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222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4 15:31
第三百七十二章 都是雞毛蒜皮

               
        何家莊內的簡單改造已經完成,新丁們已經填滿了每個屋子,工匠們和勞力們沒有停止,還在忙碌不停。

        趙字營親衛隊四百八十人,第一團一千一百人,第二團一千一百人,馬隊一百二十騎,內衛隊人數不詳,另有各處送來的團練一千三百餘人,而學丁隊目前已經有了一百七十多人,但具體人數多少還是待定,因為各處還在源源不斷的送人進來。趙字營的本隊都是一百人一連,而各處的團練則是二百人或者一百五十人一連。

        除了這些人,趙字營還從流民中選拔了四百戶可靠的人家來到,他們負責趙字營的相關食宿和一些後勤方面的事務。

        新招募來的家丁已經整編成隊伍,連正和隊正們都已經拍了下去,每日裡在空地上訓練,現在何家大院東邊的空地已經不夠大了,三個方向都單獨開闢的訓練場,家丁們每天開練的第一項工作就是眾人拉著石碾子平整地面,因為那些原來都是農田。

        沒有被提拔的老兵都被集中到了親衛隊的第一連和第二連,這兩個連都是老兵和新丁各一半,庫存的各種甲冑除了營尉級別的連正和隊正裝備,其他的都集中過來。

        弓隊的隊正換成了一位衛所出身的年輕人,而莊劉實現了自己的願望,被安排在親衛隊第二連做連正。

        鄰近的小石頭村那邊被要求空出村子東邊的兩處宅院,而且天黑之後不得有人在那兩處宅院附近停留,為了保證這個效果,還特意安排了團練值守。

        開始大家覺得奇怪,後來有人偶爾看到趙進過來,還以為是趙進在這裡藏了個外室,不過在那之後,這院子周圍守備更嚴,連團練們都不去看。

        「大哥先回去休息,我去各處看看,最近集市上不安寧,有人晚上故意不走,可能想要偷看我們的虛實。」劉勇告辭。

        趙進點點頭,轉身向著屋子走去,輪班站崗的家丁抬臂平胸行禮,心裡卻是納悶,趙老爺現在每天晚上都要出去,過一個時左右才回來,每次還都是和劉勇劉老爺一起,不過站崗的新丁早就學會了規矩,不要多問多事。

        正屋門關著,廂房卻有燈籠懸掛,這是說明有客人在等待,趙進轉頭看向哨位:「曹總管來了。」

        說話間,如惠捧著幾本賬簿走了出來,笑著說道:「東主這些日子辛苦。

        趙進笑了笑沒有接話,兩個人一同進了屋子,屋門前有火爐燒著水,如惠提著水進去,直接忙碌著沏茶,趙進關上了門,關門之後,趙進才開口說道:「小勇那邊的人和其他各處不同,三教九流,三山五嶽,什麼人都有,心性也不好說,而且一個個在外面自在浪蕩久了,能不能聽令服管都難說,只能先看著人,查查底細。」

        「東主,屬下不太懂這等事,不過覺得還是要用咱們自家的班底,寧可讓他們一步步練起來,也不要找些成形的外人。」如惠打開賬本說道。

        趙進點點頭,隨手拿起一本邸報翻開說道:「邸報上的消息沒什麼有用的,藩王成親也要說,天氣變化也要說,天下大事就這些雞毛蒜皮嗎?」

        「東主說笑了,這邸報要看多,一個月,兩個月的沒什麼,一年兩年看下來,就能看出好多東西了,不過東主從去年開始看,去年的確沒什麼要緊和出奇的。」如惠笑著說道。

        說歸說,趙進還是看得很仔細,各項事務走向正規之後,他才能安排時間看邸報,這才翻開第一本。

        儘管如惠說沒什麼出奇要緊的,不過趙進卻注意到文官們一直和皇帝爭執藩王成親的禮儀和花費,然後就是請萬曆天子裁減各項稅費,每一處都在叫窮,每一處都說民心不堪,而萬曆天子根本不給什麼回覆。

        在低品官員的任命上,都察院和六部這裡儘管也上呈名單,可天子一般不予理睬,或者說自辦無須上奏,看著好像是皇帝偷懶,不願意理會繁瑣的政務,也可以理解為皇帝已經沒辦法控制下面的人事,但趙進還注意到,各邊關武將的任免,朝廷始終有明確的詔書,這說明關鍵始終把持在皇帝手中。

        或者按照當年王兆靖的講述,軍權和財權始終被司禮監和御馬監盯得很緊,不願意對文官讓步分毫,但之所以盯得緊,還是因為文官們手伸得太長。

        結合從前的記憶還有王兆靖詳細的解釋,以及這些年的耳聞目睹,邸報上趙進看出了很多東西,儘管未出徐州,可大明天下一點點的明晰起來。

        「東主,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糧食,今年不必擔心,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也能撐過去,只是後年稍有些風吹草動,糧食就要吃緊了,這個還要提早考慮。」如惠在賬簿上標註幾筆開口說道。

        聽到如惠的陳述,趙進放下手中的邸報,沉吟了下說道:「邳州那邊多少還能有些補充,但應該補不了全部的缺口,好在咱們有銀子,真要運氣不好,那就在徐州境內收糧,各家積存不少,只要價錢合適,都願意賣的。」

        「東主還真是仁義。」如惠笑著說了句,不過任誰都能聽得出言不由衷。

        趙進也笑著搖搖頭說道:「畢竟剛開始一起,有些事不好做的太狠,三年後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如惠翻了兩頁賬簿,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頗為鄭重的說道:「東主,士紳豪強各有私心,可東主想要把徐州抓在手中還要依靠他們,也不能逼的太狠,仁義籠絡之心也是必要的。」

        「依靠他們?笑話,童知州倒是靠著他們,一轉身就被賣了。」趙進冷笑著說了句。

        如惠沒有接話,畢竟接下來三年還是要籠絡,以後慢慢勸說就好,畢竟這位東主今年也才十七。

        這邊趙進剛拿起邸報,看到南方某地巡按說地方貧苦,請朝廷削減免除稅賦,忍不住笑了笑,那邊如惠卻又開口說道:「東主,以往雲山寺那邊,如難和尚是圓信方丈的心腹親信,什麼機密事都讓如難去做,不過私下裡也有傳聞,說圓信手裡還有些體己人,替他盯著如難那邊,這些人如難是不知道的,想想真是可笑。」

        趙進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微笑,悠然回答說道:「圓信這麼做倒是很有道理,只有處處萬全,才不會出了岔子後悔。」

        「東主高見」如惠笑著說完這句後,捧著賬本告辭退下。

        臨睡前也有規矩,趙進會和夥伴們將營房和哨位走一遍,檢查一下有沒有疏漏,爭取每個連都要去過,看看裡面的情況,趙進不太相信人的自覺,他覺得只有督促檢查和規矩都是齊備,大家才不會懈怠。

        一處處營房檢查過來,每一處都有不少毛病,新丁太多,不守規矩這樣正常,大家一天天檢查下來已經能感覺到新丁們的進步,等到夥伴們要各自回住處的時候,陳晃突然說了句:「不知道那小子考的怎麼樣了?」

        「這幾天就該放榜了,老三的學問文章肯定不差,家裡又有那樣的關係,肯定中的。」趙進笑著說道。

        自從那天排定座次之後,大家已經有了順序,趙進也很自然的加上排序,而不用直呼其名。

        陳旱嗤笑了聲,搖頭說道:「真要中了舉人,他尾巴肯定翹上天了」

        夥伴們都是哄笑,趙進也擺擺手,無奈的說道:「除了值夜的,都回去早些睡,明早還要起來檢查操練」

        這麼多新丁,外面的還有這麼大工程,肯定是忙碌不停,的確閒不下來,每天繁忙疲憊,可沒有人叫苦喊累,大家都樂在其中,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自己的事業,做的越多,收穫越多。

        趙進現在的生活頗為枯燥,每天早起練武,然後和夥伴們檢查,然後帶隊訓練,趙進的午飯時間要用一個半時辰,倒不是偷懶,而是快速吃完之後,和如惠、周學智以及劉勇敲定各處的營造和花費,收入這邊也要過目,下午又是不停的訓練和處理事務。

        如果說有什麼休息,那就是在這些的間隙中,趙進會留出一炷香的左右的時間用來翻看邸報,趙進沒出過徐州,他對外面也沒什麼興趣,倒不是說眼界小不願意動,而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瞭解,那些風土人情,地理經濟,從前都有接觸或者去過,現在通過那些行商的講述印證下也就足夠了。

        可開始讀邸報之後,趙進卻發現還是有很多不同,這就讓他有興趣讀下去,去好好瞭解。

        這天還是依舊,那些願意交出團練鄉勇的一共送來一千三百多人,經過篩選後剩下八百人合格,但一次不能訓練這麼多,因為各處還需要團練鄉勇駐守,所以只留下了三分之一,定期輪訓亅

        安排完這些,又到了「午飯」時候,如惠和周學智領著幾個掌櫃和賬房正在那邊等著,明日陳宏要從城內過來,大家要對賬核銷,以後金庫這邊就歸陳宏總管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1:0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5 10:48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這個名字!這個時代!

               
        處理半個時辰,廚房那邊送來了飯食,除了如惠和周學智幾個人之外,大家都是吃高粱摻雜其他粗糧所做的干糧,趙進和夥伴們有些優惠,單獨吃飯的時候會有肉湯。

        兩千多名家丁加上過萬流民,對糧食的耗用巨大,還要考慮到來年甚至後年的積儲,所以要計劃著耗用,趙進幾次吃飯都和家丁們一起,看到自家老爺和大夥吃一樣的,大家都覺得這干糧真香。

        午飯的時候,如惠和周學智都是告辭,等趙進吃完後過一炷香再過來,大家成了習慣,也知道怎麼估算時間。

        八月底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不過太陽好的時候,正午時分很舒服,在趙進屋外站崗的哨兵眯著眼睛,他也剛吃完午飯不久,飯氣攻心,又被陽光照的渾身發暖,總想著打個盹。

        站崗執勤的時候睡覺,要重責二十軍棍,已經有不少新丁領到了這樣的責罰,這位可不敢成為下一個。

        「如惠」

        「如惠」

        「曹先生」

        在屋子裡突然傳出了趙進的咆哮大吼,外面的在各個位置的哨兵都嚇得一個激靈,他們下意識的握緊兵器,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不過聽到在喊總管曹先生,大家又都鬆了口氣,站崗的那名隊正連忙回答說道:「老爺,曹先生回自己那邊了」

        「喊他過來,快去快去」趙進大聲下令。

        兩名哨兵急忙轉身狂奔出去,其他幾人則是戰戰兢兢的彼此看著,自家老爺威猛沉靜,極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隔著門窗都能聽到呼呼喘著粗氣,情緒極為激動的樣子。

        「等下曹先生來了,這屋子方圓兩丈之內,不準有任何人,違者格殺勿論」趙進又下了命令,這次聲音已經冷靜了很多,外面的家丁們也跟著定下神,連忙大聲答應。

        何家莊雖然不大,可每天如惠裡裡外外的操持,往往要去很遠的地方才能找到,過了一會,趙進在房裡急著催了兩次,站崗的家丁又跑出去兩撥,這才看到了人。

        如惠對趙進這麼著急的召喚也是驚訝,氣喘吁吁的跟著家丁向回跑,一路上許多人側目而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你們幾個隨時待命,一有不對就衝進去」進了院子,如惠低聲對值守的隊正說道,那隊正身子一震,連忙點頭。

        「是我有急事要問,不要多想,曹先生快進來吧」那邊趙進已經推開了窗子,大家看過去時候,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但能看出來剛才激動過。

        如惠搖搖頭,掏出手帕來擦拭額頭的汗水,邁步進了屋子,趙進在窗子那邊又是說道:「方圓兩丈之內不要有人」

        外面已經開始佈置,進了屋子的如惠神色鄭重的問道:「東主,到底有什麼大事?」

        如惠和趙進也是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知道自家這位東主年紀雖小,卻有超出年齡的沉靜和成熟,等閒不會失態,今天卻這麼急火火的喊人,肯定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發生,而且專門會叫自己來,如惠已經想到了幾個方向。

        那邊趙進晃晃頭,深吸了口氣,然後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邸報,翻開到某一頁說道:「曹先生,這個名字你熟悉嗎?」

        就是關於邸報?如惠一愣,他記得自己標註分段就是去年的邸報,去年有什麼不對的,犯得著這麼鄭重其事嗎?

