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78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41
第58章 得金贈槊 結義四兄

    「現在我們公平了,你既然想要比射箭,那就來吧!」

    面對著層層包裹在烏龜過殼中的封亮,李璟直接從胡祿中的三種箭支裡取出了射甲箭。射甲箭又名破甲箭,採用的是精鐵三棱箭頭,專用於破甲,上面還有血槽。集破甲,放血於一體,專用於對付厚甲步騎。

    封亮根本沒有想到李璟居然能避開那隱秘突然的一箭,當李璟張開放箭之時,他才剛剛反應過來伸手去摘圓鐵盾。只是有些晚了,他剛摘下盾,還沒來的及擋住自己,李璟已經飛速的射出了一箭。

    破甲三棱箭呼嘯著正中封亮的腹部,一石六斗的巨大弓力在不到五十步的距離射出,近距離狠狠的擊中了目標。鋒利的破甲箭連續洞穿了封亮的外面的明光戰甲和裡面的鋼絲索子甲。

    帶著一聲痛呼,封亮在馬上搖晃了幾下一頭栽落馬下。

    李璟跳下馬,收弓拔出玉具劍一劍狠狠的插在封亮的臉旁。

    「做為對你使用弩箭的懲罰,你的手弩以及全身鎧甲都要被我拿走,包括這把狼牙殳和這匹戰馬。」

    封亮趴在地上,痛苦的咳嗽著。

    李璟看了看他的傷口,「放心,箭射在腹部,但並沒有傷到臟腑,想放箭傷人,你得先多學幾年射箭再說。」

    封亮狂吐一口血,直接暈了過去。

    場上一片尖叫,誰也想不到,這場比鬥是如此的結果,既出乎大家的意料,最後的結果又早在大家的預料之中。許多押封亮贏的人此時無不痛罵著封亮,這傢伙拿出這麼拉風的裝備,最後又無恥的暗箭傷人,可就如此,居然最後還是輸掉了這場決鬥,這讓眾人發一筆小財的夢又破裂了。

    李惠兒和於幼娘如左一都大多數的士兵們一樣,狂聲高呼著衝向李璟身邊。小石頭和秋生等人擠到李璟身邊,興奮的抱住李璟大聲喊道:「一萬匹絹,一萬匹絹,秀才哥成大富人了。」

    林威和林武、王重他們仗著自己的軍官身份也都擠到了李璟的面前,與小石頭他們唸唸不忘一萬匹絹不同,三人的目光都是不由而同的盯著李璟手中的那支剛奪來的狼牙殳。李璟只是與他們一對視,就知道這三個傢伙心裡想的是什麼。按賭約,封亮還欠李璟兩條馬槊,之前李璟已經奪了一條馬槊,現在又拿了一條狼牙殳。李璟一人只需要一把槊,那剩下的兩把馬槊和一把狼牙殳還沒主呢。

    「兩把馬槊和一把狼牙殳,兩把槊給林教練使和林隊,王兄力氣大,這把狼牙殳就由你使,如何?」

    林威三人一聽,當下激動的都差點如小孩一般跳起來。這可是幾十萬一把的馬槊啊,王武得的這把狼牙殳甚至更值百萬。如此珍貴的武器李璟送給他們,讓他們如何不激動。

    王重當下把胸脯拍的砰砰響:「李老弟,不,季玉兄,以後不論公私,只要是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論刀山火海,蹈湯赴刃,兄弟我絕無二話,在所不辭。以後哪個要是敢招惹季玉兄,兄弟我立馬把他撕爛了。」

    連一向比較穩重的林威,這個時候也不顧自己還是李璟的上司,摟著李璟的肩膀,一拳又一拳的不停錘著李璟的胸脯。良久才十分認真的道:「雖然我們相交不久,但這短短時間之內,我已經認定你真是一個值得捨命相交的朋友。如果上戰場,把性命託付給你是絕對值得的。季玉,我和阿武兄弟倆曾經因為信任別人而被背叛傷害,從那以後一直對人都有些防範心裡。可和老弟接觸這麼久,卻能真心的感受到兄弟對我們的情誼。啥也不說了,情義值千金,從此永不忘。」

    李璟直被林威拍的都傷口做痛,忍不住痛的流出了眼淚道:「黃金有價情義無價,若是不嫌棄,以後咱們四個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林威三人還以為李璟是因兄弟情義而感動流淚,當下更是感動,當場就認了兄弟,林威是大哥,林武是二哥,王重是三哥,李璟是四哥。

    李惠兒和於幼娘在一邊也為李璟他們歡呼,於幼娘還十分細心的讓隨從取來了金創藥和紗布,幫著李璟把傷口簡單的包紮了一遍。

    回頭看了一眼正被封家隨從包紮腹部傷口,痛的直哼哼的封亮一眼,李璟目光中轉過幾縷冷淡。剛才他張弓之時,心中確實是有過想要一箭把封亮解決的想法。可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了。雖然封亮暗弩傷人在先,但李璟卻不得不考慮在這裡公開射死封亮的後果。

    他的心中已經對封亮有了幾分厭惡,心中也有除掉他的想法,不過他心裡告誡自己。要殺封亮可以,但一定不能是在今天,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殺掉封亮。

    李惠兒打量著封亮,故意大聲著道:「三郎剛才這箭射的也太偏了一點,要是再往上點,只怕某人現在說不定正好可以賴掉一比巨額的賭債哦。」

    於幼娘也道:「多虧了某人,我們今日可是賺了一大筆的體己錢,今天就由我和郡主做東,望仙樓一到五樓,整個包下了。大家同去,我們通通有請。『

    封亮臉色慘白,牙齒將嘴唇都咬破出血。

    李惠兒走到封亮面前,將手中封亮押在她那的那面玉璧揚了揚,淡淡道:「你之前押了自已兩萬匹絹贏,現在你輸了。按事先的約定,我可以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兩萬匹絹或者是一萬六千貫錢如數送到昭王府。當然,如果一時沒有那麼多現錢和絹,金銀玉器珠寶甚至是等價糧食都可做數。對了,你還輸給李三郎兩把上好馬槊,可別給忘記了。三天時間,只有三天時間。如若不然,就是把官司打到金鑾殿去,你也別想賴掉這筆帳。」

    封亮腹部傷口本就疼痛難忍,此時心裡萬分屈辱,卻又聽西河郡主掉起那兩萬匹絹的賭注之事。兩萬匹絹可是能夠買足足八萬斗米,近四十五萬斤。那麼多的糧食,都能堆上幾大糧倉。封家能拿出這麼多錢嗎?身為山東第二大豪門的渤海封氏肯定能拿的出來,但這麼大的一筆錢他卻拿不出,必然得經過族中。當時他根本沒想過全輸,可如今真的輸了。

    欠了西河郡主的帳,封家和他也不可能賴賬的,他滿腦中頓時就全是那一倉倉的糧食在旋轉。終於喉嚨裡發出一聲咕嚕,張開再吐出一口血,又一次暈了過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41
第59章 虎爭

    蓬萊城北面的丹崖山,自古就有「丹崖仙境」、「蓬萊仙山」的美名。此時深秋之際,丹崖山上紅葉漫漫,恍如幻境。在這片坐北朝南,云海簇擁浪山輕托,海山美景層出不窮的丹崖山巔之上,修築著大大小小數十棟官員富豪的別居莊園。

    而在這些富麗堂皇、雕樑畫棟的美侖美奐的莊園之中,又以昭王李汭的瀛洲莊園最為奢華貴氣。瀛洲莊園坐北朝南,面朝大海,站在臨海二十丈高的露台之上,倚著欄杆,憑海眺望,頓有海闊天空,任憑鳥飛魚躍的自由之感。浪遏碓石,清冷的海風帶著濺起的水霧飄蕩空中,滿是大海的氣息。

    李汭喜歡大袖長袍,盤坐於胡床之上,煎一爐香茶,引三五知交文友,面依大海,暢談闊論,無拘無束。不過天漸涼,賓客們大多都受不了海風的吹拂,很少再到此觀海品茶。唯有李汭卻很喜歡這種迎面而來的清冷,憑欄觀海,海風帶著水霧撲打在面上,總能讓他更加的靈醒。

    今天,許久沒有客人光臨過的莊園觀海台上,又坐了一圈人。如以前千百次一樣,李汭手撫欄杆,憑欄觀海。

    他靜靜佇立窗邊,寬袍大袖隨風飄蕩,飄逸脫俗,手撫白玉欄杆,獨向漫天的幽暗長空,冷風在他身邊穿梭呼嘯。

    李璟跪坐在席上,雙手放在膝上,默默的看著這個被貶謫的八皇叔。李汭看起來閒散又無拘束,似乎滿是晉之士大夫風範,可他憑欄觀海的那份平靜,卻又讓李璟覺得李汭的心中潛伏著猛虎。

    空中除了呼嘯的風聲,就是隆隆的海浪拍打在丹崖山石上的飛濺聲。氣氛有些凝重,他拿餘光打量身旁,李惠兒和於幼娘也和他一樣端坐在那裡,低垂著腦袋一臉的正經肅穆。而另一面的於琄和崔芸卿兩人,則旁若無人的正親自動手耐心的煎著一爐茶。

    「你們簡直就是無法無天,胡鬧!」李汭轉過身望著李璟三人,眼神陰霾不開,語調充滿嚴肅。

    李惠兒抬起頭,帶著些撒嬌的語氣道:「阿耶,是那個封亮咄咄逼人,女兒只是看不過眼,就出手教訓他一下而已。」

    「教訓?就算封五郎不堪,那也輪不到你們幾個去教訓。你們幾個還真是膽大包了天,居然把事情鬧這麼大。那封五郎被你們當眾打傷,幸好沒有傷及臟腑,如若不然,看你們幾個怎麼收場。」

    李汭對於女兒和李璟他們搞出的這個事情,確實有些頭痛。他本就是被貶謫出京,掛著一個別駕閒職,最需要的就是低調。可這女兒倒好,平時對她太過於寵愛,結果平日裡常常女扮男裝的拋頭露面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公然開賭作莊,把封彥卿的侄子給打了個重傷,還讓封亮欠了兩萬匹絹的巨額賭債。

    李璟抬起頭道:「大王,這件事情其實都怪我,如果我不接受封亮的挑釁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了。不過我雖然打傷封亮,可卻也是因他在比鬥之時暗弩傷人在先。」

    「你們啊你們」李汭伸手對著李璟三人指了指,最後還是哼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於琄在一邊笑著道:「昭王也不必太責怪他們三個了,雖然他們三個胡鬧了些,可也是那封五郎自找的。我們雖然想與封彥卿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他們非要挑事,那我們也不能就怕了他們。年青人的事情,就由年青人鬧去,只要鬧的不是太過份,就由他們去吧。鬧一鬧,也正好把水攪一攪。」於琄自得調令之後,整個個都渙發了許多。說話的語氣中,也透著些許鋒芒。

