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67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59
第18章 林中閃爍的幽光

    午時一過,縱有千般不捨萬般難別,李璟等十名已經登記在冊的新團結兵也還是在那名軍官的催促下上路了。

    韓氏與桂娘她們一直送出村外數里地,依依難別。李璟心中雖然也是幾般不捨,可最後還是狠著心不再回頭。他心裡不知道加入土團有沒有前途,但時間不等人,他已經無法繼續坐等下去了。更何況,王良那個狗東西這次被抽中了丁,李璟加入土團,卻正好可以有機會除掉他。

    王李村十個新丁,除了王良、小石頭和李璟三人外,另外還有七人。與李璟他們都差多,其它七個人也都是還沒真正成丁的中男,都是十**歲二十上下的大後生。在家,他們還沒有真正掌家,這次被抽到丁,他們的父親做為全家的頂樑柱當然是不可能去應徵的,便把家裡的兒子派來了。

    除了小石頭外以及村頭李木匠家的兒子秋生有點興奮外,其它幾個都如王良一般的一臉沮喪。特別是王良,本來都已經訂好了後半個月就要娶親了。卻沒成想,這一道征丁令下來,連一個晚上的時間也不給,他連個立馬成親的機會都沒。都說這一次進土團,去的容易回來就難,也不知道這婚事得托到什麼時候了。

    目光不經意間看到李璟,王良重重的哼了一聲,可卻又保持著和李璟的距離,遠遠的隔開李璟,吊在了後面。其它幾個後生望著李璟目光中有點不解外,還帶著濃濃的羨慕。

    雖然不明白這秀才郎明明沒有抽中,卻為何要給老村長家代替應丁。可來時他們也都聽說了,老村長把一百畝地租給李家,卻不收佃租。而且還開倉借了李家十石糧食,有這麼多的糧食李家吃到明年夏收都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了。

    不過除了這些,他們更羨慕的還是王家送給李璟的那匹馬,還有那匹才三歲口的棗紅馬身上帶著的那個大包袱,聽說裡面就是王老村長家珍藏的那副祖傳盔甲,現在就給了這秀才郎。

    除了那馬和還沒見過的鎧甲,李璟腰間還挎了一把橫刀,背著一把角弓。與其它後生身著短褐,兩手空空比起來,他們好像是個要飯的花子,李璟倒像是將軍。

    十個後生裡面,除了李璟早年去過登州治所蓬萊參加過州上的考試外,就只有王良先前在赤山鎮裡給張庫官當傔從時去過方登縣裡,其它的如小石頭和秋生他們,最遠也就去過鎮上。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王李村,都不由的開始迷茫起來。小石頭一早就成了李璟的尾巴,牢牢的跟著了李璟,一口一個秀才哥的。隊伍裡除了李璟的那匹馬,還有五頭驢,兩丁一驢,這驢不是用來騎的,卻是用來馱各種隨軍物資的。大家出來時除了隨身的幾件衣服,都沒有帶什麼。村裡湊了兩百多匹帛,便算是不用各家湊齊那些帳篷武器鎧甲等物,等到了軍營統一再發。

    現在這五頭驢就馱著那些帛,以及村裡孝敬給那個文吏和那個軍官的一些米酒干果等土產。

    除了小石頭跟著李璟,小木匠李秋生還有兩個姓李的後生也都圍在李璟旁邊。剩下的則都是姓王的,他們並沒有跟著李璟,而是都和王良湊在一起,算是一個小團夥。一來王良與他們都是王姓,二來李璟是個書生,而那王良卻畢竟有過在鎮上當過差的經歷,那幾個王家後生們便都把他當了頭。

    十個新丁明顯的分成兩伙,不過那個山羊鬍子的文吏與那個挎刀的軍官卻是視而不見。文吏騎了匹大青花騾子,那軍官則騎了匹黑色的戰馬,兩人騎在隊伍前面,卻也並不交談,一路上沉默著。

    李璟一路上早就在暗中觀察著這兩人,通過王老村長先前的交待,他只知道這文吏是方登縣的佐吏,姓張。佐吏不是官,而是吏,屬於連流外都算不上的雜任。不過在縣衙中卻也很重要,位在主薄、縣尉這些有品官之下,在有品級的官員之下,僅次於李璟父親曾經擔任過的縣錄事職位,屬於有實權的吏目。

    另一個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軍官,王老村長也只知道他姓王,據說好像是很有來頭。好像是青州一位將軍的族侄,現在登州府聽差,具體什麼官職卻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張佐吏對那軍官很是客氣。

    由於一路上大家戀戀不捨離家,一步三回頭,從午時走到傍晚,也才不過走了十多里路。看著離赤山鎮還有近十來里路,那個一直彷彿在馬上打瞌睡的軍官卻突然下令停下來。

    「就在這裡歇休片刻,抓緊時間飲馬喂食。」

    張佐吏抬頭看了看天色,見太陽已經垂西,走到軍官身邊輕聲道:「陪戎,馬上就要天黑了,現在歇休一會就趕不及進鎮上了。前面只有十里了,讓大家再加把勁,等進了赤山鎮再歇休吧。」

    王校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跳下馬來。王良立即一臉賤笑的小跑上前,點頭哈腰的把自己的水囊遞了上去。接著雙打開一個布巾,取出兩個顏色金黃且香噴噴的胡麻餅,獻寶一樣的獻給王校尉與張佐吏。

    李璟一眼就認出了那胡麻餅是母親韓氏與大嫂她們趕做出來的,韓氏特意從王家借了些羊肉和麥粉,每個胡麻餅都堪稱豪華型。用羊肉一斤,一層一層鋪在和好的麥粉當中,在餅的隔層中夾放椒和豆豉,然後用酥油澆灌整個餅,然後放入火爐中烤,烤到五成熟的時候就取出來。

    麥香、羊肉香、酥油香、椒香和豆豉香,香味噴薄而出,韓氏一共做了十個,每個都有差不多三斤重。十個餅給了李璟三個,還給了小石頭三個,反倒是王良那個狗東西卻獨得了四個。這讓李璟一度十分不爽,不過最後還是暫時忍了,既然一起參加團結兵,還怕沒機會除掉這狗東西。

    這豪華型胡麻餅李璟記憶中也只吃過一回,還是父親李綱升為縣錄事時,全家才奢侈了一回。這珍貴的餅他放在包袱中,根本捨不得拿出來吃。那王良卻倒也舍得,居然拿出來獻媚,討好兩個上官。

    韓氏做的胡麻餅確實色味俱全,王校尉與張佐吏都被這餅給誘住了,兩人一人抓起一個,張口就咬。

    王校尉一邊猛咬胡麻餅,一邊含糊不清的對張佐吏道:「我知道你擔心怕天黑前趕不回赤山鎮。放心,就算真趕不回又怎麼了,咱們又不是客商馬隊,還怕山賊打劫不成?」

    「事先說好的今晚要到赤山鎮歇休的,清寧鄉其它各村徵召的團結兵也要到赤山鎮上集合的。山賊我倒是不怕,怕的還是沒按時匯合,上面怪罪下來啊。」

    「上面怪罪,誰是上面?你還真拿雞毛當令箭了。」王校尉咬著噴香的胡麻餅,大塊朵頤。

    張佐吏道:「陪戎乃是上差,自然是不用在意這些,只是小的不過是小小的佐吏,卻是承擔不起這些責任的啊。」

    一席話,說的王校尉也是點頭,手裡拿著餅點頭道:「罷,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事關老哥前途,兄弟我也不好自作主張。看看馬驢喂飲好沒,好了就馬上繼續趕路,天黑前要趕到赤山鎮過夜。」

    李璟雖然以前讀書,但後來也跟著哥哥習武,又幫著在家耕種幾年,這副身體結實無比。走了半天的路並沒有半點疲憊,甚至他連那馬都沒舍的騎一下,心裡不過是有點離別的情緒罷了。剛過了點水,吃了塊炊餅,又精神頭十足了。聽到催趕路,便起身去解馬,一邊招呼著小石頭去牽驢。

    只是他一抬頭,卻驀然發現前面的那片林子裡突然幾道明光閃爍了幾下。光芒一閃而逝,李璟心裡卻突然翻起驚天大浪。小石頭和李秋生還茫然不知的站在那裡,李璟猛然一躍,一把將兩人揪住按倒在地,嘴裡沉聲輕喝道:「趴下,不要聲張!」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01
第19章 遇匪

    林中那幾點閃爍的幽光,讓李璟心頭一顫。

    李璟自幼習文,後來隨兄練武,閒暇之時,也長隨兄長背著弓上山打獵。他反應迅速,目光敏銳。剛剛那閃爍的光芒,他第一眼就認出了是刀鋒劍尖上反射的光芒。而且十分奇怪的是那光芒不是一點,而是數點。

    那不是一個人,更不可能是獵戶。

    不是獵戶而且不止一人,還拿著刀兵躲在從人身後的林子裡,他們是什麼人,李璟心頭已經立馬得出了結論。

    山匪、馬賊!