        心裡想歸想,如惠還是邊擦汗邊走過去觀看,還把趙進指著的那一段讀了出來:「巡按山東御史翟鳳陳制馭東西夷虜機宜,河西寧前一帶兵馬疲羸,議將前屯寧遠副參二營仍駐割本城,而中前左右游擊備御則移駐於極沖之邊堡,來易堵截,去易追襲,余各堡逃故兵馬盡召補完額,少增糧料以資瞻養,至各官委買賞虜貨物減價濫惡,每遇領賞費講開釁,此後當以撫賞錢糧為撫賞用,東夷奴兒哈赤擅參為利,該道欲於市易中默寓裁減之意,使商販漸稀參斤無售彼之財源不裕,自將搖尾乞憐,乃臣所慮者,虜之掠我人,也探其黠桀有智者,原啖以利使輸心,為彼用凡內地虛實無不傳送,而我遼以役重差煩,至於無可柰何,願隨之去,將來之憂方大耳」

        這有什麼不對的?如惠納悶的又看了一遍,迷惑的說道:「山東巡按今年就該不是這位了,這些讀書人就好空發議論,東夷在遼東那邊,遼東那邊又是山東行都司,雙方關係緊密,關於東夷的這些議論還是有些道理的,這位翟鳳屬下沒什麼聽聞,不過既然是御史巡按,想來王公那邊會很清楚「

        他這邊還沒說完,趙進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用手指在一處重重的點了點,如惠湊過去細看了看。

        「奴兒哈赤?東主是問這個?」如惠不太確認的問道。

        趙進點點頭,神色頗為鄭重,如惠更是納悶了,又擦了下汗,把手帕放入口袋裡,皺眉想了想後說道:「奴兒哈赤這個人名屬下還真有些印象,朝廷的邸報,總要說是太平盛世,四方來朝,所以周圍蠻夷部落的朝貢來使總要著重提提。」

        說到這裡,如惠偏頭看了下趙進,發現趙進臉上帶著少有的鄭重神情,這讓他愈發奇怪,在那裡繼續說道:「凡是遼鎮那邊的過來的,這十幾年應該都有這個奴兒哈赤,應該是東夷那邊的頭目一類。」

        「東夷、西虜具體是說什麼?」趙進皺眉問道。

        「韃虜,虜寇,這分法來源屬下也不敢說准,依稀是以京師為界,和大明為敵的蒙古各部都在西邊,稱為西虜,東邊那裡也不安分,不過還受大明羈縻,也有衛所土官這樣的設置,屬下這些都是聽行商講述,或許有不准的地方,東主莫怪。」如惠說得也不太肯定的樣子。

        「西邊說的是蒙古,東夷說得是什麼部族?」趙進沒理會如惠的話,只是繼續追問。

        「蒙古、女真皆有,女真更多些,不過屬下聽人講,這些人自稱是金的遺民,實際上不然」如惠到底是讀書人出身,說到這裡已經要開始談談典故了

        不過如惠說了一句就停下,因為他看到趙進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呆愣住了。

        如果是趙進的一干夥伴,或許還能認出趙進此時的表情和黃河岸邊看到鳥銃時候差不多,如惠卻是第一次看到,驚愕異常,可他也不敢打攪,只在邊上的小心翼翼的盯了會,然後低聲問道:「東主,東主」

        趙進沒有反應,還在那裡發呆,如惠眉頭皺起,略微抬高了些聲音又問:「東主,可有什麼不妥嗎?」

        「曹先生,這奴兒哈赤的奴兒兩個字會不會有錯漏?」趙進沒理會如惠的詢問,自顧自的又開口問道。

        「奴兒」兩個字的確低賤,一個頭目首領用這樣的名字離譜了些,如惠看到這個卻笑了,解釋說道:「東主,這是稱呼蠻夷使臣的慣例而已,按照這人本族讀法的原音化為漢字,用賤字賤名,要不然顯不出臣服卑賤來。」

        趙進緩緩點頭,又是恢復了那種神遊天外的狀態,喃喃自言自語說道:「女真、奴兒哈赤,奴兒哈赤原來是這個時代。」

        如惠用手拍拍額頭,今日這情形他實在弄不懂了,來時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沒曾想卻是去年邸報上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要說今年看到,就算當時看到,自家也會嗤笑幾聲,說這巡按好做大言,還不是為了陞官,一個把持人參買賣的部落豪酋有什麼值得在意的。

        結果一向沉穩成熟的東主居然因為這個變得瘋瘋癲癲,如惠琢磨著,是不是東主這邊遭了邪祟,失心瘋了,要不要抽一耳光?據說剛受風受邪的病人,狠狠打一下就能打醒了。

        「原來是這個時代」含糊不清的嘀咕終於朗聲說了出來,趙進已經從座位上站起,如惠心想就在這個時候,伸手就要去扇,還沒動作就發現趙進已經不複方才的迷糊,和從前沒什麼區別了。

        「東主的意思是?」這句莫名其妙的「這個時代」,如惠還是沒聽懂,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說我終於清楚了一件事,讀書做事果然都不能馬虎含糊。」趙進笑著說道,他本來想說讀書要認真,不然忘記了細節就會很麻煩,不過說出口之後又改為了做事。

        如惠愣愣的跟著點頭,趙進把那邸報合起隨手丟到一邊,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停下說道:「原本我還覺得自己做的是不是太急,現在看,也該做做準備了

        如惠這才注意到細節,趙進還沒有恢復正常,此時的情緒明顯很激動。

        「東主自崛起以來,每一步都走的很紮實,哪裡說得上急,要說準備,東主現在所做,處處都是準備。」如惠說了幾句套話。

        趙進笑著擺擺手,然後直接趕人:「曹先生,你先回去忙,順便和其他人招呼下,下午我可能會晚去,要在這裡想想事情。」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5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5 16:13
第三百七十四章 婚後

    如惠答應了,在出門前忍不住開口說道:「東主,有什麼事不要憋在心裡,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才好。」

    趙進一愣,隨即笑著說道:「不必擔心,我只是自己理理思路,有些事今日想明白了」

    如惠出門的時候,劉勇已經趕了過來,剛要進去被如惠攔住,兩人低聲商議幾句,劉勇連忙轉身去安排人,不管有事無事,總要請來郎中什麼的備著。

    沒過多久,陳晃、石滿強、吉香、董冰峰都趕了過來,在外面問問,甚至還招呼了句,聽到趙進答應後才離開。

    兄弟們的關心讓趙進感動,可也有些哭笑不得,過了小半個時辰,他這邊才算安靜下來,能沉下心想想事情了。

    萬曆年間,女真,努爾哈赤,遼東,這幾個點確認,也就能大概確定一件事,大明要完了。

    趙進還是不記得萬曆之後是誰,但他印象很深的是,自從努爾哈赤開始進攻大明,大明就沒有過什麼勝利,一敗再敗,一直到最後的亡國,這一切就應該發生在這幾十年間,而且也就是三四十年間,甚至還會更短,現在看來,這三四十年間,就是從現在或者不久後開始了。

    「倒霉」趙進拍了下桌子,但用的力氣不是很大,臉上也沒有太多懊喪和恐懼。

    跟著二叔趙振興習武,二叔詢問自己有什麼願望,自己回答的是「青史留名」,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想做到這個有很多方法,達成的目標也有很多種,有的目標很小,有的目標很大,趙進的目標很大很大,他想去試試,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去嘗試。

    十歲到十七歲,趙進並沒有感覺自己比身邊的人強出多少,他的確勇悍善戰,可這個優勢是因為從小勤學苦練,每日打熬身體,又有一個出色的師傅二叔趙振興傳授武技和經驗,他的確比別的人理性和成熟,有種種新鮮的點子和方法,可這個只不過因為他的人生經驗的確豐富,又有領先的手段。

    但以上這些,同時代的人也可以通過各種途徑做到,甚至比自己做的更出色,自己拳打腳踢弄出一個局面,可這個局面僅僅局限在徐州。

    自以為出色,卻在高家莊附近遭遇伏擊,折損了孫大雷,在徐州城下和流民激戰,又有這樣的驚險,最後險些被對方翻盤。

    甚至最開始的那幾次,在窄巷中和那十幾個亡命大盜遭遇,如果不是運氣好,或許也沒有今天了。

    經歷過這麼多,從最開始的自信滿滿到現在的謹慎小心,趙進不斷的修正自己的目標,將自己那個或許是妄想的念頭藏在心底,可今天他終於意識到了將來要發生什麼。

    王朝鼎革,天翻地覆,交替時候往往會極為慘烈,舊有的都會被粉碎,新的會建立起來,天下大亂,一切的規則都不復存在,直到新朝建立。

    在這樣的大時代裡,在這樣的大變革中,會有很多很多的機會,自己能不能把握住,能不能藉著這些機會更進一步?

    原來這個大變革距離自己沒多少年,趙進藏在心底的那個念頭又開始萌動,或者,在那個慘烈的大時代中,自己要保住自己,保住自己身邊的人,保住這個局面,讓自己的努力不要白費,讓一切不要被大潮沖的粉碎

    趙進深吸了口氣,目前來看,一切都在正軌上,可自己做的節奏是該慢些還是快些,王朝鼎革從什麼時候開始,具體那一年?趙進發現自己還是不知道,想到這裡,趙進忍不住苦笑,細想想好像知道不知道的區別不大

    不過,最起碼知道該堅定的走下去,該堅定的朝著什麼方向發展了,趙進從座位上站起,打開屋門大步走出去,外面陽光正好,校場上的命令和呼喊隱約傳來。

    一出院子,卻發現夥伴們和如惠都等在那裡,看到趙進出來,大伙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趙進笑著問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你這一天這麼古怪,大伙都是擔心,你要再不出來我們就衝進去了」陳晃開口說道。

    趙進哈哈一笑說道:「就不許我發發呆」

    「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責任太重,你不能發呆」陳晃回答的毫不客氣,趙進一愣,隨即重重點頭,擺手說道:「以後不會發呆了,兄弟們,咱們都要加把勁,要把這些小子們好好操練起來。」

    大家轟然答應了聲,如惠笑著抱拳告辭,他那邊另有事情要忙,後面石滿強有些納悶的問劉勇說道:「大哥的干勁這麼足?」

    「有干勁不好嗎?再說了,大哥的干勁天天都這樣」劉勇笑著反問說道

    八九月是收穫的季節,也是收稅的季節,徐州被流民洗掠,元氣大傷,可免除三年錢糧的事情上下還在運作,朝廷沒有批復,所以徐州今年一切還是照舊的。

    今年徐州衙門戶房的糧差格外容易,油水也格外的多,首先,因為趙字營的撐腰,徐州上下沒有一處敢拖延遲疑的,大家按照規矩談,談好了就干脆利索的交上來,絕不拖泥帶水,再者,因為童知州徹底的失勢,原來他身邊的管家長隨之流也沒辦法對這份秋糧伸手了,戶房這邊除了分給童知州和王師爺的常例,其他人只是稍微意思下,給出去的少,剩下的也就多。

    還有一點,因為趙進的飄香酒坊收納了大批的現銀,所以錢貴糧賤的事情沒有發生,糧食可以賣個相對公道的價錢,戶房也不必被豪商過一道手,手裡留下的份子更多,趙進這邊也可以收入大批糧食,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人人都是高興。

    因為這批糧食,趙進發現接下來多少能輕鬆些,糧食積存比預想的要多很多了。

    徐州州城之內趙家附近已經開始整修,每天都有人過來打掃粉刷,不光是趙家自己,連周圍那些垃圾和破爛牆壁什麼的都要收拾,不用趙進張口,城內城外的士紳豪商們就從邳州那邊採買了名貴傢具和擺件,上好綢緞棉布的被褥之類,婚房什麼的都操辦漂亮。