    「回頭再和你們算帳。」李汭看見李惠兒居然還和李璟、於幼娘幾個擠眉弄眼的,不由沒好氣的道。

    崔芸卿將煎好的湯花分給眾人,品了一口茶道:「我馬上派人把封亮的身份玉璧送回封府,另外再給封長史寫個手貼。另外,那個兩萬匹絹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們找封亮要兩萬匹絹,這事情別人還會以為是我們幾個老東西在算計他封亮的財產呢。」

    李璟聽到老師說要免了那兩萬匹絹的賭債,不由的有些心痛。那裡面可是還有他的一萬匹絹,這可是足足八千貫錢。雖然這前他前前後後也弄了差不多好幾百貫錢了,可既然他打定主意要練兵,錢又怎麼會嫌多。

    崔芸卿似乎看到李璟的心裡想法,輕笑道:「別一副鄉夫表情,不過是兩萬匹絹而已,我們幾個哪會缺這點東西?為了這點身外之物,和封彥卿弄的太疆了不值。你要是缺錢,就和我直說一句就是。」

    兩萬匹絹在李璟看來是一個天文數字,但不論是對出身山東第一大族的崔芸卿來說,還是對身為大唐宗室,當今皇帝親叔的李汭來說,又或是對一門五個節度使級大員的於琄來說,這點錢還真不算多。

    就拿崔芸卿來說,除去崔家幾百年世族的龐大家資。崔芸卿做為從二品勳官,從三品的實職刺史。他有一百頃的永業田,二十五頃的勳田,另外還有二十五頃的職田。這三樣加起來就是一百五十頃,足足一萬五千畝地。一般畝產兩石至七八鬥不等,就算一畝地只有一石產出,也是一萬五千石糧食年進項。如再除去一半算作佃農、種子、田賦等,一年依然還有七八千石糧食之多。除此外,崔芸卿還有一千貫的年俸,外加祿米五百石。這些,還完全沒有算崔芸卿的一些為官的其它灰色收入。做為大唐頂級官員,崔芸卿的身家不是一般的豐厚。

    八千貫錢不少,可對崔芸卿這等人來說,不過就是幾倉庫的絹帛或者糧食罷了,純粹就是一個數字而已。

    崔芸卿他們爭的是權利掌控,至於錢財對他們來說已經並非太重要的東西了。於琄馬上就要升調豐州,崔芸卿他們的勢力不免削弱,這個時候,崔芸卿並不希望因為封亮之事,而和封彥卿激烈衝突。

    李璟對崔芸卿他們這種鬥爭方式總有些不太習慣,崔芸卿他們喜歡溫水煮青蛙似的鬥爭,不管內心裡,私下裡斗的多激烈,他們表面上卻總要維持著溫和的表象。一旦斗的激烈了,雙方就會馬上暫退一步,緩和形勢。總是在維持著一個底限,誰也不會突破這個底級,以免逼的對方來個魚死網破。

    「恩師,學生雖然與封長史接觸不多,可也覺得此人似乎肚量不大,與封亮倒是很有幾分相像。恩師對封彥卿示好退讓,只怕此人並不會領情。」

    「我很清楚這些。」崔芸卿嘆道:「但封彥卿可不是只有一人,他們也是一個很強的勢力。我們與封斗,就好比兩虎相遇山林,互相首先會吼叫恐嚇,然後作出各種攻擊的準備動作,但是。結果往往並不會發生真正的拚鬥,往往在互相展示力量過後,其中較弱的一方就會主動退讓離開,而強的一方,也絕不會追殺。你知道這是為何嗎?」

    「因為弱的一方雖然也有機會險勝,但敗的可能更大,所以他選擇全身而退。而強的一方,雖然獲的最後勝利的機會很大,但就算取勝,也肯定會被反擊受傷,無法做到不傷到自身。兩虎都有忌憚,所以才會如此。」李璟回道。

    於琄笑了笑:「你說的不錯,可惜看的還不是太深。兩虎展示力量之後打不起來,不但因為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更主要的原因在於,兩虎都知道,他們之間不打,是因為叢林中還有更多弱於對方的獵物。既然能輕鬆獲得其它獵物,他們為何還要與對方拚死拚活?再兇猛的大蟲,兩相拚斗之後,就算勝利也同樣會受傷。而受傷的大蟲,就不得不面臨狼、豹等原本低一級的挑戰。爭,是為了加強實力,不爭,卻是為了保存實力。有時候,不爭,比爭更重要。」

    聽了這話,李璟似懂非懂。崔芸卿、李汭他們與封彥卿明顯就是兩頭猛虎,兩虎相遇,都想佔據登州這塊山林。可一山難容二虎,兩隻虎都想佔,卻又相互忌憚不敢直接相鬥。他們互相吼叫,揮舞爪子,就是在展示力量,好逼迫弱的一方直接離開。他們相互忌憚,雖然靠的極近,但卻沒有一個敢第一個真正的攻擊對方。

    崔芸卿和李汭他們都是沉穩而老練的,只是李璟卻總覺得封亮叔侄並不是那種理智之人。封家叔侄處事總是咄咄逼人,面對著這場對峙,李璟總覺得事情可能並不會如崔芸卿他們所期待那樣。

    「我看,還是由三郎和郡主以及小女親自去走一趟。讓她們親自上門把玉璧還給封亮,順便帶點禮品去和封彥卿陪個禮。」

    接過玉璧手手貼,李璟卻不知道要如何說。只是心裡暗暗期待,希望那封氏叔侄真的能如崔芸卿他們所說的一般,在見到崔、李二人聯盟的強大前,自甘認輸退讓。

    如若不然,神仙打架,只怕他這個凡人是要最先遭殃的。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42
第60章 要債

    出了丹崖山莊園之後,剛剛還滿臉老實,乖順無比,大家淑女典範樣的李惠兒和於幼娘立即就換了一副面孔。尤其是李惠兒,更是緊咬銀牙,恨恨道:「三郎,走,把你的人都叫上,咱們上封府。」

    李璟有些頭痛的看著兩人道:「剛才你們不是答應了昭王和兩位老師嗎?怎麼一出門,就喊打喊殺的?」

    「剛才是剛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才不管我阿耶說什麼呢。你就說,你敢不敢一起去吧。」

    李璟本來就還心疼他的八千貫錢沒了,現在又被兩個女子一激,當下也顧不得崔芸卿他們說的什麼老虎獅子狼的,一頓首道:「好,都聽你的。」為了八千貫,他豁出去了。他又沒蒙又沒騙的,都是那封亮自已挑的事在先,這錢為什麼不要。

    想通之後,李璟和李惠兒、於幼娘立即騎馬趕到望仙樓,左一都的那一百多弟兄都還在這裡喝酒呢。李璟把人叫過來,李惠兒大喊一句:「都跟我去封家要債,去的每人絹一匹!」話音一落,頓時從者云集,人人都爭相喊著要去。一匹絹值八百文,不過是跑下腿就能拿這麼多錢,傻子才不去。

    李璟和林威、林武、王重四個認過兄弟的騎馬衝在前面,李惠兒和於幼娘也都是換了一身皮裝輕甲策馬跟在後面。幾人帶著左一都一百剛喝的有些上頭的弟兄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直奔城東長史府。

    尤其是林威、林武兄弟倆,李璟許給他們的馬槊還在封家倉庫裡呢。剛才刺史叫人來把李璟和郡主他們叫走,他還以為這馬槊的事情黃了。卻沒有想到,郡主居然要親自帶人去討債,他們當然是第一個響應的。

    左一都的兄弟都知道將頭那是刺史的門生,現在大家又是去幫郡主要債,所以即使現在去的是登州長史的家裡要債,大家也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長史雖大,可畢竟還是排在刺史和別駕的後面的。

    這邊李璟他們提刀持矛的出了望仙樓,左一都隊伍裡已經有兩個和封亮關係近的悄悄的繞道趕去封府報信了。

    一百多人馬轟隆隆的殺到封亮門口,封家正門外已經一溜煙的站著整齊兩隊府中家丁。這些家丁雖然沒有穿甲,但卻人人手持一根七尺銅箍大棒,嚴陣以待。

    李璟等人到達門前十步停下,封家的這兩隊家丁依然肅立,並沒有一個前來問話,只是牢牢的擋在門前。

    王重驅馬上前,一揚手中剛拿到的封亮比鬥的那把八棱金箍狼牙殳,大吼一句:「快快去報信給封五郎,就說上門要債的人來了,叫他趕快出來。」

    封家家丁之中,好個先前跟著封亮趕到望仙樓的壯漢家丁抬眼望瞭望門前的眾人,冷冷的道:「等著!」

    壯漢轉身進入府中,門砰的一聲又關了起來。

    不一時,正門邊的側門又吱呀打開。那漢子走了出來,在他的後面,封亮躺靠在一張胡床上,四個孔武有力的短褐家丁抬著他出來。封亮臉色有些蒼白,但卻掛著假假的笑容道:「哎呀,原來是李三郎和郡主及於小娘子到了,真是怠慢怠慢。」說著轉頭對那些門前的家丁喝道:「沒看到來的是貴客,居然不知半點禮儀,還不快退下,真是丟人現眼。」

    李璟坐在馬上冷眼看著封亮,一言不發。

    「不就是一點賭債嘛,怎麼郡主還帶了這麼多人前來要債,搞的倒像是我賴賬一樣,這傳出去,多不好聽。」

    李惠兒輕笑道:「實在是正好路過,就順便來看一看封五郎,不知道那傷可還好?如果封五郎錢財一時不湊手,暫時拖欠也沒什麼關係的,只要你立個字據就行。」

    封亮臉上帶笑,眼中卻帶著恨意望向李璟,嘴唇抖動著道:「多謝郡主好意,一點小傷還死不了。至於那點賭債,倒是實在算不了什麼。你們來之前,我已經下令府中準備,兩萬匹絹正在裝車,你們就是不來,一會我也要派人送過去的。不過是兩萬匹絹而已,這點小錢不值當的賴賬。不過,我的玉璧可帶來了?」

    李璟跳下馬,將玉璧遞還給封亮,然後『親切』的拍打著封亮道:「五郎真是爽快人,封家更不愧為山東第二大族。兩萬匹絹的賭債,居然說還說還了。看來,封五郎這個嫡系子弟就是不一樣啊。」

    封亮表面上一點也沒有變化,望著李璟,臉上堆著笑道:「季玉兄說哪裡話呢,你雖非大族出身,可如今也是崔使君的門生,那崔氏可是比我封氏還要強上許多呢。兩萬匹絹,真不算的什麼。不過,和季玉兄的比鬥,真是讓在下受益匪淺呢,等過些天,到時還要向季玉兄討教。」