    清寧鄉因為靠海,且又有赤山浦這樣優良的海港,一向比較富裕。不但當地百姓比中原其它地方要富足,且因為有赤山浦,這裡常年不斷有各地客商往來。有一個繁華的海港,百姓富了,客商多了,自然也就吸引了那些馬賊、山匪。

    雖然朝廷在赤山浦建了赤山軍鎮,但依然是擋不住那些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清寧鄉一帶雖因有赤山軍鎮駐守,附近並沒有什麼成氣的大股盜匪。可依然還有不少經常流竄做案匪徒,他們大多在其它縣鄉山林中立寨,然後不時的流竄過來做案。綁票、搶劫也是時有發生。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如王李村,便修為村牆村門,並有護村村丁輪流防守。李璟以往聽說過許多這些盜匪的故事,卻不料今天自己給遇上了。更要命的是,來者不善。他們有十二個人,還有幾匹馬和驢馱,對方卻也敢打主意,更說明這夥人來頭不小。

    李璟心中猜測,對方可能是把他們當成了一支商隊了。他們這十二人,李璟和王校尉都有馬,另外王佐吏和王良還一人有頭騾子。外加上五匹驢,以及村民湊上來的裝備錢的兩百多匹帛,以及一些土產等,五頭驢馱的滿滿的。而他們十二個人,除了王校尉和李璟一人腰上掛了把橫刀,其它人全都是空著手,一看就極易讓人誤認為是商隊的馱夫。

    李璟第一時間判斷對方是盜匪,但卻也並非百分百把握。他沒有大喊出聲,也怕看錯。但他卻第一時間將小石頭和秋生給撲倒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多分小心總是沒錯的。至於其它人,李璟暫時顧不上。

    對面的林子中,果然藏著有十來個人。人人都是短褐胡裝,手提刀槍棍棒各式武器,一個個凶神惡煞。

    「大當家的,他們好像發現咱們了,你看,那個白臉的和另外兩個趴下了。」

    「他娘-的!」被叫做大當家的那個傢伙,卻是長的瘦精無比,顴骨凸出,還偏偏配了個猴腮。更加奇特的是,這人明明是個四十左右的大老爺們,可身上卻偏偏穿著一套碧色的女人婚服,如此一來,整個人不但奇醜無比,而且不侖不類。

    「大當家,搶了他們吧。這可是群肥羊,你看他們有兩匹馬兩匹騾子還有六頭驢呢,另外還有六馱的貨呢。」一個刀疤臉山匪輕聲道,眼中滿是貪婪的色彩。

    穿著女人衣服的猴腮臉大當家猶豫不決,搖頭道:「咱們這次可不是來捉羊的,咱們可是得『鎮東海』的英雄貼來幫忙的。這節外生枝,怕誤正事啊。要壞了『鎮東海』的事,咱們可擔待不起啊。」大當家心裡也想要劫下這群肥羊,奈何又有些擔心其它的事情。

    那個刀疤臉明顯有些不甘,眼珠子骨碌一轉,馬上想出一計道:「我當然也知道鎮東海的事情要緊,只是你看如今那肥差已經發現咱們了,要是放過他們,只怕他們跑去赤山鎮報信啊。那樣一來,才是真正壞大事了呢。咱們下去殺了這些人,不算打劫,而是省得走漏了鎮東海要辦的大事消息啊。」

    猴腮臉聞言心中一動,一張尖嘴不由咧了開來,大手重重的在刀疤臉肩膀上一拍,「二當家的說的沒錯,咱們西火寨可不是非要做這筆買賣,實是擔心走漏了消息,不得已而為之嘛。哈哈哈,弟兄們,開張了。」

    李璟心潮起伏,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突然有一陣陣的發抖,不由控制。

    他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他會不會死在這裡?他真的要死了嗎?或者這本來就是一場夢,現在終於到了夢要結束醒來的時候了?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趴在地上,李璟甚至能聽到自己胸口那砰砰的跳動聲。

    突然間,他想起了韓氏,想起了守寡苦命的大嫂二嫂,還有兩個妹妹四姐五姐,另外,還有那個已經成了他妻妾的桂娘和婉兒。原本他表面上雖然十分尊重韓氏她們,可心裡卻多認為是代這副身體所做的本份。直到現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他捨不得李家眾人,他捨不得桂娘與婉兒,他不想就這樣死去,或者說他不想這夢醒來。

    秋生和小石頭還疑惑不解的在掙紮著,其它幾個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上路的後生也轉過頭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王良看著李璟三人姿勢難看的趴在地上,不由的露出冷笑。正準備向王校尉和張佐吏他們說李璟幾句壞話,卻茫然發現那個一路上都有蔫蔫的王校尉,眼睛突然睜的大大的,炯炯有神。整個人彷彿一頭突然醒過來的豹子,全身都崩緊了起來。

    倉啷!王校尉猛然拔出了他腰間的橫刀,大喝一聲:「趴下!」

    王良扭過頭,正好看見一個穿著碧綠婚服的女人從林中跑了出來。

    不,不對,那個女人手中提著刀,而且怎麼長的那麼的難看,好像還長著鬍鬚。這究竟是哪家的女兒,長的這麼醜怎麼可能會有人娶她?王良腦中突然閃過無數亂七八糟的想法。

    然後,更多的人從林中跑了出來。一個臉上有條猙獰大疤痕的男人突然張弓搭箭,弓被拉開,然後

    這個時候王良終於明白王校尉突然喊趴下是什麼意思了,也終於明白了李璟先前那個奇怪動作的原因了。

    「該死的,他們碰上盜匪了。」王良只來的及在心中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後就感覺左肩膀突然被一股大力擊中,整個人平沙落雁式的摔在了地上。

    屁股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堅硬的土地差地讓他屁股八瓣開花。但是此時,肩膀上傳來了更劇烈的疼痛,他一轉頭,便看見自己的肩膀上正插著一支明晃晃的羽箭。箭支入肉極深,一行殷紅的鮮紅已經流淌開來,染紅了他那件今天才第一次穿的灰色圓領長袍。

    突然的中箭,劇烈的疼痛讓王良的腦子突然一下子炸了開來,這一下,他心中極度恐懼,完全不知所措。躺在地上,驚恐的如殺獵般的尖叫起來。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02
第20章 力挽狂瀾

    匪賊只有十人,比李璟他們還要少兩人。可匪賊的第一輪攻擊,李璟這邊就已經有數人中箭。在王良那殺豬般的叫聲中,一直跟著王良的那幾個後生此時更加的慌亂了,有的跑去拉王良,有的更直接轉身逃跑,卻沒一個聽從王校尉的命令趴下來。

    嗖嗖的箭支射過來,那些亂跑的人先後中箭。更多的慘叫聲傳來,四處一片驚恐,彷彿突然墜入無間地獄。

    匪賊的第一輪箭已經射完,狂妄的匪賊見這群肥羊果然嚇的如羊羔一樣時,便箭也不再射了,收起弓箭,提著刀槍棍棒直衝而來。

    王校尉提刀從地上猛然躍起,一邊提刀直衝穿著女人衣服的猴腮臉,一邊大吼道:「操傢伙併肩子上!干死他們。」雖然心底他已經對這群剛徵召的團結新兵沒抱半點期望,可是這個時候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李璟一把將腰畔的橫刀抽出來交到小石頭的手上,又把刀鞘給了小木匠秋生。

    「你們兩個守在我面前,護著我!」

    說完,李璟迅速的將身上的角弓取下,李璟手中的這張弓是一張角弓。唐代的弓分為長弓、角弓、稍弓和格弓四種,長弓用作步戰,角弓用於騎戰,稍弓和格弓是狩獵用弓和皇朝禁衛軍用弓。角弓本為是騎射之弓,這弓是李家祖傳下來的弓。李家祖上世代從軍,本來有全套的鎧甲武器,其中就包括橫刀、馬槊、長弓、角弓、長矛、銅鐧等。只是後來隨著李璟祖父戰死沙場,這些也大多沒於戰場,獨留下了一把備用角弓。

    這把弓雖是備用,卻是十分珍貴。那弓角就是用一對犀牛角所制,角長二尺五寸,據說光這兩隻角,就能值四頭牛的價錢。在傅角被筋的弓管還用如上好水色絲線緊密纏繞。弓臂上還塗有清漆,以防霜露濕氣的侵蝕。這把弓製作就用了三年,加上那些干角筋膠絲漆等物,雖只是當初祖上所用的備弓,卻也是極其名貴,為李家的傳家之物,李家幾次艱難的時候,都沒舍的賣掉。

    李璟以前與兄長習武時就勤練弓箭,雖然用的是練習用的練弓,可這把弓也用過多次,十分熟悉。

    角弓在手,頓時以前無數次練習弓射時的整套標準動作湧入腦中。

    前腿伸,後腿弓。

    李璟心中默念家傳使弓口訣,「前腳如撅,後腳如瘸,雙腳八字不就,十字不成。肘腕彎要緊,弓弦挨右腮。右睛聚大眼角,左睛聚小眼角。肩高肘高虎口三點成一線,肘高向上,手頭要直則力在虎口。右手食指指頭垂下、左手大指壓中指立平,虎口要緊,箭鏃至中指末。」

    默唸著射箭口訣,李璟已經套上了骨制的韘。韘也就是扳指,不過不是後世滿清的那種桶形扳指,而是漢式的坡形扳指。拇指壓弦,食指中指壓住拇指。整個人屏神靜氣,這一刻李璟無比的平靜,彷彿整個人都置身於戰場之外。

    王小石頭和李小木匠兩人一人握橫刀,一人握刀鞘,臉上滿滿了惶恐。要不是李璟如此的鎮定,他們早已經在打抖的腿說不定就要撒開丫子跑了。

    「秀才哥,賊人上來了,快射啊。」一名提著一枝長槍的盜匪正直奔而來,小木匠驚惶的喊到,聲音都打顫了。

    李璟不為所動,弦已拉開,弓如滿月,可他卻沒有立即射出去。那個盜匪猙獰的面孔越來越近,李璟的氣息卻越來越平穩。終於,他完全調整好了自己的氣息,到了最佳的時候。

    嘣的一聲,弦如霹靂作響,那支尾部綴著白色鳥羽的箭支如電射出。

    李璟依然保持著射出那支箭時的姿勢,心中緊張的等待著戰果。李璟以往用弓打獵,準頭極佳,不但能射中兔子獐子,甚至連天下的大雁也能射下。可這畢竟是射人,尤其還是頭一次,李璟心裡也有點緊張。

    那盜賊與李璟相距不到二十步,這樣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弓弦響起,羽箭從那名正提槍狂吼的盜匪張開的口中呼嘯穿入,直透腦後。

    「射中了,射中了,秀才哥射中了。」小木匠激動的喊起來,聲音中都帶著哭腔,說出清此時他到底是什麼情緒。

    看著那箭從那盜匪口中透過,直透腦後,李璟心裡有點反胃。但他強忍下去了,他告訴自己,此時還是戰場。容不得半點馬虎,雖然他射倒了一下,可另一邊王校尉卻已經陷入了圍困之中。

    李璟迅速從箭壺中又取出一支箭,這次的速度提升了許多。

    搭箭,張弓,開弓!