    雲山樓和排骨張的廚子們也開始提前準備,大廚每日裡寫出菜單再去趙家請示,請趙家二老看看這些合適不合適。

    境山徐家也不含糊,一車車的箱籠過河上岸,送到城內送到何家莊,都是徐家大小姐的吃穿用度,還有為新姑爺準備的各項用具。

    除此之外,徐家在徐州城內和何家莊邊上都開始興建宅院,這宅院都有專門的馬廄,蓄養健馬,據說徐家大小姐還要繼續管家,有什麼大事消息還要傳遞到她這邊才能做主。

    趙進的父母和徐珍珍的父親也見了一面,因為趙振堂的胳膊不方便,所以徐珍珍的父親徐本榮來到徐州城內的徐家別業裡,趙家二老登門拜訪。

    見面很不愉快,自詡名士的徐本榮覺得趙振堂是粗人,趙振堂也覺得徐本榮太過端著,顯得虛假,倒是何翠花對徐厚生很喜歡,一直是問東問西,這還勉強維持了下去。

    儘管這裡面有種種插曲,不過徐州城內的喜慶氣氛漸漸濃厚起來,就和那童知州所說的一樣,如今徐州是趙州,趙進的喜事就是徐州的節日。

    秋糧收穫讓北地的每一處都鬆了口氣,儘管這一年有災荒,處處有如人間地獄,但秋糧下來就讓人看到了希望,加上朝廷和地方上那些賑濟,總算又可以活下去,總算又看到了希望。

    自年中開始,山東登州府、萊州府、青州府、兗州府幾處的官兵就沒有閒下來,處處民亂,處處烽火,他們只能到處鎮壓不停,到了這個時候也可以喘口氣了,因為各處的亂子也都平息下去,或許到了年關,到了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還要大鬧,但畢竟這時候安靜了。

    受災的地方安靜,局面還算不錯的東昌府則顯得繁榮平和,赫然是人間樂土的摸樣。

    九月初二這天不是什麼節日,可東昌府城聊城的街道上熱鬧非凡,許多百姓擁擠在道路兩側,各個翹首以盼,看著另一頭。

    「聖姑來了,聖姑來了」有人大喊說道。

    遠看著一個八抬的輦,輦上有個木閣,閣子四面懸掛著簾子,簾內有輕紗,隔著這個,能看到裡面端坐著一個女孩。

    在這輦的前面,有人打著彩旗,有人捧著粗香,還有人不住的灑下紅色的碎紙,這個有個講究,換做天女散花。

    在兩側各有兩個壯漢背著竹筐,他們身邊跟著兩個婆娘,看到路邊的乞丐就從竹筐裡拿出一塊糕餅遞過去,看到有孩童,則是拿出點心。

    「佛祖保佑,聖姑賜福,佛祖保佑」不知道有誰在帶頭,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喊出來,更有虔誠的直接跪在地上磕頭。

    前面路上一陣騷動,輦停了下來,一名壯漢快步跑上前去,不多時就回來稟報說道:「聖姑,前面一個乞兒昏倒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5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6 10:37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姓未必一心
   
    「可憐,把他收容到後面的車上,先喂些湯水,然後慢慢救治。」從輦閣子裡傳出了清冷動聽的聲音。

    沒有什麼仙人出手,病重瀕死的人立刻醒轉,聖女做的就是善堂所做的,但這個行為卻讓周圍的百姓更加感動,連很多看熱鬧的人都跟著念誦起來。

    大家都知道這聖女是在臨清州顯靈,這次來到聊城,先是去除了某大戶人家鬧了兩月的邪祟,然後又重整城東已經破敗許久的善堂,收攏孤苦,又把各處的路倒收集起來焚化,做法事超度,這聖女在府城聊城呆了不足半月,卻好像是萬家生佛一般,連官府都敬重三分。

    那些一直沒什麼動作的佛寺道觀,也不得不出面開設粥棚,在善堂中出錢出力。

    聖女準備在這府城停駐兩個月,這讓善信們歡欣鼓舞,有人說自己多年的老毛病被聖女診治之後好了,在開始的時候,這話不會有人相信,可現在這麼一樁樁一件件的,一有這個例子,相信的人就多了。

    更有人傳說,聖女出巡,只要虔心拜見,總會沾染些仙氣福氣,大家在道路兩邊誠心拜下,被那紅紙灑在身上,聞到香氣,只覺得身體舒暢,百病全消,都覺得這就是聖女的法力,越發的虔誠無比。

    大路兩邊都是店面,那些掌櫃夥計什麼的看到聖女隊伍路過,都是拿出些銅錢和點心供奉過去,沒曾想聖女的隊伍只是收了點心和吃食,錢財卻不要,說想要供奉就把這些送到善堂那邊,會有更多的人領受,他們收下的那些點心則馬上被分給路邊的乞丐和孩童。

    這舉動讓人肅然起敬,還真是澤被百姓的做派,看多了騙財騙名的假神仙,這聖女就是不同。

    一名精壯漢子穿行在人群中,如果有人能看到聖女的摸樣,就會發現聖女和這個漢子的長相居然有些相似,和一家人一樣。

    那漢子警惕的看著周圍,看看那輦,又看看其他處,小心異常,等到了一處酒樓門前,這才轉身拐進去。

    現在門前都被人群堵著,連夥計都去看熱鬧了,酒樓一層冷冷清清,這漢子報出身份,立刻有夥計恭敬的把人領到了二樓。

    在二樓一露頭,就看到用來隔斷的屏風什麼的全部撤去,只在窗邊擺著一張桌子,一個穿著長袍的看起來像是文士的人正在向下望,在二樓四角還有六個低眉順眼的漢子。

    聽到樓梯聲響,那文士轉過頭,看到這漢子,立刻笑著招呼說道:「木家四弟,怎麼來的這麼遲?」

    相比於這文士的溫和,那漢子卻是身子一顫,脫口說道:「徐鴻儒,你怎麼在這裡?」

    說完這句,這木家四弟轉頭就要走,剛轉過身,卻看到領他過來的夥計堵在身後,手已經放在腰間。

    「若是心誠,處處都是真空家鄉,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吾家兄弟,你怕什麼,若要對你做什麼,我何必親自過來呢?」那「文士」徐鴻儒悠然說道。

    木吾家也就是木淑蘭的四叔神色變幻,咬咬牙還是走上了二樓,冷聲說道:「徐老大你身份尊貴這麼多年了,的確不必親自出手,一個眼神,就有人殺了我三哥。」

    徐鴻儒已經轉過頭,看著窗外經過的隊伍,頭也不回的笑著說道:「不要誤會,那次不是查明,是何偉遠喪心病狂,連灤州那邊都有法旨降下,說要嚴懲,又和本座有什麼關係,都是教中兄弟,坐過來」

    木吾家謹慎的看看周圍,四周的漢子都沒有動作的跡象,他這才遲疑著坐了過去。

    此時聖女,也就是木淑蘭的輦正停下窗口這邊視線可及的地方,正在安慰一個嚎啕大哭的老嫗,徐鴻儒饒有興味的看著,也沒理會坐在對面的木吾家,直到輦離開視野,才笑著轉過身來。

    在徐鴻儒的面前,木吾家顯得很侷促緊張,徐鴻儒開口說道:「你三哥是個人才,這套東西本教從未有人試過,可現在看起來,卻比那些要好用不少,可惜你三哥英年早逝,不然有他在,一定會為本教興旺發達立下大功。」

    木吾家冷笑了聲說道:「我三哥當日被當做外道,要不是我們兄弟在灤州那邊還有些臉面,只怕連徐州都到不了,徐鴻儒,假惺惺的話不要說了,開門見山就是。」

    他聲音高了些,站在四角的漢子們都是抬頭,發現徐鴻儒笑容不變後才沒有動作。

    隔著遠沒人能注意到,提到灤州的時候,徐鴻儒神色略微一冷,隨即又是正常。

    「木家四弟,現在你過得怎麼樣?你們木家原來只能在一縣之地活動,現在已經將東昌府拿住,你身為聖女的四叔,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了?」徐鴻儒笑著問道。

    木吾家臉色一變,冷聲說道:「在這東昌府之地,是我二哥主事,我幫著我二哥做事,水漲船高什麼意思,我不懂」

    「哦?這麼說的話,東昌府這一處,你就是第二號的人物?」徐鴻儒似笑非笑的再問道。

    木吾家臉色一窒,強自點了點頭,徐鴻儒笑容滿面的說道:「本座聽說,在半個月前,你看上了木淑蘭身邊的侍女,想要討過來自用,卻被小蘭罵了一頓,事後還要查你的賬,你在木吾真那邊跪了三個時辰,現在小蘭身邊的人都不待見你?」

    說一句,木家老四木吾家的臉色就變得難看一分,等所有說完,木吾家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漢子已經摸出了匕首,他只是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怎麼知道的,誰,誰告訴你的」

    徐鴻儒搖搖頭,在木吾家身後的人收了匕首,徐鴻儒笑著說道:「大家都是聞香一脈,本座身為教主,教眾香眾自然會忠心稟報,本座又有什麼不能知道的呢?」

    說完這句,徐鴻儒擺擺手,示意木吾家坐下,語氣溫和的說道:「我也叫你一聲四弟,你這個人剽悍勇猛,謹慎精明,這麼多年我也是知道的,也跟幾位護法和尊者說過,你做一方會主都是屈才了。」

    「木家的事情不用你來管,你這個教主名份也是暫代,我們木家認的是灤州正統。」木吾家冷聲說道,不過聲音卻不大。

    徐鴻儒此時卻沒有一點不悅,只是點頭說道:「王家乃是仙裔,此時專一修行,顧不上這些俗務,教門中的教務,教眾供奉,一切都是本座承擔,這個也是灤州法旨,木四弟,本座這話沒錯?」

    木吾家沒有出聲,徐鴻儒笑著又是說道:「你木家尊奉王氏,眼下這聖女的確弄得氣象興盛,可我也問一句,日後做得大了,木家二哥會做什麼,肯定會請王家子弟過來統管,正統大位,本座也沒什麼可說的,可本座再問四弟你一句,到時候小蘭要嫁給王家人,你二哥是王家人第一信用的左膀右臂,四弟你呢?會比現在強多少?」

    徐鴻儒和木家兄弟打交道多年,彼此都瞭解的很,這番話說出,木吾家一愣,想要反駁,遲疑了半響卻沒有說出口。

    「若日後真能做得大了倒還好,你們賺來的銀子差不多都花了下去,現在又怎麼樣,這東昌府拿在手中了嗎?就算把東昌府掌握,也就是小小的一個府而已,又有什麼可分的?本座這邊不說想必你也知道,山東、河南、南北直隸」徐鴻儒一個個問題問出來,盯著對面的木吾家。

    木吾家囁嚅幾下,卻是急了,抬高了聲音說道:「你說這個有什麼用,顯擺做的大嗎?木家人不稀罕?」

    「單獨給你一個府,讓你做會主,五年不必貢奉,或者來總舵做個尊者,專管一方,做我的左膀右臂,你覺得怎麼樣?」徐鴻儒說出了下面的話。

    木吾家本來瞪著眼睛想要發怒,可聽到徐鴻儒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盯著對方,呼吸都跟著粗重起來。

    「你你這話當真?」木吾家結結巴巴的說道。

    會主管轄的地方大小不同,為了控制方便,往往一個縣兩個縣就設一個會主,甚至有一個縣內兩個會主的情況,一個府設一會主等於讓這個會主做一方之主,獨立性極大。

    更不用說這五年不必貢奉,等於是整個府的捐納香火全部歸會主一人所有,至於這尊者則是類似於副教主的角色,可以巡視各處,各處要當成教主親臨,在總舵則可以參與決策,是核心的人物。

    徐鴻儒這兩個條件,不管哪一個都是豐厚優待,甚至豐厚到讓人沒辦法相信的地步。

    對木吾家的提問,徐鴻儒也不回答,只是笑著靠向椅背,木吾家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木家自有局面,等灤州聖人出山,我木家拿到的何止這個千倍萬倍」

    後面一名漢子上前給徐鴻儒倒茶,徐鴻儒抿了口後淡然說道:「木家四弟,這麼多年你還看不懂嗎?灤州的聖人若是能出來,若是願意出來,又何必讓本座來當這個教主,你們木家如果能做大,為何今日才到聊城,若是你三哥在,你這話還有幾分可信,可現在,小蘭一個姑娘家,給你們出了多少主意?」