    李璟笑了笑,「那你想怎麼玩?騎戰已經比過了,怕是再比你也難贏。或者,我們下回比比射箭?差點忘記五郎可是射得一手好弩的。」

    一邊說,李璟一邊重重的拍打著封亮的肩膀,恨不得將這小子骨頭拍碎。

    封亮被李璟拍的面色通紅,他咬牙承受著李璟的親熱,轉頭對身後道:「還不快把輸給郡主的兩萬匹絹都運出來。」

    兩萬匹絹,這不是一個小數字。按官府規定,匹絹重十二兩,唐一兩42.5克,一匹絹重510克,約為半公斤。兩萬匹絹光重量就達到一萬多公斤。

    李惠兒先前急急趕來要債是預料封亮根本拿不出這麼大筆錢來,畢竟兩萬匹絹對封家不算什麼,可封亮卻絕不可能有這麼多錢。她的安排是等封亮拿不出錢來,然後她們就可以好好的奚落封亮一番,然後再逼他還債,徹底的把剛才被昭王他們教訓的那口氣給出了。

    十兩雙挽馬車拉著滿滿的絹帛駛出封府,在門前一字排開。

    「兩萬匹絹,一匹不少。本公子不需要三天時間,現在就全給你們。而且,順帶本公子連這十輛馬車和二十匹挽馬一起附送給郡主。區區錢財,本公子真不放在眼中。」

    這一下,李璟他們反而有些意外了。這封亮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絹來,肯定是封彥卿給他的。封彥卿一聲不吭的就拿出了兩萬絹匹來,不簡單啊。

    李惠兒看了看李璟,封亮給錢給的這麼痛快,李惠兒反而有些猶豫,想起先前昭王他們的交待來。

    看著封亮那得意的樣子,李璟咬著牙道:「收,他既然敢給,那我們為何不敢收。送上門來的錢不要白不要,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說破天,也不用怕。」

    封亮一下子送出子兩萬匹絹,卻彷彿反而得了錢一樣的得意的笑著,招呼著家丁抬他回府。

    「等一下!」

    封亮回頭:「怎麼?難道李三郎嫌錢太多,不敢拿?」

    「不,兩萬匹絹是你的欠郡主的賭債,現在兩清了。不過,你還欠我的賭債沒給呢,兩把馬槊,難道你忘了?」李璟一臉微笑的對著封亮道。

    「你!」封亮臉色急變,差點跳起來罵人。最後強忍著,將那顫抖的手收了回去,連喘了幾口粗氣才平息了下來,咬著牙一字字道:「抱歉,一時健忘。來人,去庫房取兩把馬槊送來!」說完對著李璟一揚手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容我先回府中,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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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瘋子

    一輛馬車隆隆駛入蓬萊東城坊中,在團結營教練使林威的那棟小樓前停下。馬車上跳下幾個人來,其中一個一揮手,立即有兩個人抬下一口沉重的柳木條箱下來。

    打頭的中年男子拍打屋門,門打開,林威掃視了一眼門前幾人,冷冷道:「你們找誰?」

    「某受封五郎所托,特來拜見林教練使。」

    「封亮?」林威心裡一動,一聲冷笑:「你們怕是找錯地方了吧?」

    那漢子道:「當日林教頭一招空手奪槊,在下親眼目睹。我家公子雖敗於林教頭之手,但對教頭之本領十分欽佩。我家公子敬重教頭,特想結交林教頭這等有本事之人。這是一箱二十錠銀鋌一千兩,是我們公子的一點心意。」

    「哈哈哈,在下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封公子如此看重?」林威大笑,沒想到那天打了封亮,卻打來一個這樣的結果。

    「請林教頭收下,我家公子期待過幾天能請教頭赴宴共飲。」

    林威笑道:「你當知道我是團結營教練使,最近正忙於訓練團結兵,只怕是沒有時間啊。」

    「那何時有空?」

    「嗯,這個就難說了。不過,上次摔了封五郎,他真的不怪罪嗎?」

    「當然,我家公子豈會怪罪林教頭。」大漢笑道。

    「那我下次再摔封五郎一次,他還給錢不?」林威揶揄道。

    大漢面色微變,已經聽出林威似乎並沒有投靠封家之意,語氣也變冷了一些,「林教頭兄弟一身好本領我家公子不但知道,我家家主也是清楚的。如果林教頭兄弟肯幫助我家公子做事,林教頭將來仕途大有益處。」

    林威肆意的大笑:「嗯,這話我聽過很多次,我會考慮的。」

    大漢看了看林威,知道這是敷衍,準備讓人抬錢走人。

    「禮物既然送出,哪還有要回去的。人可以走了,禮物就留下。」封亮一腳踩在柳木箱上,笑著道。

    大漢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一揮手,帶著手下駕著馬車離開了。馬蹄聲遠去許久,林威身後的屋門打開,李璟和王重、林武三人一齊走出。

    李璟看了看那打開的箱子,一片白光耀眼。嘿嘿笑道:「封家還真是有錢,封亮也真肯下本錢。剛輸了兩萬匹絹,這又送出來一千兩銀鋌。只是,以大哥的本事,封家要是拿兩萬匹絹來收買還差不多,一千兩銀不過兩千匹絹而已,怎麼能收買的了大哥。以後,他要是再給你們送錢,只管收就是。你們收了這錢,還可以藉機打聽一些封家的動靜。這封亮叔侄的動作,看來是在憋著什麼壞呢。你們要是不收他錢,說不定他們反而要先對付你們。」

    林威笑道:「四哥說的沒錯,他要送咱們就收。封亮這小子最近表現很反常,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我們得小心一些。這一千兩銀子,我們剛好換了錢去買幾匹好馬好弓。」

    「沒有錢,沒有馬,沒有槊,封家都緊給我們送。我看,最好再秘密買一批弩,關健時候興許能有大用。」

    「明天於公離任酒宴,不會有事吧?」王重問。

    「明天恩師離任,登州軍州兩面官員都會到場,雖然封家鬧事的可能很少,但我們得多加小心。」

    封家後院,南書房。

    封亮很仔細的拿著一個透明的琉璃小瓶,打量著裡面綠色的液體。「這東西真如你所說的那般神奇,混入酒中能無色無味,且三日之後才會發作?」

    一旁一個道士裝束的乾瘦老頭嘿嘿笑道:「沒錯,混入酒中完全無色無味,而且飲後不會有任何不適。等到第三天後,才會突然發作,似心絞疼痛發作而死。」

    「飲者必死嗎?」

    「除非有解藥,不然必死。『

    封亮陰陰的對著那瓶子笑道:「好,很好。先賞你五萬錢,事成之後,再有重賞。」

    丹崖山李汭的莊園中,李汭聽說李惠兒去送還玉璧並給封彥卿陪禮,結果反倒拉了十馬車的絹回來。不但那賭債之事沒有免掉,反而封家還了兩萬匹絹賭債後還附送了十輛馬車,二十匹挽馬。知道這個結果,李汭也不由的眉頭緊皺起來。

    「把絹和馬車都立即送回封家,另外再準備一車禮物送給封長史。」李汭馬上吩咐道。

    得到吩咐的家丁很快又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幾句話。他們把絹和禮物拉到封家後,封家根本不肯收下。爭執了一會後,封家的管家出來傳了封彥卿的話,封彥卿的話是,封家欠債還錢,那十車絹既然是還給郡主的,那就屬於郡主的了。至於如何處置,這不是封家的事情。郡主如果不要,可以扔掉,但封家卻絕不會再收回去。另外昭王的那車禮物,封家也沒有收下,依然原樣送回。

    李汭背著手慢慢踱步,也感覺到了棘手,封彥卿的這個舉動,表明了是不肯和他們和解。難道封彥卿是看到於琄調任豐州,所以想要強勢奪取登州的掌控權?

    如果是這樣,登州似乎已經潛流湧動,一番風雨就將到來了。

    「來人,傳我的吩咐,將郡主禁足莊園一月,一個月內,不許郡主再出莊園半步。」

    「是。」王府的長史王安有些驚訝,昭王對待郡主一向寵愛,以往還從沒有下過這樣的嚴令。

    「另外,再派個人去九里莊給李璟送個信,告訴他最近是多事之秋,讓他多加小心,平時低調一些,多注意下封家。」李汭又加了一句道。

    王安做為王府長史,跟了李汭多年,見李汭今日一反平日裡的淡定穩重,有些煩躁。不由道:「大王,為何如此煩躁?」

    李汭嘆息一聲道:「封彥卿此人一向氣量狹窄,而且為人狠歷。他現在的舉動,這是不按套路出手。如果是官場爭鬥,我不懼他。可怕就怕不按規矩亂來的人,這樣的人固然是在找死,可被這樣的人盯上,那也是相當麻煩。一個不好,我們就有可能被這種人拖進深淵。該死的,碰上這種人,很多事情根本無法預料,我討厭這種感覺,他讓我無法預測掌控。」

    「難道封彥卿還敢亂來不成?大王可是皇室宗親,就算登州爭權,他也不敢惹大王吧。」

    「和瘋子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但願封彥卿只是假瘋,而沒有真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46
第62章 刺殺

    夜已深沉,寂靜如水,寒意襲人。

    九里莊登州團結兵大營,刁斗聲聲,清冷月光如水銀一般的傾洩在地。營寨之中,一頂頂的白色帳篷星羅棋佈,彷彿月光下的白色沙灘。在一座座的營帳之間,如白紗似的霜霧被風吹著,將營地籠罩變得矇矇矓矓。經過一天辛苦的訓練,團結兵們喂飲完馬驢之後早已經睡下,各個營帳中響起了忽高忽低的呼嚕聲。負責值夜的團結們也無精打采地圍坐在火堆前打著瞌睡,大營寂靜得吓人。

    西南角左一都的那片营帐之中,李璟辗转反侧,直到半夜都还没有半点睡意。在数了上万只羊仍然聚不起半点睡意后,李璟干脆坐了起来,盘腿坐在黑暗中仔细的整理着脑中纷乱的思绪。

    到蓬莱已有半月,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被刺史和司马收为了门生,可以说现在崔芸卿和于琄就是李璟最大的靠山。而且别驾昭王李汭与崔芸卿和于琄也是同盟关系,对于李璟也同样是一个靠山。不过在成为了刺史他们的人后,李璟现在也不可避免的站到了封彦卿的对立面。

    之前,李璟并不愿意把自己给搅进崔封这两大势力的角斗之中。因为他一直觉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团结兵底层军官,很有可能会成为炮灰。对于封氏叔侄,李璟一直是小心翼翼,努力的想保持着和他们的关系。只是,现在看来,事与愿违。李璟这样想,封亮却并不会那样想。不论他如何隐忍退让,他早已经打上了崔芸卿的标签。先前还因转让军功之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可现在因军功之事不成,封亮已经恨上自己了。

    今天与封亮的那场比斗过后,可以想象,今后李璟与封家可就真的成仇敌了。当众击败封亮两次,还将他打伤,另外还因此让封亮输了两万匹绢、三把马槊,一把殳,还有一整套的重装铠甲和一匹上等战马,这是赤果果的打封家的脸了。

    可一想到自己不但因此得了四把利器,和一整套的重装铠甲,而且还因此拉拢到了林威兄弟和王重他们几个和自己结了兄弟。再一想,李惠儿之前还把一万匹绢真的分到了他的手中。

    李璟又不由的心情激动,高付出总有高回报。虽然因此彻底得罪了封家,可这一下子上万贯的横财收获,也还是让李璟大叹值了。

    一万匹绢,有了这一大笔钱,对于李璟来说,今后做起很多事情来都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了。

    还有半个月登州集训就要结束,到时按制他与文登营得回文登营囤田、训练、协防。现在李璟是一都将头,手下一百弟兄。这已经是支不小的力量,再有了这一万匹绢,李璟相信还有大好的机会。各地盗匪四起,不过李璟知道真正成气候的还是王仙芝和黄巢两人,不过他们真正起事还得有半年多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李璟还有时间壮大自己的力量。

    蓬莱城的这潭水太深,李璟每天都感觉自己仿佛在钢丝绳上跳舞。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头,处处受限。他极期盼着能早点离开蓬莱,回到文登县。文登远离蓬莱,也便远离了崔芸卿与封彦卿这些大人物,他能更好的发展自己。

    只是,距离回文登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以眼下的情况,封家能轻易的放过自己吗?