    十幾步外又是一個人應聲而倒,這次卻是正中胸口。盜匪們雖然強悍,但卻並沒有鎧甲,連那大當家的都沒穿甲,在李璟犀利的箭下,那人直接斃命。

    咻,又是一箭射出。李璟將一個正高高舉起橫刀,向王校尉背後劈去的山匪送入地獄。

    猴腮臉此時也注意到了李璟這個箭手,不由惱怒的大吼道:「老二,帶兩個弟兄先做了那箭手。」

    這比買賣開頭做的一切順利,幾箭就嚇唬住了那群毛都沒長齊的馱夫。唯一一個拿刀衝上來的,還被他們圍住了,雖然那人武藝有些出乎意料,可他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大蟲也架不住群狼啊。卻不成想,那個最早發現他們一直趴在地上的傢伙,居然還是個神箭手,一下子就干掉了他三個兄弟。

    「揀地上賊人的長槍,都圍到我身邊來。」李璟一聲大吼,他已經看清,那些同村雖然躺了一地,鬼叫狼嚎的,可真受了致命傷的卻沒,大多只是不緊要處中了一箭,血雖流的嚇人,一時卻是死不了的。這些都是同村夥伴,李璟不能置他們不顧,而且雖然他射死了三個,對方也還有七個,李璟必須得把自己人組織起來,才能擴大勝算。

    刀疤臉帶了兩個手下,直衝過來。面對李璟的神射,這個老練的亡命之徒也有了準備。三個盜匪先是趕了李璟他們的馬騾驢子衝過來,然後又一人拿了一匹帛擋在面前做盾牌,然後才提著刀槍衝了過來。

    李璟連向那刀疤臉射了兩箭,可那傢伙極其敏捷,居然兩箭都避過去了,只是造成了一點擦傷而已。等李璟想先解決另外兩個匪徒時,對方卻已經衝到了近前。

    李璟這邊,此時聚齊了五六個人,可武器卻只有兩把長槍一把橫刀和一把刀鞘,另外就是李璟手上的弓。

    「大家聽我喊一二三,一起刺。」退無可退,李璟唯有大喊道。

    「一二三,刺!」看到那刀疤臉兇殘的猛縱身跳起一刀劈砍過來,李璟連忙大喝。

    小石頭他們雖然心中恐懼,可此時見李璟先前連射殺三人,心裡也把李璟當成了主心骨。李璟一喊刺,兩個持槍的立即猛的向前捅去,小石頭和小木匠也拿著刀和刀鞘狠狠的向前劈砍。

    李璟五六人齊聲大吼,聲勢一時巨大,那刀疤臉被嚇了一跳。見長槍遞到面前,空中一時無法換招,立即將手中用來擋箭的一匹帛猛的擲向眾人,然後一聲大吼,大槍向地上一刺,生生的止住了撲上去的勢頭。

    小石頭等人刀槍頓時一齊落空,李璟卻早在等著這個時機,剛搭好的箭頓時離弦而去。剛逃過長槍穿刺的刀疤臉一時不及,啊的一聲慘叫被射翻在地。另兩個賊匪見彪悍的二當家被射翻,也不知道生死如何,頓時一驚,膽怯下轉身就退。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06
第21章 勝

    齊魯之地,本是禮儀之鄉,但經歷隋末唐初的大戰亂以及百年前的安史之亂,黃河以北的燕趙之地無數百姓南遷。甚至還有許多是當初從遼西遼東一帶浮海西渡而來的,大量北地人湧入,使得原本崇文尚禮的齊魯之人,也增染了幾分尚武之風。

    王李莊的男人,基本上都從小練過武、習過拳腳棍棒功夫。雖然不說人人都如李璟一般的能騎會射,但卻也大都是身體健壯,習得槍棒。只不過這些年青後生雖然各個都習得武藝,可當他們第一次面對那些亡命的山賊之時,卻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本領。被那些面目猙獰的山賊一沖,便全縮了膽。

    好在李璟連續射倒三個,又在他的喝令下,幾個年青人漸聚成一團。此時見李璟不但再發一箭,將對方那個頭目給射翻,而且另外兩個山賊嘍囉也沒了先前的氣勢,轉身而走之時。他們心底的那份勇氣終於激發了出來。

    握著揀來的長槍,李小山追之不及,大喊一聲,扭腰揚臂,猛的就將那白臘桿長槍向其中一個盜匪投了出去。

    另外一個拿槍的細狗子也有樣學樣,同樣大叫一聲奮力將長槍拋了出去。

    相距不過數步之遙,李小山和細狗子的長槍都射中了目標,兩個正逃跑的山匪哎喲一聲被射倒在地。小石頭和小木匠提著橫刀和刀鞘就衝了過去。

    「別打死!」李璟忙在後面大喊一聲,追了上去。

    不過他喊的有些晚了,兩個傢伙一個被李小山投出的槍直接射中了後心,當場沒命了。剩下的一個被槍射中了後腰,鮮血染紅了大半個身子,本來還有半條命的,不過小石頭下手極快,已經在那傢伙的脖子上補了一天。現在那傢伙就如同被割開了脖子的羊一樣,用著最後的一點力氣伸著兩腳亂踹的掙紮著,不過隨著血越流越多,他的掙扎也越來越無力。

    小木匠見小石頭和小山、細狗子他們都一人殺了一個,正急忙拿著橫刀鞘當作刀猛砍中了李璟一箭的刀疤臉,打的他滿臉是血。

    「停手,別打死了!」李璟大喊,他已經看出這個刀疤臉是個頭目。眼下王校尉他們還被圍著,李璟就想拿這刀疤臉當籌碼,暫時結束這場混戰。

    李璟一把拎起刀疤臉,見他雖然滿臉血液,恐怖無比,但眼睛還是睜開著,口鼻也還有氣息,心中總算放了點心。拎著刀疤臉,他迅速的掃了一眼場上,王校尉舞著橫刀正招架不迭,兩個王姓後生一人舉著一根木棍左揮右舞,守在王校尉的背後。另外王良和張佐吏則與另兩個後生卻縮在另一邊。

    「都住手!」李璟大吼一聲。

    乒乒乓乓的響聲漸停,那四個圍著王校尉的賊人看見刀疤臉他人不但沒有解決那個箭手,反而只剩下了一人,還被那箭手抓了俘虜,不由嘴角抽動起來。

    「不想他死的,立即停手。」李璟從小石頭手中拿回了橫刀,刀刃就死死的貼在刀疤臉的脖子上,由於靠近的太近,刃鋒割破了皮膚,一條紅線順著刀疤臉的脖頸流下。

    穿著女人婚服的猴腮大當家不怒反笑,仰天哈哈大笑:「老子做了十幾年的買賣,卻不料今日反被鷹啄了眼。好,好,好!」就在眾人都被他的話語給吸引住了之時,另外三個本來已經停了手的賊匪卻突然出手,刀槍直指王校尉背後的兩個後生。兩人剛才都已經鬆懈了下來,悴不及防,慘叫兩聲,都被打倒在地。

    賊匪打倒了兩個後生後,並沒有停,而是再次攻向王校尉後背,那個大當家的也是突然出手,王校尉混戰半天,身上挨了數道傷口,此時腹背受敵,以一敵四,再堅持不住,手中橫刀被長槍挑落,猴腮臉的槍尖抵住了他的喉嚨。

    另外兩個盜匪轉身走到受傷的王良等人面前,將手無寸鐵的幾個傷員趕到了王校尉身邊。

    猴腮臉獰笑道:「小子,你捉了我們一個兄弟,我們卻捉了你們七個。識相點,馬上放了我兄弟。」

    李璟打量著場上形勢,眉頭微皺。場上的形勢有點微妙,李璟他們這邊,除了跟著李璟的小山他們一起五人都完好無傷外,剩下的七個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勢,且都落入了盜匪的手中。

    而另一方面,盜匪一開始將目標定在了王校尉身上,使得他有機會發箭射死三個。後來小山、細狗子他們又打死兩個,再加上受傷被他們抓住的刀疤臉。十個盜匪死了五個,還被他們控制一個。對方只剩下四個,李璟這邊卻有五個。

    「我們互相放人,然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自己這邊有七個人在對方手中,李璟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開出條件。

    「換人可以,但是只能一換一。」猴腮臉冷冷的笑道。

    這個要求李璟自然不能答應,眼下全靠這個俘虜他才能讓幾個盜匪停下來。如果把他放回去了,對方肯定會馬上把落在他們手上的那些人全殺了洩憤。

    「不行,要放全放,少一個都不行。」

    「你休想!」

    雙方互相不同意對方提出的條件,一時疆持著。李璟眉頭緊皺,如果直接強打,他們這邊五人眼下都有了武器,五把長槍,他自己還有橫刀弓箭,以五對四,可以一拼。但現在不但還有五個同村夥伴在對方手中,而且連兩個上官也在對方的手中。一旦對方先殺了人質,到時就算他全殺了這伙盜匪,也一樣沒法善後。