    說一句,木吾家的頭低下一分,徐鴻儒則是意氣風發起來,極為自信的說道:「這麼多年大家難道還不明白,想要傳香天下,只有靠本座,木四,本座現在給你一個機緣,你好好想想,錯過這個機緣後你會怎麼樣?」

    木吾家身子一震,低頭在那裡沉思半響,然後開口說道:「徐大兄,東昌府處處是我家耳目,你來去方便嗎?若是有麻煩,小弟可以幫忙。」

    徐鴻儒輕描淡寫笑著說道:「你家耳目也是本教香眾,沒什麼麻煩,你要覺得不方便,可以先走一步,本座好久沒來聊城這邊,也要走走看看。」

    木吾家在那裡遲疑了會,卻沉默站起,也沒說什麼告辭的話,就這麼轉身向外走去。

    六名漢子有一個跟了下去,還有人站在窗口向下張望,徐鴻儒則是慢條斯理的喝茶吃著點心,看他的做派怎麼也看不出和聞香教相關,說是京師或者江南來的富貴中人倒更讓人相信。

    沒多久,跟出去的漢子跑了回來,稟報說道:「木四就是跟著大隊走了,沒做什麼別的。」

    徐鴻儒只是蓋上了茶碗,旁邊一名漢子上前低聲說道:「教主,這裡不安全,還是換一處」

    「木四色厲內荏,不敢說的,木二是個莽夫,聽到這事必然會重責木四,那也不是壞事。」徐鴻儒微笑著說道。

    上前的人不敢多說,徐鴻儒站起身,走到窗台邊探頭出去看了看,轉過身別有意味的說道:「倒是小蘭那丫頭,當年看著是個豆芽菜,如今這般韜略,如此驚艷,實在讓人想不到。」

    周圍幾個漢子都是躬身,江湖草莽中龍頭當家談論女色,大家還跟著嬉笑一番,可徐鴻儒這邊規矩森嚴,沒人敢冒犯放肆。

    「木淑蘭身邊的人還沒有買通嗎?」

    「屬下辦事不力,請教主恕罪,木淑蘭身邊侍奉的教眾都對她死心塌地,兄弟們的幾次試探都差點壞了事。」

    聖女在城內巡遊之後,就來到了聊城城外的一處莊園停駐,許多豪門大戶都請聖女住在城內,那邊也有許多上佳的宅院甚至園子單獨空出來,可聖女不願意擾民,還是去了城外。

    當然,在城外的話,官府有什麼舉動都可以靈活反應,及時的應對,這層原因就不必明說了。

    這莊園是聊城一位大布商的,聊城是北地絲綢棉布的集散地之一,本地布商手面自然了得,這院子就算放到江南都不怯場,原本這位布商還要派來伺候的丫鬟僕役和廚子什麼的,不過這些都被聖女推拒,只說自己帶來的人夠用了

    莊園裡不少房間已經住滿了人,本地聞香教眾的來了不少,但他們不是住在房間裡的,而是過來幫忙的,一些婆姨端著水盆進進出出,整個莊園裡還有一股藥香瀰漫,聊城城內的郎中也來了好幾個。

    「聖姑真是慈悲」

    幫忙的婆姨,甚至那些請過來的郎中都這麼感歎。

    屋子裡全是聖女收容的孤苦少年,不少人在外面又餓又苦,外傷不說,疾病也不少,一個個病怏怏的,聖女收容回來,就安排人給他們診治,給他們吃飽穿暖。

    莊園中不時的響起大哭,這些孩童少年吃了那麼多苦,受到了這樣的待遇,必然是感激感慨,情緒也沒辦法控制的住,聖姑一個個人看望過去,和氣關懷,一看到是這麼聖潔美貌的少女,這些孩童發自心底的崇敬,很多人掙扎著下床叩拜,邊哭邊說要忠心一輩子。

    一名大漢沉默著跟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聖女身上,沒人理會這個大漢,也沒人注意聖女隊伍裡大部分人對這個大漢的敬畏。

    每進一個房間,對任何一個少年,聖姑總是微笑和煦,甚至不顧對方身上的髒污幫著攙扶擦拭,問寒問暖就更不必提了,而那位大漢只是漠然,到最後漸漸的有了些不耐煩。

    好不容易所有房間走完,兩個人來到了內宅那邊,那裡也有人守衛,關上院門之後,這大漢立刻皺著眉頭說道:「小蘭,你在聊城這邊耽誤的太久了,高唐州和館陶縣我們還沒去,這眼看著就要到年底了。」

    「二伯,等這些人安頓好,把他們送回臨清,咱們就去館陶那邊。」木淑蘭笑著說道。

    聽到這話,木家二伯木吾真的眉頭皺得更深,語氣裡已經明顯有了不滿,悶聲說道:「小蘭,你要知道分輕重,一縣幾萬十餘萬,一州幾十萬,這才百餘個有什麼用,你現在名頭打出去了,就應該替咱們教門,替咱們木家多多招募教眾信徒,這些乞兒又有什麼用處。」

    「見到了總要管啊,而且這些孩子真正得了好處,才會對咱們死心塌地,那些半路改信的,不是求大富貴,就是求長生不老,我們能給他們嗎?」木淑蘭微笑著說道。

    聽著這不太客氣的回答,木吾真的神色頓時陰沉下來,想說什麼話,到最後還是忍住,只說了句:「你勞累了一天,早點歇息」

    說完轉身大步出門,木淑蘭搖搖頭,走到門前卻不進屋,只是轉身坐在了台階上,一直在門前等候的小丫鬟慌不迭的拿了個墊子跑出來,給木淑蘭墊著坐,木淑蘭臉上一直有開心的笑容,仰頭看著秋日藍天,突然輕聲說道:「不知道小進哥哥那邊怎麼樣了?」

    「大小姐,二老爺、四老爺的人看得太緊,婢子沒辦法安排。」

    「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說說,小進哥哥那邊一定活的比我開心」木淑蘭臉上笑容不減,可邊上的丫鬟聽著眼圈卻紅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5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7 09:25
第三百七十六章 這裡不是善堂
   
    天氣轉涼,但何家莊周圍依舊是熱火朝天,供兩千多趙字營家丁居住的營房已經規整完畢,外面的高牆深溝還在修建。

    這些活計都是由流民們來做,除了修建挖掘,何家莊通往鄰近各處的道路也有他們整修,每天都是辛苦勞動。

    幹活雖累,不過大家都能忍得住,因為每天還能吃得飽,而且督促他們幹活的人還不算苛刻。

    流民們都是青壯男女,才在雲山寺的莊園裡安頓下來就被調到這邊,來之前人人都是忐忑不安,他們可是見識過這趙字營的凶悍,在城下殺的血流成河,而且害怕被任意魚肉。

    一路南下時,整天都在絕望和狂熱之中,有些事感覺不到,事後想想,當時那些帶頭的和外來的就和畜生一樣,整日裡帶走流民隊伍裡的女人取樂,甚至可能拿去販賣,很多人就這麼一去不回。

    現在大伙在莊園裡安定下來,不少人就算在一起了,也算成家,如果這趙字營的和從前那些畜生一樣怎麼辦,很多流民青壯連拼了的念頭都不敢有,即便他們已經漸漸恢復了力氣和正常的精神,那趙字營實在太可怕了。

    不過來到這邊之後,發現一切還好,趙字營自顧自的操練,定期巡查督促,卻沒什麼過份的興奮,即便是打罵也不多。

    在九月初,突然間有傳言在流民中傳開了,說山東如今風調雨順,官府也下發了大批的救濟,而且誰先回去,就會多拿些無主的田地。

    故土難離,這些流民雖然在故鄉經歷了地獄一般的折磨,可還是想回去,一聽這個,大伙立刻就動了心思,從何家莊到附近的渡口,這麼大地方這麼多人,想跑的話肯定不會有人知道,到時候在黃河邊求一條船收留渡過去,回家多好。

    但這個消息僅僅流傳了兩天,在幾十名青壯糾集起來要跑的時候,就被早就準備的趙字營馬隊堵住,直接拿下,然後傳播流言的那兩個人也被抓住了。

    「這兩個人就是禍害你們,把你們從家裡帶出來的騙子,你們要回去,回去之後吃人嗎?這兩個人是要把你們賣掉,賣到河南和北直做牲口。」一輛牛拉大車緩緩的走在工地上,大車上有幾個人,有人大喊宣講,有人拎著大棍一下下狠打,大家都看到牛車上還躺著兩個人,那兩個人已經血肉模糊,一棍下去就抽搐一下。

    至於那逃走的幾十人大家也看到了下場,全都帶著鐵索鐵鏈,神色衰敗的在那裡幹活,他們已經被打了幾十鞭子,現在每天只能吃一頓飯,而且最苦最累的活計都要去做。

    這場面看得大家膽寒,在這裡累些苦些,但畢竟睡的安生而且能吃飽,何苦去折騰,如果折騰不成還要被狠狠懲治,該怎麼取捨大家都明白的很。

    在何家莊這邊勞作,消息完全封閉的流民們自然不知道,現在徐州一州四縣又開始了一輪搜捕,那兩個人死之前被熟悉刑訊的差役們問出了很多東西,在徐州一地,還有許多並不認鄭全的聞香教眾,這些人有些不過是普通信徒,有些則是別有目的,據說他們早就得到了指令,說一有機會就煽動這些流民散去。

    不管抓到多少,只要確實,抓到一個就是五兩,拷問出有用的消息另有酬謝,白花花的現銀支付,絕沒有一點虧欠。

    徐州州衙副總捕頭趙振堂發下的賞格,趙進作保,這賞格雖然豐厚的讓人不能相信,可這兩位的名頭在那裡,讓人不得不信。

    也因為趙振堂老公門出身,大伙動手抓人的時候不敢太肆無忌憚,總歸是按照名單,拷問出來同謀,層層推進,即便這樣,徐州一州四縣之地,三天內就有百餘人被抓,再接下來的幾天,又有近百人被抓,再這之後就沒什麼人了,原因也簡單,沒那麼多膽大包天的狂信香眾,即便還有,也早就跑了。

    趙進向各處派去手下,趙振堂也找了信得過的人派過去,對這些被抓的進行簡單甄別之後,其餘的立刻從重處置。

    雖說即便斬立決也要等到秋天才能動刑,可大牢裡想要人死實在是簡單,各處又是報了一批暴斃,州城刑房那邊直接批了。

    這算是流民大隊的最後一次波動,在人頭滾滾血流成河的局面下,誰也不願意再出頭找死了,即便是有彌勒和老母,可命還是自家的。

    小石頭村東頭的那個宅院已經重新住了人,在距離小石頭村二里左右的位置新起了一個宅院,孤零零的在那裡,不過大家都知道,白天黑夜都不要過去,那裡是辦機密事的地方。

    「小的聶黑,是教主親衛裡的人,一直跟著教主的弟弟徐鴻舉做事。」一名有些虛弱的瘦高漢子在院子裡低聲說道。

    這漢子看著就是個平常農戶,就和流民那樣的瘦弱,身子還有些歪,似乎有條腿不太利索。

    劉勇站在宅院的另一邊,他和這個漢子先後來到,小石頭村雖說有人注意,卻沒什麼閒人死盯著不放,知道一個人來了已經不錯,看不到更多。

    「小的當日裡被打壞了腿,不能跟著跑,就被丟在這邊了,小的本想著養好了腿之後自己跑回去,沒曾想這次那邊來人,要小的們這些沒走鬧起來,說事後必有重賞。」聶黑和劉勇之間隔著幾步遠,在那裡躬身自述。

    劉勇搖搖頭又是說道:「你為什麼告發了他們,當時為什麼不告發?」

    聶黑臉上閃過一絲憤然,不過還是在那裡態度沉靜的說道:「徐鴻舉做事不靠譜,可教主雄才大略,小的還想回去追隨,但這次派來的人卻不同,小的說自己腿不好不能跟隨,他居然威脅小的,說如果不出頭,那就會和官府告發,當時小的心都涼了,索性和各位老爺說了。」

