宿州這邊一共是兩天半的路程,他們攜帶的給養一共是三天用的,也是因為可以毫無顧忌的行軍趕路,所以才敢這麼輕裝前進。

    看到這樣的力量,宿州的土豪士紳們都知道該如何做了,也知道將來該如何做,鳳陽府那邊誰理會,徐州就在左近,稍有不服,這千把虎狼青壯就壓過來了,而且不講道理心狠手辣,該聽誰的,該奉承誰,大家誰還不明白。

    莫說是土豪士紳,連官府都被驚動,上次來了個捕快,這次是州裡的同知和守城的把總一併前來,害怕趙進這邊誤會,他們特意拽上了汪遺世作保,而且只來了兩個人。

    這麼大股的力量來到宿州,到底意欲何為,如果想要做什麼大逆不道的舉動,那麼宿州就要去鳳陽府告狀求援了,如果不是,也請趙公子給個交代,別讓大伙難做,這位同知客氣到了極點,至於那位官兵把總,從看到趙字營第二團之後就不敢抬頭,身子一直在抖。

    「曹總管,這莊子買賣到底有沒有立下契約,有沒有在官府過手」聽了他們的問話,趙進立刻嚴厲無比的質問如惠。

    「回稟東主,一切都在官府過了,這都蓋著大印,幾位書辦都能作證。」如惠連忙「誠惶誠恐」的稟報,一邊把契約遞上。

    趙進裝腔作勢的看了看契約,然後朗聲說道:「原來這裡已經是趙某自家的莊園,既然在自家莊園,那就不勞外人費心,幾位想問也不妨說明,這些人是趙某帶來種田的農戶。」

    這回答險些讓宿州同知吐出血來,農戶居然這般精銳,你以為本官沒見過世面嗎?偌大鳳陽府,也就是中都有這樣的隊伍,腹誹歸腹誹,說是不會說的,宿州同知也無可奈何,趙進說得一點錯都沒有,這莊子是趙家的,田地是趙家的田地,莊子連接徐州和宿州,身為莊子主人調動佃戶長工莊丁有什麼不對,你也不說這些人不是趙進的佃戶莊戶。

    宿州同知干笑著告退,他懶得質問底細,連說句去徐州求證的客套虛話都懶得說,誰不知道這趙進在徐州和官府勾結的緊密,話說回來,若不是勾結緊密,又怎麼敢如此的肆無忌憚。

    石滿強率領的趙字營第二團只在宿州停留了一天,然後押送著三千多名流民回到了徐州,在這一天時候裡,宿州豪族大家難得的團結了起來,有糧出糧,有力出力,為趙字營和流民準備干糧用具。

    雖說受到了驚嚇,可汪家和楊家也不是沒收穫,他們兩家都沒什麼損失,供應給趙字營的糧食不少都是從官倉剋扣出來的,自家出的不多,而且趙字營清洗匪盜,繳獲大都低價賣給了他們,那些馬匹老弱,趙字營不看在眼中,可對於宿州民間來說是難得的財富,有頭大牲口幫著耕地會有更多的收穫,這些馬用來騎乘或許不好,但耕田足夠了,此外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都讓兩家覺得不虧。

    除此之外,宿州豪族大戶本以為趙字營會仗著強勢搜刮一番,沒曾想做得頗有規矩,除了那幾家被查出來騷擾田莊扣押流民的,其他人供給糧食都是照價付錢,給的都是新錢和現銀。

    這讓大伙懸著的心放下,同時也發現了一條路,鳳陽府各處州縣,除了靠近廬州府和揚州府的少數幾處,大部分都是災荒頻發,民生貧苦,商業更是落後的很,很多地方甚至還在以物易物,宿州豪強大戶收穫了糧食只能存在糧倉,自家吃用不掉,每年腐爛發霉就要損失不少。