    「放開二當家的。」一個賊匪大喝道。見李璟不為所動,那傢伙心一橫,一刀就紮在了身邊王良的大腿上,王良如殺豬一般的慘叫起來。

    李璟見狀,二放不說,提刀就將刀疤臉的一隻耳朵給貼著頭皮削飛了。比狠,李璟自然不怕。如果對方拿別人下刀,他還會擔心顧忌。可既然對方好死不死的選到了王良,李璟便無所顧忌了。最好是逼的對方把王良給殺了最好,他還省了回事。

    刀疤臉掉了一隻耳朵,嘴裡倒吸著冷氣,面上還死撐著:「有種你再把另一隻也給削了」

    話未落,李璟手起刀落,將刀疤臉剩下的一隻耳朵也給削了。

    「把我們的人給放了,退後二十步,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李璟儘量裝做冷酷無比的樣子喝道。

    猴腮臉也被李璟這幾下動作給驚住了,從來都只有他們這些盜匪們刀尖舔血,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和別人比狠。卻沒有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了一個更狠的。

    「大哥,動手,殺光這些驢日的,給兄弟我報仇,殺光他們」刀疤臉大吼著叫道,脖子上青筋直立,臉漲的通紅。

    猴腮臉陰晴不定,目光如刀一般的死死的注視著李璟。

    李璟也一直注視著猴腮臉,見到他渾身顫抖著,提刀的手指突然變得骨節發白。

    李璟猜測到了猴腮臉要動手的意思,連忙衝著王校尉大喊:「動手!」

    李小山和細狗子、小石頭、秋生四個人早就密切關注著李璟,一聽他喊動手,再無二話當即沉腰扭胯振臂,啊的一聲吼叫就將手中標槍直射而去。

    四把大槍並沒有分射四人,而是兩人一組同瞄一人。這是李璟剛才的吩咐,一人射一個,雖然打擊範圍更廣,可卻並不保險。而兩人一組射一人,雖然只能瞄準兩人,但命中機會卻能增加一倍。如今的情勢,只要哪怕能當場射殺掉一人,也是極大成果。

    李璟的判斷很準確,他喊出攻擊命令之時,猴腮臉緊握刀把,猛的揚起向一側的王良脖子一刀劈下。關健時候,王校尉猛的踢出一腳,雖然挨了另外一人一刀,可卻把那猴腮臉對王良必殺的一刀踢偏了一點。本來斬首的一刀,最後砍在了王良的膀子上,把他的一條手臂直接砍斷。

    「兄弟,殺光這些驢日的,救回二當」猴腮臉提著染血的大刀叫道,只是話還未說完,忽然一支帶血的箭支透胸而過,將他的話打斷。猴腮臉的刀猶自舉在半空中,卻再也沒有落下。嘴裡哼了幾哼,頹然跪倒在地。

    小石頭他們的四把投槍,射中一人,將其直接射殺。王校尉與其它團結新兵正好拔起小石頭他們射過來的長槍,轉身就與剩下的兩個盜匪殺做一團。李璟在後面張弓搭箭,覷準了機會便放冷箭,片刻後,終於將匪徒全部擊斃。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12
第22章 軍功五等

    道路上一片血腥,最後只剩下被捆縛著的刀疤臉二當家。十個悍匪最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被削了兩耳的刀疤臉見李璟他們將猴腮臉他們全部斬殺,似乎有些不收置信。

    李璟從猴腮臉背上拔出了羽箭,一臉兇狠的向著他走去,那支剛拔出的箭尖上依然滴淌著大當家的鮮血。一直硬氣的刀疤臉似乎崩潰了,心中最後的那點悍性也漸漸消失。

    李璟站在刀疤臉面前,李石頭和秋生立即一左一右將刀疤臉按住,踢打其跪在李璟的面前。

    刀疤臉全身發抖,仰視著李璟,顫抖著道:「你們居然殺了我們西火寨的這麼多兄弟,還殺了大當家,西火寨的兄弟不會放過你們的。」

    「西火寨不會放過我們?連你們大當家都死在了我們手裡,你以為我們會怕剩下的那些嘍囉嗎?」

    「不光是西火寨,這次我們是接了鎮東海的英雄貼來的。殺了我們,你們便惹上了鎮東海,他們會給我們報仇的。」刀疤臉早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最後的時刻,他的目光中全是歹毒。

    李璟雙手握著直直鋒刃的橫刀,斜斜的刀尖直抵刀疤臉的頸腔,雙手用力,橫刀自上而下緩緩插入刀疤臉的胸腔之中,直沒至刀柄。

    刀疤臉喉嚨裡吱唔著已經發不出完整的聲音,鮮血不斷的從他的口中湧出,他面色脹的通紅,額頭青筋直露。李璟用力猛的往上一抽橫刀,一股鮮血噴出,刀疤臉的全身力氣也生機似乎也隨之這一抽而脫離軀體。他的面孔扭曲,身體乏力,最終他失去了全部力氣,雙手無力垂下。整個人撲倒在地上,雙眼漸漸無彩,只剩下軀體最後不時的抽搐一下。

    將橫刀在刀疤臉上擦拭了幾下,李璟收刀回鞘,冷哼一聲道:「管你是西火寨,還是鎮東海,既然對上了,那就是你死我活。」

    當橫刀收回刀鞘中後,李璟的全身力氣也彷彿消失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都有一種脫力的感覺。除了無力,心中卻又一些熱血沸騰的激昂,久久無法消逝。

    這種血與刀的博殺,驚心動魂,卻又讓李璟心中激起一股難以平息的感覺。這彷彿是早已經沉浸,一直在等待著覺醒的力量。難道,他所期待的就是這些嗎?

    其它人也比李璟好不到哪裡去,小石頭、秋生、細狗和小山四人都沒有受傷,可四人此時卻全都呆坐在地上,感受著第一次戰鬥,第一次殺人後的身體反應。

    其它人,情況則要慘的多。王校尉身上傷了七八處,此時正躺在地上由只受了點輕傷的張佐吏包紮。另外受傷最重的是王良,被砍掉了一條手臂,另一處肩膀還受了一處箭傷。其它四個王姓後生,一個腿上中了一刀,另一個小腹中了一槍,其它的兩個則都只是中了輕微箭傷。

    就這一戰,李璟已經看出了不少的問題來。王李村十個新兵,其實底子都不錯。可在關健之時,小石頭他們因為跟著自己,沒有亂跑,擰成了一股繩,結果最後不但沒受傷,還殺了敵。而王良他們根本就沒有個指揮的主心骨,一遇匪徒就四處亂跑,結果成了一盤散沙。如果不是王校尉拚死抵抗那麼久,估計今天大家都得完。

    此時回憶起來,李璟都還覺得大家能活到現在簡直有點奇蹟的感覺。一個軍官和一個文吏帶著十個連武器都沒的新兵,被十個悍匪伏擊,最後居然沒死一個,反而全殲了匪徒,這結果說出來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璟還在回憶總結著這場戰鬥,已經粗粗包紮了一下的王校尉卻是已經主動走了過來。

    「兄弟剛才真是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啊!了不得,兄弟不但有一手神箭術,更加難得的是這份沉著冷靜,今天要不是你,我們可就全要喪身於此了。」王校尉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大聲稱讚道。

    李璟連忙起身,彎腰行了個拱手禮:「王校尉謬讚,卑下愧不敢當。」

    「客套了,老哥我姓王名重字巨美,要是兄弟不嫌棄,以後就直接叫聲兄長即好。」王校尉熱切的道。

    「小的豈敢高攀,你是校尉,而我只是一土團鄉夫而已。」

    「不過是一個從九品上的陪戎校尉而已,一個芝麻粒大的小官,不足為提。倒是兄弟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一人力斃五賊,且有兩個還是西火寨大當家和二當家。這西火寨哥哥也早有耳聞,據說是方登縣一股積年老匪,經常四處流竄劫掠,剿之不盡,卻不成想,如今居然亡於你我兄弟之手。」

    「朝廷對殺敵剿匪向有規定,團結兵軍功列五等,第一等,絹50匹;第二等,絹30匹;第三等,錢10貫;第四等,錢5貫;第五等,錢3貫。一般戰場斬敵一首級,為第四等,以上依次類推。兄弟這次當立第一等,賞絹50匹.而且不光是賞錢,至少也得授個從九品下的陪戎副尉,說不定,有可能一次性就直接授一個陪戎校尉,那咱們可就是同級了。」

    晚唐之時,朝廷與各藩鎮對於將士們的殺敵戰功,都有了明碼標價。王重所說的這個標價還只是土團的軍功標價,實際上禁軍與官健的殺敵軍功標價是高於土團標價至少一倍的。

    李璟心裡暗自計算了一下,現在每匹絹值八百錢,五十匹可就值四萬錢。錢還是小事,最讓他心裡激動的是有可能直接晉陞官職。要知道雖然如今各藩鎮都拿土團當職業軍來用,可實際上土團是不屬於在籍兵員的。所以土團一般也沒有正式的官職,除非是打仗立功。

    陪戎副尉是從九品下的武散階,並不是一個實職,只是一個明定品級的散階。而且還是大唐流內九品三十級官職中,最低的第三十級品級。但至少,這是實打實的流內品級官階。李璟的父親努力了一輩子,也不過是一個流外的雜任縣錄事,連從九品下這樣最低的官階都沒撈到。而現在,李璟第一天從軍,就殺了五個賊匪,不但有可能得到四萬錢的賞賜,還有可能直接升上從九品下的散階,這讓他如何不高興。

    「這一切全憑校尉指揮有方,安排妥當,身先士卒,帶領我等拚死博殺,才有此功績。小的們豈管貪功,一切都是校尉功勞。」李璟謹慎的道,雖然短短時間接觸,他覺得這個王校尉還是個不錯的軍官,但也還是小心為上。