    劉勇微微點頭,開口說道:「跟你一起出來告密的有三十多個,他們現在還被關著,你知道為什麼你先仿出來了嗎?」

    聶黑悶悶的搖頭,劉勇開口說道:「你在魚台縣的老娘和弟弟都被接到徐州來了。

    這話一出口,一直木呆呆的聶黑眼神立刻凌厲起來,劉勇卻沒什麼在意的,聶黑隨即鬆了口氣說道:「這樣也好,就怕這夥人謀害我娘和弟弟的性命,接過來倒是安心了」

    說完這句,聶黑還是忍不住罵了句:「都是自家兄弟,賣起來都不眨眼的,小的娘親和弟弟這事,知道的就那麼幾個。」

    「因為你家人過來,所以你最值得相信,那天你說你願意給趙字營效力,內衛隊也正好缺人,我來問你,你會什麼?」劉勇平靜的問道。

    聶黑平靜的也快,又是躬身說道:「小的刀槍都會,也能騎馬,不過戰陣上大砍大殺的本事很平常,小的主要是短兵上的能耐。」

    劉勇從身邊提起一個口袋丟了過去,口袋有拳頭大小,似乎是皮製的,落地後發出金屬的聲響。

    「試給我看看?」

    聶黑緩緩彎腰拾起口袋,轉頭看了看院子,開口說道:「老爺,牆根那邊有一根桿棒,距離上頭三寸那裡。」

    話音未落,聶黑手臂猛地一甩,十步外的那根桿棒距離頂端三寸的位置,已經被釘上了一根飛鏢。

    本來看著他還有傷,動作也很遲緩,可突然間就是極快,手從口袋裡摸出飛鏢,急速甩出,劉勇幾乎沒跟上他的動作。

    「把那根棒子給我。」劉勇站在那裡說了句,這聶黑一瘸一拐的過去拿了送過來。

    這根飛鏢是鋼鐵窄刃,食指長短,尾端用布條做穗子,釘在那木棒的正中,入木半寸,這準頭,這手勁的確是了得,劉勇和江湖人打交道多,對江湖手段見的也不少,知道對方的確不凡,這靶子是臨時選的,沒什麼準備突然出手,就有這樣的準頭和力道,如果再考慮到這聶黑比較虛弱,還有傷在身,正常時候的水準想必更加了得。

    聞香教的徐鴻儒還真是招募了不少能人異士,只不過用起來太不珍惜,讓對方離心背叛。

    聶黑遞上棍棒之後,就低頭退回到幾步之外,劉勇在那裡仔細端詳,突然笑著問道:「這周圍沒什麼護衛,你如果想走的話,飛鏢射殺了我,直接就走,可是方便的很。」

    「小的家人都在勇爺這邊,小的怎麼敢造次。」聶黑低眉順眼的說道。

    劉勇似笑非笑的又是問道:「若是家人不在的話,剛才那不是個好機會嗎

    聶黑抬頭看了眼,有些無奈的向著一邊屋子一指,悶聲說道:「除了勇爺在,在那裡還有兩人,恐怕也是和勇爺相當的人物,小的若有異動,肯定是死路一條,小的怎麼敢亂來。」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劉勇臉上的表情終於換成了純粹的好奇。」小的進來時聽到屋內有細微的動靜,窗紙上又有幾條不太對的裂縫,所以有所覺察。」聶黑低頭說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55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5-27 15:45
第三百七十七章 王家父子的話


    劉勇臉上浮現讚許的神色,點點頭說道:“你先回去,去看看你的家人,養病治病的銀錢今晚會發給你,先安心養好身體。“

    聶黑連忙躬身謝過,這才出了門,劉勇轉頭朝著木屋的方向看了眼,裡面傳出趙進的聲音,趙進笑著說道:“這個人不錯,你先繼續選,我和兆靖去另一邊。”

    王兆靖在九月初七那天就和父親王友山一同回到了徐州,鄉試結果在八月底就已經發出,沒什麼意外,王兆靖在第十名的名次上,如今也是舉人的身份,也可以被人稱為王老爺了。

    金舉人,銀進士,能有一個舉人身份,已經可以豪霸鄉裏,何況王家這邊父親是致仕京官清流,兒子是新晉舉人,這父子都是清貴身份,王家也成了徐州本地第一清貴門第。

    這樣的家世身份在江南或許不算什麼,在文風不盛的徐州當真驚人,且不說那知州童懷祖早已失勢,就算最好那幾年,在王家面前也要彎腰低頭。

    不過王家父子回到徐州後,並沒有留在家中接受各方的道賀,要知道,新科舉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接受各方的土地田產投獻,家業陡增十倍幾十倍,第二件事則是和當地鄉紳勾兌,算是重新劃定權益,這樣的好事王家沒去做,當然也是不屑去做,王家父子直接趕往何家莊。

    盡管趙進設置的所有位置都沒有王兆靖,可王兆靖和大夥卻顯得比走前還要親密,整日裏東看西看,什麼都要幫忙,王友山則是悠閑的很,在河叔的陪伴下,在這個正在改建的何家莊內到處閒逛,也不管工地上的髒亂。

    內衛隊招募各路好手,聞香教這些被遺棄的骨幹也在招募之列,前段時間有人在流民中煽動,妄圖讓流民北歸,當時告密的人不少,流民內部早就有趙字營安插的眼線,可起關鍵作用的卻是這些骨幹,聶黑和其他幾人的口供不僅僅讓過來煽動的人落網,連混在流民中想要藉機逃跑的那些骨幹和教眾都被挖了出來。

    正因為如此,聶黑也就有了招攬的價值,趙進也要過來看看,王兆靖本來說機密事還是不要參與,不過趙進還是帶他一起過來。

    “沒想到那聞香教裏竟然有這樣的精銳,可惜那邊不知道珍惜,白白逼反了送給咱們。”王兆靖笑著感歎說道。

    木屋雖然搭建的倉促,可裏麵該有的設施都是齊備,他們兩人來到了另一間房,落座閑談。

    趙進搖搖頭說道:“我擔心這些人是反間,相比於這樣的好手,那些煽動的香眾教徒不算什麼,用這些沒價值的換來這夥好手打入我們這邊,這生意做得過,也就是這聶黑的家人被咱們拿到手裏,這才敢收納。”

    “大哥的小心謹慎,真是讓人歎為觀止,或許也就是這小心,才讓大哥有了這番事業。”王兆靖感歎說道。

    “處處小心,可事到臨頭,發現總有顧不到的地方。”趙進自嘲了句,隨即轉了話題,笑著說道:“今年中舉,馬上就要去京師趕考了吧?什麼時候啟程?”

    鄉試第二年春季,在京師舉行會試,然後就是殿試,貢士和進士,這是讀書人科舉考試上的頂點了。

    “小弟還是準備三年後的那一科,這樣把握大些,這三年就留在徐州,全力幫大哥做事。”王兆靖誠懇說道。

    趙進笑著說道:“這三年你該專心學業才對,幫我豈不是耽誤了你。”

    說到這裏,王兆靖臉上雖然依舊有笑容,只是這笑容從開心變成了感慨,緩緩搖頭,沉默了會才說道:“能不能中,倒是和學業沒什麼關係,在幾個月前,家父和小弟這邊都以為鄉試無望,這次無非是全個心願,可這兩個月局面卻已經變了,小弟初到南京,就知道這次必然中舉,若小弟有心,五經魁首或者解元都未必不可。”

    “五經魁首”是說鄉試前五名,解元是鄉試第一,這是一省鄉試最顯要光彩的名次,日後都是前途無量的,更不要說,南北直隸的鄉試最為天下矚目,能有這樣的名次,前途不可限量都不是誇張。

    沒想到王兆靖居然說得這麼有把握,趙進頓時來了興趣,王兆靖也不隱藏,收了笑容詢問說道:“大哥知道京察嗎?”

    趙進搖搖頭,王兆靖緩聲解釋,所謂京察大計,是說吏部每六年對京官的考核,績優者提拔,不合格的罷黜,從開國洪武年到如今,按照大明的傳統,這個京察自然已經成了黨爭的手段,那一派當政,就會在京察中罷黜敵對派系的成員,王友山回鄉的時候,他所在的那一派相比東林還處於下風,現在則是占到上風了。

    盡管此時東林派系還在拚命的抵抗,可大家都知道,明年京察,東林將被趕出京師,一大批人沒了官位,就有一大批的位置空出來,王友山進士出身,又是京官清流的正途,當日致仕的時候,又是讓的痛快,給人騰出了道路,這次有人記得他的這份情誼,已經放出風聲,等京察之後,朝廷就會下旨起複,到時候會有超拔。

    閑居在家的清流京官只有人情和身份,若是回去做官,四周都是同黨,那局面又是不同,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王友山四十出頭的年紀,正是官場上的好時候,王家一下子就是炙手可熱了,即便是在南直隸這等士人雲集的地方,王友山也被眾人矚目。

    “明年二月一切還未定,會試或許有變數,三年後大局已經穩了,拔貢也就理所當然,三甲或許可期”王兆靖臉上帶著笑,看似很開心,可細看下總覺得頗為縹緲。

    “你怎麼打算?”趙進想了半天,也隻能問出這句話。

    王兆靖笑了笑說道:“青雲路如此容易,小弟自然不會不走,不過這三年也不用在學業上費太多心思,就留在這裏多幫大哥做事吧“

    趙進點點頭,事先本就給王兆靖留了位置,王兆靖臉上的笑容在這時卻保持不住了,悶聲說道:“那試題小弟也看過了,憑真本事來考,中舉也是理所當然,可現在卻不知道了。”

    這實在是有些得了便宜賣乖,都是自家朋友兄弟,趙進準備順著說幾句,王兆靖自己轉了話題,又是說道:“小弟這次來就不走了,但這次來,主要是陪家父,家父想要和大哥你單獨見一面,問大哥你這邊什麼時候可以。”

    王友山要見自己?趙進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苦笑著說道:“長輩召見,還問我可以不可以,快走吧”

    趙進從小和王兆靖交好,和王友山自然也有往來,王友山對趙進也很客氣,不過畢竟是門第不同,以王友山的清貴身份這麼對待趙進,放在外人眼裏已經算親厚,可實際上還是頗為疏離,雙方也沒有什麼太深的交集,可這次一個即將起複的熱門清貴文官居然要親自來何家莊見趙進,這實在是有違常理。

    就算這王友山沒有起複,依舊閑居在家,他讓趙進到徐州見他也是理所當然,趙進也得乖乖的過去。

    王兆靖這邊一提,趙進就連忙和他回返何家莊,到何家莊的時候,王友山已經結束了遊覽。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趙字營諸位對待王友山的態度上,趙進又有深刻的感覺,如惠和周學智簡直就是把王友山供起來了,專門備下一套宅院請望山老人停駐,又拿出了私藏的好茶,如惠放下手頭的活計,陪在王友山身邊,一副學生對待老師的摸樣。

    “你這裏事務繁忙,我這是打攪了。”一見面,王友山就客氣的說道,絲毫也不把自己當成“貴客”“上賓”,而且和趙進之間似乎是平禮相待。

    “王叔說笑了。”趙進覺得奇怪,在那裏抱拳客氣了句。

    “這次來沒什麼別的事,就是你我二人閑談。”王友山笑著說道,瞥了一眼邊上的王兆靖,又補充了句說道:“兆靖也留下吧”

    如惠咧嘴笑了下,和周學智一起告辭離開,只剩下王家父子和趙進三人。

    “你坐,咱們今天只是閑談。”王友山示意趙進坐下,在這個場合,王兆靖自然要站在王友山身後。

    “聽了你的安排,今天又親眼看了你這邊的規制,真是了不起,連見過大場面的老河都驚歎不已,說這般營頭和陣仗,徐州地方安保無憂”

    “你做了這麼多事,雖說殺孽不少,可都是為了大義,為了保境安民,沒人會覺得你凶殘,只會說你高義”

    王友山說得話很客觀,趙進依舊不知道對方的來意,只是在那裏凝神細聽

    “今時不同往日,我那時以為自己終身歸隱田園,也連累著小靖在功名上無法寸進,所以想讓他和你在徐州這邊做出一方局面,所謂士紳,都是在本鄉本土的有力人物,我在時還能幫他,我若不在,他無可憑依,你們兄弟幾個做出一番局面來,也是立身之本”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4-5-27 15:5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09:58
第三百七十八章 到此為止吧
   
