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84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50
第98章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都說隋唐時是門閥政治,唐朝也被人稱之為最後的貴族時代。

    李璟後世讀的是國學院,對於唐代的高門士族也算瞭解一些。士族政治最輝煌的階段有兩個,兩晉北朝以及唐朝。在初唐盛唐之時,高門士族受到極大的壓抑和打擊,唐太宗曾專修氏族志,提高李氏皇族的地位,扶植了庶族地主,壓制舊士族勢力,加強皇權。高宗時甚至特別下詔,「後魏隴西李寶、太原王瓊、滎陽鄭溫、范陽盧子遷、盧渾、盧輔、清河崔宗伯、崔元孫、前燕博陵崔懿、晉趙郡李楷等子孫,不得自為婚姻。」武則天更是清除了當時以長孫無忌為首的諸多士族勢力,結束了魏晉以來的關隴貴族統治。

    在她當政的五十餘年間,大力推行科舉,對士族地主官僚階級進行了不遺餘力的打擊,同時對庶族地主階級大力扶植,從中選拔人才,打破以往士庶界限,高門士族一度退出朝廷的政治中心。

    諸士族雖然一度被壓制,但是到了中晚唐時,士族政治不僅沒有暗淡;相反,卻再次奇異地輝煌起來。特別是進入晚唐之後,人們的門閥觀念不僅沒有減弱,相反更為嚴重。

    盛唐時,山東高門等為首的士族在朝廷上並無絕對優勢。原因一是當時建唐功勛「關隴軍事集團」仍有很大勢力;二是皇帝有意壓制;三是大力推行的科舉考試制度導致不少庶族朝臣出現,而當時士族多以門蔭入仕,不適應且不接受科舉考試這種新的出仕方式;四是寒門出身的朝廷權臣的嫉恨,如武周時宰相許敬宗和李義府所為。

    可是據李璟所知道的,到「安史之亂」後,唐朝政治中樞進行了重建,高門士族反而借助於科舉制度而重新抬頭,比如滎陽鄭氏,盛唐時為宰相者難尋身影,而自中唐開始,連續出現了十多位宰相和重臣,遂有「鄭半朝」之說;又如李璟的老師崔芸卿的清河崔氏,有唐一代,其支房南祖房、清河大房、清河小房、青州房共10人出任宰相,「安史之亂」前任宰相的僅有2人,安史之亂後進入中唐,則陸續有8人為宰相。世家大族之所以重新崛起,與掌握了科舉權有密切關係,再有就是在適應了科舉考試制度後,世家大族深厚的家風與知識傳統使他們在考試中佔有特別的優勢。如范陽盧氏,有唐一代尤其是自中唐起,中進士者超過百人,這一數量令人驚異。要知道,唐朝時科舉考試中的進士考試是最難的,錄取人數又少,盧氏能有此成績,自是借助於家風與知識之厚。

    盛唐時高門士族清貴而不權貴,可進入到了此時,尤其是山東的高門士族不但名望天下,更加多有族人身居朝廷高位要職。且這些士族發展極快,繁衍眾多,開枝散葉,族內也是分工極細,大多聰慧的子弟讀書,另外一些則學武從軍,就連那些旁支分房的考不了進士做不了武將的,也都頂著士族的名頭,藉著士族強大的財力開始經商。

    此時的士族,集清貴、權貴、富貴於一身,當朝的宰相都感嘆,恨此生未能娶五姓女。這些高門士族甚至瞧不起皇室,不願意與皇室聯姻。高門士族的公子都早早婚娶,就怕娶公主。而高門士族的女兒也多不願意嫁給皇子皇孫,唐文宗時,宰相鄭覃將孫女嫁給高門士族出身的九品小官崔皋,也不肯與皇太子聯姻,文宗尷尬地嘆息道:「民間修婚姻不計官品而上閥閱,我家二百年天子顧不及崔、盧耶?」

    山東門第最高的五姓,也都世代相互通婚,而不肯與外族通婚。清河崔氏與隴西李氏、范陽盧氏世代為婚姻;趙郡李氏則與博陵崔氏世代為婚姻;范陽盧氏與滎陽鄭氏世代婚姻,隴西李氏與范陽盧氏世代婚姻。

    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高門士族,李璟倒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厭惡或者說嚮往。這種數百年上千年才產生的士族,不是短時間的產物。而且說來,李璟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實也多是依靠了崔芸卿,而崔芸卿正是五姓七家之一的清河崔氏的青州房。不過眼下雖然士族在唐代達到了最峰巔,但李璟心裡卻知道,這也將是他們最後的繁華了。

    等到黃巢一起,橫行天下之後,大唐的貴族世家也將終結。

    韓家也是士族,雖然比不上山東五姓,也不如關中四姓和江南四姓,可卻也是山東僅次於五姓的幾個頂級大姓。更何況,韓家世代都與其它大家士族聯姻,影響極大。韓植突然上門來,還拿出這麼厚的禮物,李璟心裡已經馬上猜到估計是韓家出了什麼問題,想要找他李璟幫忙。當然,李璟雖然現在是個鎮將,但絕對不可能連韓家處理不了的問題他能幫的上,估計最多還是韓家有事想找崔家幫忙,變著法子繞到他這來了。

    「七郎可是有用的著兄弟的地方,如果有你就直說。」

    韓植期期艾艾了片刻後,終於把事情說了出來。事情真如李璟所猜測的一般,韓家雖然是在青州僅次於崔、封的第三大家族,可事實上韓家已經多年沒有出過什麼有影響力的人物了,家族子弟多年來少有科舉中進士的,就是門蔭入官,可也難有做到高位的。官場上不行,韓家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也是越來越弱。這些年韓家不得已全力轉向經商,靠著姻親蘭陵蕭家的幫助,也算小有成功。近幾年來,韓家見搞海上貿易能賺大錢,便也花大價錢弄起了一支跑登州到渤海、新羅、日本的船隊。韓家的船隊有大船二十多艘,一年出海兩次,賺了不少。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韓家船隊負責的韓家二公子居然和封家的一個嫡系子弟爭搶一個青樓的歌伎,酒後兩邊人馬相互鬥毆,一不小心居然把那封家子打死了。

    封家人卻也狠,吃了這個大虧也沒有報官,而是直接派人去了趟登州大謝砦。隨後大謝砦的兵馬使封彰便找了幾個名目把韓家的商船全都扣了,不但船扣了,貨物也都扣下,連韓家的主事和船工、護衛等一個都不漏水的關進了大謝島上的牢中。韓家這幾年雖然靠經營海貿賺了不少錢,可二十多艘船,以及那二十船的貨物還有那數百號人被扣,卻是韓家如何也吃不消的。

    韓家家主把那惹事的二兒子親自狠打了一頓,然後帶著大批禮物上門賠罪,可封家家主正因為封彥卿和封亮兩個突然慘死登州,封家在登州經營多年的勢力幾乎全都流失而憤怒,見這個一直被他們壓在下面的韓家如今居然也敢跳起來招惹封家,便有了借韓家立威之意。不論韓家如何陪罪,封家是鐵了心的要治韓家。其中,也不乏封家早眼紅韓家海貿生意的可能。

    韓家家主無奈之下,便想到求蘭陵蕭家來調和,可蘭陵蕭家雖然在淮南以南屬於第一大士族,可畢竟遠在揚州,遞了幾次話,封家根本不理會。韓家這下沒了招,只好去找青州第一大族的崔家,可崔家正樂的看封家、韓家兩虎相爭呢,哪願意輕易出面。前後折騰了許久,韓家家主連崔家的當家人崔芸卿的面都沒見到。後來偶然得知崔芸卿的門生李璟的母親居然是韓家多年前嫁出去的旁支族人,實在沒了辦法的韓家家主便請動了正好回家省親的妹妹帶了第七子直奔文登縣李家來了。

    「季玉兄乃是崔司馬的得意門生,聽聞又與登州的昭王關係好,還是於公的門生。如今韓家確實遇到些波折,還請季玉兄看在令堂也是韓家出身的份上,能夠幫忙從中斡旋。此次如果能與封家化解開,家父有言再先,願意奉上一萬貫的謝禮。」看到李璟並沒說話,他馬上又道:「當然,一切周旋中所用花費,全由韓家支出。另外韓家還將拿出三萬貫,做為給崔公、於公和昭王的謝禮。」

    「七郎莫非不知道我與崔家有隙?況且家師崔公與封家先前也是一直有些過節,那封彥卿死時,還有不少人造謠說是家師所為。試想,家師碰到封家的事情躲都還來不及呢,又怎麼願意去插手這事呢?」

    韓植陰沉著臉,瞪著李璟,咬著牙道:「一萬五千貫,如果你能促成此事,韓家再給季玉兄五千貫。」

    李璟聽到這話,心中也不由的有些生氣。事情不算什麼,可關健是韓植那說話的語氣讓他有些不爽。韓植好像把他當成了植家的下屬一樣,開口都帶著點指使的味道。特別是韓植那動不動開口就是他出錢,然後李璟就應當見錢眼開,笑著接下錢幫他辦事一般。李璟確實需要錢,他原本買完那批裝備還有一千多貫錢,可回家後籌備母親的大壽,又是收納流民,還得招兵,各種用錢如流水一般。

    眼看著又要錢袋子空空,這個時候能有賺錢的買賣李璟還是願意做的。可韓植的這態度,太有些讓他不爽了。再說,他一個小小的鎮將,要插手封韓這樣的大士族之間的爭鬥,他實在是有心無力。更何況,那大謝砦的封彰可是他的頂頭上司。

    「抱歉,恕兄弟我無能為力。」李璟語氣變的有些冰冷的回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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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超級戰艦」

    韓植還想再說,李璟的揮手,「此事七郎不必再說,莫說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鎮將幫不了此事。就是真能幫上一二,可七郎也得為我著想,那封彰乃是我的頂頭上司。如今我還未赴任,便拿昭王以及兩位恩師的名頭卻壓他。你想過,等我上任後,我將如何在沙門鎮立足否?」

    李璟拍了拍韓植的手臂,自己先一步離開了。不是他不想幫韓家,實在是一來韓植的態度有些太過於高傲。二來連韓家家主親自去求崔芸卿,可連人都見不到,就足以說明老師是不願意趟這渾水的。李璟雖然是崔芸卿的門生,可一些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本來這次他沒隨去青州,崔芸卿心裡就肯定會有點點不快。如果再大包大攬的,然後門生指派老師做事,還是處理這麼麻煩的兩大家族之間的事情,這也太蠢了。那時,崔芸卿會怎麼看他?現在他可全靠著崔芸卿,一旦被老師不喜,覺得他不懂事,那今後李璟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為了萬把貫錢,而把自己真正的靠山給丟了,那才是因小失大,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李璟剛一和韓植分開,立馬又有一人斜裡攔了過來。他抬頭一看,卻是先前在村外和韓家一起的那個年青人。剛才他一直沒空,都還沒有問過這人身份。那人一見李璟,立即先是躬身拜了一拜。「在下崔致遠,表字孤云,新羅人氏。前些日子法華院救命之恩,還未謝過,甚感慚愧,今日感謝來遲,還請見諒。」

    聽他這話,李璟才終於想起來原來這人就是那天法華院裡他救下的那個年青公子。後來他與張鶯鶯逃命時,他把他往一處佛像後一丟,第二天天亮也沒想起這事。沒想到,這人居然找到這來了。

    「說來慚愧,當時匆忙,把公子隨手放在佛像之後,後來第二天下山時居然把此事忘記了。你那天沒被那群殺手找到吧,對了,你那天怎麼會被抓,你又是怎麼與張鶯鶯認識的?」看到崔致遠,李璟心裡馬上就不由的浮現了那日夜晚的法華院一夜。

    李璟拉著崔致遠尋了處安靜之地,靜靜聽他講述那天的事情。更多的,還是李璟詢問關於張鶯鶯的一切,可惜這崔致遠並非如李璟想像的張鶯鶯的手下。崔致遠家在新羅,是新羅慶州的一個一般貴族。十二歲時,他被選為新羅赴唐留學生,跟著眾多同鄉一起坐船到了大唐長安,入國子監學習。臨行,其父諄諄重託,嚴苛誡告:「十年不第進士,則勿謂吾兒,吾不謂有兒,往矣勤哉,無惰乃力。」崔家在當時並非顯貴,只是一般貴族,要想振興家族,光耀門楣,及第進仕是唯一捷徑。12歲的崔致遠由此承擔了光大整個家族的重大使命。

    崔致遠十分努力,終於在來到大唐僅五年後,在今年的科舉中一舉考中進士。這個消息傳回新羅,崔氏家族舉族同慶。因為崔致遠並不願意馬上回新羅,所以崔家便派人給往來新羅和大唐的商隊帶信給他。那艘帶信的商船卻在海上遇風浪翻沉,正好張鶯鶯的商船救起了船上的一些人。那人因受了傷便將送信之事托於張鶯鶯,張鶯鶯知道崔致遠居然十七歲就中了進士,也對這位同鄉很是欣賞,便親自來登州給他送信。