    「跟我別說這些客套話,要不是你,老子這條命早沒子。我謝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搶你的軍功呢。我記得你好像叫李璟對吧,不知道表字什麼?」

    「小的姓李名璟,表字季玉,家中排行老三。」

    王重點了點頭,「季玉,真是塊上好的璞玉啊,假以時日,必不可限量。好了,我們還是先打掃下戰場,先回赤山鎮吧,免得再出意外。」

    李璟正要回應,卻突然聽的一陣掌聲響起,然後一個渾厚的聲音緩緩道:「看來這裡剛剛發生過一場好戲,可惜某來晚一步了,諸位何必就急著走呢!」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13
第23章 鎮東海

    聞得此聲,李璟與王重等人齊齊變色。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旁邊居然還有其它人在。

    李璟迅速摘弓搭箭,做好了戰鬥姿勢,然後將目光牢牢的鎖定了道邊的小樹林。小樹林裡走出一行人來,面對著李璟等人的全神防備,他們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就那麼大大方方的從林中走出,甚至連武器也沒拿起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這是李璟對這行人的第一印象,對方人很多,足足上百人。而且這些人也肯定不是什麼獵戶商行,因為他們雖然同樣沒有穿鎧甲,可卻人人帶著兵器。有刀有槍,甚至還有不少人個舉著團牌。更加讓李璟暗吸冷氣的是,這上百人的隊伍,居然人人背後都背了一張弓。

    如果這些人剛才要對他們不利的話,只須躲在林中來幾輪齊射,只他他們這十來個人就全報銷在這裡了。

    這些人出了樹林之後,很自然的就將李璟等人全包圍在了一起。

    然後隊伍中走出幾個人,他們直奔地上還來不及處理的那些盜匪屍體,一一檢查。

    「三哥,是西火寨的大當家猴子和他們的二當家刀疤,一共十個人,全死了。」一個乾瘦的半老頭回到隊伍中間,向一個身著錦袍的大漢報告道。

    「哦!」錦袍漢子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笑道:「這群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姚四,你帶幾個人挖個坑把他們埋了吧,也算是他們的歸宿了。」

    王校尉見這群突然出現的人,至始至終連正眼都不瞧他們一眼,心裡已經是有些煩躁起來,這種被提在半空的感覺讓他忍不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我們是登州團練使大人麾下,還請行個方便。」

    錦袍漢子笑道:「好說,好說。你先和我說說,就憑你們這群烏合之眾,是怎麼將猴子和刀疤他們這群人殺死的?你們伏擊他們,還是什麼?」

    王重一揚頭,道:「是這群匪徒在此伏擊我們,不過卻被我們這群烏合給全滅了。」王重說到烏合之時,特意加重了幾分語氣。

    「我不信。」錦袍漢子搖頭,「西火寨雖然一向不成什麼氣候,可好歹也是立了十幾年的字號,怎麼可能伏擊你們,卻反被全殲?你說實話,我就放你們走。不然」

    這時,剛才因斷臂昏迷了許久才醒過來的王良突然大聲喊道:「我告訴你們全部經過,你們放我走。」

    「好,只要你說出實情,我放你走。」錦袍漢子對著王良笑道。

    王良用那還剩下的一隻手臂猛然指向李璟,大叫道:「是他,都是他。是他用箭先射殺了三人,然後又放箭射死那個疤臉捉了他,並帶人殺了另外兩個。然後拿那個刀疤要挾放人,卻又突然趁那個猴腮臉不注意動手殺了他們。都是他,他一個人就直接殺了五個,刀疤臉和那個猴腮穿女人衣服的都是他射死的,另外還有三個也是被他帶人殺的。」

    王良已經認定這群人不是官兵而是和剛才的那群盜匪一夥的,他把自己斷臂之事全怪在了李璟身上。他認為,如果不是剛才李璟拿那刀疤要挾那個穿女人衣服的猴腮臉,那猴腮臉就不可能砍斷他的手臂。如果李璟早答應猴腮臉,拿刀疤換他,一切就沒事的。眼看著才殺了一夥盜匪,又來了一群更多的匪賊,王良絕望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要先把李璟給托下水。

    錦袍漢子抬眼掃視著李璟,目光中似乎有些不肯相信。先前那個檢查屍體的乾瘦傢伙對他道:「猴子和刀疤確實是中箭死的,還有三個也是中箭死的,另外還有兩個有箭傷。」這句話一說,便算是證實了王良的話。因為,李璟一夥人中,只有李璟一個人手上有副弓箭。

    「你,過來。」錦袍大漢身旁的一個傢伙衝著李璟一聲大喊。

    李璟手裡緊緊的握著弓,此時心中充滿憤怒與無奈。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對於這群身份不明的傢伙,李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最後,李璟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看你不過還是個娃娃,怎的猴子和刀疤居然都栽你手上了呢。小子,看你有緣,不如以後就跟著我好了,保你吃香喝辣,怎麼也強過當什麼團結兵啊。」

    李璟一拱手:「抱歉,多謝這位當家看的起在下,不過在下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恕難從命。」

    「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要知道,多少人想奔我們鎮東海我們還不收呢,我們三當家看上你小子是你小子的福氣,居然還敢這麼說話,老壽星上吊,活膩味了吧。」

    錦袍漢子一揮手,制止了那人的威脅。

    李璟心中卻是急轉,鎮東海,他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頭一次是刀疤臨死時說的,他以為鎮東海是一個匪徒的名號。現在又聽了一次,卻已經能肯定這鎮東海並非一個人的名號,而是一夥匪徒的名號。而且從字面上看,這夥人更有可能是海賊。

    想到這,李璟不動聲色的對那錦袍漢子悄聲道:「不知這位當家可知黃鬍子?」

    那錦袍大漢一聽到黃鬍子三個字,果然面色微微一變,雖然很快又掩飾了起來,可一直注意著他的李璟依然觀察到了。

    這人認識黃鬍子,李璟心裡百轉千回,心裡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錦袍大漢旁邊幾個彪悍傢伙聽到黃鬍子時也是齊齊變色,都一起張口,錦袍大漢馬上揮手制止。

    他打量了李璟幾遍,冷哼一聲道:「你認識黃鬍子?」

    李璟心中一橫,賭了。看剛才的反應,這伙十有**是海賊,而且肯定認識黃鬍子,只不過有一點李璟暫時不能確定的是這夥人究竟是黃鬍子的朋友還是仇人。但現在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唯有賭一把。

    他點了點頭:「我確實認識黃鬍子大哥,確切的說大前天早上我還和黃鬍子在一起說過話聊過天。」

    「不可能!我們二當家的早就」

    「住口,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錦袍大漢突然衝著後面一聲大吼,一腳將那個開口的漢子踹倒。然後他回過頭來,冷冷的盯著李璟,冷冷道:「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是黃鬍子的兄弟,但你用這樣的謊話就想騙我,那是自找死路。來人,把這小子拖下去砍了!」

    兩個彪形大漢上來一人抓住李璟一隻手臂就要往外拖,李璟這時心也堵到了嗓子眼上。他已經確定這夥人肯定就是黃鬍子的朋友,而且剛聽錦袍大漢說他是黃鬍子的兄弟,然後聯想起在獄中時,那夥人叫黃鬍子二當家。然後這個傢伙被人稱三當家,再一抬頭看那錦袍漢子的鬍子和頭髮,這人的發須居然和普通人不一樣,鬚髮並不是黑色的,而是和黃鬍子一樣的異樣。只不過黃鬍子是那種略帶黃色的鬚髮,而這三當家的鬚髮居然是紅色的。而且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這三當家的相貌面孔,與正常的唐人有很大的不同,高鼻深目,這似乎是一個黃種人與白種人的混血。

    到此時,李璟已經差不多將錦袍大漢的身份確定了,他就是紅鬍子。

    「紅鬍子,你就是紅鬍子。聽我說,我大前天真的和黃鬍子一起說過話聊過天,因為大前天我還在赤山鎮的地下監牢裡!」李璟掙紮著說道。

    錦袍大漢一聽果然目光一凝,大手一揮,沉聲道:「把這位兄弟請回來。」

    聽到這句話時,李璟才感覺自己整個人彷彿剛剛從地獄走了一遍回來,汗濕衣背。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21
第24章 逃離

    紅鬍子與李璟四目相對,互相探視。

    李璟能感受到紅鬍子那銳利的目光,在那如刀般犀利的目光中,他坦誠相對,並沒有半分畏懼。

    良久,紅鬍子沉聲道:「可否把你與我二哥相識的詳細經過說一說。」

    「沒問題,黃鬍子幫過我,我欠他一個人情。」李璟點頭,然後將與黃鬍子認識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並把黃鬍子與他身邊的那幾個人的身份特徵都說了一遍。

    「三哥,是二哥沒錯。二哥真的落到了赤山鎮崔狗官手裡,三哥,咱們馬上殺進鎮去,把二哥救出來。」幾個漢子立即大聲喊道。

    「不可!」李璟和紅鬍子幾乎異口同聲而出。

    紅鬍子有些驚訝的望了李璟一眼:「為何?」

    李璟仔細道:「我在赤山鎮監牢中呆了有半個月,對赤山鎮的地牢很熟悉,且我家又是在赤山鎮附近。因此,對赤山鎮和赤山地牢我都十分熟悉,赤山鎮守備森嚴,鎮軍三千。雖然肯定有吃空銄的問題,又還有一些人馬是駐紮在赤山鎮附近的堡砦之中,但鎮中一直維持有一千五左右的兵力。想強打赤山鎮,沒有個幾千人是不可能打下的。更何況,赤山監牢更加守衛森嚴,完全建在地下,就靠諸位這點人馬,完全就是送死。」