    王兆靖聽到自己父親說這個,想要開口,可遲疑了下還是沒有出聲,趙進眼神凝聚,本以為王友山是來看個新鮮,然後和自己閒談,沒想到另有用意

    「。現在和那時的情況不同,僥倖也好,什麼也好,小靖這邊也會有自己的一片局面,你這邊」

    「父親」王兆靖忍不住出口說道,趙進清了清嗓子也要開口,王友山笑著擺手,開口說道:「你們是不是以為我要說文武殊途,以後少些相干,我還沒那麼清高迂腐市儈。」

    趙進干笑了聲,王友山在那裡繼續說道:「太祖皇帝立大明的法度規矩,就是朝廷和士紳共治天下,偌大個徐州,一個州衙、四個縣衙,那麼點官吏差役,能干什麼,還不是要依靠下面的士紳豪族。「

    似乎和自己猜的不是一回事,趙進略微坐正,站在父親王友山身後的王兆靖也凝神細聽。

    「你做的也沒什麼錯處,官府能顧得上的地方就是城牆之內,城外五里,在這些地方,自然殺人都是重罪,可在這之外,那就沒有王法了,豪強蓄養私兵,爭路,爭田,爭水,處處爭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誰也不會去說,誰也不會去問」

    「有人說你行事霸道,目無王法,這個你不必理會,不過是你新起,有人心存嫉恨,有人覺得吃虧,想說得你縮手,他們好沾些便宜,從前誰不是這樣做,那個起家手裡沒有人命,那個眼裡有什麼王法」

    趙進吁了口氣,王友山的話倒是讓他幾個猜測徹底明白,並不是自己行事獨特,目無王法,而是人人如此。

    「傳說雲山寺當時是一夥流寇假扮,先是謀害了原來的僧眾,然後血洗了周圍的莊子,這才建立了偌大的家業,結果也是佛門勝地,也有些官員士紳上去敬香禮拜,那孔九英若不是碰到了你,再過些年頭,沒準也是一方名流,世代門第」

    趙進和王兆靖對視了眼,都有疑惑不解,趙進兩個疑問,王友山難道是給專程給自己解開心結的嗎?

    自己的確一直有點忐忑,因為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節奏合適不合適,趙字營崛起,靠著武力和強勢迫使徐州各方低頭,分配徐州各方利益,打掉了幾個最大的土豪然後吞併滅殺,這樣的做法是不是太快太猛,會不會引起各方的敵視,會不會逼得各方同仇敵愾,趙進一直在擔心,儘管周圍沒有這樣的跡象,可依舊不敢大意。

    聽王友山這麼一說,趙進倒是明白了,自己這麼做和前人所做沒什麼區別,官府習以為常,大家也以為是正常的更迭,豪強紛爭,血腥廝殺是免不了的,官府只做沒看見,最後和剩下的那個合作就是。

    第二個疑問就是,怎麼連王兆靖都不知道他父親的來意?京官進士,清貴如此,居然專門來給自己開導心結,似乎太小題大做了,不過到這時候,趙進已經能沉住氣了,聽對方說下去。

    「你們兄弟幾個這麼多年,我也是看在眼裡,你做事知道規矩分寸,而且合乎大義,徐州由你抓住,總比被別人拿去的好,好歹不必讓官府太過難做,不會讓百姓太過難熬」

    趙進臉上露出笑意,趙字營所做,處處都有規矩,這話等同於誇獎。

    「不過到此為止了,萬事都有個分寸尺度,減一分不足,增一分太過,你現在這般就是恰到好處,若是再有擴張的心思,就會被官府忌憚,其實這次看了,已經有些不對,你這周圍做的好,你這規矩也是精妙,可你不過是個保正,手下不過是團練鄉勇,要這些作甚」

    趙進深吸了口氣,到正題了,而且王友山所說,還真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但這般做也無妨,徐州上下你們經營的好,再有我和你們幾個的家裡父輩遮掩,沒人會針對你們,也沒人敢針對你們,若是再向外擴,那就有風險了,被你們侵奪的外地士紳會不會勾結官府,官府會不會對你們忌憚猜疑,甚至會不會招來廠衛的番子,到那時,任你有萬夫莫敵的勇猛,也要煙消雲散

    官府可以容忍一縣、一州、一府內有豪強,卻不會容忍幾府之內的大豪,這樣的人物出現,等於是割據分裂,不僅士紳們會群起為敵,連官府和朝廷都會鄭重對待。

    趙進眉頭皺起,站在王友山身後的王兆靖也神情慎重,王友山喝了口茶水,繼續侃侃而談:「我在京師,小靖以後在京師的可能也大些,我們父子是徐州人,自然會照顧徐州鄉梓,你只要不犯大錯,都能遮掩的過,我父子是徐州人,徐州乃是根本地,有你在這裡主持,我父子進退也從容些。」

    說到這裡,王兆靖的神色已經有些尷尬,不住的看向趙進,趙進倒是聽得認真。

    「我父子是徐州人,落葉歸根,早晚要回來的,到時候還要仰仗你照顧

    咱們幾家現在已經是同氣連枝,要彼此幫扶才能壯大傳承,才能」

    等到王友山說完,趙進沉默下來,王兆靖有些發急,不過看到其他兩人都沒有出聲,他還是忍住。

    「王叔不把小侄當成外人,說得如此推心置腹,這份厚意,小侄會牢記在心。」趙進先開口說道,語氣很真摯。

    進士出身的京官,都察院的御史,即將起復的紅人,能和一個沒什麼官方身份的土豪說得如此實在,的確很不容易,王友山幾乎已經明說,眼下這個局面正好,再多做一點就會有大逆的嫌疑,而且其他的事情說得也很赤裸,比如說王家為官,可以庇護提攜趙進,趙進在鄉豪霸,則是王家的有力支撐,而王家父子回鄉之後,還要仰仗趙進,在這樣的交換中,趙進不但不是吃虧,嚴格來說還佔了便宜。

    王友山何等精明的人物,他當然能聽得出趙進話裡的意思,王友山也不著惱,只是笑著說道:「自家人不說外話,有什麼你儘管說。」

    「孔九英盤踞在三省交界之地多少年,也沒什麼人去管,我只不過在徐州自保,難道會有人盯著?」趙進朗聲說道。

    「他那種,大明各處何止十萬,起起落落,又有誰會在意,你這種,說是在保境安民,可旁人如何能信?」王友山失笑說道。

    趙進又是沉默了一會,抬頭又是說道:「王叔,如今世道紛亂,竟然有流民近十萬渡河,光天化日就有幾百馬隊,過千私兵相鬥,而且現在看來,這些未必是極致,將來或許會有更多更大的亂局,不自強如何自保?」

    「大哥說得是,流民圍城,那等危急關頭,咱們只有靠自己手裡的刀槍,只有咱們自強才能自保」王兆靖急忙附和。

    「這不是亂世」王友山聲音猛地提高了些許,臉色也變得嚴厲起來,王兆靖下意識的向後一縮,趙進卻沒有動。

    「還有天子還有朝廷還有官軍還有王法你說這些不過是一時之亂,和世道有什麼關係,如今依舊是天下太平,有明二百餘年,這些算得上什麼?倭寇、俺答、小王子還有瓦剌,他們現在如何?我大明卻一直到今天,這是天命」王友山語氣越來越高。

    王兆靖愈發尷尬,小聲提醒了句「父親」

    「忠言逆耳,我當你是自家子侄,不願意看你行錯踏錯,這些年豪強肆意,橫行不法,官府固然不管,可做得過份,那個又有好下場了,播州楊家傳承八百年,一旦反亂還不是族滅,寧夏勃氏有精騎數千,還不是身死滅門,這些都是前車之鑒」

    「父親」王兆靖的聲音提高了些許,打斷了王友山的話,他急忙插嘴說道:「大哥所做哪一個不是替天行道,哪一個不是保境安民,父親你怎麼用那些反賊大逆來比,這這不是」

    倒是能從嘴型上看出荒唐二字,不過到底是忍不住沒說,王友山一愣,隨即晃晃頭,居然也沉默了。

    播州楊家,寧夏勃家,這個正是所謂「三大征」的兩處,一在西南,一在西北,兩家雖然都有大明官職,可實際上都是當地的土豪土司,嚴格來說,和趙進此時在徐州倒有些許的相似。

    可這兩家因為造反都被滅族,用這樣的例子來勸告趙進,未免有些咒人了,趙進雖然和王友山接觸的不多,可也知道以對方的涵養,絕不會惡語傷人,話說回來,趙字營也有他王兆靖的一份,要真是有牽扯,誰也跑不了。

    王友山端起茶碗喝了口,深深呼吸,看到趙進要說話,他那邊先擺擺手,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平緩了不少。

    「我」說了一個字,王友山卻啞然失笑,笑了幾聲才繼續說道:「今日卻是糊塗了,在你這邊走了走,說話時不自覺的把你比成那些叛逆,倒是讓賢侄見笑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5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5:33
第三百七十九章 說不出的理由
   

    自嘲了句,讓屋子裡的氣氛放鬆,王友山緩聲說道:「靖兒說得對,自你起家到如今,所作所為或許不和王法,不過都是保境安民,仗義行俠,這倒是我多慮了,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講,你到此時這個地步已經有過了,已經打下了這樣的家業,好好經營如何?刀槍無眼,你又是家中獨子,萬一有個閃失,你父母又如何想?這太平年景,刀兵還是少動的好。」

    王兆靖看著趙進,他此時滿臉的尷尬,進士、京官、清流、即將起復、還要加上個長輩,這幾重身份疊加,可以⊥很多人低頭,對王兆靖知道趙進不會,方纔這些話甚至很可能讓趙進硬頂。

    但趙進沒有發怒,只是在那裡微微搖頭,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如今的確是天下太平,流民作亂不過是地方上的小變故,有明二百年,比現在危急的時刻的確要多太多,可都是挺了過來,但這一切都是幻象,就在接下來這幾十年中,大明就要迎來最可怕的敵人,然後王朝鼎革,灰飛煙滅。

    在這個時代的大潮之中,太多太多都會粉身碎骨,然後徹底消亡,想要避免這樣悲慘的結局,只有讓自己變強,才有可能自存,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不過這些話卻不好拿出來明說,更何況,王友山這番話雖然刺耳,卻是真正的關心和提醒,甚至連他的脫口而出都是有道理的,在交通樞紐之地屯駐幾千壯丁,的確讓人多想。

    趙進在那裡沉思,王兆靖卻愈發著急,生怕自己父親說得過分,傷了彼此的交情,王友山臉色依舊平靜,不過眼神中卻有失望之色。

    「王叔,當年孔九英在三省交際之地站穩了,就不再圖謀擴張,反倒是開始經營,把自家當成本地的鄉紳門第,的確有幾十年太平,可根子卻一天天爛下去,到最後身死族滅,小侄這趙字營和孔家莊有些許類似,若是停了就要爛掉弱掉,部眾離心,只有不停向上向外,大家才有昂然之氣,才不會腐化墮落」趙進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這番話王友山愣了下,頗為詫異的看著趙進,先開口說道:「小靖即便和你講述了文章典故,也不會讓你到這樣的地步,你私下一定看了不少書。」

    感慨一句之後,王友山緩緩搖頭說道:「你這麼想也不能說錯,人的確要有昂然向上的心思,一旦想要守成,往往是要走下坡路了。」

    說完這句之後,王友山長歎了口氣,卻是從座位上站起,走出兩步才轉身說道:「你好自為之,小靖和你是好友兄弟,我視你如子侄,該幫的絕不會不幫,但若是你這邊做得過了,王家也會抽身而退,不會有過多的牽扯,話不好聽,但說在前面了,天色不早,趕回城還來得及,我先走了」