    結果這件事情不知道怎麼的走漏風聲,被一直追殺張鶯鶯的金曼公主所知,便將他拿住,以他為餌,策劃了一起圍殺張鶯鶯的行動。幸好那天李璟無意中闖進龍女殿,才救了張鶯鶯和崔致遠。那天崔致遠醒來後一直躲在佛像之後,居然有幸躲過了刺客。第二天一早張鶯鶯找到他,帶他離開。張鶯鶯本來想帶他回新羅,可崔致遠卻十分崇尚大唐的生活,一心想做大唐的官員。不過,按例,他今年科舉進士,卻得兩年後才能選官。張鶯鶯給他指了條路,讓他來找李璟求個一官半職。另外也算是讓他做了個信使,替張鶯鶯帶來了一封信。

    「如果你不嫌邊戍苦寒,我倒是願意為你在我軍中謀個一官半職。你是進士出身,有才之人,到戍軍中有些屈才了。」雖然崔致遠是個新羅人,可李璟一考慮到他也好歹是個進士,正好可以安排到軍中任個文職幕僚。二來他又是張鶯鶯介紹來的,雖然他現在也還沒有搞清自己和張鶯鶯之間的關係,可下意識的聽到是張鶯鶯讓他來的,李璟便已經打定主意把他留下來,也許,他還能充當他與崔鶯鶯之間的聯絡人。

    打開崔鶯鶯的信,卻又是晚唐詩人的詩。信紙上只留有兩行言熟悉的絹秀小字,正是有小李杜稱呼的李商隱的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雖然李商隱的這首詩好多人解讀說是他追憶亡妻,或者是追憶逝往時光之作,但此時張鶯鶯用在此處,李璟卻覺得追似有追憶二人在法華院的那個夜晚。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經惘然。

    那麼今朝追憶,其為悵恨,又當如何!

    「張公子還托我給恩公帶來一份禮物!」崔致遠的聲音打斷了李璟那沉迷的心神,他抬起頭看見崔致遠將一塊玉珮遞過來。玉珮入手濕潤,足有巴掌大小,在玉珮的中間鏤刻著的是一隻露出兩排尖牙的猙獰鮫鯊。

    「這是?」

    崔致遠帶著一絲羨慕的眼神看著李璟:「這是鮫鯊令,傳說當年海上王弓福製作了九枚鮫鯊玉珮令牌,授給自己最信任的九位船長,分統他的九支艦隊。持此令,就能指揮海上王的一支艦隊。不過恩公的這枚是張鶯鶯特別為你特別製作的,雖然不能憑此指揮一個艦隊,但卻能在赤山浦的港口馬上接手一艘長達二十丈,載重一千五百石的大海船。」

    「什麼?拿著這塊玉珮就能馬上去赤山浦接管一手長達二十丈,載重一千五百石的海船?」李璟有些不敢置信的驚呼道。由不得他不驚呼,《通典兵十三水平及水戰具附》說戰船「勝人多少,皆以米為率,一人重米二石」,一千五百石的海船,那足足能載人七八百。而據李璟所知道的,大唐最頂級的戰艦屬於五層的樓船,高達百餘尺的樓船也不過容戰士八百而已。李璟即和前往沙門鎮上任,那是一個被大謝砦主和其它堡戍三面包圍的海島。如果他擁有了這麼一艘大船,那真是雪中送炭啊。

    一千五百石的船絕對是巨艦了,據李璟所知道的,再大的船雖然也有,唐末時軍閥成汭建造巨艦二百餘艘,規模如同府第官署,叫做「和州載」,其餘叫做「齊山」、「截海」、「劈浪」之類的很多,徵調所有軍隊共十萬以救援鄂州為名,俟機奪取淮南土地。掌書記李珽勸告說:「現在每艦載甲士一千人,稻米又多了一倍,一旦有變,不能輕易移動。」一千甲士加一倍的稻米,一千甲士重折稻米兩千石,再加翻一倍四千石的糧食,那就是足足六千石,可謂當時最大的船隻。

    李璟差點都控制不住想要馬上去赤山浦接收自己的第一艘『戰艦』,雖然這艘船他已經知道是艘海上商船,可心裡仍然忍不住激動。一次就能載六七百人,那他手下的兵都可以一船就全裝上了。看來這次回沙門鎮,李璟可以直接帶著部下坐船從海上過去了。

    忍不住心中的激動,李璟把林威和王重、林武、張宏幾個都喊了過來,把這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幾人。幾個人聽到這消息,也都和李璟一樣的忍不住喜形於色。

    「四哥,難道這船是韓家送的?我早聽說蘭陵蕭家在揚州的造船廠是江南最大的船廠,他們造的都是大船,每艘至少萬貫以上造價。韓家和蕭家是姻親,這幾年也開始經營海貿和造船,韓家這幾年在海州辦了一個很大的船廠,許多工匠都是直接從揚州借去的。聽說韓家的船廠最繁忙時能同時開工百艘大船,要是能得韓家的支持,那咱們以後買船修船都不用愁了。」張宏笑道。

    唐朝的造船業可謂是相當發達,《舊唐書》卷九四《崔融傳》記載說:「天下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漢,前指閩、越,七澤十藪,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艦,千軸萬艘,交貿往還,昧旦永日。」從長江上游的蜀中劍南,到中游的潭州、鄂州、江州、洪州、揚州,然後運河線上的宋州以及沿海的海州、登州都是造船業十分發達之地。像貞觀年間,唐太宗曾委任閻立德「為大匠,即洪州造浮海大航五百艘。

    不過唐朝的造船業雖發達,可船隻卻依然是很貴重的。唐中宗時,洛陽要購買「競渡船十隻,請差使於揚州修造,須錢五千貫」競渡船也就是龍舟,一艘造價要五百貫。而那些千石以上的漕船和海船更貴,價萬貫以上甚至數萬貫之多。張鶯鶯送給李璟的這條船,至少能值一萬貫。只是大家明顯都不知道李璟和張鶯鶯之間的事情,還都以為是韓家送出的這份大禮。

    李璟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沉吟了一會後才說:「這船不是韓家送的。」然後把剛才韓植想請他幫忙之事說了一遍,既然如今和林威等人都坐在一條船上,李璟也就沒有再瞞他們。幾人聽後,都皺著眉頭思考起來。林武最先道:「我看韓家既然願送這大禮,如果不收反而不好。咱們現在要養兵,四哥開出了這麼高的糧餉,藩府不可能給我們這麼多糧餉,可咱卻又沒其它的進項,手裡的錢用一個少一個。如果能收下韓家這筆錢,至少能支撐個一年半載的。」

    張宏也在一邊說道:「林二哥說的對,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錢就養不了軍。沒有高糧餉,到時哪個願意陪著我們守在沙門戍喝海風?況且依我看,宋溫讓我們去沙門島,本就是衝著封彰去的,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借這次機會,利用韓家的事情把崔公和昭王他們拉出來壓崔彰一次,也好讓他知道咱們也不是那揉捏的,既然早晚得對上,不如早下手。就算弄不走崔彰,也得展示下咱們的力量不是。」

    兩人的話都很有道理,特別是張宏的,他雖非武將,可卻很有狗頭軍師的風範,提出的問題正到點子上。去了沙門鎮,封彰是繞不過去的。另外錢確實是一個大問題,普通人家要是有個千貫錢財都夠一家好好過上一輩子。可用來養兵,千把貫錢卻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林威現在已經是半個李家人,有些事情自然也更為李璟著想。他剛才一直沒有開口,就是因為他想的更多。捏了捏拳頭,林威道:「我看也應當收下韓家的禮,不管如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韓家再不濟也是淄青鎮排第三的士族。跟他們還是應當打好關係,就算這事最後沒辦成,那他們也不會怪到你的頭上來。我們拿錢辦事,只負責居中引見聯絡就是了,其它的不用管。況且,如果這事辦成了,那就是幫了韓家一個大忙,不但韓家會記在心裡,到時蘭陵蕭家夫人也會記得的。剛才明遠不是還說了韓家和蕭家都有造船廠嗎,以後咱們守在沙門島上,少不了還得有買船、修船的時候。」

    「可我剛才已經一口回絕了韓七郎,現在再改口怕是不好吧?」李璟苦笑道,剛才他也並沒有想這麼遠,或者說他一直的信條是拿錢辦事,既然覺得自己可能辦不成事,所以並不想拿錢。卻不成想這幾個好兄弟更牛,不管辦不辦的成,有錢就願意收。

    「這個你放心,一會你多和韓植接近會,他肯定還會藉機提起此事,到時你就假裝為難,然後我們在一旁苦勸,你再半推半就勉強為難的答應下來。」張宏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對策,「一萬五千貫太少了,一會得讓韓植至少出兩萬貫才答應。」

    天色漸黑,來客也都給李母拜過壽,不少鄉紳富商吃過宴席,已經開始請辭離去。今日來客太多,王李村根本安排不下,雖然天色已晚,但是那些人也都是騎馬趕車而來,便也不打算麻煩李璟,準備前去赤山鎮或者新羅邸店中休息一晚再回各家。

    可是第一批離去的人剛走沒多久,突然又都驚慌的跑了回來,並且面如土色的向李璟告之了一個極壞的消息。王李村外不遠,正有大量的流民向村子逼來,數量足有千人,而且流民中還隱隱有盜匪混在其中!聽到這個消息,李璟也來不及去確定來的究竟只是流民還是果真由盜匪裹挾流民而來。當下也顧不得再看戲喝酒,當下安排了那些官紳們留在村中。然後大聲喝令,所有的青壯戒備,他迅速集合了左一都的部下,與林威等人再次登上村牆觀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51
第100章 盜匪來襲

    臘月的天入了夜以後,白天陽光照射留下的那點暖氣早已經被寒風吹的不知影蹤。李璟披著一身冰冷的鐵甲,站在村牆上,張嘴向手上哈了兩團冒著白色的熱氣,然後不急不緩的取過弓弦給角弓上弦。

    村牆上,松油脂的火把正嗶嗶**的燃燒著,一支支的火把插滿村牆之上,將村口照耀的如同白晝。林威則是北村頭的指揮,正大聲指派著左一都的士兵們上弓弦,備羽箭。幸好李璟一直要求手下的兵不論到哪,都得帶著武器。今日左一都的部下前來給李璟拜壽,卻也並沒有忘記帶上橫刀、長矛、弓箭。雖然剛剛眾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可此時都用冷水潑了面,神情認真的按著林威的指示踩著梯子登上村牆的各處緊要位置。

    林武則和王重兩人分帶了一隊人馬及兩百餘他們的兄弟親族去守東門,好在左一都的那些人今天帶了差不多六百的青壯前來,雖然這些人沒有兵器,但臨時拿著扁擔,木桿、木槍,卻也頗有聲勢。另外李璟將那些官紳們的護衛家丁也都臨時借調了過來,帶了腰刀的都派上了村牆,只帶了棍棒的也都分派在了村牆下面,做為預備隊。

    另外李璟第一時間讓赤山鎮崔德成派了六個人分成三拔騎馬趕回赤山鎮搬援兵,就連其它的村民和婦女李璟也都動員了起來,在村牆下燒水的燒水,燒油的燒油,並且搬運一些石頭和木頭過來,做好全力準備。

    今日一日三驚,開頭兩次雖然受了點驚嚇,可後來都證實來的都是拜壽的賓客。可是這一回,再不會虛驚了。

    李璟和崔鎮將還有宋希十將以及縣令皇甫正都站上了村牆上面,夜幕之下,就在王李村的前方,一條火龍正蜿蜒著直撲而來。那無數的火把,在曠野裡顯得更加的清晰,仿若是天上的無數星辰倒映在了黑夜的曠野裡。

    很快,那無數的火把就已經到了村前百來步。藉著火光,李璟等人清晰的看到了這支不請自來的隊伍的面目。只見人數竟有上千之眾,在王李村的北村頭排成了一片人海。那片火把之下,李璟清楚的看到來的有老人也有小孩子,更多的是穿的破破爛爛五花八門,面色飢瘦的青壯男女。

    這些人都是地道的流民飢民,除了面上的麻木和飢餓的目光之外,並沒有什麼讓人感到威脅的地方。但是在這些人的兩側,則是有著三四十騎著戰馬、駑馬、甚至騎著騾子驢子的漢子。這些人明顯就是先前來回報的人說的盜匪,他們手上都拿著五花八門的兵器,有的拿橫刀,有的拿著長槍,還有的拿長矛,甚至有的拿的是長棍,只有少數幾個還背著弓箭。

    除了這幾十個明顯是賊匪主力的騎馬騎驢的『騎士』外,在那片密集的流民的後面,還有大約百多個拿著刀槍棍棒的步兵。這些人,不似那些『騎兵』那樣的清一色青壯,而是以老幼為主,甚至還有頭髮花白,以及不過馬高的少年。除了手中的武器,這些人根本沒有披甲的,甚至連盾牌都沒有看到一面。