    「這位兄弟說的沒錯。」紅鬍子點頭,「我們得想個萬全的辦法才行,我們不能為了救二哥,到最後卻把大家又給全搭了進去。」

    「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看著二哥就這樣送死吧。要不然,咱們派幾個兄弟偷偷潛進赤山鎮,然後等晚上時來個裡應外合?」有人提議。

    「人太少,就這百十號人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那要不咱們先回去告訴大當家和四當家,然後請其它各路英雄豪傑,咱們強攻了赤山鎮。我就不信,咱們合起來還打不下一個小小的軍鎮。」

    「這樣動靜太大,先不說能不能請來各路豪傑幫忙。就算大家真的來了,也攻下了赤山鎮。可這動靜太大了,朝廷定會瘋狂報復的,到時咱們連上岸站腳的機會都沒了,這是因小失大。真和官軍硬拚,咱們拼不起。」紅鬍子繼續搖頭否定。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麼辦吧,總不能就這樣幹坐著啥也不做吧。」幾個頭目煩躁道。

    一邊聽著一群海賊爭議,李璟心頭也是急速的轉動著。雖然因為黃鬍子的原因,這些海賊暫時沒把他怎麼樣,但不論怎麼說官賊不兩立,李璟可從沒有想過要投賊的。既然想繼續幹官軍,那麼就得想辦法與這些人脫離關係。

    只是,這個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李老弟,你對赤山鎮和監牢都很熟悉,你來幫哥哥們想個法子,看怎麼才能救出二當家。」紅鬍子突然轉過頭對李璟道。

    李璟一下子愣住:「我?」看著眾人認真的樣子,李璟不敢直接推脫,連忙假裝沉思起來。

    還別說,他腦中靈光一閃,還真讓他想出一個法子來。

    「有了。」

    「快說,是什麼好法子。」眾人追問,連紅鬍子也一臉緊張的問道。

    李璟組織了下思緒,道:「是這樣的,還在牢裡時,曾聽二當家自己猜測過,說以他的身份,赤山軍鎮不會長久把他關押,一定會將他秘密押往長安行刑。後來我從絞監侯改判成了流放三千里至伊州,然後無意中聽到押送我的那個差官說,本來他是接到任務,準備在十一月初時押送重要犯人入京的。結果後來被人使了陰招,給改成由他來押送我往伊州。」

    紅鬍子十分聰明,立即道:「你的意思是崔狗官準備十一月初秘密押送二當家進京!」

    李璟點了點頭:「赤山監牢中的犯人我大致都知道,除了二當家,別人也夠不上押送京城的身份。應當就是二當家沒錯的。」

    「十一月初,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那就是這半個月內的事情了?」

    「沒錯,強攻赤山鎮實不合適。如果三當家守在赤山進京的路上,多派些人關注鎮上的動靜。到時只要等到他們把人一押出來,你們便可半路上動手搶回來。這樣做,風險小成功的機率卻大。」李璟道。

    「好,我們等。」紅鬍子考慮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相信李璟的話。當然,他肯定不會完全相信,肯定還會派人去打聽查驗這個消息的真假。

    「三當家的,小弟有一事相求,還請三當家的能行個方便。」李璟見紅鬍子心情好了很多,當下趁熱打鐵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有什麼事情小弟只管說,只要這次能救出我們二當家,那你就是我們整個鎮東海的恩人。」

    「不敢當,不敢當。三當家,小弟是這樣想的,現在救二當家的方法也想到了,你看,是不是放小弟等人離開?」李璟有些小心的道。

    「怎麼,你要離開?李兄弟,我看這當今天下,大唐氣數也將盡,朝中閹人當權,四方藩鎮林立,到處都是民不聊生。李兄弟也是一表人才,不如就留下來加入我們鎮東海,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逍遙江湖,豈不樂哉?」紅鬍子笑著勸道。

    另有人大聲道:「二當家還沒救出來,現在不能讓他走。」

    李璟不由苦笑:「小弟也嚮往那般痛苦生活,無奈家中尚有老小妻妾,實在是身不由已啊。還請三當家能高抬貴手,今日之恩,定當不忘,他日如有用的著小弟的地方,在下絕不含糊。」

    紅鬍子望著李璟,長嘆了一口氣,「你真的考慮好了?」

    「還請三當家諒解,在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也罷,人各有志,牛不喝水我也不能強摁頭啊。老哥哥今日就給你一句話,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鎮東海的大門永遠為你打開,只要你想來,隨時歡迎!」

    紅鬍子同意放人就一切好辦了,不過李璟當然也不能就這麼走人。就這樣輕鬆的從一群匪人手中離開,這將來肯定會留下後患。萬一將來有人說他通匪,那他可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最後李璟與紅鬍子又商議了一陣,請紅鬍子配合他演一場戲。

    這場戲很簡單,因為先頭李璟是被紅鬍子叫到身邊問話的,與王重他們隔的遠,他們並不知道李璟與紅鬍子他們說了什麼。所以,現在李璟就要求紅鬍子假裝與李璟談翻,讓他們假意毆打他一頓,然後把他捆起來。等到了晚上時,李璟假裝是掙脫了繩索,逃了出來。然後再救出王重、張佐吏與李小山等夥伴。

    一切都計劃的很好,不過在逃走的時候,劫匪發現追擊,逃亡之時,斷了一臂的王良運氣不好,連中兩箭,當場亡命。

    李璟等人則僥倖逃脫,一直逃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停下腳步。

    眾人癱軟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王重和張佐吏拉著李璟的手,感激不盡的道:「李兄弟,什麼也不說了,你這是救了我們兩次了。等回去,兄弟一定不會忘記,滴水之恩,來日湧泉相報。」

    李璟撫著棗紅馬,看著馬上馱著的鎧甲並未丟失,心中放下心來,謙遜道:「兩位切不可如此,這些都是在下應該做的而已。今後,在下還得多多倚仗二位提攜呢。」

    「一定,一定。」王重與張佐吏都是應答不迭。

    鎮東海的臨時營地,幾個海賊正將王良的屍體扔進土坑之中,紅鬍子撫著紅色的鬍鬚沉吟不語。

    一個彪形漢子有些不解的對紅鬍子道:「三當家,你就這樣放跑了那個姓李的,就不怕他回去向官府報信出賣我們?」

    「不會的,那李璟雖然年青,可觀他目光卻可以看出,此人非是常人。目光堅定且又清澈,此人絕非會做出出賣我們的奸邪之人。這人能文允武,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可惜,他和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

    「既不能為我們所用,幹嘛不殺之?」瘦干師爺樣的漢子陰測測出聲道。

    紅鬍子笑著搖了搖頭:「錯錯錯,他雖不肯加入我們,可我卻看出,此人卻是能成為我們的朋友。闖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哪需要到處喊打喊殺。二當家就是喜歡打殺,才會惹了那麼多的敵人,才會大意落入陷阱啊,這不可不切記啊。對於陳季玉這樣的人,我們不但不必打殺,適當的時候,我們還需要拉他一把。就當咱們是提前下個本錢,也許回過頭來再看時,這筆本錢已經利滾利,錢翻錢了呢。」

    「我還是覺得,既然三當家如此看重這姓陳的,咱們何不乾脆把他弄到咱們這邊來呢?乾脆,咱們把他的家人都接過來,他豈有不加入咱們的道理?有本事的人,放在外面,總不如收入囊中來的放心啊。」瘦干軍師道。

    「咱們走的這道,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沒了路走的,又有幾個是真心實願想做這行買賣的啊?事事皆有個底限,過了,好的便有可能成為壞的,朋友也可能成為仇人。那陳季玉不簡單,你們真要那樣做了,我敢保證,那人定會成為我們的敵人。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上次他欠了二當家一個人情,這次他不就還了我們一個更大的人情嗎?現在,他又欠了我們一個人情,你說,他下次會拿什麼來還?只要咱們多幫他幾次,他豈不是就一輩子都欠著咱們的人情?還有什麼,比這樣更好呢?」紅鬍子笑著道。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22
第25章 發財了

    天空飄灑著霏霏雨絲,李璟就那麼隨意的躺在地上,閉著眼睛感受著那秋雨的冰冷。雨絲灑落臉上,一觸皮膚就已融化,像是一陣輕柔的春風。

    李璟喜愛這陣細雨,那秋風捲著雨絲灑落臉上的冰涼感覺,那將他心中沸騰的熱血平息。雖然李璟竭力想要表現的平靜一些,可是距離戰鬥過去了那麼久,李璟的腦中依然興奮的不已,亢奮的像是誤食了什麼興奮的藥劑一樣。

    其實他的身體此時十分的疲憊,經歷一場劇烈的戰鬥,然後又奔逃了一夜。可是不知道為何,雖然他的身體疲憊不已,可他的頭腦卻是依然亢奮。他的腦中一遍遍的回放著他張弓搭箭,一箭箭將盜匪射殺的影像。

    昨日那一戰,似乎打開了他心中的一扇門,那種感覺是那麼的美妙,讓他到現在都還難忘。而且結過這一次戰鬥,讓李璟對於自己從軍的決定又多了幾分肯定,原來自己並不只是一個書生。以往他雖然知道這副身體很健壯,可從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鬥。他總擔心,他無法面對真正的戰鬥。可是現在看來,他不但能很好的適應戰鬥,而且這副身體的武力十分勇猛。

    「李兄弟你還好嗎?」耳邊傳來王重帶著喘息的關切聲。

    李璟睜開眼,衝著他點了點頭。

    王重他們比李璟還有些不堪,李璟雖然疲憊不已,全身脫力。可好歹他並沒有受傷,王重卻是身受多處傷勢,幸好昨天戰鬥後草草包紮過,要不然,就算李璟和紅鬍子等人有意暗中做戲放走他們,估計他們也逃不遠。