    「王叔這番話不是至親不會講,小侄一定會銘記在心。」趙進連忙鄭重其事的起身答謝。

    話雖然不好聽,但確實是誠心勸誡提醒,最後雖然聽著功利,可已經是自家人之間才會說的話了,那邊王兆靖雖然滿臉尷尬苦笑,可趙進卻分辨的明白

    送別的時候,趙進和夥伴們都是來到,送出何家莊外三里,王友山也能騎馬,幾名家丁護衛跟隨,臨走之前,王友山看了看站在趙進身邊的王兆靖,隨口問道:「你不跟著回家嗎?」

    「父親,趙字營這邊千頭萬緒,要忙的事情太多,孩兒就不回去了」王兆靖回答的很坦然。

    王友山在馬上點點頭,也沒有多話,抖動韁繩驅馬離開。

    一干人向著何家莊回轉的時候,吉香忍不住好奇的詢問說道:「大哥,剛才王家叔父都說了些什麼?」

    「讓咱們自立,自強,不要放鬆懈怠,不要因為眼前的局面不錯就去享受。」趙進遲疑了下朗聲回答。

    吉香點點頭,頗為肅然的說道:「有大哥你們管著,咱們每一點力氣都會用足,不會放鬆。」

    王兆靖在邊上想要開口,琢磨了下還是說道:「大哥,你婚期將近,還是要多回去幫幫趙叔那邊,人生大事,可不能這麼輕看。」

    「親事是給別人看的,日子是自家過,弄那麼些虛文做什麼,反正家要安在何家莊這邊。」趙進隨意回答說道。

    劉勇咳嗽了聲說道:「徐家那邊想在何家莊內修一個大宅子供大哥和大嫂居住,不過被大哥回了。」

    「這何家莊內每一寸地方都是有大用,放一個大戶宅子在裡面豈不是添亂,我這個院子壘砌上圍牆就能用,她自家的公事,在集市那邊新建就可以。」趙進滿不在乎的說道。

    大家一陣哄笑,勾肩搭背的朝著莊內走去。

    「東主這邊要看邸報上關於東夷酋長奴兒哈赤的一切文字,屬下已經標注出來一些,現在三爺過來,就由三爺來做吧」晚上一起吃過飯,如惠就開始和王兆靖交接一些東西。

    儘管如惠把姿態放得很低,王兆靖對他卻很客氣,笑著說道:「如今趙字營內外的大小事務曹先生都是操勞不少,我這一年一直用心在進學上,不懂生疏的肯定很多,到時候還要請曹先生教我。」

    王兆靖的這個姿態讓曹如惠臉上笑意變得真摯些許,溫和的說道:「三爺客氣了,這標注邸報的事情看似不大,東主卻看重的緊,讓屬下放了手頭其他的事情來做,所以先給三爺說。」

    這話其實是個解釋,趙字營相關,如今是好大一攤子,總管手裡千頭萬緒,人事、財務樣樣重要,先交代一個整理邸報的事情,難免會讓人多想。

    「這奴兒哈赤應該是女真建州衛的,祖輩父輩應該都是建州衛的指揮一流,這些年時常上京朝貢,經常出現在禮部的名單裡,這幾年似乎人參的生意都在此人手中了」如惠倒是整理出不少資料。

    讀書人聊天又是不同,如惠一說,王兆靖就明白過來,皺眉搖頭說道:「這種土官值不得什麼,再說這建州緊鄰遼鎮,遼鎮那十餘萬大軍可不是吃素的,他稍有翻騰就直接碾碎了,難道大哥想要做人參皮貨的生意?」

    人參和皮貨是遼鎮輸入內地的重要貨物,大家也都明白這些來自女真和朝鮮,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東主做的事情自有道理,屬下不多問的。」如惠笑著說道,王兆靖和趙進的關係和他這邊又是不同,不過如惠也知道那一日早晨趙進突然咆哮著急喊人有些古怪,這些事能不說還是不說的好。

    對於趙進來講,這婚事的確不用操什麼心,他每日裡就是練武和訓練,徐家這邊大包大攬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說有管事領著裁縫過來,給趙進量了身體的尺寸,好量體裁衣,製作婚服。

    王兆靖的來到,讓何家莊這邊更加熱鬧了,徐州這等地方出了一位十七歲的年輕舉人,還是清貴門第王家的獨子,又和趙進是結義兄弟,這樣的人物,當真值得落力交好。

    各方人物都是上門道賀,和趙字營整編時候不同,這次上門的大都是有功名身份的角色,秀才最多,再就是幾位資格老的舉人,大家彼此照面,打過招呼,日後少不得也要同氣連枝彼此照應了。

    王兆靖在招待這些來客的時候,有快馬來到了何家莊附近,哨兵們看到騎馬之人手中的三角旗幟,立刻就是放行入內,這是趙字營信使和探子們的標誌

    有十幾個年紀大了,不願意再去操刀殺伐的江湖人,加上十幾個會騎馬的伶俐漢子,每日裡分佈在徐州各處,和趙字營有關的各方有什麼要緊消息,就會通過他們抓緊傳遞。

    齊三已經到了馬隊效力,齊大齊二則是都在徐州城內,領著四五個人,每日裡打聽消息,保證最快傳遞到趙進手中。

    「老爺,昨天有十餘名官差來到了城外驛站,今早就去了雲山寺,已經派人去驛站那邊打聽過消息了,這伙官差是鳳陽府那邊過來的,驛站的人還說了什麼欠債之類的,說是出的是鳳陽府的公文,可看那個做派,不像是衙門裡出來的聽差。」消息打聽的很詳細。

    趙進吩咐探子休息後繼續回城,有消息抓緊通報,然後直接問身邊的如惠說道:「你在雲山寺的眼線可靠嗎?」

    「東主放心,除了真智那邊,還有幾個師侄,徒孫是別人不知道的,不過,就算屬下的眼線不可靠,東主也肯定另有安排。」如惠調侃著說了句。

    趙進笑了笑,繼續看著賬簿,眼看這就要入冬,流民過冬的棉衣和食物要開始向外劃撥了,甚至連取暖的燃料都要考慮,不過徐家那邊產煤,這個倒是能方便些。

    「東主,雲山寺那邊不要安排什麼嗎?」如惠沒有繼續,周學智卻有點擔

    「翻不起什麼風浪,就算翻起來了,在徐州地面上,我們也可以按下去。」趙進隨口說了句。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4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9 22:45
第三百八十章 毫不客氣

               
        前面報信的那個人來後兩個時辰多些,鄰近天黑的時候,又有一匹快馬到了何家莊,只不過這次騎馬的人沒有被放行,哨兵們用長矛逼停了馬匹,搜身後先把人帶到了劉勇那邊,然後才帶到趙進這裡。

        「大哥,云山寺來人了,說有急事求見,的確是云山寺的人。」劉勇開口說道。

        跪在地上的那名騎士帽子頭巾都被扯掉,露出帶著戒疤的光頭,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什麼急事?」

        「進爺,真智師祖讓小的過來報信,說是鳳陽守備太監余公公派人過來要賬了,為首的是個把總,在寺裡大發脾氣,師祖他們那邊好說歹說才把人安撫住,今天擺了酒席,還在城裡叫了陪酒的」跪在地上的年輕僧人急忙忙的說道。

        「少說廢話,那些人說什麼時候走?」如惠有些焦躁的催促說道。

        「沒說走,只說休息一天,明天再來算賬。」那年輕僧人戰戰兢兢的回答說道。

        這僧人被帶到莊外去休息,如惠臉色不太好看,沒等趙進詢問,就悶聲說道:「云山寺田莊每年收成要給鳳陽的太監三成,換來的是云山寺在徐州一地的橫行,本以為云山寺換了主持,裝聾作啞不出聲,對方也不好撕破臉上門討要,沒曾想這太監還真是要錢不要臉了。」

        云山寺田莊收益三成是個很大的數目,雖說折算成白銀萬餘兩,可那是因為糧賤錢貴,給出這麼大筆錢財自然要有收益,換來的就是云山寺作為徐州第一大豪強的地位,可以欺壓良善,可以窩贓販鹽,甚至可以向邪教倒賣兵器,賺取種種暴利,官府不敢過問。

        不過趙進拿下云山寺,云山寺這筆常例也就不必交了,且不說在趙進屬下不用做從前那些事,即便是做,有趙進的庇護,官府也一樣不敢過問。

        當然,云山寺下了這麼大的本錢,所圖的肯定不是徐州一地,看他蓄養僧兵之類的,搞不好還有很大的野心。

        到了現在,云山寺一來不去做那些豪強匪盜的勾當,二來又有趙進庇護,自然不需要上供大筆錢財求個官面上的護佑。

        送銀子收銀子這等事都是有個默契的,給的時候笑納,該做的事情去做,不給的時候不能去要,大不了事情不做,你情我願的買賣,彼此都沒什麼損失

        本以為停了也就停了,沒曾想對方直接上門來要,本來是云山寺為了辦事才送銀子求助,是個交易,可現在這個架勢,卻成了個義務,你既然給了,那就得一直給下去,不然就是你的不對。

        這種事說出去,自然會被罵成不懂規矩不要臉,可若是一位太監這麼做,那大夥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宦官不能娶妻生子,往往格外熱衷金銀錢財,何況能有個太監名號的宦官,往往是位高權重,想要貪財,想要巧取豪奪,別人也奈何不得。

        南直隸地面上有幾個太監,權勢最重,地位最高的就是南京鎮守太監,其次就是鳳陽守備太監,又被稱為中都鎮守,這鳳陽守備太監總領鳳陽中都,下轄大軍,若是放在文臣裡,那就是巡撫總督的權位,放在朝廷裡,怎也是個尚書和都御使的意思。

        這樣的人物來要錢,就算沒有事先的舊規和約定,他就這麼明著要錢,大家也沒什麼辦法應對,更多的是忍氣吞聲的籌措繳納。

        「沒想到這閹人如此不顧顏面,雖說他沒什麼道理,可鳳陽守備太監權勢滔天,應對起來實在是麻煩,這是云山寺給東主惹下的麻煩了。」如惠難得有這樣侷促尷尬的時候,說話也有些吞吐。

        雖說已經還俗,而且已經把云山寺的家底差不多搬空,表面上看著劃清了關係,實際上大家還是把他看成云山寺的代言人,現在要銀子的人上門,等於是云山寺招來的麻煩,等同於他招來的,所以很是尷尬。

        知道是云山寺來的使者,趙進就把夥伴們全都叫到這邊來,聽到對方是鳳陽守備太監派來的人,大家的神色都很慎重,換了別人還好說,這太監二字可是代表了極大的權勢,等同於朝廷欽差,而趙進這邊只不過是小小徐州,怎麼能夠抗衡。

        大家都是看向趙進,如惠沉吟了下,開口說道:「東主,云山寺還是能夠拿出三成來,先打發了這夥人走,來年再做打算。」

        「大哥,家父和內官有些交情,可以從中緩和,小弟明早就啟程。」王兆靖也開口說道。

        士林文人最擔心沾上的就是宦官,被人掛上個閹黨的名頭之後,那就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了。

        不過王友山起家就和某位太監有關,他所在的這一派也有幾位宮內的大佬若隱若現,這些事也就不怎麼忌諱,有這層關係去緩和,說不定就不用繳納三成了。

        「現在城內的是第幾連?」趙進問出的問題讓每個人都愣了下,分明答非所問。

        「第一團第七連」陳晃立刻回答說道,趙字營依舊保持輪換,雖然擴編了許多,可在城內輪值的人數也就增加了三十個,城內那裡太過敏感,再者除了趙字營的家丁,城內還有別的力量。

        趙進點點頭,又是開口問道:「云山寺繳納這三成,可有什麼文書憑證?