    虽然封亮拿出两万匹绢时一脸的轻松随意,似乎毫不在意。可李璟虽然不知道封家做为山东第二大族有多少家产,可也知道,两万匹绢这绝不是一个小数字。封家因他之故,一下子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肯定对李璟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特别是封家先前居然一下子拿出千两白银去收买林威兄弟,让李璟感觉到了浓重的危机感。咬人的狗不叫,封家越是表现的平静,李璟的这种危机感觉越重。封家表面的平静之下,肯定在掩盖着一个狠毒的反击计划,李璟没有半点证据,但心中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肯定的。

    他不能坐以待毙,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就曾经被一个小小的库官给差点弄死。现在面对着如封氏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就算头上有崔、于、李这样的靠山,李璟依然不敢大意。他仔细的回忆着先前在林威院中和三个结义兄弟的谋划,秘密构买弩机,平时加强防备,并且随时关注封家的动静,以防万一。

    轻捏着下巴,李璟心头一阵烦躁。

    与林威他们商议的对策还是太简单和被动了,封家要对付他们,有千百种办法。这种被人捏着命运的感觉让李璟心中万分不舒服,他想起了比斗时封亮的那一记弩箭。封亮敢在比武场上,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的暗弩伤他,这已经说明封亮对自己有了杀心。那一次他躲过了,可下一次到来时,他能躲过吗?

    要不先下手为强,直接刺杀封亮叔侄?李璟心中突然升起这个念头,可是随即他自己又摇了摇头。李璟并不顾忌对方的身份地位,真威胁到了自己,他绝对会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只是,上次去封家时,封家门口那两队精锐的家丁给李璟印象十分深刻。那些家丁都应当是曾经在战场死人堆里爬过的,且人数众多。封家守卫森严,想要刺杀封氏叔侄,太难了。

    要想刺杀封氏叔侄,那便绝不能挑在封家动手。最好的办法是能摸清封氏叔侄的一些出行习惯,于半路之上刺杀。转而李璟又在心里计算着现在有哪些人可以用上。如果刺杀封亮叔侄,这就是一件提着脑袋的事情,不是最信任的人是不能用的。

    算来,王李村出来的小石头他们八个,一直来李璟特意的拉拢善待他们,又是给钱又是帮忙给官,这几个基本上现在对自己是言听计从,忠心耿耿的。如果刺杀,这八个基本上可以用。另外,林威、林武、王重三个刚和自己结拜,李璟觉得这三人也都是些艺高胆大之辈,有九成把握他们肯跟着一起干。

    另外左一都的其它兄弟,李璟却是不敢全都信任,但李璟和林威他们这十几人,每个人肯定在营中有一两绝对信的过的兄弟,如果把这些人加起来,差不多能凑起二三十人。本来还想把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人算上,虽然这两个是女流,可两人身边却都有几个强悍的随从家丁。不过仔细一想,李璟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她们两个在一起时,李璟总能感觉自己的轻松,但心中另一面,却又一直在压制着这种感觉。理智告诉他,不应当和她们走的太近,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能信的过,用的上的能有二三十人,只要能找准封彦卿叔侄的出行规律,再配上手弩等刺杀利器,李璟有七八成的把握成功。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封彦卿不但是登州长史、兼团结营团练副使,而且还是山东第二大族封家的人。连崔芸卿、李汭这样的老狐狸与封角力,都不会有这样极端的作法,李璟如果这样做了,后果难料。

    但一想到封亮射向自己的那一箭,还有封亮望向自己的眼神,李璟就无法这样干坐着。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璟轻声的喃喃自语,为自己下定了决心。

    拿定了主意之后,李璟的心头反而轻松了许多,如同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谋定而后动,李璟向来比较克制自己,处处理智计算,并不是那种冲动莽撞之人。可计算的太多,有时总是让他心中太累。这一次,他打算也冲动一回,热血一次。

    夜已经很深了,霜露渐重,寒气逼人。大营里一片死寂,连那值勤士兵巡营的脚步声也好久没有听到。远处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凄凉而悠长。李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不由打了个哈欠。他抖了毡毯,正要睡觉,忽然听到帐蓬外传来一阵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听那声音,并不是巡逻的值勤士兵的脚步声,李璟正要出声询问。突然听到那人靠近了自己的帐篷,并且帐篷门外传来窸窸嗦嗦的布帘响声。

    有人半夜要摸进自己的营帐,李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是左一都的将头,又有着正七品的品级,因此李璟一人拥有一座帐篷,并不与其它人同用。这么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不声不响的摸进来,这绝没什么好事。

    李璟立即伸手将放在身侧的横刀握在手中,一声不响的盯着帐帘口。帐帘轻轻掀开,借着月光,李璟看见一个人手持横刀潜入。李璟刚要起身,却发现,那个人进来后,后面居然还有两人。那两人同样拿着横刀,慑手慑脚的走了进来。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47
第63章 謀定

    李璟不動聲色,假裝正在熟睡之中,微睜著眼觀察著這三個殺手。

    這三個人都拿著橫刀,身上穿著的正是團結兵的軍衣,雖然看不太清面孔,無法辨認他們的身份,李璟心中猜測,這些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營中士兵。九里莊大營雖然駐營的是團結兵,可也是裡外數層防守,外面的人不可能輕易的潛入營中,而且這麼順利的摸到自己的帳篷來。

    而如果是軍營中的士兵,那李璟自認平時根本沒有得罪過營中袍澤。現在有人殺上門來,一切都呼之慾出。既想置自己於死地,又有能力把手伸到軍營中,安排軍士來刺殺自己的,唯有封亮叔侄而已。他早就知道那筆錢燙手,卻沒想到封家的報復來的這麼快。

    三個殺手一個人留在帳口望風,另外兩個一左一右提刀向李璟走來。

    兩人相互對望了一眼,點了下頭,然後同時將橫刀劈向李璟。李璟剛才一直沒出聲,為的就是這一刻。他就地一滾,讓過那兩刀,右手拔刀出鞘,一刀直刺入左邊那人胸口。那人還沒來的及反應過來,就已經委頓軟倒在地。

    一刀刺死那人,李璟沒有拔出刀,而是雙手在地上一按,如豹子一般猛撲向另一個殺手。那殺手被李璟直接撞入懷中,仰後倒地,匆忙間還試圖拿刀來刺李璟。

    李璟抬腿一個膝撞,正撞中那人下體,對方發出一聲壓抑的慘叫,整個身子頓時如蝦一樣的弓起。趁這個機會,李璟迅速伸手將一直綁在腿上的三寸短刀拔出,反手握著劃過那人喉嚨。這把短刀被李璟特意塗過黑漆,短刀劃過,無聲無息。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李璟感受到背後一陣勁風掃來。李璟連忙一個懶驢打滾,在地上連續滾了十幾下,感覺脫離了對方的攻擊才停下。他心裡清楚,這一下定是那個先前門口把風的人所攻擊的。

    李璟剛起身,那人的橫刀隨身而至。

    「叮!」兩人的刀相撞,閃過一絲火花。

    虎口一陣疼痛,李璟握著三寸的短刃雖然勉強擋住了這一下,但以短刀對上橫刀,他依然吃虧不小。眼看著那人又舉刀劈來,李璟一聲輕喝,直接將短刀化作流星向那人射去。

    殺手一刀將短刃劈飛,李璟已經借這時間取下七尺玉具劍在手。

    長劍在手,李璟信心大增。一時攻防立轉,李璟一連十幾劍連削帶刺,那殺手左摭右擋,避之不及。數息之後,李璟一劍刺中殺手右手,將其手中橫刀挑落。緊接著又是一記踹心腿,直接踢中對方的胸口,將其踢倒在地。

    「別動,動一下就叫你死!」李璟將劍尖抵在殺手的喉間,冰冷的道。

    那人抬頭,一臉灰敗,李璟望去,驚訝發現這人居然是上次左一都第二隊原先隊副被斬後新補的那個。事到此時,李璟已經百分百的確定要殺自己的人就是封家了。當下也不等此人說話,直接打暈在地,然後取了牛皮條將其捆住手腳,堵住了嘴,丟在一邊。

    片刻後,林威、林武、王重三個被李璟悄悄叫醒帶回帳中。林威一進帳中,發現躺在地上的三人,大為驚訝。仔細一看,兩個已經死了有一會了,另外一個捆著手腳堵住嘴的卻還活著。

    「出了什麼事?」

    李璟將還帶著血的劍在那屍體上擦淨,鎮定道:「剛剛這三人潛入我帳中要刺殺於我,幸好我當時並未入睡。」

    王重等人聽後都是一臉凝重,一次派了三個刺客,幸好李璟未睡著,要不然,剛剛很有可能就沒命了。

    「這肯定是封亮那狗賊干的。」王重大聲道,他現在已經和李璟結義,而李璟是崔刺史的門生,在登州的官場站隊中,他早已經站到了崔刺史這邊。封家現在對付李璟,那接下來,肯定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留了個活口,那人是二隊的隊副張大新!」李璟指了下那個還暈在地上的活口道。

    林威他們湊過去一看,發現果然就是二隊的隊副張大新。

    「張大新原本是右二都的,後來二隊隊副誤卯被斬後,調入左一都二隊為副頭。這人本來就是封亮的狐朋狗友,他們關係極近。既然是此人出手,那這事已經可以確定是封家所為。四哥,現在這事怎麼辦?」