    王重雖然受傷,可畢竟是個軍官,表現的還十分鎮定。但其它人卻不同,小石頭和李小山、細狗子、小木匠秋生幾個人還好些,他們昨天一直跟在李璟身邊。不但沒有受傷,還都殺了敵。而另外幾個王姓的青年卻都是耷拉著腦袋,沒精打彩。

    之前一路奔逃,還好些。此時一停下來,幾個人都開始真正的恐懼起來。尤其是幾個王姓青年還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勢,先前還都不覺得,此時停下來才真正感受到身上的痛楚。

    王柳根是個才十八歲的後生,背上中了一箭,逃跑時傷口裂開,血淌了滿身。這此時才發現自己的半邊衣服都給染紅,驚懼的大喊起來。另外幾個人也被他感染,都哭了起來。有的是因為身上的傷口,有的是因為昨天的那場戰鬥。

    幾個本份的年青農夫,怎麼也沒有想到,不幸抽到黑卵石從軍的第一天,結果就遇上了一場慘烈的戰鬥。鮮血,殘肢斷臂,受傷,同伴死亡

    這一切就如同一道埃索命繩一樣的勒的他們喘不過氣來,甚至有兩個後生開始趴在一邊劇烈的嘔吐。

    見他們的那個樣子,王校尉爬起來,一邊喝罵著一邊抬腳就踹。李璟也知道王校尉是在用特別的方式,來開導這些年青人。這裡是唐朝,新兵第一次戰鬥後不會有心理輔導。他叫過王石頭頭等人一起,幫助那些受傷的同伴重新包紮傷口。

    十二個人,校尉王重的傷勢最重,全身大小十多道傷口,其它幾個人雖然看似嚴重,不過都是些皮肉小傷。原本重傷斷了一臂的王良已經在逃跑時中箭死了,連屍體都沒帶回來。

    李璟十分清楚王良是怎麼死的,那是他特別求紅鬍子幫的忙,借刀殺人。出獄之後,他就一直在想辦法要除掉王良,可惜一直沒有好的機會。當紅鬍子等人出現,王良居然又再一次的出賣他時,李璟就已經下了除他之心。不過當王良真的死了時,李璟又覺得有些心裡複雜感覺。

    殺王良他不後悔,只是覺得自己用這種方法殺他似乎並不光明。尤其此時他還得以王良妹夫的身份,裝著悲痛的表情,讓他暗自有些鄙視自己。

    被王重一番喝罵,以及李璟的一番勸導之後,那幾個王家後生心情都開朗了許多。他們也開始慶幸他們的劫後餘生,同時在看向李璟之時,除了以往對李璟的一些羨慕之外,又多了幾分敬畏。見他不但是村裡有名的秀才郎,能詩會算居然還如此勇猛,一人射殺了五個賊匪。而且昨晚不但自己逃了出來,還救出了眾人。

    要不是他,他們昨天就有可能早已經死了先前那上繼續劫匪的手中了,更何況還有後面那上百的悍匪。眼下王家後生中比較有威望的王良已經死了,他們便都向李璟靠攏。四個王家後生走到李璟面前,向李璟下跪道:「多謝秀才哥救命之恩,以後咱全聽你的。」

    李璟見此心中也十分高興,先前除了王小石頭,其它五個王姓後生都跟著王良,與他界限分明。如今他們終於信服於他,這是一個十分良好的開端。他連忙扶起四人:「咱們都是同一個村子裡出來的,雖然你們姓王,我姓李,可畢竟都是同村,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都是兄弟,以後不必這麼客氣,把我當成你們的大哥就行,今後大家還得互相照應。」

    又安慰了他們幾句,李璟便讓秋生他們開始燒水做飯。昨天因為是和紅鬍子事先商量好的,所以李璟帶人逃走時並沒有把他們的東西給落下。走的時候把兩匹馬兩匹騾子和六頭驢子全都帶上了,連著他們的行李以及那幾百匹絹都一匹不落。也多虧了這些驢馬,要不然他們昨晚也不可能一夜間逃這麼遠。

    從驢馱上取了一罈子果子酒,李璟走到王重與張佐吏的身邊。兩人都半身在地上,動也不願意動一下,但臉上卻並反而都是喜笑顏開。特別是張佐吏,居然取了一捲紙,拿了一支狼毫在那裡揮筆書寫。

    略一觀看,卻是在寫昨日的戰鬥經過。王重樂呵呵的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李璟道:「王校尉,我們昨天差點就成了那伙盜匪的刀下亡魂,如今也是狼狽逃出,不知道卻是何喜之有啊?」

    「哈哈,李老弟,你說的雖是事實,可也依然掩飾不了我們的功績啊。我們昨日斬殺登州巨寇西火寨大賊目與二賊目,又及從寇八人,這可是一筆大功。更何況,我們後來又與鎮東海遭遇,以十敵百卻從賊匪之中突圍得出。這軍功一報上去,我們可就都要陞官發財了。」

    張佐吏也在一邊笑道:「登州府早有懸賞通緝,斬殺西火賊目猴腮臉賞絹百匹,錢二十貫。斬殺西火賊二頭目刀疤臉賞絹八十匹,錢十貫。餘者斬殺嘍囉每人記絹十匹、錢五貫。咱們昨天殺了二賊目,又殺了八個嘍囉,算下來,就是絹二百六十匹,錢七十千。260匹絹,70千錢,全都折銅錢那可就是27萬錢。李兄弟,發財了。」

    張佐吏高興的大笑著,那山羊鬍子都不停的抖動著。

    王重也滿臉興奮的道:「可不止這些,咱們這次還帶著250匹絹,這些本來是王李村上交用來到軍營給你們買武器裝備的錢。現在,這些錢咱們通通可以算做是失落賊中。這可是價值20萬錢,加上前面的27萬錢,一起就是47萬錢。咱們十一個人,就算平分,每人也可分四萬兩千七百錢!」

    「發了,發了,我們都發了啊。」王重此時哪還有半分校尉的穩重樣子,整個人都陷入了發財夢之中。

    李璟心中也不由的動容,既有感於西火寨這些賊匪通緝的賞格高昂,卻又被王重和張佐吏他們這種敢直接將幾百匹絹貪墨的大膽動容。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32
第26章 分功分錢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發。

    四十七萬錢,這確實不是一筆小數字,這筆錢已經足夠王校尉和張佐吏這兩個官員鋌而走險,生出貪墨之心。不說他們,連李璟也為之動容,心裡頭都暗自計算了一下,就算平分,一人都有四萬多錢。四萬多錢,都可以在家置上四畝良田,或者買上兩百斗糧食。更何況,李璟一人射殺五賊,其中還有兩個重金懸賞的匪首。就那兩個匪首,就值一百八十匹絹和三十貫錢。這兩個懸賞加起來就是近二十萬錢。

    不過他只是這樣想了片刻,便馬上清醒了過來。

    李璟望瞭望天色,此時天已大亮。群山青黛,隱於霜霧之中。

    「王校尉、張佐吏,殺敵報功,怕是得要賊匪首級吧。另外,若是說那兩百五十匹絹失落於賊手,難道上面不會追究責任嗎?」李璟小心問道。

    王重笑了笑道:「一般情況下確實是割首級算功,不過也並不是所有情況都如此。比如野戰之時,就有慣例,做戰之時不得停下來割取首級,軍功由專門的行軍記室參軍記錄核查。像咱們這一次,如果後面沒有遇到那伙盜匪,是需要割取賊匪首級驗證的。不過我們後來再次遇敵,來不及割取斬殺敵之首級,也是允許的。至於說遺失了那些絹,也全因賊眾,我們以十對百,且是在剛結束一場戰鬥之後,能殺出突圍,已屬不易,上司又怎麼能再責怪我們呢?」

    張佐吏也是笑道:「李老弟的擔心我們也知道,這事情我們都有數,老弟聽哥哥們安排就是,絕不會記你吃虧的。這次你一人獨斃五賊,而且兩個頭目也都死於你手,這些我們都會寫明,到時重賞都是老弟的。」

    按張佐吏所說,斃敵十人,李璟獨斃五人,包括二賊目。王重斃敵一人,王小石、李秋生、李小山、李細狗各記斃敵一人。另外王重記受重傷,張佐吏輕傷、王家成六人輕傷,王良戰死。

    晚唐各軍慣例,殺敵有功,受傷同樣記功獎賞。如王重這樣的軍官重傷按團結兵戰功第三等算給錢十貫,輕傷按第四等,錢五貫。而如王家成這些普通團結兵,重傷按第四等功,錢五貫,輕傷按第五等功,錢三貫,各有獎賞。如王良戰死,則相當於三等功撫卹,有錢十貫。

    對於這個,李璟仔細思慮了一下,覺得自己記五個殺敵有些不妥。畢竟王校尉是軍官,又身受重傷。如果不是他牽制了賊匪,他也不可能殺敵五人。所以想了想,李璟提出,自己記四個殺敵就可以了,畢竟殺敵四人就可以算軍功第一等,多記也沒什麼太大意義。

    另外他還提出,賊首猴腮臉算是王校尉擊殺,另外把刀疤臉的首級功算給張佐吏。這樣李璟殺敵四人,王校尉殺敵一人,是匪首頭目,張佐吏也殺敵一人,是匪賊二頭目。其餘的四個殺敵不變。

    而關於那兩筆錢,兩個頭目的懸賞自然是由王校尉和張佐吏所得。這樣,王校尉得懸賞一百匹絹,二十貫錢。張佐吏得絹八十匹,錢十貫。李璟得四十匹絹,二十貫錢。李小山、小石頭、李細狗、李秋生各得絹十匹、錢五貫。

    這個提議讓王校尉和張佐吏有些意外,特別是張佐吏他本來是沒有首級功的,現在李璟不但讓給他一個,還給他一個二頭目的匪首,這可不光光是價值八十匹絹、十貫錢。有了這個首級功報上去,除了懸賞,他肯定還得受到其它獎勵。