        「東主,這等事是口授心傳,怎麼敢落在紙上。」如惠干笑著說道。

        趙進又是點頭,然後開口說道:「明天一早傳令去城內,讓連正領人去云山寺,把敲詐勒索的鳳陽府一干人趕出去,若有反抗就狠狠的打,捆起來弄走

        屋子裡鴉雀無聲,誰也沒想到趙進居然這麼處置,大家互相都很瞭解,知道趙進不是這種莽撞硬來的性子。

        「東主,那邊可是鳳陽守備太監的人,這麼做?」如惠小心的問道。

        「這次給了?下次他還會來要,到時候給還是不給,不給的話還是要動粗,反正都要動手,那就這次動吧」趙進沉聲說道。

        屋子裡眾人又是彼此對視,王兆靖開口說道:「大哥,這些閹人依仗權勢,行事肆無忌憚,這次得罪了他們,他如果動用官府」

        說到這裡,王兆靖自己停頓了下,趙進臉上露出笑意:「動用官府又如何,無非是讓知州那邊嚴辦,只要在徐州這邊,有什麼可怕的。」

        想要讓知州衙門辦關於趙字營的案子,處置趙字營,結果如何大家都是明白的很。

        「若是動用官兵?」吉香說了句。

        「官兵?什麼名目?」趙進冷笑著說道,屋子裡眾人都是點頭,無憑無據,這守備太監無非是仗勢欺人,沒什麼太多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趙進將一塊木符交給了傳令的騎兵,這其實就是虎符的變種,兩塊木塊拼起來合為一個,不在何家莊營地的隊伍靠這個確認命令的真假。

        「東主,王三爺一早就騎馬回城了,說是云山寺那件事他要請家裡長輩出面說和。」一早如惠就過來稟報。

        「王叔也會覺得咱們說的對,他那邊要有什麼別的法子,多一份力也好。」趙進笑著說道。

        身為鳳陽守備余太監的親兵把總,李軍已經橫行習慣了,在鳳陽府地面上如此,在徐州地面上也沒有絲毫的收斂。

        在他想來,云山寺敢拖欠余公公的常例銀子,那就是嫌自己活的太長,自己催賬的時候沒有動刀子,已經是十二分的忍耐了。

        好在這云山寺雖說是佛門清淨地,卻很懂得招待人伺候人,酒肉席面不說,居然還能從山下弄到上好的粉頭,這讓大夥好好樂呵了一把。

        幾個光頭陪著小心敬酒伺候,又有姿色上乘的粉頭陪著,每個人手裡都拿了十兩幾十兩的好處,這日子真是賽過神仙。

        不過身為余太監的親衛,這樣的享受李把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還能用平常心對待。

        「這伙禿驢如此懂做,咱們就給他們一天一夜的面子,第二天要是還沒個答覆,咱們兄弟就要給他們個好看」在酒席上,李把總不顧身邊的僧人臉色難看,拍著胸脯大聲說道,下面一陣叫好。

        嬌娘陪伴,第二天起不了太早,屋子都已經大亮了,這位李把總還在摟著粉頭呼呼大睡。

        「軍爺,軍爺」外面有人輕聲招呼。

        「什麼事?」李把總迷迷瞪瞪說道。

        「我家主持請軍爺去前院,那件事有答覆了。」外面那僧人小心翼翼的說道。

        李把總把懷裡的女人摟得緊了緊,不耐煩的罵道:「老子要再睡會,讓他等著。」

        「軍爺,我家主持說現在就過去,不然就耽誤事情了。」外面的聲音略高了些。

        李把總一愣,立時清醒了過來,昨天來時到睡下,云山寺的和尚們都是戰戰兢兢的,對自己這一行人不敢有絲毫的違背,怎麼突然間語氣不太對,好像硬了許多。

        「余公公給你們幾分顏色,你們倒他娘的開起了染坊,真要惹得他老人家發火,莫說你們云山寺,你們徐州都得平了」這李軍罵罵咧咧的起床穿好了衣服,然後提著刀出了門。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4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9 22:47
第三百八十一章 恃強凌弱強更強

               
        門口等著的那年輕僧人看到李把總後立刻低頭,下意識的一縮身子,還是害怕的樣子,看到這個李把總心裡的納悶倒是散去些許,或者先前自己聽錯了。

        余太監一共派來了十五個人,現在都已經被叫了出來,每個人都是睡眼惺忪的摸樣,就這麼跟著引路的僧人向前走去。

        「拿到了公公的錢,咱們要留在這裡多樂呵幾天,這裡可比鳳陽好多了

        「聽說邳州那邊更不錯,那裡才是繁華」

        彼此議論著,還有人聊著昨晚的女人,污言穢語不絕,前面帶路的僧人聽得面紅耳赤,只是低頭快走,惹得這幾個太監的親衛哈哈大笑,言語愈發的不堪。

        沒走多久,就來到了前面的宅院,這宅院是佛殿的偏院,有法事的時候安置香眾,平時則是空著。

        進了這院子之後,卻沒有看到什麼身穿袈裟的高階僧人,帶路那些和尚,在前面的順著另一個門出來,後面的也是沒有跟進來,反倒是順手關上了門。

        「這是怎麼回事?」

        「這伙禿驢鬧什麼幺蛾子」李把總剛吆喝出來,就看到從前門一群穿著短袍的青壯魚貫而入。

        徐州的官兵?李把總立刻想到了這個,只有軍隊才能有這樣整肅的青壯隊伍,不過李把總馬上感覺到不對,這服號穿著整齊,雖說是粗布料子,可都是嶄新,一個個也都是吃飽壯實的摸樣,行動舉止間更是有規矩的很,這樣的隊伍,恐怕是那支軍將的親衛,在這徐州地面上能有這樣規模的,也只有徐州參將了。

        為首的漢子穿著藍色的短袍,還有幾個穿著灰色短袍的,其餘的都是褐色土布,神色平靜的看著這邊,讓人覺得心裡發毛。

        「各」

        「現在離開云山寺,馬上離開徐州」穿著藍色短袍的漢子說了兩句話。

        李把總一愣,還回頭看看同伴,發現大家都是愕然的神情,到這時候他才反應了過來,登時大怒,轉身指著那些人吼道:「老子是余公公的親兵把總,鳳陽守備太監余公公的親兵把總,連游擊千總這種都得和老子客氣,你一個徐州參將的護衛,怎麼敢這麼和老子說話」

        「我們不是徐州參將的人,你們走不走」那漢子冷聲說道。

        「不是徐州參將?管你是什麼人,想要讓老子走,要問過老子手裡這口刀」這把總李軍已經怒火上頭,也顧不得對方的來歷,直接抽出了腰刀,他的一干手下紛紛吆喝著拔刀,氣勢洶洶的向前。

        「拿兵器的上前,其餘人搬運兵器」那藍袍漢子吆喝了聲,轉身就走,李把總得意的朝著地上吐了口吐沫,開口罵道:「這伙慫包,敢跟老子裝蒜

        話說了半截就堵在嘴裡,他看到後面幾十人平端著長矛上前,一時間院子裡鴉雀無聲,那李把總喉結動了下,看著對面寒光閃閃的長矛,只覺得小腿肚子有些發顫。

        他好歹也是個把總,知道這腰刀對上長矛,基本就是被戳死的下場,而且看對方這摸樣氣度,分明是百戰精兵的樣子,自己這些酒色過度,只是作威作福的角色,怎麼可能打得過。

        「。有話有話那個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李把總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李把總還注意到對面這些年紀不大的青壯漢子臉上都有輕蔑神色,可誰還顧得上這個,保命要緊。

        先前轉身的那個藍袍漢子也已經回來,現在院子裡的百餘人各個拿著長矛,矛尖反射日照,只讓人覺得殺氣森森。

        「滾現在就滾出徐州」對方沒有絲毫的客氣。

        「這就走,這就走,不過這可是余公公的差事,各位能不能報個名號,讓小的回去覆命。」李把總陪著小心說道。

        這次對面沒有回答,只是平端著長矛向前走了兩步。

        云山寺的僧人倒沒有做的太絕,最起碼李把總一干人的坐騎還都照料的不錯,還把坐騎給他們牽了過來。

        李把總一干人灰頭土臉的上馬,急匆匆的打馬下山,直到山下才停了下來,四下看看除了行商香客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這一干人才重新義憤填膺,各個在馬上大叫大罵:「總爺,這事不能這麼算了,咱們去州城裡找州官,不信收拾不了這幫禿驢」

        「對,亮出公公的身份來,不把他們嚇出尿來」

        「回鳳陽」那李把總咬牙說道,大家都是一愣,齊齊看向李把總。

        「你們眼瞎了嗎?那伙禿驢請來的人肯定是官家身份,天知道是誰家的親衛家丁,咱們這麼冒失的進城,別讓他們藉機拿了,有一幫混賬就等著找公公們的麻煩,咱們別自己送上門去,回去,回去請余公公做主」李把總恨聲說道。

        太監橫行霸道,可也有些人專盯著太監及其黨羽下手,抓到之後嚴加處置,不管用意如何,外人看到就覺得這是嚴懲閹黨,自然是正義之舉,還會博得偌大的聲名,宦官們也提防著被人這麼暗算,對手下多有告誡,這李把總就想到了這上面去,而且這百餘名漢子的精強讓他想得更多,在徐州地面上,能出動這樣力量的人,還是對余公公的人動手,說起來也只有周參將夠格,可那夥人又否認自家是周參將的手下,

        這也不奇怪,這種得罪人的勾當,誰也不願意暴露出來,可若真是周參將的人護著云山寺,自家這邊也是麻煩,這周參將身後肯定也有一個和余公公差不多的大佬,這種事就不是自己能攙和的了,還是快些回去稟報的好。

        「第七連的連正是個直性子,當時那把總問,他就直接該回答自己是周參將那邊的,好在接下來還算有心,知道不說出自己的來歷。」如惠和趙進稟報說道。

        云山寺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回了何家莊,沿路消息不斷的報過來,說那李把總一干人也不怎麼停留,一路疾奔回去了鳳陽府。

        「周參將和咱們也打交道,彼此也幫過忙,誣賴在他身上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一對證一查什麼都知道了,咱們趙字營這麼大的名頭,那邊要查再容易不過,等著應對就是。」趙進很淡定的說道。

        那邊王兆靖卻是剛從城內趕回來,坐在邊上聽著今日事情的經過,等趙進說完他苦笑著說道:「家父說這種事沒什麼兩全的法子,要不你交錢買個平安,要不就硬碰硬,大哥也不必擔心官面上的勾當,這余太監敢撕破臉說出這事,會立刻被人拿住把柄,但他不敢明著來,暗地裡的勾當不會少做,大哥這邊一定要小心。」

        「不管如何,咱們都要小心的。」趙進沉聲說道。

        晚飯前後,是趙進和夥伴們以及趙字營各個核心人物聚會的時間,大家在一起當然不是飲酒作樂,只是把一天的事情回顧。

        「鳳陽府那邊有消息傳過來,說那邊鬧的厲害,今年春夏大批流民外出,秋天多少有了點收成大家又都是回去,沒曾想鳳陽幾個大佬借這個機會把田地全都算作無主之地,如今正發賣給當地的大戶豪強,凡是回去要地的,都會被當成流賊餘孽抓捕,賣於鄉紳為奴,結果剛剛安份起來的流民又開始大批外流,搞不好就會到咱們這邊。」劉勇開口說道。

        「這真是要錢不要臉了。」周學智愕然說了句,不過沒有人笑,大家都是神情慎重。

        「流民如果再向咱們這邊走」陳晃緩緩說道。

        趙進搖搖頭站起來,開口對劉勇那邊說道:「小勇,徐州這邊聞香教的教眾要嚴查,讓鄭全他們去自查,別再有什麼居心叵測的人混進來,把消息散給各處的士紳大戶,讓他們也要留意,勤著打聽消息,咱們自己的訓練不能鬆懈

        被吩咐到的人都是肅然,只有如惠在那裡苦笑著不斷搖頭,等趙進看過來,他懇切的說道:「東主,正事要忙,可東主的家事也是大事,再有十幾天就是東主大喜的日子了,東主多少要操心些,不然會被徐家說嘴的。」

        趙進一愣,隨即干笑一聲說道:「反正都有長輩操持,到時候過去就是,徐家大小姐還不是天天處理家事,忙著吞掉孔九英在豐縣沛縣的產業。」

        眾人愕然,隨即哄笑,這夫妻還真是般配。

        從徐州入鳳陽府境內,快馬一天就可以,但鳳陽府比揚州府和淮安府加起來還要大,從邊境到府城中都那邊倒是要跑近兩天。

        別看李把總一干人在徐州灰頭土臉,一進入鳳陽府境內馬上就是不同,沿途官府都要竭力供應,豪強大戶也不敢怠慢,這夥人難得出個外差,回來後喘了口氣,索性慢走慢享受起來。

        天底下或許有些名聲好的宦官,不過在鳳陽府地方,鳳陽守備太監的親兵名聲當真是有如虎狼,看到他們的服號,百姓就遠遠避開,唯恐遭了禍害。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1 10: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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