    李璟坐在床上,拿著軟麻布包紮著右手虎口,剛才那一番戰鬥,雖然殺了兩個刺客活捉一個,可李璟自己的右手虎口也裂開流了不少的血。

    「剛才打鬥的時間不長,估計沒有驚動到值勤軍士。封亮這是要下死手了,不過眼下我們先要把這幾個悄悄處理了,最好是不要讓另外人知道。」

    林武有些不解道:「為什麼?封家派人行刺四哥,咱們現在人證物證皆在,賊贓俱獲,直接把事情捅出去,告到崔刺史那裡去,豈不是可以痛打封家一次。說不定,可以借此一舉扳倒封家。」

    李璟搖了搖頭:「事情沒有三哥想的這麼簡單的,雖然我們現在人髒俱獲,可就算那張大新肯承認他是由封家指派來行刺的。可這事情如果封彥卿堅決否認呢?封家的勢力可不小,我估計這事情真公開了,雖然能讓封家狼狽一陣子,可絕不可能就真的扳倒他們。這樣做,反而會讓封亮叔侄有了防備,我們要做,就要一牢永逸。」

    林威在四人中最長,閱歷也比較豐富。他沉思了一會後,皺眉道:「這事情確實需要從長計議,表面上看,公開的話,似是上策。不過以封家的權勢和狡詐,真想靠此事就扳倒封彥卿很難。如果扳不倒封彥卿,那反而有可能會被他反咬一口。我聽四哥的話,似乎已經有了計劃?」

    李璟對林威有些刮目相看,原以為林威乃是一猛將,但卻沒料到他心思也這麼細密。當下點頭道:「公開和封家對著干,我們現在力量不及。封家既然已經派刺客來殺我,那這事就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還不想死,所以只有封亮叔侄去死。」

    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李璟考慮的很多,要把這件事情公開,並非就沒有扳倒封彥卿的可能。但封彥卿太狡詐,和這樣的人直接交鋒,李璟還是有些擔心的。現在他的力量太弱,夾在封彥卿和崔芸卿這些人中間,左右難縫源。一旦兩方激烈衝突,李璟就會被推到最前面,有很大的可能成為炮灰。

    這樣的結果不是李璟希望的,他的想法是此事並未驚動到其它人。那麼他就乾脆把這些人悄悄處理了,然後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當然他也不可能真的當事情沒發生,只不過是不想把自己推到浪尖上去。與其衝到最前面去擋肉質,李璟更願意躲在後面放冷箭。

    「我打算以其人之道還報其人之身,三位哥哥哥願助我?」李璟終於說出了自己心頭的想法。把自己的命運送到別人的手上,李璟總是無法放心的。他思慮良久,以他對崔芸卿這些人的瞭解,他們並不是那種趕盡殺絕的人,一旦封彥卿向他們認輸低頭,他們便有可能收兵罷戰講和。事情真要如此,到時封家就算再失勢,但要對付李璟這麼一個馬前卒還是很容易的。

    所以事情雖然並不如李璟講的把事情捅出來沒用,而是李璟知道如果捅出來,就算能扳倒封彥卿,最後也不會是自己要的結果,自己的危機依然不能解除。

    他要一勞永逸,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四哥的意思是?」王重有些驚訝,他抬起手,比劃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慶父不死,魯難不已。」封彥卿不除,就算有刺史和昭王罩著,我們也一樣無法保障安全。我不想以後每天睡覺都還要閉一隻眼睜一隻眼,既然如此,乾脆先發制人。」

    「封家有家丁上百,十分精悍,想刺殺封彥卿很難。」林威第一個開口,他沒有反對李璟的刺殺計劃,但提了一個刺殺的難題。

    李璟心中欣慰,林威終於肯一起幹了。林威同意,林武肯定也會同意,那剩下的王重應當不會拒絕。刺殺封彥卿李璟並不猶豫,他擔心的只是自己人手不足。

    「我們不必深入虎穴,可以先查清他們的出行路線,然後選個機會,半路動手。」

    王重也提出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現在都在軍營之中,雖然團結兵軍令鬆弛些,可也並不能隨意出入軍營的。

    「明天晚上是我恩師於公的離任宴,到時登州各級官員都會前往。我是於公的學生,肯定也要去的。到時我們各帶上幾個信的過的弟兄前去赴宴,宴會結束之後,我們在封彥卿的回府路上伏擊他。」

    四人對視著,王重一拍大腿,「好,幹他的娘-的。」

    「同生共死,同進同退,患難與共!」四雙大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48
第64章 行動

    文登營左一都營房李璟的將頭軍帳中,李璟外表平靜卻心中火熱的看著小石頭和細狗他們幾個同鄉進來。王重把他們叫來後轉身又出了帳,和林武一起守在帳門口。

    「坐!」李璟起身上前,笑著拍打著小石頭八人。李璟和林威四人昨晚已經商議好,就選在今天於琄的離任宴會後動手。昨晚他們四人在審問了張大新一些封亮和封彥卿的出行情況之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張大新和封亮是多年的狐朋狗友,張家與封家也算是世交,張大新經常出入封家,對於封亮和封彥卿都不陌生。

    林武只是冷笑著割掉了張大新的一截尾指,張大新就沒有了半分硬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顫聲著把他所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說了。據他交待,今晚的刺殺確實是由封亮所交待他的。不過這事情是封亮的自作主張,封彥卿並沒有摻與其中。按他說的,封彥卿最近好像和宋都虞侯接觸上了,好像宋都虞侯對於封彥卿的示好,有些回應。他昨天在封府親眼看到,當封亮被李璟箭傷抬回府時,封彥卿本來是極度憤怒,甚至已經吩咐召集府中家丁。可後來等家丁到齊了,封亮收到一封書信看過後,卻是反而笑了,然後馬上叫集合的家丁散了。

    並且後來李璟他們前去要債之時,還是封彥卿讓管家從庫中拔出了兩萬匹絹,並且下令讓封亮到門口去說那番話的。至於那封神秘的信寫的究竟是什麼,居然能讓封彥卿態度前後轉變如此之大?張大新並不清楚,他只記得那個來送信的人他在宋都虞侯的身邊見過,是宋都虞侯的人。

    這個消息當時讓李璟、林威四人都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雖然具體的還不清楚,但他們都猜到了一個可能,就是封彥卿很有可能已經與節度使的心腹宋溫接觸上了。可能正是因為封彥卿得到過宋溫的什麼承諾支持,他才會前後態度轉變如此之大,也才會侄子被李璟打傷了,還損失了兩萬匹絹後,還反而附送了十輛馬車和二十匹挽馬。這個消息讓李璟不由的謹慎起來,宋溫可不光光是團結兵都虞侯,他更重要的身份是淄青平盧節度使宋威的心腹部將。

    眼下有崔芸卿在上面擋著,李璟還能從容面對封家。可封家要是搭上了節度使宋溫,那從三品的登州刺史又算不了什麼了。李璟他們再不猶豫,徹底的堅定了先下手除掉封彥猶豫叔侄的決心。隨後,李璟他們從張大新嘴裡反問的詢問了封亮和封彥卿平時出行的安排情況,特別是對他們身邊的家丁護衛情況反覆的詢問對證。

    封亮和封彥卿今晚都會出席於琄的離任宴,而且按他們平常的慣例,封彥卿叔侄會各坐一輛雙挽馬車前去。到時,他們身邊還將有二十名家丁隨行。二十隨行家丁的數字只是讓李璟他們略喘了口氣,因為按張大新所說,這二十名家丁都是封家的老家丁,平時封家對這些人十分豪爽大方,這些人也對封家十分的忠心。這些家丁不是普通的家丁,而全都是早年被封家的商隊從遼東招募的高句麗族人,全都是些驍勇的遊牧漁獵部族出來的僱傭兵。在遼東,他們曾經給契丹人賣命,也給室韋人賣命,還給新羅人、渤海人、庫莫奚人賣過命。總之,這就是一群經驗十分豐富,凶悍野蠻,但卻又對封家十分忠心的職業軍人。

    二十個這樣的人,起碼能抵的李璟先前見過的封家家丁五十人。」小石頭,木匠、柳根、東子、細狗子,你們說,平日裡我對大家如何?」

    「哥平時待咱們和自家親兄弟一樣,那還用說。」幾個王李村的年青小夥異口同聲的拍著胸脯道。當初抽到丁時,他們心裡都曾經十分的鬱悶。可是一路上,李璟對他們照顧有加,特別是路上兩遇盜匪,如果不是李璟,大家現在有沒有命都還兩說。又哪還有後來的升職,分發錢財。

    特別是小石頭他們幾個,前前後後都加起來分得了上百貫錢。更別提,他們現在都還當著伙長、副伙長。雖然伙長並沒有品級,可這卻是通往正式官場必須的一個踏腳石。年青人淳樸,李璟對他們好,他們早記在心中。

    「那好,現在如果有人想要殺我,你們會怎麼辦?」李璟心中欣慰,試探問道。

    「哥,是不是封亮那狗才輸了錢不甘心,我早看他不順眼了。等找機會,我帶我的那夥人去封家先宰了那狗日的。」小石頭因為以前一直跟著他爹打鐵,所以力氣是幾個人裡最大的,雖然名字叫小石頭,可長的卻跟岩石似的魁梧粗壯。一直以來,他對李璟最為崇拜,平時對李璟的話那是聽無不從。他現在是一隊的一夥伙長,因也曾殺過匪,膽氣越發的大了。現在有著十個手下的,說話都硬氣許多。

    「封亮的叔叔可是登州長史,而且還是我們團結營的團練副使,你真的敢去殺他?」李璟眼睛一瞪,直視小石頭,語氣也增加了幾分音調。

    小石頭被李璟瞪的有些心虛,但只是一念間,他立即又脹紅著臉,挺起胸脯手指向天指誓道:「姓封的敢害哥,那我就跟他是死仇。我小石頭這條命當初也是哥救的,啥也不說,我現在就去封家刺殺姓封的去。」說著,還真的提了腰間橫刀,就要出帳。

    「回來!」李璟叫回小石頭,「就算要動手,也不是你這個樣子。我剛才只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這個膽子,既然有心,那就好了。接下來,你們只要聽我的吩咐就行了。現在我再問你們一句,這件事情要是出了差錯可是要掉腦袋的,你們如果不願意,我絕不會強求,現在你們就可以走。但是,記得把這裡聽到的一句話也不許對任何人說出。」

    李璟話剛落,小石頭就又跳了起來,一把將橫刀拔出插在地上,一雙眼睛如牛眼般睜大,在細狗他們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驢球的,今天你們要是哪個敢走出這個門,就先從老子的刀和屍體上踩過去。咱們跟著哥,命是他救的,現在這處處遭饑荒,可咱家裡還都有白米飯吃,這是為啥?做人得憑良心,不能忘本。別說幫哥一起對付姓封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誰要皺一下眉頭,誰就不是爹生娘養的。」