    步行的賊匪拿著武器在後面不斷的發出各種怪叫,揮舞著兵器將那些飢民不斷的往王李村靠近。而那些騎馬、騎驢的賊匪則只在兩側往來奔馳,禁止有人逃跑。那些飢民此時也看到了王李村高高的村牆,還有那一排排的火把光照耀下,牆上的一排守兵,甚至看到有幾個還穿著明亮的鎧甲和官服。望著那耀眼的兵戈,很多流民都開始哭喊著不肯前進。

    他們本都是文登縣內各處的飢民,這幾天聽說了王李村的一人當上了將軍,回村來要為母親辦大壽。還聽說這個將軍十分的慷慨,說那日他回家路上見到許多飢民,便都拿了糧食分與眾人,最後還都收留下來。早餓的快半死的飢民聞得這個消息,便從四面八方的向王李村趕來。

    只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早在幾天前,赤山附近的石子溝就來了一夥盜匪,人數多達一百餘人。這些盜匪都是文登縣沿海一帶的山賊,他們也聽說了李璟富貴回鄉,帶回村的貨物就足有二十大車,還聽說這幾天,王李村是天天吃肉喝酒。這些山賊忍耐不住誘惑,便邀集了邊上好幾個寨子準備一起聯手做這筆買賣,把王李村給搶了。

    五個寨子聯手,湊了一百五十號人馬,便悄悄撲向赤山。等到了石子溝時,剛好又聽到文登縣的官紳都準備去給李母拜壽,正籌備禮物。那為首的賊匪一聽這消息,便乾脆暫時躲在了石子溝中,想要等李母大壽那天將所有人一網打盡。後有盜匪提出王李村離赤山鎮太近,怕一時拿不下王李村,反而被赤山鎮的兵馬咬住。便有一盜匪獻計,說有許多流民也聽到消息正向赤山而去。提出把那些前來的流民都圍住,然後到時裹挾著一起去打王李村,用這些流民做炮灰。幾天下來,盜匪們居然裹挾了足足近千號流民。

    李璟一直在認真的觀看著盜匪們的陣勢,見盜匪雖然裹挾了上千的流民,可是卻只傻傻的準備正面衝擊北村門後。心下卻是已經大定,忙對崔鎮將和宋十將等人道:「我觀賊雖眾,但卻無章法。以我之見,打算將所有精良之兵伏於此,將青壯派往東門。我們先只派一些村丁青壯上村牆上,讓賊不知我虛實。然後將所有弓手埋伏牆下,另集中所有的騾馬驢子,以為奇兵。待賊欺我弱誘其至牆下之時,便讓所有弓手突然出擊,只管攻其騎馬之賊。等賊亂之後,便開村門騎馬殺出。我觀賊兵不過百餘,只要擊殺一批賊匪,其必破膽而逃,則其餘流民雖多卻不必懼矣!」

    宋溫和崔鎮將兩人的級別都比李璟要高,但是今天他們是客李璟是主,而且村中青壯雖多,但最主要能用的還是李璟那一百手下。所以宋溫和崔鎮將倒是也十分乾脆,並沒有越疽代皰之意。

    「區區賊匪加一些裹挾而來的流民而已,他們肯定沒料到季玉這裡還有一百裝備精良的部下。就按你想的打吧,我們為你押陣。」

    李璟抽調了能弓善射的六十名射手分做二十個小隊,規定每三人為一小隊,等他發出射擊命令之後,每一個三人小組一起瞄準一個目標射擊。並且讓他們專門射那些騎馬的,而不許射那些流民。這些人全都弓上弦,箭在旁,彎著腰趴在牆上等候命令。在這些弓箭手的後面,李璟特意從那些他們帶來的青壯中挑選了三百人各持長桿、鍋蓋、大木板子站在他們的身後。只等流民上來後,用長桿對付。

    此外,城上的指揮李璟交由宋希和崔鎮將,自己則和林威、林武、王重以及小石頭等五十人為一隊騎兵,將村裡的戰馬、挽馬,還有那些客人的馬也暫時借用。剩下還有不少的馬,則由主動要求參戰的韓直領了韓家的二十個家丁以及其它的官紳的三十個暫借的會騎馬打仗的家丁。

    看著村內那正蓄勢待發的李璟等人,已經退到梯子上只露出了半個頭的縣令皇甫正感嘆道:「李將軍真是獅子博兔啊,就這架式,別說城外只有百來號盜匪,就是真來千百號山匪,也得鎩羽而歸啊。」

    崔鎮將卻還很有興致的拿著罈酒和宋希在對飲,吞下口中酒,抹了抹嘴上的酒水,崔德成撇了下嘴,道:「其實對付這些人根本不用這麼麻煩,把村門一關,大家坐在牆後聽聽戲喝喝酒其實更自在。最多一個時辰,我赤山鎮兵馬便能殺到,到時這一千來犯的毛賊都不夠殺的。」

    李璟的佈置確實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意思,東村門口,李璟和林威、王重、林武四人都已經全副武裝,披甲執槊。按計劃,一會弓箭手先行展開第一波攻擊之後,再由李璟他們率五十騎出東門,繞到賊匪背後絞殺那些驅趕流民的山匪。等到賊人一亂,那時再由韓植率五十騎開北門而出。到時兩隊騎兵夾擊賊匪,一戰擊敗匪徒。

    在李璟的旁邊,妻子王桂娘和婉兒正一左一右的站在李璟旁邊,輕撫著他的鎧甲,有些擔憂的望著李璟。兩個女人都只是鄉下女人,聽說來了上千號的匪徒,早已經覺得腿發軟,腳打顫。雖然夫君一臉的輕鬆,可他們還是充滿擔心。好幾次想出口勸李璟不要親自出馬,可話到嘴邊卻總說不出口。

    李母和蕭韓氏都被勸留在家中,雖然她們也滿是擔憂,但李璟的心裡卻充滿著期待。這場仗如崔德成說的一樣,其實不打也是一樣。距離赤山鎮如此近,只要守著不出,個把時辰後赤山軍一到,便什麼事情都沒了。不過李璟並不願意這樣,甚至說這場仗是他期待的。

    打仗能有賞賜,但李璟打這仗並不是為了什麼軍功賞賜。

    他打這仗,目的是檢閱,既是為了檢閱左一都這些訓練了月餘士兵,也同樣是為了用這場仗來檢閱那些一心想要加入沙門鎮的青壯們。對於李璟來說,這些前來投軍的青壯他不可能全都收下,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用這場戰鬥來校閱那些青壯,讓戰鬥來淘汰那些不合適的,讓戰鬥來挑選最適合跟隨他前往沙門鎮的新兵。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54
第101章 虎入羊群

    對於即將來臨的戰鬥,被李璟託付了北村門戰鬥指揮的崔德成和宋希二人,卻似乎根本沒有當回事。村外的盜匪騎著馬哇哇的大叫著,催促驅趕著飢民向村門壓來,可兩人卻還都一人提著一罈酒在相互對飲。他們甚至一邊喝酒,一邊還有興趣對著緩緩壓來的盜匪流民們指指點點,評價著盜匪們的諸多安排不合理之處。

    兩個將領如此輕鬆的狀態,倒也讓牆上負責誘敵的幾十個青壯心情輕鬆了不少。在縣令皇甫正的指揮下,眾人不但沒了多少恐懼,反而心中漸漸升起一股隱隱的興奮。他們都是在聽說了且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族人應徵入團結兵去了登州回來後的巨大變化,那一袋袋的糧食還有整匹的絹布以及金燦燦的銅錢,晃花了他們的眼,也深深的刺激到了他們。對於這些現在連粥都快要吃不上的人來說,投李璟麾下當兵,不但一天有三頓乾飯,還有那豐厚的糧餉,這對他們來說是無比的吸引力。只不過在來的路上他們就發現,跟他們一樣想法的人太多了。

    李將軍只要一百五十人去沙門鎮,可他們來的足有六百。

    相比與牆上的帶著興奮與激動的青壯,正埋伏在牆下的六十個弓箭手卻都是屏息靜氣。他們都是左一都跟著李璟訓練了一月餘的『老兵』了。本來也都有著底子,又訓練了月餘。都知道李璟向來賞罰分明,最重軍功。盜匪來襲,對於他們來說,反而讓他們心中喜悅。沙門鎮兵馬三百,兵好招,可軍官卻肯定都會從他們這些老部下中提拔的。見過了王石他們這些軍官的平日待遇,他們哪個不想趁著這次機會,好好的露一下臉,掙筆軍功獲得提拔賞識。

    那些匪徒在大喊大叫了許久,又小心的驅趕著流民上前,接近到了村前五十步,依然沒見村頭有什麼動靜之後。心下開始膽大起來,其中一個騎著白馬的匪首拿著長矛對著其它盜匪一陣大吼,便立即有十幾個騎馬的盜匪縱馬上前,驅趕著流民上前。剛才只是緩緩推進試探,這一次卻是真正的開始攻打。

    在數百流民的前面,還有一隊約二十人的盜匪做了衝鋒陣首。二十人在村前分喝了幾罈酒,然後摔破了酒罈,各提著一把短刀就發一聲狂叫,帶著衝了過來。在他們的後面,是幾十個稍微高大些的流民,此時都抬了簡陋的木梯跟在後面。

    見這些人衝來,崔鎮將滿口酒氣的對皇甫正道:「明府,區區毛賊就交給你處理了,我和老宋到後頭喝酒去,這裡嘈嘈雜雜擾了酒興了。」皇甫正有些哭笑不得的點點頭,崔鎮將向來跋扈,平時根本是不理會於他的。這次流民聚攏攻打王李村,他事先居然連半點消息也沒收到,說來這也是他這個縣令的失職。皇甫正年紀輕輕就做上了縣令,家族背景自然也是有的,可就算如此,他也明白,不管王李村出不出事,他這個縣令都已經失職了。

    崔德成故意把前村門的指揮交給他,便就有看他笑話之意。皇甫正倒也硬氣,沒有半點推脫,更沒向崔德成低半點頭求助之意。等到盜匪的敢死隊已經衝到了牆下二十米之時,他立即下令:「弓箭手!」

    一聲喝令,早已經伏在牆下的六十個弓箭手立即踩著梯子上了牆頭,六十把長弓張弓搭箭,對向了火光照射如同白晝下的村前。

    「預備!」

    皇甫正拔出了腰間那把價值不菲的儀劍,指著牆下的盜匪敢死隊大吼一聲,卻也聲震黑夜。

    六十個弓箭手立即按照先前的分給,三人一小隊,分做了二十個小隊,第一時間鎖定好了各隊的攻擊目標。

    正在狂奔的匪賊都沒有料到這一下,見牆上突然湧出一大片的人頭,數十把閃著幽冷的寒芒已經對準了他們,當時驚懼交加。有的匪賊見狀面色陡變,立即就趴在了地上。也有的見狀不好,掉頭就跑。還有些卻不管不顧,依然大叫著向牆頭衝來。

    很快這些人已經衝進了十步距離,看著近在咫尺的那些兇殘的面容,皇甫正才將劍一揮,吼道:「放箭!」

    咻咻咻的箭聲不斷!

    六十把弓齊射,弦如霹靂聲響,箭似流星飛過。

    十步的距離,加之又是李璟特意擬定的三人一小隊共射一個目標的戰法,兼之弓手在牆上居高臨下,更是先前埋伏在後,打了賊匪一個措手不及。他們事先根本就沒有料到王李村上除了表面的那群拿著棍棒的村民之後,居然還有這麼多的弓手。這一輪的箭下,匪賊的二十個敢死隊基本上瞬間就被射翻。

    左一都士兵的第一次戰鬥,戰果豐盛。

    只有十餘步的近距離,加上三人同射一個的打法,極大的彌補了弓箭手們的射擊精準。二十個敢死隊匪賊,幾乎只一輪就被全中。

    「投石準備!」

    皇甫正又是一聲大喊,立時牆頭上的幾十個青壯,以及牆內的三百青壯立即各自將腳下選好的石頭揀在了手中。

    「投!」

    一聲令下,幾百個村民都是一聲大叫,奮力的將手中一兩斤重的石頭甩向了牆外。一時間,數百塊石頭就如同一陣天外殞石群一樣的降臨,似冰雹一樣的砸過了湧到了牆下的數百流民。大片的慘叫聲傳來,那些流民一下子被打懵了。

    「弓箭手射擊!」

    趁著投石攻擊的時間,牆上的弓箭手已經又一次準備完畢。

    「投石準備!」

    「投!」

    「弓箭手準備!」

    「放箭!」

    北村門前,村牆上的弓箭手有條不紊的持續開弓,目標專門鎖定那些匪賊。敢死隊已經全滅,弓箭手現在的目標直指前面押陣的騎馬匪賊。射人先射馬,在這個戰術要求下,騎馬的幾十名匪徒有近半在前兩輪的射擊下戰馬被集火射死。

    而一陣緊接著一陣的石頭雨,讓那些匪賊不管如何的驅趕,也無法挽救已經驚慌潰亂奔逃的流民。

    連續五六輪的攻擊下來,北村門前已經是一片混亂。皇甫正十分滿意的看著這個戰鬥結果,下達了暫時停止放箭、投石的命令。

    村前的火光照耀下,北村門前的那片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三四十具屍體,另外還有七八匹的馬驢。另外還有十來具流民的屍體,雖然弓箭手都遵守了李璟的命令專射盜匪而不射流民。可是那些村民的石頭雨卻是不認人的,大多數的流民被石頭雨給砸中,流著血四處奔逃,也有一些倒霉的直接被砸死當場,更多的則是流民們驚慌四處奔逃時被推倒踩踏而死。除了已經死了的,還有一些被箭射傷在地的匪賊,和一些被石頭砸傷在地的流民,他們驚恐的慘叫著,拚命的向後方爬著。

    當攻擊停下,那在弓箭下僥倖逃到後面的盜匪頭目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幾個山寨的頭目們都是面色呆滯,一臉灰敗的看著這一切。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王李村一個小小的村子居然有這麼多的弓箭,而且箭手的箭術如此的犀利,幾乎是只要被他們瞄準就沒有逃脫的了的。還有那如冰雹一樣的石頭雨,這得有多少人才能扔出這麼大陣狀的石頭雨?