    現在看趙字營需要大量的糧食,而且趙字營手裡有充足的銀錢,雙方可以各取所需。

    有些人送上糧食之後,還詢問趙字營要不要收糧,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這讓不少人歡欣鼓舞。

    相比於尋常大戶,汪家和楊家更是走到了大家的前面,他們這次直接安排族裡的直系子弟加上莊丁跟著趙字營回去,運河改道邳州之後,大家都以為徐州是個窮苦地方,現在看似乎不是,派子弟過去看看有什麼機會,也好跟著應對。

    趙進和夥伴們在宿州也沒有多呆,第二團回程第二天,趙進就和眾人回返,這次連如惠也跟著一同回去。

    宿州這邊上上下下已經知道了趙字營的厲害,裡外都已經安排好,接下來就等著接收流民了。

    不過原本以為會有五萬六萬,現在看遠遠達不到,加上這次在宿州解救已經收攏的,徐州的鳳陽流民差不多有一萬八千上下,如今每天來到宿州田莊的流民也就幾百一千,而且越來越少。

    按照鐘功輝的手下所說,宿州之外也有不少流民正趕過來,但也不足七千,滿打滿算,這一年也就收攏二萬七千上下。

    這個數目的流民,根本用不到去淮安府的草窩子,在徐州就地就可以消化,黃河南邊,就是雲山寺和趙字營自己的田莊,黃河北邊則是境山徐家的煤礦鐵場,還有三省交際出的孔家莊,都可以收攏安置大量的流民,嚴格來說,這兩萬多甚至還不夠分

    鐘功輝被從宿州帶到了徐州,他繼續被軟禁,但鐘功輝卻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態度,絲毫不反抗,對趙字營這邊提出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只是得知流民人數後,嚎啕大哭了幾場。

    哭的原因鐘功輝也沒有隱瞞,原本預計六萬,現在只來了這麼多,最少得有三分之一凍餓而死。

    沒有轉移流民之前,趙進為糧食的事情發愁不已,怎麼算計都是緊巴,可到了十一月下旬,突然發現很寬鬆。

    鳳陽府的流民吃不飽,而各處的地主豪紳還在發愁糧食怎麼賣,想要過得好些,想要穿綾羅綢緞,用胭脂水粉,用瓷器漆具,甚至吃鹽,樣樣都需要花用銀錢,可大家手裡有糧食,銀子缺的很。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1-30 10:2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0 15:24
第四百零一章 孫大林

    賣糧換鹽,每年秋季之後,就是糧賤銀貴,賣出去實在太虧,等到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貴了,可在那些苦哈哈身上又淘換不到銀子,只能弄些賣身契和地契之類,好處都讓放貸的賺了。

    自從有了漢井酒坊,大家可以用糧食換酒,然後把酒換成銀子,這多少是條出路,可雲山寺一家大戶就把這個全都吃下來了,其他人根本分潤不到多少,大家都知道這趙字營每天金山銀海的收入,又是每天金山銀海的花出去,誰不想跟著分潤分潤,換些現銀出來花用,可平時機會少,現在機會卻有了。

    趙字營需要糧食,而且肯用現銀來買,趙進在徐州做事,向來被認為是公道守信,跟他做生意不吃虧,就算被佔了便宜,能用這便宜換趙進一個人情,那就更值得了。

    消息放出去,先是周圍的士紳大戶找上來,然後就是徐州衛那邊找過來,徐州衛可是大地主,那麼多軍戶每年耕種屯田,一干指揮和千戶撈的太多,但大多也都是糧食,放著容易腐壞發霉,還不如賣給趙進。

    鄰近臘月,趙進沒有一絲空閒,連呆在城內的陳宏也趕到了何家莊,他和周學智帶著十幾位賬房每日算賬,算流民的花用,算購置來的糧食,結果還沒到臘月,他們就得出一個結論,糧食足夠用了,而且不能再買,不然的話,很可能趙字營積儲糧食的倉庫裡會有腐爛發霉的浪費。