    本來有個叫王貴的後生心裡還有點猶豫打鼓,被小石頭這番兇狠卻又質樸的話一說,大家也都不由的被說的臉紅起來。王東也跳起來道:「俺以前是和三郎不太親近,可現在,誰要是有個二心,那先問過我再說。」

    當下幾人都賭咒發誓,願意跟隨李璟上刀山下油鍋。李璟見此,心下激動。很快林威走了回來,身邊還帶了張宏。林威一進來首先說到,他已經私下秘密找過幾個親近的手下兄弟隱秘談過一點,具體的並有說,但那幾個人都表示願意跟著林威干,特別是在林威表示這次每人可以得二十匹絹,事成還能得三十匹絹之後,林威清楚,就算是他要那些人去刺殺皇帝,估計都沒有什麼問題。五十匹絹就是四十貫錢,在眼下河南河北山東河東處處開始因先前的旱災蝗災而顯現的饑荒時,那些團結兵別說四十貫,就是四貫也敢殺人。他們在登州現在還能每天有飯吃,可各自的家裡卻差不多早就已經斷炊了。

    張宏和李璟他們以前一起經歷過戰匪,關係還是很近的。只是李璟覺得張宏只是個文弱書生,這次的刺殺行動並不適合他,更何況,總說吏滑如油,李璟對張宏並沒有如林威他們那麼並心,所以沒有找他。卻不料,張宏這人眼力還是很好的,李璟他們自以為行動隱秘,可張宏還是發現了王重、林威、林武幾個有些奇怪的動作。最後還是用話在王重找過的一個團結兵身上詐出了點信息,最後主動找上了林威。他沒找李璟而找林威,是因為覺得李璟對於林威比較尊重。

    果然,李璟聽後,只是對張宏問道:「這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活,張老哥真願意一起幹嗎?」

    張宏這時完全表現出了與一個屢次不第文人不一樣的果斷:「三郎是左一都的將頭,我是左一都虞侯。我的本職就是執行軍法,如今我既然發現了三郎這個不法的謀劃,我要麼上報營部,要麼就只有跟著一起幹。我也已經半截身子埋進土的人了,要不是三郎,我現在還只是個佐史,人生難得幾回博,想想,我還是願意和三郎一起,說不定,這回咱們的運氣也和上次遇匪時一樣的好呢。」

    李璟重重的拍了拍張宏的手臂,這老小子真不簡單。

    時間已經不早,李璟望瞭望天色,道:「時間已經不早了,大家再把約好的人再試探下。如果可靠的就帶上,我已經向宋十將請求過了,說我今天要帶左一都的兄弟去給家師幫忙搬行禮,他已經同意左一都今天都隨我入城。」

    「好,小石頭你們幾個看能不能再找幾個可靠的弟兄,記住,每人最多只能帶兩個人,多了就不要了。我和張兄再去準備下武器,午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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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唐時官場,官員離任之時地方官員都會舉辦一場離任宴。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迎來送往,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官員陞遷、降職、調任、致仕。幾乎每一個官員離任,地方官府便總要辦一場離任宴會。唯一的區別,只是離任官員是升是降還是調任或者致仕退休。不同的離任方式就會有不同規格的宴會!

    於琄由登州司馬調任豐州都防禦使,主掌天德軍。登州是山東繁華之地,守著大唐四大海港之一的登州港,既無戰事,且商貿繁榮,在登州為官是個上差。不過登州司馬只是個無權的貶謫養老職位,而豐州雖然居於河套,卻緊靠著草原塞外,乃是邊疆之地。不過都防禦使卻是個實權重職,防禦使一般只掌一州之地,要低於節度使。可加一個都字,都防禦使雖然依然掌一州之地,但權柄卻重,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與節度使相差無已的實職重權。

    由登州司馬調任豐州都防禦使,從東海之濱調到了關內京畿道,於琄這是高昇。

    更何況,高昇的可不止於琄一人。於家四兄弟東山再起,四兄弟一個同平章事拜相,一個節度使,一個觀察使,一個都防禦使。那些精明的人,都十分明白這一次於家終於又起來了。

    原本只是一場過場的離任宴,但因為這些種種的原因,這場宴會的規模弄的很大。早幾天前,登州附近幾大軍營和州縣地方都已經開始張羅開了。酒宴依然放在了蓬萊最豪華的望仙樓中!

    李璟早上點過卯上過操後,便將第一都的人馬召集,將他們帶著入城負責今天宴會的打雜。於琄是曾經任過淄青平盧節度使的大員,此時東山再起。不說登州下面的州縣官員紛至蓬萊,就是淄青其它四州的刺史、縣令等官員也有不少親至,有些路遠不能至的,也都派來了自己的手下送來了豐厚禮物。

    就連現任的淄青平盧節度使宋威,也早早派了押牙宋季榮帶著幾車禮物趕到。於琄與宋威先是前後任,後是上下級。如今於琄升任,從此也就互不相屬,反而於琄這一調任就靠近了京師許多,且於琮又拜相,宋威自然得多拉近些關係。

    做為於琄在人生最失意之時所收的唯一一個弟子,李璟今天也是大沾風光。以往見縣令都得跪拜,現在許多縣令要送禮還得先來和李璟打招呼,見禮套近乎。就連刺史、長史,牢城使、鎮遏使、游奕使、教練使、鎮將等等將官,李璟今天也著實見了不少。

    以往這些大人物,今天全成了普通角色。李璟真正關注的只有幾個,首先第一個自然是封彥卿。

    封彥卿果然如張大新所說的一般,和封亮一前一後坐兩輛馬車而來。隨行的,正是張大新所說的那二十個遼東來的高句麗族的驃悍武士。李璟仔細的觀察過每一個武士,這些人渾身肌肉賁起,連那武士袍都摭擋不住,虎背熊腰。特別是這些人的目光,一個個警惕有加,如掃瞄儀似的不停的左右觀望著四周。二十個人,每個人的腰上都懸著一把刀。那不是軍中常用的橫刀,而是環首刀柄,且刀身更長的環首長刀。這種大刀配合這些人,威力肯定會更加了得。

    封彥卿下馬車時正好看見李璟站在酒樓門口迎賓,立即一笑臉意的向李璟走來。這時又是幾輛馬車趕到,卻是李璟的另一個老師崔芸卿和昭王李汭與西河郡主李惠兒趕到了。崔芸卿幾人也正好看到封彥卿向李璟走去,當即崔芸卿大聲道:「季玉你倒是來的早,我還說要派人去叫你呢、」一邊說,崔芸卿一邊也走了過來。

    封彥卿見狀,卻是哈哈笑了兩聲:「崔使君難不成還怕我吃了你的學生不成?」

    李汭在一邊道:「昨日小女幾人胡鬧,鬧的實在是不像話了。我當時正和崔使君還有於公在丹崖山品茶,聽了後還有些不敢相信。後來於公出面教訓了這幾個小傢伙一頓,我們也讓他前去封府登門道歉,結果他們回來說封五郎似乎不太肯接受啊。後來又讓人帶禮上門,聽說封長史忙的都沒空見上一見。今日正好碰到了,一會你就讓人把那十車絹都拉回去吧。這回鬧的,都讓別人看了笑話了。」

    封彥卿卻是盯著李璟看了數息時間,然後才轉身對崔芸卿二人道:「年青人玩鬧玩鬧也正好親近親近嘛,不過是兩萬匹絹而已。我封氏雖然不如崔氏天下聞名,分堂旁支眾多,可也好歹是山東薄有名聲。既然是打賭輸出去的東西,那怎麼可能再要回來,真要拿回來,這不是要當天下人面自打臉面麼。留著吧,留著吧。只是老夫怎麼好像聽說,郡主贏了這一大筆錢,卻把錢給了李校尉,這事可是在坊間有不少的傳言啊。李校尉得崔使君和於公同收為門生,能文能武,確實不凡。不過據我所知,李校尉可是有妻有妾有家室之人,長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富貴之後不易妻啊。」

    這幾句話說的,讓在場之人無不面上變色。特別是今天依然是一身男裝的李惠兒更是一臉緋色,羞愧難擋。她與李璟之間最多是些好感,但也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而已。可現在封彥卿的話卻字字透著惡毒,意思是她拿錢養漢。還說李璟貪圖富貴,不顧家中有妻妾。這可是一頂大帽子,不但扣住了李惠兒,還把李璟也罩了進去。

    李璟也被這幾句話給激怒,不由冷聲道:「封長史瞧不起在下鄉野村鄉出身不要緊,可卻不能把污水沷到郡主身上。想封長史也是堂堂一州上佐,怎麼能說出這種污人名譽之言。這一次相信大家量大就算了,但如果封長史以後再說這樣的沒邊際的污人話」

    「哈哈哈!」封彥卿一陣猖狂大笑,不屑的望著李璟道:「不然怎麼樣?別以為崔使君和於公收你做了門生,你還真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護城河邊有水,你也不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模樣。不過一鄉里田舍漢罷了,本長史和你說話,都是看的起你。小子,我封家的錢帛武器戰馬,可得拿好了,要不然小心他們會自己跑回家的。說不定,順帶著把你的腦袋也帶走了。」說完,也不顧崔芸卿等人面色,自顧自大搖大擺的走了。

    崔芸卿和李汭都是一臉陰沉,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封彥卿居然能當面說出這麼一番不異於公開撕破臉面的話來。

    「姓封的這是要宣戰嗎?」李汭捏著拳頭冷哼道。

    崔芸卿也在疑惑,姓封的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說喝高喝醉了?可酒宴還未開始啊,那他怎麼說出這麼番話來呢?