    看著這恐怖的結果,匪徒們驚懼了,這王李村根本就是早就知道了他們要來,而且設下了埋伏。這村裡不可能只是一群老實巴交的農夫,這村裡埋伏著的肯定是赤山鎮的鎮兵。一念及此,幾個山寨頭目此時也顧不及相互埋怨,都是猛然大叫一聲,然後就開始沒命的向著來路逃去。這時也顧不得什麼手下兄弟等等,只恨爹娘少生了兩隻腳。

    看到盜匪居然如此不堪一擊,皇甫正大笑著道:「馬上敲鐘,讓李將軍出擊!」

    鐺鐺鐺的鐘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是驚惶,而是出擊!

    聽著鐺鐺的鐘聲,李璟手中槊一揮,向前一指,大聲吼道:「上馬,出擊!」東村門在夜幕下吱呀呀的打開,李璟一騎當先,率領著五十騎帶著隆隆的馬蹄聲飛馳而出。

    王李村並不大,北村門與東村門不過隔著二百來步而已,策馬奔馳,騎兵很快就已經繞到了北村門。那些還如無頭蒼蠅一樣的流民見到一片移動的烏云般撲來的騎兵,都嚇的跪伏在地,不停的磕頭。李璟對這些流民並沒有多少恨意,帶著騎兵一馳而過,很快就已經追上了步行逃跑的盜匪。

    李璟的馬槊帶著巨大的衝鋒之力,將前面的一個連刀都丟掉了的盜匪後背刺中,輕鬆的把那人挑起掛在了槊鋒之上。王武比起李璟來則更加的彪悍,一路呼喊著揮著二十四斤的重殳,直接捨棄了那些嘍囉,追上一個騎馬的盜匪頭目,一殳狠砸,直接連人帶馬將那盜匪砸死。

    五十騎就如同虎入羊群,牆頭上的皇甫正看的都有些目瞪口呆。不知何時,剛才在牆內喝酒的宋希與崔德成也都上了城頭,就連韓植也都踩著梯子,扒在牆頭上看的滿臉的震驚。剛才弓箭手們的表現已經讓他們吃驚,可眼下李璟帶著的這幾十騎的表現卻讓他們更加的震驚。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些也不過才訓練了月餘的團結兵,怎麼就這麼的厲害。

    「我們還用出擊嗎?」韓植看著在月下奔馳追殺的李璟等數十騎,回頭看了看由韓家等官紳家丁組成的已經整裝待發的第二隊騎兵,喃喃的道。

    皇甫正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讓青壯們按李三郎先前的安排去把那些流民都給抓回來就行了。」

    崔德成和宋希兩人則一臉的肅穆,望著村外李璟等人的身影陷入沉思。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56
第102章 流民處理

    一戰告捷,王李村舉村歡聲雷動。

    李璟等人騎馬回村時,全村人都出了北村門迎接。崔德成遠遠的迎接上來,拉著李璟指著那些剛剛浴血戰鬥此時得勝歸來興奮無比的騎士道:「好兵啊,季玉,這些兵都是你訓練的?」

    「這些都是我在團結營時手下的兄弟,訓練了月餘,此次初次戰陣,幸好對付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崔德成暗吸了一口氣,團結兵不都是群農夫嗎?這些人徵召起來,也不過是讓他們服役做些雜事,什麼時候團結兵居然如此精銳了?他轉頭看向宋希,聽說宋希也是跟著宋威曾經在禁軍神策軍中呆過,後來參與剿滅寵勳之亂,又去西南跟南詔打過幾年的仗。李璟原先就是宋希的部下,難道團結兵都這麼厲害?那宋希手下現在有一千團結兵,那豈不是說以後自己都不得小覷此人了?

    「宋兄不愧是節帥麾下大將,團結兵居然也能訓練出如此虎賁!」

    宋希搖了搖頭:「崔兄抬舉了,我文登團結兵也就出了三郎一個,其它的兵可沒這個樣。要是早知道三郎把左一都訓練的如此精銳,當初我可是說什麼也不會答應放走這些兵的。遲了,悔啊。」

    崔德成聽了此話,不由的心下更驚。如果宋希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說明李璟這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練兵居然比宋希這樣在軍中熬練出來的將領還要厲害?才練了月餘,就有如此厲害,那他去了沙門鎮,再練上幾年,豈不是更加的厲害。念及此,他也不由神色複雜的嘆息一聲:「果真是青出於藍,後生可畏啊!」

    宋希站在一旁也是神色複雜,雖然今日李璟打的只是一群烏合的盜匪,弓箭手和騎兵也並不是真的就無懈可擊的完美。但他觀這一戰,李璟分析佈置有條有理,指揮作戰更是精準而無拖泥帶水,精準而又犀利。他的那些兵,雖然是初戰,可卻並沒有畏懼與慌亂,打起來的時候基本上沒有出過什麼岔子。更讓他驚訝的是這些兵的鬥志,他們是真的沒有人畏懼戰鬥,而是充滿了戰鬥的渴望。他不知道李璟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可他知道,他跟著節帥宋威多年,這樣的兵比起節帥當初麾下的神策禁軍戰鬥意志更堅強,比起南疆時的邊軍衝殺更勇猛。再想起先前宋溫把李璟調去沙門鎮,當時他還覺得有些並不認同,覺得沙門鎮是個相當重要的位置,應當由更信的過,也更有能力的去。現在看來,宋溫派李璟去沙門鎮確實是很合適的。能短短月餘時間,練起這麼支精兵,且初戰又如此的完美,派去沙門鎮確實再合適不過了。

    沒有多久,分派打掃戰場的人也都回來了。殺死了最後一個逃跑的匪賊之後,李璟就直接回了村,然後把打掃戰場的任務交給了那些想要投軍的清寧鄉青壯們。

    那些回來的青壯中大部份都是面色慘白,只有少部份面色不變,且身上還沾染了不少鮮紅的血漬。李璟詢問了幾句,便知派去打掃戰場的那些青壯中,有大部份看到戰場上的那些殘腳斷臂,滿地鮮血,甚至是有的腹部破開,腸子流了一地,當即就吐的面無人色。只有少部份人忍住,且按照吩咐將那些盜匪的屍體都收集到了一起,然後割下了盜匪們的首級。

    「記下他們的名字,每個人賞酒肉各二斤,另賞絹一匹,錢一千。」李璟對那些敢於割下盜匪首級的青壯十分滿意,當即讓張宏和崔致遠還有王仲武三人把名單登記下來,且給出豐厚的賞賜。至於那些看到屍體就已經吐的面無人色的,李璟對他們也有賞賜,不過卻都只有酒肉二斤,錢帛卻是沒有。

    那些拿到錢帛賞賜的人都是面色大喜,連忙給李璟行禮感謝。另一些人則微微有些後悔,他們不但後悔錯過了一匹絹和一千錢的獎勵,更後悔李璟會輕看了他們,錯失投軍的機會。

    這時韓植也帶著人回來了,之前他帶的騎兵沒有派上用場,他便主動的跑去捉那些流民。有他的幾十騎出場,不少四散逃跑的流民又全都被抓了回來。此時,韓植帶著幾百青壯,將那千餘流民通通的帶了回來,圍在了村門前的空地上。

    「三郎,這些從賊的流民怎麼處理?」

    崔德成冷冷的道:「這還需要考慮,既然他們從賊,那麼就當匪賊處理,自然是通通處死。」這些流民在他的軍鎮內公然聚眾劫掠,簡直就是在眾人面前打他的臉。本來他之前還十分輕鬆,還打著李璟處理不了此事,他正好可以調兵來剿滅這群賊匪和流民,既是功勞一件,也可以算是給李璟的一個人情。哪想到,這上千號的人居然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全都被殺的殺,俘的俘,害得他不得不又派人去把已經到了半路上的赤山鎮兵馬給調回軍營。

    折騰了半夜,不但人情沒賣倒,反而惹了一個笑話,他的心情哪能好。

    宋希道:「倒也不用全殺,我看挑一些殺了,然後把其它的人全都貶為奴隸算了。」皇甫正在一邊聽的面有陰沉,如果按他們兩人說的處理,那麼就將坐實文登縣飢民為匪,聚眾劫掠的事實。如果真的如此,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那都說明他的治下出了上千號的匪徒,這事情報上去,可以想像他一個治理無方的名頭是逃不掉了,輕則他丟官,重則有可能小命不保。

    「幾位將軍,剛才本官也臨時審問了幾個還活著的盜匪,真正的盜匪也才只有一百餘人,這大部份的都是被他們裹挾的無辜百姓而已。我們不能將他們一概而論啊。」說著,皇甫正拿著目光去看李璟,希望他能幫他說幾句。

    李璟抬頭看著被幾百青壯圍在村前的那上千號流民,他們此時眼中都帶著絕望與恐懼,黑鴉鴉的跪了一大片,婦女幼兒的啼哭聲讓李璟也不由的皺眉。上千號人啊,如皇甫正說的一樣,他也已經基本弄清楚了這些人的身份嚴厲,都是一群逃荒的飢民,聽說李家辦壽,來祝壽就能吃到一餐壽席,便都湧著來了,半路卻被盜匪攔下,被裹挾進去。按律,這些人確實已經是從匪,就算崔鎮成狠心殺了他們,不但無罪也還是有功的。

    只是李璟有些下不去那個手,更何況這些人還是因為李家辦壽才被盜匪裹挾的。上千號的人,除去老幼,至少也有四五百,就算青壯年紀的男丁也至少有兩三百人。兩三百個青壯啊,在別人的眼中,也許這些人一錢不值。可在李璟看來,這些人卻是一大筆財寶。

    「崔將軍,宋將軍,這人頭不是韭菜,割了不會再長。這些人都是飢民,逃荒要飯已經十分悲慘,偏偏還被匪賊裹挾。如今饑荒四起,各地流民越來越多。依職下看來,剿滅賊匪固然重要,但也還應當安撫為上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崔德成望著李璟,沉吟了下:「那依兄弟之意,要如何安排?這可是上千號的飢民,如果處理不當,轉眼可就是一群吃人的狼。這次他們是被裹挾,可放出去,再找不到吃的,他們可就什麼的干的出來,下一次,就是主動為匪了。」

    皇甫正也有些為難,這些人不能殺,殺了他自身也難保。可是放掉,如果再出事,他就更加要命了。

    「我看這樣,今日村中正好我文登縣官紳商戶們都齊聚於此,大家都是良善人家,不如各家都領幾戶回家,不管是安排到莊上做佃戶還是僕役,我們這麼多人一分,千把號人也就安排妥當了,你們看如何?這事情處理好了,也是還我文登縣一個安定太平,將來傳出去,也是各位的一樁美德啊。」

    皇甫正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明白這是一個絕好的主意。特別這主意還是李璟提出來的,這樣一來不但絕了這上千流民的後患,而且事情成了還將是他的一項良好政績。雖然這些流民就是投身為奴,各家也不一定願意收這樣瘦弱的飢民,可如果李璟提議,那麼眼下正趕到李家攀交情的文登眾鄉紳,哪怕就是白花錢供著這些流民,他們也肯定願意的。「好,李將軍說的好,這可是一件大好事。在場的官紳也多,一人幾個也就分完了,實在不行,再讓其它的地主富戶也都來分幾個,也就分完了。少了這些流民,咱們文登縣也安寧多了啊,這是大家都好的事情。」