    先賣出去的歡天喜地,沒出手的捶胸頓足,紛紛和趙進定了長契,說如果再有購入,一定要先找他們來買。

    十一月二十九這天,孫家商行的東家孫甲回到了徐州,孫甲沒有在城內老宅停留多久,而是乘坐馬車趕往何家莊。

    如今孫家商行的孫東家在邳州隅頭鎮上算是一號人物了,鎮上各方都知道這位來自徐州的商人代理漢井名酒,手上經常存著大量的糧食。

    糧食不必說,自然是從漕運上剋扣下來的,尋常人弄得到,可能搞到這麼大宗的,也就是這一位了。

    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商戶,手裡存著這麼多糧食,又代理著利潤豐厚的漢井名酒,這肯定就是官吏差役甚至江湖人物眼裡的肥肉。

    不是沒人打過主意,官面上的想要刁難,想要扣個偷竊漕糧的大罪名,結果發現這商行背後有一位進士,還是做過京官御史的頂級清流,這些人立刻縮了,漕運上的事情往往牽扯到各方大佬,現在大伙已經看到個御史了,天知道後面還有什麼人。

    吏目差役和江湖人物想要下手,但他們看得更明白,漕糧這裡面牽扯到漕丁運兵,這夥人本身就是一股勢力,而且他們大多是聞香教眾,得罪了這樣的教門,麻煩不盡,等到了後來,就知道這商行東家的大兒子是徐州趙進的結拜兄弟,還因為掩護趙進戰死。

    聽到這消息的人都是一身冷汗,別人不知道,江湖綠林中怎麼能不知道,何況這徐州和邳州緊鄰,什麼消息都能傳過來,小八義獨佔百餘名亡命大盜,趙字營幾百掃清十萬流民,滅孔九英,平何家莊,破雲山寺,這些事跡大家都是津津樂道,更明白這背後代表著何等的強悍武力。

    這樣的人物誰敢去得罪,那是豬油蒙了心,大家都是在罵,你個孫家商行有這樣的靠山不早點說,害得大家差點動手,萬一動手估計都是死無葬身之地,那就罪過大了。

    結果消息傳開,隅頭鎮這一圈的江湖人,不管是水上陸上的都吩咐自家手下,這孫家商行萬萬不能得罪,一定要好好供著,有什麼差錯,不得趙進發話,自家先用家法。

    「各位,孫叔已經到了,安置在大車店那邊,咱們一同過去拜見吧」趙進招呼說道。

    如惠笑著點頭說道:「東主和諸位爺且去,這邊都已經安排妥當,屬下和老周盯著」

    趙進點點頭,孫大雷的父親過來,他們兄弟幾個都要出面,倒是如惠和周學智他們不用跟著來了。

    何家莊整個在重建,牛馬大車店這裡也有了很大的改進,存放牛馬的畜欄挪到了更遠的地方,這邊則是精心營建裝修,弄得很上檔次,據說還是雲山樓的人過來安排的,在這邊招待客人什麼的也不會顯得寒磣,所以和趙字營沒什麼相關的客人都安置在這邊。

    孫甲知道自己是長輩,但也不敢托大,生意人算計的精明,他知道自己有今天靠的是什麼,更知道孫大雷已經死了,這份情誼很可能會變淡。

    「孫叔你怎麼出來了,這麼冷的天氣,不要著了風寒,快回去說話。」遠遠的趙進就招呼說道。

    孫甲和一名年輕人正在大車店的門前等候,長輩迎接晚輩,這的確是不合禮數,趙進連忙開口。

    「好久沒見你們幾個,我也想得很,你們幾個穿得也太少了,就不怕凍著嗎?」孫甲笑著說道。

    趙進先上前作揖問好,陳晃、王兆靖、石滿強、吉香、董冰峰、劉勇次第向前躬身問候,孫甲笑呵呵的說話。

    孫大雷死的時候,孫甲憔悴悲苦,那時候生意做得也不大,看著很是衰老,可今天看著居然比那時還要年輕些,精神也好的很,身上穿著貂皮馬甲,內裡金錢細紋松江棉袍,富貴雍容,更不要說玉珮銀牌,渾身上下修飾的一絲不亂,離近了更能聞到些許香氣,懂行的人一聞就知道這是西域名品。