    李璟心裡胸膛起伏,怒氣集於心中。被人這麼當面指著鼻子罵鄉巴佬,鄙視嘲諷,就算是泥人也還有三分火氣呢。「恩師、昭王,學生昨日無意間聽聞,好像封彥卿似乎與宋溫在暗中來往,昨日封彥卿知道封亮受傷之事本來十分的憤怒,可據說他收到宋溫的一封信之後,不但怒氣全消,還十分高興。現在封彥卿一反常態,囂張無比,與他往日行為大有不合。事出反常即為妖,學生以為,封彥卿敢如此猖狂,定是因為他已經與節帥拉上了關係。要不然,他怎敢如此?」

    「小人得志!」李汭恨恨的罵了一句。於節升調離任,他們的聯盟不免減弱幾分,如果封彥卿再得到節度使的支持,那這事情就復仇了。

    崔芸卿想到的卻更多更遠,封彥卿一向狡詐,之前他們已經明爭暗鬥了大半年。可封彥卿卻都一直十分的隱忍低調,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來。現在封彥卿居然能如此得意,那說明他手中得到的籌碼已經十分的強大,強大到他似乎已經覺得自己一切盡在掌握了。

    「恩師,封彥卿此人早晚是個禍害,不如我們先發制人。」李璟趁機提議道,雖然他有了刺殺的計劃,可那二十個高句麗武士讓他有些擔憂。如果能得到崔的支持,這件事情無疑成功率更高。

    崔芸卿轉頭看了李璟一眼,然後搖了搖頭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那一步。那一步下去,就是魚死網破,誰也不知道後果會是怎麼樣。封芸卿不是一個人啊,季玉,遇事要冷靜,衝動解除不了問題。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看到崔芸卿依然還是抱著原來的想法,李璟不由的有些失望。權利的鬥爭總是充滿著殘酷性的,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對於任何的來自於他人對於權力的危害和挑戰,這都是不容許的。都應該立即做出你死我活的鬥爭,要作出必與置之於死地而後快的反撲和報復的決心。現在崔芸卿他們站在上風,卻還心存溫和柔軟,他們沒有看清對面的封彥卿並不是溫馴的,這是一頭猛獸。

    李璟止住了把刺殺計劃告訴封芸卿和李汭的衝動,既然他們不願意做,那就讓自己來替他們清除掉封氏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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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毒酒

    望仙樓的望仙閣上,於琄今天很高興,也許是登州司馬的這一年失意時間裡的沉澱,讓他今日終於有了涅槃之時。想想一年前於家全家被貶之時,他從淄青節度使貶為登州司馬,離任之時,在青州也舉行了酒宴。只是那場酒宴,除了那些官員的管家、家丁們帶了一點點禮物前來,根本就沒有幾個官員真正到場。出青州城門之時,一輛馬車載家妻子女兒,自己騎著頭青騾,剩下的就只有兩個老蒼頭家奴。

    今日同樣是離任酒宴,可前來送行赴宴的卻是人如山海,禮物更是堆積如山。望仙樓專門把後面的院子騰出來堆放禮物,一個院子堆滿了,禮物還沒有收完。

    相識的,不相識的,一個個都前來敬酒,於琄手舉著白瓷酒杯對準嘴唇,滋溜一聲將杯中酒吸盡,張開嘴唇呼一口氣,鼻孔裡嘴裡噴出來的全是酒氣,卻發出不容置疑的話語道:「老夫幹了,再來!」

    李璟看出於琄已經有些醉了,連忙上前道:「恩師,先吃點菜吧。」

    於琄扶著李璟的手坐下,拉著李璟的手道:「我今日就走,不過這回為師先一個人走,你師母幼娘會暫時留在蓬萊,等我在豐州安頓好了,到時再派人來接。這段時間,雖然也已經託了昭王與劉使君代為照顧。不過為師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幼娘,這死女子,從小被我寵壞了,一天到晚的和個男子似的亂跑。特別是到了蓬萊與郡主結識之後,兩人更是瘋的沒法沒天了。這次你們就跟封家惹下不小的事情,為師不在的時候,希望你能照顧下幼娘。」

    「照顧師妹是份內之事,只是」

    於琄似乎知道李璟在擔心什麼,望了李璟一眼搖頭嘆息道:「惹是你早一年來登州就好了,那時你也還未婚呢。哎,也許這都是命吧,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有妻室之人,幼娘也有婚約在身的。這次留她母女在登州,就是因為暫時不想她和路家人關聯。路家現在正被流放,也許今年也許明年,說不定路家人到時自已就提出退婚之事了。」

    「恩師,當初路家曾經不義在先,如今恩師為何不主動退掉這麼親呢?現在路家被徹底打翻,根本不會有再起的機會,難道恩師真要等著對方先退親才行?萬一他們不肯退親呢,難道恩師要看著小師妹跳入火坑嗎?」李璟對于于琄的想法有些疑惑。

    「很多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這次我於家雖然東山再起,但實際上多少人在盯著呢。我若提出退親,雖然也屬合理,但如果有心人以此作文章,卻也會陷我於家不利。於家現在外表看著風光,但實際上是行走懸崖邊上,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跌落深淵,而且這一次如果再跌下去,那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哎,如果路家不主動退親,那為師就拖著,只是對不起那丫頭了。有句話為師本不想說,但今日還是說了吧。我知道那丫頭對你可能有些感情,你這小子還是很不錯的,只可惜你們有緣無份。」

    李璟心裡頭一陣十分奇怪的感覺,似乎聽了這話後有些輕鬆,又似乎有些憤怒,更有些沉重。

    好一會,他咬著嘴唇道:「請恩師放心,我會對師妹如親妹妹般對待的。」

    於琄對李璟這麼快答應下來,似乎有點意外,又有點欣慰,拍著李璟的手道:「為師看你是個有大志向的人,你心中有想法,就努力去做。好男兒不應當困頓於方寸之地,如今天下多事之秋,正是你等有為之時。女人和感情,不應當為束縛。捨棄這些,你能走的更遠。」

    和李璟談完這些之後,於琄似乎有些疲憊了,又和幾個前來敬酒的人說了幾句話喝了幾杯酒,便讓李璟扶著他入了後面的一間廂房中休息。回到閣中,正看到封亮和幾個年青人正圍在崔芸卿等人身邊。李璟連忙走了過去,卻發現封亮端了一杯酒跪在崔芸卿的面前道:「昨日小侄一時莽撞,做下莽事。實不該拉著李三郎比鬥,更不應當向他暗發弩箭。昨日家叔已經認真教訓過侄兒,今日特向使君請罪,傷到了使君門生,還請使君原諒。」

    酒舉到崔芸卿的面前,崔芸卿看了封亮一眼,最後還是當著眾人的面接了酒。李璟在遠處看到這一幕,總覺得有些不妥之處。先前封彥卿表現的十分猖狂,不可一世的樣子,根本不把崔芸卿和李汭放在眼中。現在封亮卻又在這裡下跪敬酒請罪,這叔侄倆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李璟腦中,李璟一陣驚怒,難道說那酒中有毒?這不太可能吧,封亮叔侄難道真的已經瘋狂了?昨晚派殺手行刺自己,今天卻又要給崔芸卿下毒?他真的敢?

    雖然李璟心中試圖說服自己封亮不可能那樣做,可李璟依然擔心不已。他擠過人群,大步走動封亮面前,一把從崔芸卿手中接過那杯酒,「恩師今日喝了不少,這杯不如就由學生代飲吧。」

    眾人見李璟突然出場,都有些小小驚訝。崔芸卿見李璟如此舉動,也不由有些疑惑。李璟向他打了個眼色,示意手中的酒。崔芸卿臉色一變,他明白了李璟的意思,卻有些不敢相信。

    李璟的出現,更驚訝的人是封亮。看到李璟時,他的瞳孔都不由的猛然收縮了一下。李璟早在就悄悄關注著封亮,將他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全看在眼中。

    「封兄,你不介意這杯酒由我代我恩師喝吧?我剛在那邊聽說你這杯酒是為你傷了我陪罪,既然是如此,那麼我覺得這杯酒由我來說更合適,你覺得呢?」

    封亮臉上的表情很精彩,看到李璟時是驚訝,然後好像是壓抑的憤怒,再等李璟說要喝這杯酒時,他眼中的是狂喜。

    他強壓著驚喜,笑道:「昨天的事情確實是我不對,我不該暗箭傷人,更不應該要拉你比鬥。昨天你教訓的是,回去我家叔也教訓了我一頓。昨夜我仔細反思了一夜,本來還打算去軍營中直接向三郎請罪,後來知道三郎也要來為於公送行,便直接來這了。三郎,還請喝下這杯酒,原諒我之前的莽撞。」

    李璟臉上不動聲色,端起酒杯移到嘴唇邊,假裝要喝,眼睛卻用餘光仔細的觀察著封亮臉上的細微表情。果然,李璟的手慢慢靠近嘴唇,封亮的嘴角就越往上翹,那眼神裡從驚喜到狂喜,然後到嘲諷。

    這些變化,讓李璟心中越發肯定了之前自己的判斷。這酒有問題,很有可能是毒酒。

    想到此,李璟把酒杯突然又移開,假裝才記起來似的,對封亮道:「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今天早上點卯之時,五郎和二隊隊副張大新都未到,封五郎未到之事,先前已經有封府來人請過假。可張大新卻並未請過假,五郎和張隊副關係向來極好,請問,你可知道張大新人在哪裡?」

    張大新的名字一提起,封亮嘴角一陣抽搐,臉上出現緊張之色。

    這張大新是他的好友沒錯,昨日他被李璟在比武場上擊敗羞辱並用箭射傷之後,張大新一直跟在他身邊。當時見他憤怒異常,張大新就十分仗義的提出幹掉李璟幫他報仇,封亮當時十分憤怒也就顧不得其它,兩人商議許久,之後張大新提出可以在晚上於軍營中行刺李璟。並且還說他原來在右二都時有幾個很不錯的兄弟,這次可以用上。

    張大新一去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封亮在家中苦苦等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前去軍營,結果找遍軍營也沒有找到張大新,人影都沒有一個。再一打聽右二都,結果發現右二都有兩人也不見了。

    消息傳回,封亮是既驚且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大新他們失手了,落入了李璟的手中,說不定現在都已經到了崔刺史等人的手上。只是一直等到中午,也沒有見到半分的動靜,才讓他漸漸安下心來。他還特意派人去打探了李璟的動靜,聽說李璟一切如常,毫無異動時,他才迷惑者將此事放下。

    誰曾想,李璟在此時突然提起張大新,不由的讓封亮差點變色。封亮緊張的望著李璟,卻在他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他實在搞不明白,李璟提起張大新,究竟是真的只是隨口一問,還是別有意思?