    李璟笑著表示,做為提議之人,他願意多領一些流民。

    「有工匠沒有?」村門口,李璟帶著林威等一眾沙門鎮的軍官,最先開始領流民。不過李璟並沒有直接領人走人,而是擺開了桌椅,架起了火把,攤開了紙筆。

    那些流民們都縮在寒風中打抖,一半恐懼一半寒冷。李璟連喊了三遍,也沒有一個人敢站起來回答。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57
第103章 招募工匠

    都說亂世人命如草芥,可是在李璟看來,亂世裡其實人也是一樣寶貴的資源。特別是那些懷有技能的工匠更是寶中寶。在這個時代裡,不論是一個鐵匠還是一個木匠,甚至是一個泥工瓦匠,那都是從小學徒然後大徒弟夥計最後才成師傅的,中間經歷的過程都是以數年時間計,一個小學徒要想出師然後成為帶徒的師傅,沒有個十年甚至二十上是別想的。

    李璟要想招兵很容易,有大把的健壯的青壯可以挑選,甚至還可以挑到一些如張承宗這種曾經當過正式官健甚至軍官的。那些青壯招收進來,有個半年一年的訓練,基本也就成了型。可是工匠卻不一樣,百工之匠雖然地位卑下,可那身手藝卻不是能短時間學會的。李璟想要練兵就得有錢有糧,甚至還得有自己的工坊軍械作坊,可這些都需要熟練的工匠,而且還得是大量的。

    未雨綢繆,李璟現在就得開始為以後做準備。今天這個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

    「你們當中有沒有工匠?就是工匠學徒也行,不管你是泥匠瓦匠還是鐵匠木匠,燒窯、滾缸、做豆腐,還是金匠銀匠銅匠陶匠漆匠桶匠等等,只要你們有一門手藝的,通通可以站起來!」李璟面帶著微笑,儘量讓這些流民們不致畏懼。「當然了,只要是有手藝的且願意為朝廷與我效力的,你們今日從賊之罪本官可以立即赦免,並赦免你們全家。」

    又懼且寒,在夜晚的霜露中凍得個個發抖的飢民們一聽這話,都不由的眼中冒起震驚之意。原本肅殺的場上,也終於開始有人竊竊私語,開始相互交頭接耳。很快,場中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帶著顫抖的聲音道:「回將軍話,小的是船工,也能算嗎?」

    李璟打量了一眼這個自稱是船工的男人,火光照耀下清楚的看見這人約三十上下年紀,一紙臉黑炭似的。身上裹著一件破破爛爛早已經看不出明堂的破衣爛衫,頭上連個帽子也沒有,一把雜亂的頭髮草草的挽了一個髻,在上面斜插了一根叉開的樹枝。臘月寒冬的,居然連一雙四五十文的布鞋都沒有,腳上套著一雙腳趾腳背全露在外頭的草鞋。

    伸手將這人招到面前,才發現這人臉都凍的青紫。李璟有些奇怪的問,既然是船工,那又怎麼會成了飢民,要知道登州靠海,大小港口無數,來往船隻更多。做為船工,應當是不會落到逃荒要飯的下場的。

    那漢子站在李璟面前吱吱唔唔脹紅了臉,好半天才回答道:「回將軍話,小的袁洪,今年二十三歲,是個陰陽師。」

    二十三?李璟差點吐了袁洪一臉,就他那張粗糙且黝黑的老臉,居然說自己二十三,三十二還差不多。不過更讓李璟奇怪的是陰陽師這職業,李璟以往還真不知道船工裡還有這號行當的。難道說出海,還需要一個陰陽師看風水?

    「將軍,小的是在道觀長大,曾經確實跟著師傅學過陰陽會看風水,將軍如果需要小的願意效勞。」

    「不急,你先說清楚,你一個道士怎麼跑到海上船上當什麼陰陽師的?」李璟奇怪的問道。這個問題一問出,那袁洪表情有些緊張且帶著迷惑不解,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回答。還是一旁的張宏靠近李璟小聲的解釋了幾句。原來陰陽師並不只是看風水,出海的商船幾乎都會帶請一個陰陽師隨船出海。不過請陰陽師不是看風水,而是請他們觀察天氣。據說優秀老練的隨船陰陽師,能準備的觀察預報出海上的天氣,能讓船隻提前躲避風暴。聽到這個解釋,李璟也不由的為自己剛才的無知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看著袁洪還是有些奇怪,如果他真是這樣一個能預報天氣的陰陽師,怎麼會成了流民呢?

    袁洪的黑臉難得的紅了起來:「小的是從小被師傅收養的孤兒,與師父一起住在白雲觀中,不過近些年佛寺興盛,我們白雲觀卻越加清冷。最後連觀中幾人的肚子也填不飽。師傅通曉陰陽,會觀察天時,便帶著我一起在港口的商船上謀了一個陰陽師的職事。船上雖然也辛苦,卻能解決師徒二人的生計。不過師傅上月卻是升天而去,我雖也習得些陰陽術,可先前在船上連續幾次都預報錯了天氣,害得船主損失頗重。這回到了港口後,船主便不再雇我了。我本想拿著這兩年和師傅攢的錢重回白雲觀,誰知半路卻遭了匪。」

    李璟先前還覺得陰陽師也是個不錯的人才,可聽說袁洪師傅死後居然一次也沒預報準確過後,不免對袁洪的能力印象大打挨打折扣。

    「將軍,小的已經學的師傅九成以上本領,這兩次失誤,實是意外。正常情況下,我能準確的推算出三日內的海上天氣變化。」袁洪似乎看出了李璟的不滿,極力的推薦著自己。

    張宏也在一邊悄聲道:「將軍,我們眼下正好已經有一艘大海船,船上正需要一個這樣的陰陽師,不如就留下他吧。哪怕就是半桶水,也總比沒有的強吧。」

    李璟轉念一想確實如此,而且如果留下袁洪也還能有千金買馬骨的效果。當下點頭道:「好,你就留下,以後你每月有四匹半絹的月薪,另外食宿全包,每日口糧米二升,鹽二勺。如果表現好,另有加賞!」一個最普通的民夫的標準工錢是日給絹三尺,相當於六十文錢。袁洪雖然水平不高,不過李璟還是給他開了兩倍民夫的薪水,算是按技術工待遇了。

    袁洪聽到李璟終於收下了他,不但免了他的罪責,還給他一月四匹半絹的月薪,每天居然還能有二升米的口糧,當下都有點高興的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跟他師傅兩人給那家商隊在海上跑了兩年,也只有出海的時候才有錢糧,平時不出海的時候只有一天兩頓粥,給人幹了兩年,不過存下十貫錢而已。

    他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時,那邊張宏已經指派了一個青壯過來把他帶到一邊,給他登記了名字之後,又給了發下來一張寫了他名字的身份木牌。另有一名青壯便馬上給他發了兩個熱乎的煎餅和一碗海帶排骨湯,大口的吃著金黃的煎餅,喝著那飄著一層豬油的海帶排骨湯,袁洪感覺自己如在做夢一樣。

    場中本來還有觀望猶豫的其它飢民們看見袁洪蹲在一邊吃著餅喝著湯,聞著風吹過來的那股著誘人的香氣,終於再也等不住了。

    「俺是鐵匠!」

    「俺會做木匠!」

    「俺是鐵匠學徒,在俺師父的手下學了三年了。」

    「俺是泥水匠!」

    一個接一個的人站起來,大聲的報告著自己的本事。李璟粗略的一看,居然有好幾十個。都說工匠難找,卻不成想一夥飢民之中,居然有這麼多的匠人。雖然登記之後發現,一共五十七個匠人中,最需要的鐵匠有七個,可卻有六個是還未出師的學徒,老師傅只有一個,還是個已經頭髮花白,背都駝了拿不動鎚了的老師傅。其它的也都是些木匠泥匠瓦匠等等鄉下常見的工匠。

    「將軍,俺是馬牙子,能拿薪水吃飯嗎?」一個五十上下的老漢見那些報名的工匠登記之後,也都站到一邊分到了餅和湯吃的正香,不由的大著膽子站起來問道。

    「馬牙子?那你除了會看馬,還會養馬嗎?」

    「會,俺和馬打了半輩子交道,不但會看馬,而且養馬餵馬更沒問題。就是平時馬有點小病小麻煩的,俺自己就能治。」馬牙子一臉希翼的望著李璟。

    「是個人才!」李璟點了點頭,會相馬還會養馬還能兼職下獸醫的傢伙,可是個真正的人才。這樣的人再多李璟也不嫌多,當下手一揮收下了。

    如此,後面又有幾個自報本領,有吹喇叭的,趕豬郎的,還有帳房和仵作,屠夫、鞋匠,甚至還有一個媒婆和一個接生婆。對於這些人,李璟也乾脆都一揮手,全收了。張宏那邊一一登記,一統計,最後這些挑選出來的名色工匠居然有足足六十三人。李璟把他們的家人也都從流民中挑了出來,加一起居然老老少少二百三十七口。除了那六十三個匠人,還有青壯男丁三十一人,青壯婦女六十三人。

    「工匠單獨編入工匠隊,青壯男丁再編一隊,青壯婦女和老幼一起編一個隊,將他們一共分成三隊。先帶他們去吃頓熱的,然後給他們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衣物,分三座院子分別住下來。」李璟對崔致遠這個新幕僚吩咐道。

    「好,我馬上去辦,那剩下的這些飢民呢,除了我們挑出來的這二百三十七口,登記下來的還有足足八百餘人。」

    李璟沉吟了一會後道:「讓張承業和劉守謙各從中挑選五十個健壯且願意從軍者拋入家丁隊,剩下的再讓劉守謙從裡面挑一百戶夫妻齊全且會耕種的老實夫婦,讓他們做我李家的佃戶,到時留下來幫忙耕種李家的那一千多畝地。這樣算來來,估計我們會收下五到六百口人,餘下的兩三百口人,就讓其它鄉紳們合計一下分到各家去做佃戶僕役吧。」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59
第104章 軍費

    雄雞報曉,晨曦破霧。

    李璟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清冷的寒風立即迎面而來,撲進屋中將那污濁的空氣吹淡了許多。伸了一個懶腰,扭了扭酸脹的脖子,李璟揉了揉熬了一夜的眼睛。昨天的這一天可謂是漫長的一天,給母親辦大壽,宴請了諸多朋友鄉鄰,後來縣上官紳以及部下齊來拜壽,就連盜匪都裹挾著上千流民前來湊熱鬧。

    王李村又吹又唱又打又殺的,這一直到天亮也沒消停下來。好在昨天雖然幾驚幾乍,但最後總算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一百五十餘盜匪一個也沒能逃走,全都被斬殺乾淨,連頭顱都在村外堆成了一堆。最棘手的千餘流民最終也總算是安排妥當,不用大造殺孽的以通匪之罪殺掉,而是按李璟的提議由他和縣上官紳們分領回去做佃戶了。

    趁熱打鐵,李璟昨天從流民中招募了六十三個工匠以及一百預備家丁之後,又幹脆與林威等直接趁機考核選拔了前來投軍的那些青壯。最後在天亮前,最終通過的青壯名單人數足足五百個。除了一些實在是太年青和太年老的,基本上十六以上,四十歲以下的,李璟全收下了。

    另外募兵登記冊上,除了一百流民招募成的家丁,和五百個原部下帶來的投軍青壯之外,李璟還招募了五百人。這五百人主要是李璟在附近村莊居住的李氏族人,以及三個姐夫還有他們的親戚等三大姑七大姨等沾親帶故的親戚。另外王李村幾乎村村要求投軍跟隨李璟,對於這個要求李璟沒有拒絕,最後從村裡挑了一百青壯,再加上王李村人的一些親戚也都要求投軍,最後一再精選,也足足有五百人登記在冊。

    如果再加上那六十三個工匠和一百流民家丁的近五百家人,冊上一下子就有了一千七百口人,這還是沒有算上後面招募的那一千人的家眷在內。

    等花名冊全部造完,且抄錄備份了兩份之後,忙碌了一夜的林威等軍官都是有點疑惑。

    「四哥,沙門鎮兵額只有三百,且沙門戍已經有兵五十,我們手中的兵額才二百五十人,我們已經有兵一百。剩下的兵額才一百五十人,就算按四哥說的加上三百個家丁的名額,也擾共四百五十額。現在一下子招錄了一千一百六十三人,不太合適吧?」這個數字足足超了一半有餘,多出來七百多人。林威不太明白李璟的想法,可卻知道私下擴軍的後果。更何況,一下子招了一千多人,人好招,可如何養呢?