    站在那裡,整個人看著好似發光一般,儼然巨商,不過趙進他們行禮之後先注意到的並不是孫甲的這些改變,而是看到了孫甲身後的那個年輕人。

    連趙進他們都說是年輕人,可見是個半大孩子,但這十三四歲的樣子,個頭卻和趙進差不多了,人長得也胖大,穿著一身綢布短襖,這魁梧身形當然不是吸引趙進和夥伴們的原因,因為這半大孩子和孫大雷長得很像。

    細看還是有很多不同,比如說這孩子的連比孫大雷更方,下巴也更寬厚,眼睛卻更小,只不過這雙眼睛裡沒有孫大雷的精明,只是有些憨厚。

    趙進和夥伴們都有些發愣,被他們盯著看的這位也有些發慌,很是手足無措,直到孫甲回頭呵斥了句:「大林你傻著干什麼,還不給各位兄長行禮問好

    這胖大少年連忙躬身大禮拜下,憨聲憨氣的說道:「見過各位兄長。」

    孫大林,孫家幾個孩子並不是以「大」作為排行,純粹是因為身量壯大的描述,當時大伙還當個笑話講。

    趙進對孫大雷的幾個弟弟都有印象,這孫大林也見過幾次,當時看著還沒這麼魁梧胖大,長得很正常,幾年不見居然這個樣子。

    「聲音也像大雷。」陳晃悶悶的說了句,他一直在盯著,王兆靖用手狠狠的揉了揉眼睛,點頭笑著說道:「像,像」

    吉香扭過頭,而石滿強不停的吭哧,好像鼻子被什麼堵住了,董冰峰的眼圈已經紅了,身子在微微的抖,最正常的倒是劉勇,不過他一直盯著孫大林,眼光始終沒有移開。

    趙進覺得嗓子很難受,重重咳嗽幾聲,才算是恢復正常,在那裡強笑著說道:「咱們進去說話,外面這麼冷。」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孫甲也是禁不住流淚,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從懷裡掏出帕子擦了擦說道:「難為你們兄弟這份情義了,大雷」

    唯一有點懵懂的就是孫大林,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在門前停留的時間有些長,好在鄰近臘月,住店的客商大都離開,掌櫃和夥計們又認得趙進他們,沒人過來干涉。

    待客的地方早就預備好了,很是精緻潔淨屋子,裡面座位什麼的都齊備,茶水點心什麼的也被送上來,推讓了一番後,大家都是落座,只有那孫大林站在孫甲身後。

    這次孫甲過來,是趙進主動寫信想請,說有事過來商議,但先開口的卻是孫甲。

    「小進,這次叔父要求你一件事。」孫甲開門見山的說道。

    「孫叔請講。」趙進回答的很干脆。

    孫甲回頭指了指孫大林,轉頭解釋說道:「托小進你的福,孫家商行的生意越做越大,本想著把這份家業傳給他,讓他將來也能好好幫幫你們,沒想到這孩子讀書不行,卻喜歡學武,我也打了幾次,到最後沒辦法帶在身邊想教他做生意,結果還是不行,定不下神,夜裡還起來舞刀弄棒的。」

    被自己父親這麼說,孫大林很是窘迫的低頭,趙進和夥伴們都笑著看過去,孫甲臉上沒什麼高興的神色,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大雷那件事之後,我不想讓他們去學武,家業也大了,幾個兄弟也夠分,富貴傳家不是很好,何苦去舞刀弄棒的。」

    這話連趙進和夥伴們也帶了進去,大家臉上的笑容都頗為尷尬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1-30 10: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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