    「張大新無故誤卯?」封亮假裝驚訝,「這傢伙怎麼搞的,我昨日見過他一次,後來就沒見到了。會不會是又泡在哪家青樓裡醉生夢死了?要不,我一會派人去找找吧。」

    李璟隨意的道:「算了,也只是隨口一提,反正不管他是生是死,既然無故缺操誤卯,他的人頭也已經不屬於他了。一個死人,談他做甚!」

    「一個死人!」封亮喃喃自語,看向李璟的目光卻是已經多了幾分驚疑不定。「對,談他做甚,李兄,還請喝下兄弟我這杯賠罪酒。『

    李璟抬眼,將酒杯又一次湊到唇邊。封亮的眼睛直盯著李璟的酒杯,恨不得能立即將酒灌進李璟的喉中。

    可偏偏此時,李璟又一次的移開酒杯,目光盯著封亮,玩笑的道:「封兄這麼希望我喝下這杯酒,這杯酒不會是毒酒吧?」

    封亮勃然變色,整個人騰的繃直,一張臉變的蒼白,嘴唇顫抖卻就是說不出話來。看到封亮如此表情,李璟心中明了,但卻並不表示揭穿他。現在揭穿此事,最多搞死搞殘封亮,但封彥卿卻是搞不到。既然如此,就乾脆假裝無事,等會將封亮叔侄按計劃一網打盡。

    「哈哈哈!」李璟哈哈大笑,「和五郎開個玩笑呢,看你急成什麼樣子了。不過這杯酒好像沒有篩乾淨,不如換一杯如何?今天我特意帶了一罈子好酒,聽說可是波斯來的葡萄美酒呢。」

    封亮此時完全沒了方寸,全由李璟牽著走,有些木然的道:「好好,全由三郎作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50
第67章 埋伏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此別過,他日再會!」於琄一張臉還通紅著,帶著醉意,站在東城門外,他笑著向眾人揮手。相比當初離開青州時的冷清,今天的場面可就熱鬧的多了。不但眾多紫袍緋袍綠袍官員們擠到城外相送,就是蓬萊城的百姓也烏鴉鴉的全來了。

    深秋十一月,河邊的柳樹一時間遭了殃,那些官員們你扯兩根,他折一枝,一時間折了幾百上千的柳枝『折柳送別』。那些文官們還都當場賦詩一首,武官們沒這文采則大多說幾句套例的吉詳話,什麼一路順風,步步高陞之類。等到文武官員們依品級一一『萬分不捨』的告別之後。

    這時早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的士紳們上來了,這些登州各縣鄉的士紳們人人後面跟著幾個青壯,撐著一把把巨大的萬民傘過來。這萬民傘高如華蓋,紅布的傘頭,邊上還系滿了紅黃兩色的小布條子。一時間,城東到處都是移動著的萬民傘,足有上千把之多。其中送的最多的人,不是百姓也不是鄉紳,而是封彥卿,也不知道這傢伙是打著什麼主意,居然送了一百把萬民傘。

    於琄事先並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看著如林一樣的萬民傘,臉上滿是譏諷的笑意。相傳秦漢之時,官員離任,百姓對那些好官離任,當地鄉紳們會和百姓湊一筆錢,請人將官員的政績刻在石碑上,立在官員離開時經過的路上。時間一長就變成了一種儀式,老百姓沒想到,到後來即使是貪官,要走時也要看到德政碑立起來,不然就賴著不走,無法交接,後任就無法上班,影響官場運行。於是到唐朝,政府下令不許立德政碑,否則立的碑不僅要拆毀,責任人還要挨一百板子。如果實在愛民如子,老百姓哭天喊地要立,那麼還有一個救濟措施,地方可逐級上報給禮部同意再立碑。

    走了之後再立碑,對於那些要拍於琄馬屁的人來說,這就有點沒意思了。因此,不立碑,但可以送萬民傘。「萬民傘」其意是說這個離任官員,平時就像把巨傘一樣佑護著老百姓,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一般縣令、刺史離任,百姓送萬民傘,最初是送一把,上面的那些小布條則代表著百姓。因為一條布條代表一個百姓,所以傘就稱萬民傘。不過今天,登州的官員鄉紳們又打破了這一常例,他們給一個原來的養老閒職司馬送行,一次送了上千把萬民傘。

    封彥卿一人獨送一百把,於琄被這個舉動給弄的驚了一驚。連崔芸卿的臉色都十分難看,於琄只是一個閒職司馬,他才是刺史,現在於琄離任卻收到上千把萬民傘。這個舉動在崔看來是對手別有用心的,其中,於琄一個閒職司馬收上千把萬民傘,這事肯定會引起轟動的,傳到長安,皇帝和朝中官員會怎麼看?會不會覺得是於琄剛一翻身,就搞捧場?不論這是不是於琄自己弄出來的,事情只要傳出去,到時肯定會對於琄的名聲不好。其二,於琄只是個司馬,崔芸卿才是主官刺史,現在一個司馬就收上千把萬民傘,那將來他要是離任,如果收不到這麼多傘,豈不是就說他一個刺史所作的還不如一個司馬?

    一箭雙鵰啊,一把小小的萬民傘,封彥卿就直接暗算了兩個主要對手。

    「啟程!」於琄也顧不得多說什麼了,再繼續呆在這裡,還不知道封彥卿要搞出什麼東西來。依然是當初跟著於琄的那兩個老蒼頭趕車,不過這次多了二十個護衛。

    不過於琄想要走的越快越好,可是登州城外的這些百姓似乎並不想要他這麼快就走。於琄剛要上馬車,他的馬車前面已經有數百百姓攔在前面不肯讓他走。那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願意他走,還是說這些人只是來做場秀,或者直接受了暗中指派,總之,一時間數百人擋在前面,就是不肯放於琄走。這情景,混亂萬分。後面的官員們禮物也送了,贈別讀也吟誦了,甚至連河邊的柳樹都折禿了。鄉紳們還送了上千把的萬民傘呢,按說到了這一步,該由於琄離去了。

    李璟這個時候不得不帶著左一都的一眾兄弟擠到前面,為於琄擠開了一條通道,讓他離開。於琄也在那些人的呼喊中從馬車中出來,換騎乘馬,不斷的向那些人揮手告別。

    眼看著那條通道就要走完,突然在左一都士兵的人牆後面擠出一人,直衝到於琄的面前。

    李璟當時頭皮就麻了,心中以為出現了刺客,連忙奔跑過去。可跑到前面,卻發現似乎根本不是那回事。只見那個人跑到於琄馬前,但並不是刺客,而是上前一把抱住於琄的腿不讓他走。口中說著什麼清官什麼什麼的,但李璟仔細打量那人,卻發現那人一身短褐打扮,臉上也灰騰騰的農夫裝束。但他不經意間卻發現,那個穿著麻布短褐的農夫,腳下居然蹬著一雙絲綢面的靴子。再聽那人的話,也根本不似普通農夫的語氣。

    正在李璟猜測這人的真實身份究竟是刺客還是演員時,那人卻是突然扯下了於琄左腳上的靴子。雖然咋看起來,那人似乎是不經意扯下來的,可李璟卻看的很清楚,這人絕對是故意扯下來的,準確的說,他就是奔著於琄的靴子去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當李璟萬分不解的時候,那個扯下於琄靴子的男人卻是興奮的抱著靴子跑回子人群之中。人群中發出一陣歡呼,立時又有幾個人捧出了一個木匣打開,接過那隻靴子十分鄭重其事的將其裝了進去。

    那夥人完全是早有預謀,不但把安排了人攔路,還安排了人去脫靴,更準備好了木匣。一連串的動作,安排的滴水不漏。很快,這群人捧著好個裝著靴子的匣子就擁到了城門口。又有人抬出了一架梯子,然後將那個裝著靴子的匣子釘起掛在了東城門上。

    於琄光著一隻赤腳,對此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是一個勁的催馬車上路,連靴子都來不及換了。望著滾滾遠去的馬車,還有於琄那隻一直在空中晃著的赤腳,李璟都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他娘的算是怎麼回事?」

    林威和張宏悄悄擠到了李璟的身邊,正好聽到他的低聲咒罵,張宏忙解釋道:「剛剛那是離任脫靴,脫下來的那隻靴子就叫遺愛靴。這也是有原頭的,憲宗皇帝年間,崔戎任華州刺史時,做了許多好事,在他離任時候,老百姓捨不得讓他走,攔在路上,沒想到了用力過猛,竟拉脫掉了他的官靴,老百姓如獲至寶,稱此靴為「遺愛靴。」

    這本來只是一件意外之事,誰曾想後來傳成了一件流傳很廣的故事。後來,一些為官時很有聲望的官員離任時,有些百姓便也會主動上前脫靴。官員如果被脫靴,不但不能惱怒,還得高興,因為只有極好官聲的官員離任時才會有百姓來脫靴。不過,自崔戎到現在,被脫靴的官員也沒幾個。」

    張宏最後一句的話外之音,卻是在說於琄被脫靴並不符合脫靴最初的意義。李璟當然明白他背後想說的話,於琄今天這是被人徹底的暗算了。

    這招狠啊,先是萬民傘,接著又來一個攔路脫靴。這事情不用說,肯定少不了封彥卿的影子,就不定這後面連宋溫都可能參與了。這是要捧殺於琄啊,棒殺不成,就來捧殺。不過越是如此,越說明封彥卿此人需要早除。

    「準備的怎麼樣了?」李璟輕聲問林威道。

    「封彥卿就住在東城,他回城時直接沿著東西幹道大街就行。大街上白天都是擺攤的商販百姓,想要動手,很難。」林威說道,他們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於琄會今天就走。原來李璟以為於琄應當會是明天離開,那麼今天的宴會很可能會到天黑之後結束。那時封彥卿晚上回府,街道上沒什麼人。

    「我們必須今天動手,張大新他們的死雖然沒人知道,但這事掩蓋不了幾天。而且,剛剛封亮居然在酒中下毒,想要毒害刺史,我們不能再等,以免夜長夢多。想個辦法,封彥卿難道就不會有其它安排了嗎?」李璟不敢再拖,事情已經到了關健之時了。

    「封彥卿一般情況下晚上很少外出,基本在府中。不過也有例外之時,我打聽到封彥卿在城北的水城丹崖山上有一座別墅莊園,就在昭王的莊園不遠處。那裡住著的是封彥卿的母親,還有他的一個新羅美妾以及和新羅妾所生的幼子,不過他平時很少去那,大部份情況下都是白天去,只有偶爾才晚上去住一兩晚上。」

    「他去丹崖山別居有什麼規律沒?」李璟心頭一動問道,丹崖山並不在蓬萊城中,而是在城北的那座水師水寨圍起來的北面臨海之處。雖然蓬萊城與山寨造的極近,但中間還是有一段十里左右的距離。如果封彥卿去丹崖上,那這段路上就是最好的阻擊之地。」

    「他每月朔望之時,晚上都會去丹崖山別居看他母親,然後在新羅妾那裡過夜。」張宏突然道。

    「你怎麼知道?」李璟有些驚訝道。張宏嘿嘿笑了幾下,一次酒後聽一個弟兄說的,他就是蓬萊本地人,以前幫封家挑送東西去別居,見過封彥卿的那個新羅妾。那人唸唸不忘,上次酒後失言我聽到了。」

    「這事可不可靠?」林威問道,因為今天正好就是望日。正月初一是朔日,望日就是十五日。他們的運氣很好,但就是不知道封彥卿每逢望朔日都會去丹崖山別居過夜的消息準不準確。

    「不管那麼多了。」李璟緊握著拳頭,堅定的道:「馬上安排小石頭先帶七八個弟兄把準備好的武器給帶到蓬萊城到丹崖上的路上,讓二哥也跟著去,把伏擊的地點找好,我們等會找個合適的時機就馬上過去。」

    幾人一起點頭答應,各自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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