    一直自詡為李璟軍師的張宏也捋著山羊鬍子道:「將軍如果想要多招些人馬倒是問題不大,兵額問題我們可以用其它名義解決。比如說其中正式的戍兵我們依然只是三百,另外的可以用家丁名義安排。剩下的,我們還可以用護院等名義安置。不過,關健的一個麻煩還是在於錢糧。」

    「先說軍士的軍械鎧甲費用,這些額外的兵員裝備只能由我們自己購買,能不能弄到這麼多的裝備還僅在其次,如何出這筆錢才是關健。按一人最低標準二十貫錢的裝備費用來算,除了現有的一百舊部有裝備,我們還差一千套裝備。登州還存有三百套裝備,可依然還差七百套,光這筆帳就需要一萬四千貫錢。其次,軍械裝備還在其次,養軍同樣得花費甚巨,如果按每人每日給米二升的糧食消耗算,一人一月就要六斗糧,一千二百人光糧食一月就得三百三十石糧食,一石糧現在至少四貫錢,一月糧食就得一千三百二十貫。另外,將軍還許諾了每月的糧餉,一人算下來錢糧至少折每月四貫,一千二百人就是四千八百貫之巨。幾項合計,一月的糧食耗費和糧餉支出就達到六千一百二十貫,再加上置辦軍械裝備的一萬四千貫,總計兩萬一百二十貫錢。」

    張宏有些牙疼的道:「這還只是第一個月的支出,以後每月至少還得五千貫支出。將軍,這可是個無底洞啊,咱們根本沒有這麼多錢。都說戍兵苦,就算上面不剋扣半點糧餉,我們也只能拿三百人的糧餉,這點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啊。」

    「我還有些錢,都拿帳上去吧。」李璟突然一下子招募這麼多兵,自然也是有他的打算。先前他去沙門鎮,打的是低調做人,悄悄擴張勢力的想法。可先前與韓植和張宏等人交談過後,李璟也知道,宋溫把他派去封彰的地盤,這本來就是一個冒險的舉動。如果不能把實力增強些,估計真的會有去無回。封彰連韓氏家的商船和嫡系子弟都敢扣下,可見也是個狠碴子的人物。再說他已經打算答應韓植,插手封韓崔三家的事情,自然得謹慎些。用兵一時,養兵千日。軍隊不可能朝夕之間練成,李璟要想有所做為,現在就得早做打算。

    林威皺眉道:「四哥能有多少錢,上次那一萬匹絹用來打賞弟兄們,又是買軍械等等,只怕也已經沒剩下多少了吧。這樣,我和二郎身上也還積蓄了點錢,加起來也有差不多五百貫,也一併拿出來放帳上吧。」

    屋內的王重和張宏,聞言也立即表示自己也有二百多貫錢,都是些賞賜錢願意一併交給李璟。新加入進來的崔致遠倒是個窮人,不過之前張鶯鶯有贈送他一百兩銀鋌,這個時候也一咬牙全掏了出來。另外已被李璟授了兵曹佐官職的富商之子杜仲武一見如此,立即激動的表示願意馬上去找他父親湊一萬貫,幫忙李璟解決一部份錢帛問題。

    李璟有些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幾人,眼前的這幾人,已經算是他的核心成員了。林威、王重、林武三個都是武將,且是已經磕頭拜過的兄弟。而且林威現在還是他的妹夫,且還一起經歷過刺殺封彥卿的生死兄弟。另外張宏、崔致遠、杜仲武三個都是文職,張宏也是一起殺過匪,刺殺過封彥卿的老兄弟,崔致遠和杜仲武兩人雖然新加入,可卻也都是正式的進士出身,且並沒有過多的什麼其它關係,是讓李璟可以信任之人。

    三武三文,這是李璟現在最倚重的部下。小石頭等人雖然更可靠,可畢竟他們現在還無法成上這個團體的上層。建立自己的勢力,林威等人也算是合夥人一般。先前一直都是李璟一人出錢,李璟倒沒有想過要用他們的錢的想法。但是現在他們自願要拿錢出來,李璟還是感覺十分高興的,這說明,大家已經把這件事情當成了他們自己的事情,他們已經融入到這個圈中來,特別是崔致遠和杜仲武二人的表現,讓李璟十分滿意。

    「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李璟大笑著道,一掃熬夜後的疲憊。「這些錢我收下,不過大家也不用掏干錢袋都拿出來,你們一人出一百貫就好了,剩下的也還要自己用嘛。杜兄弟的心意我領了,你照大家份子出一百貫就行。」先前收了杜家一千貫錢,再去拿杜家錢,這事可就變質了。

    「可是錢還不夠啊!」張宏聽到李璟不願意拿杜家的錢,微微有些失望。

    李璟笑了笑,他自己盤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錢袋,原先李惠兒她們分給他的一萬匹絹只剩下了一千多點。然後這次壽宴,李璟收到的官紳們的壽禮三千餘貫,韓家的禮物也有四千貫。另外張鶯鶯送了一艘船,這個不能變現。餘下,鎮東海給自己送了一份大禮,三千貫錢、三千匹帛、三百石糧食,以及價值過萬貫的幾樣珍寶。雖然珍寶暫時無法變現,但是錢帛和糧食卻是實實在在價值一萬八千貫的。這此加起來,除掉那些珍寶,李璟手上現在有一萬貫錢,四千匹絹,另外還有三百石的糧食。

    更何況,韓家現在正求著李璟辦事,那可是一頭極肥的豬。算來算去,武裝這千餘人的裝備錢已經有了,現在所缺的是以後每個月至少五千貫的養軍費用。李璟隱去了與鎮東海的交易,只是把自己手上的錢糧數目給林威等人交了個底:「我手上現在還有一萬貫錢,四千匹絹,和三百石糧食,另加三百套軍械裝備。算來,裝備的錢都有了,現在並的只是以後每月的軍費,以及平日的賞賜錢。這個問題,還是難解決的。」

    林威問:「另外還有那四五百口的流民家眷怎麼辦?」從流民中招募了一百家丁,六十三個工匠,也帶來了近五百的流民家眷,這也是個大問題。張宏捻著鬍鬚道,「這沒什麼難的,流民家眷又不是兵,將軍能收留他們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這些人都有男人兒子當兵做工匠,都是有糧餉的,我們一個月再給這些家眷每人補貼一斗米就夠了。五百人一月五百斗米,也就不到三千斤,二十多石米,這點還是能負擔的起的。」

    一人一月補貼一斗米,一天才一兩米左右,這個數字很少,可如果加上家中當兵做工匠的男人的糧餉,卻是能保證一家勉強的溫飽,對於那些飢民來說,這是一個讓他們感恩的結果。而一月不到三十石的補貼支出,也在李璟等人的承受範圍之內。

    「將軍,韓公子在門外求見。」守在屋外的家丁頭張承宗敲門進來報告。

    李璟聞聲嘴角上揚,笑著對林威諸人道:「正缺錢,財神送上門來了。諸位,這下我們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3:00
第105章 敲詐勒索、巧取豪奪

    韓植昨晚一夜未睡,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的捱到天亮,洗了把臉便急急來找李璟了。昨日一開始他找李璟要求他幫著跟崔芸卿搭橋幫忙,豈料李璟居然直接一口回絕。他當時心中氣的不輕,轉頭去找姑母蕭韓氏,想讓她去直接與李母分說,讓李母去說動李璟。哪料到,李母聽了蕭韓氏說完後,卻只是搖頭說這事情他做不了主,讓他直接去找兒子李璟商議。

    及到後來盜匪來襲,他親眼看到李璟是如何翻手之間就將那上百盜匪殲滅,又如何將上千的流民迅速的處理妥當。特別是看到李璟趁機還招募了數十工匠,以及上千的青壯為兵後,他才被震驚到了。雖然李璟招募之時明面上說的是招募的家丁和護院、工匠等等名頭,可任誰也能看出來他專門招募的那些青壯肯定是拉去當兵的。一個戍兵鎮將,居然就敢招募上千兵員,他對李璟的評價已經是既有能力,且更兼膽大。

    這時他才明白了李璟之前拒絕他的原因,有本事的人總是有些傲氣的。開始他還只是把李璟當成是一個寒門出身,遇上貴人才一步登天的庶門子弟,因此心裡不免有些瞧不起李璟這等的『小人得志幸進』,說話的語氣未免帶著慣有的高高在上。後來看到了李璟展示出來的那份能力與野心之後,他才知道小看了李璟。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崔芸卿這樣的人物會收李璟為門生,更認清了李璟在崔芸卿面前的地位。明白了這一切後,不免後悔起來,以李璟的能力來看,他肯定是很得崔芸卿賞識,能在他面前說的上話的人。如果李璟願意幫他,那韓家的事情便有望早日解決。

    後悔之餘,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找李璟,只是李璟卻總讓人回覆說有重要事務纏身而不便見他。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他已經打定主意,這一回一定得放低姿態,想辦法得說動李璟出面幫忙。為此,他甚至已經打算在韓家家主在他來前給他定下的條件上再加籌碼。

    韓家家主在他來前,曾經告訴過他,如果事情能成,那麼韓家願意拿出兩萬貫來酬謝李璟,並拿出五萬貫來酬謝崔家、於家和昭王。七萬貫是一筆巨款,就是韓家這樣的千萬之家,也可以說是大出血。七萬貫,甚至已經是那被扣押的那批貨的全部利潤還高,如果不是想要借此結交崔、於、昭王,這個代價確實是很大。

    先前韓植只打算給李璟一萬五千貫,現在,心裡卻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李璟願意幫忙,他願意將其中的四萬貫交給李璟。而崔、於、昭王三家他只準備給三萬。

    臘月裡的早晨寒冷無比,地上還鋪著一層白白的霜。韓植眼看著李璟那個高大的家丁頭進去通報許久還沒出來,自己在屋外凍的不停的在堅硬的霜地上跺腳。要是昨天剛來時,李璟如此對待他,他估計早調頭就走了。可是現在,卻是堅持的守在屋外。

    足足過了近一刻鐘,那個高高的家丁隊頭才走了出來,對他冷淡的說了句:「將軍請韓公子進去。」

    進屋,韓植一眼看到了屋中已經燃燒到了盡頭的大燭,看著屋中除了李璟外還有林威等一眾軍官在,才明白原來李璟等人昨日一夜未睡。

    「表兄,你們這是一夜未睡?」韓植假裝吃驚的問道。

    張宏點頭,嘆氣道:「韓公子也看到了,昨天將軍心中慈悲,見不得那些流民可憐,便主動收留。結果村鄰鄉黨們一見如此,便也都要投奔,將軍人情難卻都答應了下來。這一下子,多了上千號張嘴,我們昨夜商議了一夜,都還沒想出來要怎麼安置他們,要從哪裡弄錢解決大家吃飯的問題呢。」

    韓植拿目光瞄了瞄李璟,卻發現他只是手撫著額頭,似正頭痛的樣子,再看其它幾個,也都一副為難表情。當下心裡哪還不知道,李璟他們這是在打他的主意。不過他也是有求於人,當下沒有猶豫的立即道:「原來如此,不過既然都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就不算問題。我與三郎是表兄弟,三郎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韓家別的沒有,錢卻不是問題的。你們差多少錢?」

    張宏愣了下,沒想到韓植居然如此回答,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還是崔致遠比較精明,看見李璟不說話,便立即接口道:「剛才我們算了算,如今登記在冊人數將近兩千。算來,一月光是吃糧就得近兩千貫。」

    「這樣吧,我韓家願意資助將軍半年糧食折錢一萬二千貫!」韓植很豪爽的道。

    崔致遠見他答應的這麼痛快,有些後悔自己剛才開口說的數字太少了。正後悔間,張宏卻是笑著道:「一月兩千還只是糧食消耗,這些人每月的糧餉錢還是個常項開支,一月還得四千貫。我們昨晚議了一夜,也還沒想好去哪弄這大筆錢呢。」

    「我韓家願意資助將軍半年的糧餉二萬四千貫,回頭我就讓人把錢送來。」韓植只一頓了頓,立即拍胸把半年的糧餉錢包了下來。

    兩項算下來可就是三萬六千貫錢,這下連張宏都有些吃驚的望向李璟。韓家願意出三萬六千貫,這可是事先沒有想到的。不過李璟並不願意就這麼放過韓植,既然韓植這麼痛快的應下了三萬六千貫錢,那就說明還沒有達到韓植心中的底限。三萬六都出了,他肯定不在意多出一些。

    韓家這等家族資財不下千萬,當初楊國忠就有家財三千萬匹絹,楊國忠不過是一個爆發戶,而韓家可是幾百年的大世族。李璟悄悄給王重打了一個眼色,王重立即知意的在一邊為難道:「張兄和崔兄說的不完全啊,吃糧和餉錢雖然每月需求很大,可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情,現在咱們就需要一大筆現錢等著支出呢,近兩千號人的安家費,這才是一項大支出呢。」

    韓植這時也為李璟等人的胃口有些吃驚,但到了這一步,也只得繼續問道:「不知道安家費一人需要多少?」

    「一人絹十匹、米一石。」左一都的舊部是每人絹二十匹,米兩石,這次新招募的安家費減半,可折錢每人依然要十二貫。韓植心中一算,一人十二貫,按王重說的兩千人,那就是兩萬四千貫了。先前已經答應了三萬六,又來一個兩萬四,加一起足足六萬,這已經超出了他心底的五萬貫錢的底線。

    韓植進退兩難,答應,錢太多,已經超出他能做主的範圍了。可不答應,先前已經答應了三萬六,如果不答應,李璟會否答應幫他解決韓家之事?

    李璟看到韓植臉脹紅在那說不出話,估計剛才的要求已經超出了他的底線。這時便笑著對王重道:「三哥,安家費所需之錢,我會想辦法籌措的。韓公子能慷慨解嚢一下子拿出數萬貫錢幫助我等,我們豈能貪得無厭?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我是絕不好意思收下韓公子的錢的。這錢不如就算韓公子暫借,等他日我們定當本利一起歸還如何?」

    這話一出,韓植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借?李璟雖然提出借,可他要怎麼回答?李璟究竟是真要借,還是假借真要?

    李璟看韓植不說話,估計剛才弄的有些過火了。這個時候,他可不想嚇跑了韓植,韓家現在在他看來可就是一個超大號的肥豬,不,應當說是座錢莊。直接要,少了還行,要多了確實不太現實。想想,還是借好。反正把錢先借出來,至於什麼時候還,還是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再說。

    「還要多感謝韓公子昨天義氣相助,雖然來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可韓公子挺身而出,慨然相助的豪情卻讓在下欽佩。韓兄如此助我,想起先前我還猶豫再三,因顧慮良多而不願意幫韓兄之事,真是十分羞愧。我已經反思許久,如果韓公子不嫌棄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戍兵鎮將,力量微薄的話,我願意盡全力替韓家與恩師牽線,幫助一起解決韓家遇上的麻煩。」

    韓植驚喜的望著李璟,驚聲道:「李兄真的願意全力幫忙嗎?」

    「當然,就憑韓兄昨天如此相助,這就是應該的。更何況,韓兄剛才還答應願意資助我們錢糧之事,這可是解決我們的大難題了。只是,不知道我剛才提議向韓家暫借那筆安家費的問題,不知是否可行?」李璟拉著韓植的手,滿臉的笑意與期待問道。

    韓植此時已經完全為李璟剛才許下的全力幫忙一事而興奮不已,只要李璟真的肯出全力,請出崔芸卿,甚至加上昭王李汭和於琄來,那韓家與封家的爭端必然能夠解決。只要能解決了這件大事,不但韓家免了一災禍,就是他韓植也必然能因此事在韓家七嫡兄弟中地位大漲。

    至於李璟提到的借錢一事,那就完全不是事情了。

    「李兄,你的事情就是韓家的事情,老夫人可也是我韓家出身。區區幾萬貫錢,談什麼借不借的。這樣吧,前後幾項六萬貫錢就都由我韓家資助就是,另外我韓家再拿出四萬貫錢,就算是請李兄幫忙從中斡旋的花費和對李兄幾位師長的酬謝。」

    看著一下子又完全恢復了那份飛揚世家子狀態的韓植,李璟突然覺得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應當再多要點才對。念及此,他忍不住對韓植道:「韓兄,我聽說韓家在海州擁有一家龐大的造船廠,不知道我能不能向韓家船廠下單訂購幾艘戰艦呢?」

    「訂購戰艦?」韓植心裡突然打了個冷顫。

    李璟笑的無比燦爛道:「當然,我也知道戰艦造價不匪,價錢好商量,我們暫時賒欠如何?」

    韓植一狠心一咬牙,疆硬著臉的道:「好,此事包在小弟身上,具體詳細造艦事宜,等他日我再派工匠來與李兄細說。」這次,韓植是如何也不肯再鬆口了,賒欠就賒欠,白送是絕不可能了。李璟見此,心裡微覺有點失望,也知道戰艦造價高昂,韓植是不肯再輕易贈送了。不過轉念一想,今天已經從韓植身上榨下了六萬貫錢巨款,心中不免興奮起來。

    剛才談的時候,還沒仔細感受這筆巨款,現在回頭一想,六萬貫啊,足夠他招募的這支千餘人的軍隊一年的消耗了。雖然說想要真拿到這大筆錢肯定不那麼容易,韓家肯定會想辦法讓李璟先幫忙,才會把錢都給他,可這筆錢,依然讓李璟激動不已。養軍沒錢是不行的,先前他還想著是不是得去找張鶯鶯,拿舊情去籌筆錢來。現在看來,暫時已經沒有極需錢的危機了。

    當天吃過早飯,韓植就帶著護衛跟著那些文登縣的官紳們一起告辭離開了村子,帶著李璟給崔芸卿以及昭王李汭的信回登州和青州去了,另一邊,也是回去給李璟籌備那十萬貫的巨額公關費去了。蕭韓氏和蕭玉樓倒是沒走,她們都打算留下來在王李村過年後再返回青州。

    送走了眾人,李璟第二天讓張宏帶著一大筆錢拿著他給宋溫的信又去了登州,讓他想辦法去採買新招募兵員需要的軍械鎧甲。另外又派了杜仲武和崔致遠兩人則去登州各沿海港口,負責大量購買糧食。

    武將方面,則留下林威和王重兩人對新招募的這上千號的新兵進行初步訓練,他則帶著林武和張承宗與劉守謙拿著張鶯鶯給他的鮫鯊玉珮前往赤山浦接收那艘海船。

    對於張宏,李璟的交待是儘量從宋溫那裡買到軍械,有多少就要多少,就算出高價買也無所謂。特別是弓和箭,這兩樣是最極需要的。一千多人的裝備,李璟沒打算全靠宋溫解決。他已經給崔芸卿的信中提到軍械之事,拜託老師想辦法給他拔一批軍械出來。他也知道軍械這東西難弄,所以對崔芸卿也是提出花錢去工坊訂做的提議。李璟現在還不管直接去鐵匠鋪打造軍械,也不敢自己打造,但如果由崔芸卿這個節度行軍司馬出面訂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他讓崔致遠他們去買糧食,並不僅僅是因為現在手下有了近兩千號人,耗糧極大。更是因為李璟知道,今年的災荒雖然嚴重,可也只是北方災荒而已。而過了年,明年的災情將更嚴重,到時糧價還要上漲,所以從現在開始,李璟打定主意,只要有錢,那就拚命的買糧囤積起來。

    年前的最後一段時間,李璟等人奔走各地,為著即將前往沙門島做著最後的準備!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3:42
第106章 接收

    十九日,李璟與林武帶著張承宗和劉守謙率了家丁第一隊趕往赤山浦接管海船。

    赤山浦,登州文登縣沿海的眾多海港之一。晚唐繁榮的登州港,除了蓬萊的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這條唐代兩大海道之一外,在半島的南面還有一條海道。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船舶從登州港出發朝東北行,沿大謝島群島經馬石山至都裡鎮。過青泥浦,沿遼東半島過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望,到達烏骨江,再南下新羅,由新羅再前行經對馬海峽到達日本。這條航線是沿海岸線和群島航行,從登州到遼東再到新羅、日本,航線遠,但補給多,線路久遠,航線安全,且受季節氣候影響較少,一年四季都可以航行。

    但除了這條傳統的航線外,做為北方航海大港的登州還有另外一條通往新羅與日本的便捷航道。那就是從海州到密州經萊州嶗山港,再到登州牟平縣乳山浦再到文登縣赤山浦,然後從登州東南角的成山角出航,越海到新羅西熊州、高移島、黃茅草島,然後到達日本的鹿島、博多。這條航線卻是唐代新開發的航線,從登州的成山角到達新羅熊州,順風只需要兩天。比之蓬萊那條航線更便捷,航線時間更短。不過缺點是受天氣影響嚴重,且航線開闢時間不長,海上航行經常會遇到麻煩。

    在這條新航線上,登州的牟平縣和文登縣就有十多個大小的港口。其中牟平縣就有陶村港、邵村浦、乳山浦、乳山西浦、盧山港、望海村東浦、桑島北港、長淮浦八個港口,而文登縣也有青山浦、赤山浦、旦山浦、成山港四大港口。唐太宗三伐高句麗,唐高宗伐高句麗,都派大軍從成山港渡海攻高句麗。貞觀十九年「勁卒四萬,戰船五百艘」,而高宗時「水陸十萬」大軍,戰艦千艘。

    赤山浦居於這條新航道上的要點,港口地利優厚,遠勝其它港口,是和乳山浦、成山港相併而提的三大港口。李璟幾十人到達赤山浦港口之時,恰時寒冬臘月,年關將近。跑成山航線的都是遠洋海船,唐代的海上航行者早就總結出了一套對海上氣候風向的掌握,基本上都是利用季風航行。

    航海的船員早就發現,每年海上都有幾個月的時間風向十分的穩定,極利於海上航行,他們稱之為信風。每到冬季,風從登州向遼海和東海上吹。而到了夏季,遼海和東海上的風則向登州陸地上吹。因此,每年的五到九月,正是海商船隊從登州駛向新羅、日本的順風期,而每年的十月到四月,則是日本、新羅返回登州的順風期。

    在這兩個不同方向的時期裡,又以每年的一月、四月、六月、九月為航海的最佳時節。正常情況下,六月從成山港出發前往日本,多數要到次年一月返回。

    李璟到達赤山浦港口之時,港口停留著無數的商船,商旅接艫,魚貫迤其萬艘。萬艘有些誇張,但李璟估算那停滿港口的大小海船至少有上千艘。

    李璟自小在赤山港附近長大,對這場面倒沒多少驚訝的。以往的記憶之中,閒時他經常與村中同伴挑些吃食和薪炭等物來這港口販賣。不過同來的張承宗和劉守謙兩個卻是從沒有見過如此繁華熱鬧的港口,見那接艫相連的無數巨大船隻,都驚訝的有些合不攏嘴。就連出身京城的林武,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壯觀的場面。

    「將軍,我們的船也在裡面嗎?」張承宗驚訝的道。

    「這得有多少船啊?」劉守謙這個曾經的地主也眼睛瞪的巨大的感慨道,以前守著千把畝地就覺得自己很富足了,可現在往前一看,港口隨便一條船都擋的了他以前全部的家當了。

    「嗯,那裡面也有我們的一艘,走,接收船去。」李璟笑道,雖然這上千艘船中,屬於他的只有一艘,可李璟依然忍不住激動。那可是一千五百石的大船啊,足足能載七八百人。

    赤山浦港口東面邊東北方向有鏌鋣島掩護,北有朝陽山,背依赤山,三面環山,口門向東南敞開,與海相連。港口水域寬闊,岸線穩定,泥沙不多,淤積量不大,整個港的平均水深為兩丈左右,深處達三丈開外。完全滿足於普遍只有一丈到一丈三左右吃水深的海船。

    港口中依靠的大部份都是海船,也有一部份運送貨物到港口的槽船,槽船多是雙桅,海船則普通是三桅,李璟甚至看到了幾艘四桅甚至五桅的巨船。沿著岸邊,還開設了無數的倉庫和商舖,臘月寒冬,港口卻十分熱鬧,大量的民夫正手挑車推的裝卸著貨物。

    林武眼尖,一眼看到港口有好幾艘正在卸貨的船隻卸下的全是一袋袋的稻米。

    「這四處饑荒,怎麼還有這麼多糧食運來?難道是從新羅和日本運來的?」

    李璟仔細看了看那幾艘船,搖了搖頭:「不,這些船不是跑新羅、日本的遠洋船。這些是沿著登州、萊州、密州、海州、楚州、揚州、蘇州、杭州、泉州、廣州沿岸航線的近海商隊。北貨南輸,南物北販,這些商船基本上都是那些豪門士族的商團。眼下北方饑荒,可南方並沒有災荒,這些商團從南方運糧食到北方,正是發財的好時機。」

    在唐以前,糧食販賣一般都是不出三百里範圍。因為糧食不比其它的貨物,販賣糧食最大的難題就是消耗太多。販賣的越遠,成本則越高,出了三百里外,成本就越加的高昂。但到了此時,由於隋時開挖的大運河溝通了南北,用裝載量很大的槽船販運糧食,成本開始直線下降。特別是唐代造船技術的不斷發達,造出了能載七八千石,甚至上萬石糧食的巨船之後,遠距離販賣糧食從利潤很少到巨利。特別是如眼下這樣的整個北方大饑荒之時,從南方販運到北方的糧食就越加的利潤高昂。一些大商團甚至組織幾十上百艘的大船從廣州一路沿海岸運糧到登州,甚至是河北的幽州,乃至遼西的契丹人處。

    「那邊的船怎麼好像都沒啥動靜?」張承宗指著另一邊明顯顯得十分冷清的碼頭道。那邊的冷清與這邊的火熱確實形成鮮明對比,那邊的船隻一點也不比這邊的少,但是船隻卻明顯的比這邊的船隻略小些。

    「那些都是往返新羅和日本的遠洋海船,他們是十月從新羅和日本過來的船隻。要到明年的六月才會返回,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一邊等信風,一邊出售和採購貨物。現在這個時候,那些船上的商人幾乎都上岸去採購貨物了,船上只剩下了一些看守之人,自然就顯得冷清了。你等到了明年的四五月時,那時就是大量裝貨之時,那時才熱鬧呢。」李璟正與張承宗等人說著話,突然旁邊的一家商舖中走過來一個人插話道。

    李璟看去,卻是一個皮膚黝黑,精瘦且帶著滿身酒氣的一個頭髮須白的老頭。他手裡提著一葫蘆的酒邊說邊喝,卻是把身上的那件短褐上衣的衣襟都給打濕了。不過雖然看起來有些邋遢的樣子,可他望向李璟的目光卻十分的明亮有神。

    不等李璟上前詢問,老頭笑著對李璟道:「想必這位就是最近名聞登州的勇三郎李鎮將了。」

    「我是,不知道老丈是?」

    老頭咧嘴一笑,滿口的酒氣撲面而來。他也不顧李璟微皺的眉頭,伸手入懷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塊竹木牌子在李璟面前恍了一恍。「把你的那個鮫鯊佩拿來我看看!」

    李璟取出玉珮在老頭面前展示,老頭接過去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了幾遍後,點了點頭:「沒錯,果然就是鮫鯊令。喏,你拿著這塊竹牌,去那邊碼頭,看到沒,第六排,那艘刷著紅漆的明州海船就是你的了。拿去吧,交給你了,我也省得天天幫你看著了。」說完老頭把竹牌往李璟手中一塞,自己提著酒葫蘆轉身就走了。

    突然而來,突然而去。望著手中的竹牌,李璟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估計是張鶯鶯將那船先前托給那老頭看護的。李璟等人都有些迫不急待,拿著竹牌,按老頭說的沿著港口岸走了大半圈,終於到了老頭指的那艘船前。

    「就是這艘了!」

    李璟諸人抬頭望前,在碼頭一側,一艘巨大的海船靜靜的停泊在那裡。

    巍如山嶽,浮動波上。

    朱漆船長約二十丈,船上三根粗大的桅杆高高挺立,主桅高達十二丈,桅杆上的帆都已經降下,略少了幾分揚帆蓄勢的風采。尖底、龍骨、吃水深,這是一艘標準的明州船。明州造的海船,正是大唐最先進的海船船型,與港口那邊忙碌裝卸貨的方頭平底的沙船不同,沙船專為近海航行而造,而明州的尖底龍骨船則是專門進行遠洋航行的海船。

    「張鶯鶯果然不錯啊,居然將一艘如此豪華先進的大海船送給了自己。」李璟心中激動,轉頭看著同樣看的呆了的幾人,笑道:「還愣著做什麼,接收我們的船去!」

    Ps:明州也就是寧波,明州船就是唐代最有名的寧波船,唐代海上貿易中最主流的船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3:46
第107章 錢到手了

    李璟是高高興興帶著人去赤山浦的,不過當天就一臉鬱悶的帶著人又回來了。

    張鶯鶯確實不錯,一出手就送給李璟一艘遠航巨艦,二十丈長,載重一千五百石,就連船型也是當下最出色的尖底龍骨結構的明州海船。這一切都讓李璟驚喜莫名,但後面遇到事情卻讓他一時無言,張鶯鶯送給他一艘價值超萬貫的浮海大船。可是,卻唯獨一個船員也沒有留給他。

    留給李璟的是一艘空船,完完全全的空船。李璟拿著那塊竹牌上船後,偌大的船隻上上上下下找了幾遍,也沒有找到一個人影,連隻老鼠都沒找到。船也是條空船,沒有任何的貨物。他返回碼頭找了半天,把那個邋遢老頭找到,好言詢問半天,才得知,張鶯鶯把所有的船員都帶走了,然後給了這個原先屬於新羅商隊,如今已經退下來在碼頭開了一間小酒館的邋遢老頭一筆錢,讓他代為照看,等李璟來後將船交給李璟。

    坑啊,李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這艘叫做寧海號的海船要想開動,上上下下的船員至少得二百之數。而且不光光是要兩百人,還得是有遠航經驗的船員。李璟人不缺,就是四百五百他也拿的出來,可是兩百有海上航行經驗的船員,他就一個也沒了。不對,有一個,前些日子從流民中招募的那個半調子陰陽師算是一個有出海經驗的。除此外,再無別人了。

    興致沖沖而來,敗興而返!

    李璟要想接管這艘船,還得先想辦法先招募兩百船員,要不然,這船他根本開不走。

    鬱悶無奈之下,李璟最後只好給了邋遢老頭一筆錢,請他出面幫忙在港口招納有經驗的船員。舵手、帆手、錨手、船長、水手、漿手、廚師、木匠、鐵匠、醫生、陰陽師、帳房、文書

    邋遢老頭姓崔,也是張鶯鶯父親手下的舊部,在海上漂了大半輩子,經驗確實豐富。對於一艘海船需要哪些船員,是一清二楚,李璟對這些多是一知半解,乾脆把招募船員的事情全全委託給他,拔了幾個家丁給他,讓他們帶著招募文書去乳山港和成山港等港口招募,自己則帶著林武一夥原道返回了王李村。

    臘月二十三,李家再辦大辦喜宴,李璟的四妹婉靜與林威大婚。當天,文登縣遠近官紳富豪們再次齊齊前來祝賀。這一次,連遠在登州的很多官員富豪都派人攜禮前來祝賀。登州新任刺史宋溫、登州別駕昭王李汭,新任的長史王敬文以及登州幾處軍營的將領,和團結營四縣的將領都派了人帶了禮物前來。

    赤山鎮將崔德成擔當了月老紅人,主婚人則請了在李家做客的蕭韓氏。另外宋希、皇甫正等都親自前來做了觀禮證婚。

    李璟對於自己妹妹和自己的左膀右臂的這次婚事十分鄭重,大操大辦,排場隆重。早在多日前就已經開始準備,結婚當天,光外來的賓客就有近千之眾。另外王李村所有的村民也都被宴請,就連那些招募的幾百流民,和新招募的一千餘正在王李村進行簡單訓練的士兵也都參加了這次婚宴。

    殺豬宰羊,雞鴨魚肉,一桶桶的美酒,香噴噴的米飯,所有的人都敞開了肚皮吃,這次李家熱鬧的婚宴,一時間成為文登縣四下流傳的盛大宴會,直到婚禮結束之後,很多參加了婚宴回去的人都一直唸唸不忘。

    婚禮當天,韓植也從青州趕來。韓植不但是趕來參加李璟妹妹的婚禮,也帶了韓家與封家那件事情的最新進展。

    之前韓植帶著李璟的書信先借道登州去拜會了昭王與宋溫,然後又返回了青州見了崔芸卿,並最終見到了宋威。封韓兩家的爭鬥,原本青州的幾大豪門都是保持坐山觀虎鬥的意思。先前韓家雖然四處登門拜訪,可並沒有人願意隨意插手此事。不過這一次不一樣,各家原本對韓家緊閉的大門,被李璟給打開了一條縫。

    韓家辦不了的事情,李家並不能就辦到。李璟在其中不過是起到了一個牽線的作用,對於韓家的事情,李璟也是前後考慮了許久。按正規情形,這件事情他是不應當插手的。但想來想去,李璟最後還是決定插手。原因不在於韓家開出了很大的價碼,更大的原因還是他想通過這件事情提高自己的影響力,主動和韓家乃至節度使宋威搭上關係。

    李璟沒有完全期望借崔芸卿的力量解決這件事情,他雖然給崔芸卿寫了信,但最主要的還是給宋溫的那封信。在信中,李璟很乾脆的對宋溫坦明了幫助韓家有利於壓一壓封家的氣焰,說明這樣做對他即將前往沙門鎮的好處。最關健的是,李璟直接在信中向宋溫提出,如果節帥使宋威願意出面幫韓家,那麼就是能與韓家達成聯盟,甚至與崔家和昭王聯手。

    節帥宋威如果能得到淄青第一大家族崔家以及第三大家族韓家和昭王的幫助,那麼就算封家和平盧軍青州的牙軍一起對抗宋威,也可以分庭抗衡,甚至勢力壓牙軍一頭。如果他們能達成合力,幫助李璟對抗封彰,那這同樣是一個打開平盧軍戍軍壁壘的一個楔子。末了,李璟也沒忘記直接了當的給宋溫表明,只要節帥出手,韓家願意拿出五萬貫資助軍費,並且另外給宋溫五千貫酬謝。

    宋威自到了淄青鎮之後,正為籌措軍費之事煩擾,拿不出錢來,下面的兵就不肯聽他的。現在李璟一下子幫他弄來五萬貫,這可不是一個小數。更何況,做為中間人的宋溫還有五千貫的私下好處。宋溫收到李璟的信後,考慮了沒多久,便心動了。他當然明白如果事情按李璟說的方向發展的話,對宋威會有多大的幫助,他更不忘記裡面還屬於他的五千貫。

    據韓植說宋溫第二天就親自陪著韓植回了青州,當面向節帥宋威親自匯報此事利害。韓家卻也大氣,得知李璟提出的計劃後,不但答應了李璟提到的五萬貫好處,甚至在這數量上翻了一倍,當即給宋威送去了十萬貫的錢糧布帛。爭到了現在,哪怕是最後花出去的錢超過了被封家扣下的船隊的貨物錢款,韓家也絕不吝惜了。賽翁失馬,焉知非福,哪怕事情最後沒辦成,這給宋威的十萬貫花出去,從此和節帥搭上了,也絕對是值得的。

    事情果然如李璟所料,由於淄青鎮第一人的宋威都已經積極的插手此事,隨後收到李璟和李汭書信的崔芸卿也只得主動的和宋威保持了一致。有節帥出面,又有昭王在後面搖旗,還有崔家在後面撐腰,局勢一夜轉變。封家也為這局勢咋舌,單獨一個崔家出面,也許他還能撐一下。可如果淄青鎮幾大頂級勢力同時支持韓家,風向變的如此之快,他們也不得不考慮繼續強硬下去的後果。

    韓植當初來的時候是心事憂憂,回去時急急火火,這次再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是意氣風發。婚宴酒席結束之後,韓植笑著從懷中取出一疊文本交給李璟:「三哥,這次事情真的是太感謝你的幫忙。這裡是當初答應資助三哥的軍費,分別是隨時可去櫃坊支取的絹一萬匹,布一萬匹,還有存在登州倉庫的大米兩千石,粟四千石,麥四千石,合計是四萬五千貫錢,另外三哥在韓家船廠訂購了三艘戰艦,一艘鬥艦,一艘艨艟,還有一艘走舸。鬥艦造價八千貫,艨艟造價也要七千,走舸造價五千,合計兩萬貫。家父說了,這次的事情還得多感謝三哥,所以三艘戰艦就只算一萬五,如此,加上絹帛糧米,剛好六萬貫。」

    韓家倒是算的很精,直接把李璟訂購的三艘戰艦款給扣下來,免了李璟想要賒欠的念頭。

    「三哥,你也知道如今錢荒,平時大宗交易也多是以物易物。幾萬貫的錢韓家也一時拿不出,家父聽說將軍正在招募流民工匠士兵,準備移鎮海島。估計三哥肯定對糧食需求很大,正好我韓家也有經營販賣糧食,便把登州倉庫中存放的大米、粟和麥合計一萬石只按收購價折給三哥。如果三哥對此不滿意,只要給我韓家幾日時間,可以馬上摺換成銅錢。」

    李璟心中一動,眼神中不由的透出一股精芒。韓家家主好厲害,在眼下北方大饑荒的時候,居然還能一下子拿出一萬石的糧食給李璟。表面說是錢荒,但實際上,再錢荒他也比不過眼下北方的饑荒。饑荒的時候,糧食可是無價之寶,不說按收購價給李璟,就是翻個幾倍,那也是正常的。哪怕一時不出手,就放在倉庫中囤積,也絕對是門好生意。

    韓家這是對李璟的感謝了,李璟幫他一尺,他如今還一丈。

    「韓家厚禮,我李璟記在心中。」雖然這是一次交易,但韓家在付出了十萬貫交上了宋威後,其實並不怎麼再需要李璟了,哪怕他們只給李璟一兩萬貫酬謝可是可以的。可他依然按約定把六萬謝禮給齊,還十分體貼的給李璟換了一萬石的糧食,這就體現出韓家的不凡了,果然是數百年的大士族,哪怕再沒落,也一樣有著那股子傲氣。

    「戰艦什麼時候能交貨?」錢終於收到了手中,李璟現在關心的是那三艘已經算是付過款的戰艦了。

    韓植笑了笑:「正常情況下,得三年。不過我韓家船廠正好有一筆舊單子在手,可以把你們的單子先交付,半年,最快至三個月內可以先交付第一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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