    王校尉也同樣吃了一驚,匪首就這麼讓給了他,實在是讓他意外。他暗想,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這麼痛快的將這功勞拿出來分給他們。他內心裡倒確實有過羨慕李璟軍功的想法,但也只是想了一想而已,畢竟李璟算是連救了他兩次,他也根本開不了這口。沒想到,李璟居然能猜到他的想法似的,真的就痛快的拿出這麼重要的匪首首級給他,讓他又高興又感動,對李璟也不由的高看了幾分。

    所謂投桃報李,王校尉確實需要這顆首級來陞官。表面上假意推脫了幾下後,便笑呵呵的收了下來。然後馬上提議道:「老弟送哥哥們如此一個大禮,我們當哥哥的也不能太小氣。這樣吧,我和張佐吏會在表功摺子中詳細寫明老弟的大功,等到了蓬萊,我們定向上司保奏老弟一個官職。」

    「另外,這250匹絹本來就是你們王李村所湊,乾脆我和你張老哥就都不要這一份了。都歸你了,具體你和你的同村們怎麼分,就都由你了。」

    250匹絹就算十一人平分,一人也能分20多匹絹,更何況這兩人都是長官,肯定得拿大頭。現在他們說不分這一份了,也算是還李璟一個人情。

    李璟這倒沒有太過客氣,畢竟他也付出了許多,再客氣,就會讓王重他們覺得李璟這人不願意與他們交好了。

    除了死掉了王良,王李村出來的還有九個人。250匹絹,每人都能分上不小一比。

    最後,李璟與大家商議,決定將其中50匹絹給死去的王良。雖然王良死了,上面也會給一筆撫卹。但就算有撫卹,肯定也會有些剋扣,能到手的不多。更何況,表面上王良還是李璟的大舅子,而且王良還和李璟的妹妹也訂了親。做為同村一起出來的第一個死掉的同伴,大家都對這個決定沒有異議。

    特別是那四個王家後生,說起來與王良還有些親戚,此時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見李璟提出給50匹絹王家,都十分贊同。

    剩下200匹絹,九個人分,怎麼分?大家都望著李璟,他們也聽說了李璟把自己的兩個匪首軍功讓給了張佐吏和王校尉,才使得王校尉他們把這些絹都給他們分。

    「秀才哥出力最大,要不是秀才哥,這次咱們肯定都和王良一起去地下做伴了。要我說,這200匹絹秀才哥一人拿120匹算了,咱們八個人一人拿10匹。」小石頭第一個出聲道,雖然他姓王,但實際上他卻比秋生他們與李璟更親近些。

    王柳根等人都點了點頭,能拿到10匹絹他們已經很滿足了,這可是值八千錢,免買40斗米了。把絹拿回去,就能解決家裡今年的糧食了。

    只有王東有些不滿的道:「秀才多分些我沒意見,可憑啥相差這麼多?打賊匪時,雖然俺沒取得首級,可也是下過死力的。要不是俺和柳根當時護著王校尉後背,他哪能撐到最後?」

    李小山也在一邊喝道:「你現在沒送命還有絹分,你就知足吧。」

    看到同一個村子裡出來的人,此時卻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伙。李璟心裡頭也不由的苦笑,此時離開了王李村,他所能信任和優倚靠的也就這麼幾個夥伴了,他不希望他們還要分成兩伙鬥個不停。

    稍想了想後,李璟便道:「這樣吧,小山、小石頭、細狗子和小木匠,你們四人一人十匹絹,畢竟你們都有一個首級功。柳根和小東你們四個,一人十匹絹,另外我再從我這份裡一人分你們十匹,這樣你們就一人有二十匹,這樣如何?」

    王東見李璟從自己那份拿出了四十匹絹來給他們,卻沒分給小石頭他們,當下便覺得李璟還算對他們很好,便點頭答應了。

    當下,李璟便讓人從驢馱上把250匹絹拿下來,按議好的數字給全分了。李璟得了80匹,王東他們四人一人20匹,小石頭他們一人10匹。李璟本打算再拿出40匹來給王重和張佐吏一人20匹,不過他們卻是堅持不肯收下,最後只好做罷。

    分好絹,王李村一眾青年人人高興,這可以說是他們賺到的第一筆錢。收穫的喜悅也將先前恐懼給驅走,大家小心的將絹匹包好,重新放上驢馱上。只等到了州縣裡,便找個機會把這些絹託人送回村去。

    做完這些,開水和粥都已經煮好,大家便聚一起暢快的喝了粥。王佐吏也已經把戰鬥報告寫完,另外還幫王重也代寫了一份。兩份報告李璟都看了,上面雖然有些誇張之語,但基本上還是可靠的。兩人的報告都重點稱讚了李璟的勇猛與機智,稱李璟有大將之才,可堪大用。

    當吃完早飯,大家身體的疲憊與心情的陰霾也一掃而光。李璟將王重扶上馬,王重笑呵呵的道:「老弟現在扶我上馬,等回了州裡,哥哥也定扶老弟一程,這回,無論如何,你都能能授品給官,一躍青雲了!」

    李璟微微一笑,目眺著遠方道:「借王校尉吉言,但願如此!」雖然他說的平淡,但心裡卻充滿著期待。雖然他心知,就算真的能授品給官,也只可能是剛入流的九品小官。但這雖看似一小步,其實卻是兵與官的一大步,是許許多多人一輩子也無法跨越的一步。

    他的父親曾經終其一生沒有跨越這一步,而他不同。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38
第27章 人送外號小李廣

    王李村距離文登縣一百六十五里,文登縣距離登州治所蓬萊城三百二十五里。

    一路上,李璟等人日夜兼程,因為他們有兩匹馬兩匹騾,還有六頭驢子,眾人趕路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他們沒有前往赤山鎮,因為根本沒有等李璟想要說點什麼,王重和張佐吏當晚逃出紅鬍子手中時,就根本沒往赤山鎮跑,而是往東北方向逃跑。

    一夥人路上不敢多留,生怕紅鬍子等人追上來。李璟原本還擔心王重他們會追問他那天與紅鬍子他們說了什麼,又是怎麼逃走的,但奇怪的是王重他們什麼也沒問。甚至當李璟試探的問,要不要派個人向赤山鎮或者附近鄉里報告遇到大股盜匪出現時,王重卻是冷笑著立馬否決了。

    用王重當時的話來說,他巴不得這群突然冒出來的賊匪四處干幾票大的,惹的四處皆知才好。那樣一來,他們寫上去的報告才會有人相信。至於會不會有人因此傷亡,那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管不了那麼多了。

    兩天後,李璟等人趕到了文登縣。進入了縣城,也算是到了張佐吏的地盤,大家都安心了不少。在文登又等了兩天,其間張佐吏和王校尉都把遇匪的戰鬥報告交了上去。文登縣令張成是張佐吏的一個族兄,在聽說了他們遇匪的戰鬥經過之後,對他們是十分熱情。連續兩天都在縣裡的酒樓之中擺宴慶賀,要不是晚唐之時,各縣令並不如刺史一樣可以領兵,李璟還真以為這張縣令是要招攬他們了。

    在縣城呆了兩天,結果李璟他們遇匪一事,不知是被人有心還是無心的給走漏了出去。立即傳的滿城風雨,尤其是到了後面以訛傳訛。本來是遭遇匪徒,李璟他們奮戰斬殺西火寨十賊,後來又遇到鎮東海上百賊匪,李璟等人奮戰突圍。可傳來傳去,結果成了李璟他們遇到海上巨賊『鎮東海』上岸打劫,李璟他們恰巧遇過。

    然後王校尉與李璟等人向鎮東海發起突襲,以十人對戰上千海賊。那戰鬥經過,簡直跟神話傳說有的一比。李璟和王校尉他們在街上便聽到有人居然把這編成了一段曲子。幾個長的蠻漂亮的女子以各種樂器伴奏,一個瞎老頭站在那裡唱曲。

    雖然對那曲子唱腔李璟並不太欣賞,可裡面的內容卻讓他驚訝。唱的就是他們遇匪的故事,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半點改動。在裡面,王校尉成了朝廷名門將家之後,到這登州來投軍。說他有千斤之力,使一把青龍偃月大刀,還長了一副如關公一樣的美髯鬚,有個外號叫賽關公。在赤山,王校尉一手執青龍偃月刀,跨下追風馬,一人連斬賊寇十八名頭目,一聲喝退海賊數百步。

    而對於李璟也同樣是改的沒邊,說李璟本是赤山法華寺的一護寺武僧,後來碰到上山進香的王重,兩人一見如故,結拜為結義兄弟。還說李璟長的高大威武,氣宇軒昂,威風凜凜,天生一幅好皮囊。能騎善射,使的一手馬槊,尤其善射,可以左右開弓,連發七箭,外號小李廣。說李璟當日和王重,兩人聯手,王重在前,李璟在後,箭無虛發,招招致命。說他和王重當日七進七出,殺了鎮東生活費一眾賊人落花流水。最後李璟等人返回,鎮東海大當家白鬍子親自率騎追擊,李璟一招回頭望月,連發三箭,一箭射斷了海賊旗幟。一箭射斷了白鬍子束髮的金冠,還有一箭直接射在了空地上。可最後,上千海賊,卻無一人一騎敢越過那根插在地上的箭一步。

    除了王重和李璟,連其它人也都有名有號,將他們稱之為赤山十二將。聽的李璟等人是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第三日,文登縣十二鄉的團結兵都已經聚齊,便開始移往登州治所蓬萊眾集結。負責暫時指揮文登縣團結兵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彪壯漢子,據王重介紹說這人使的一手馬槊,更善空手奪槊之術。本來是神策軍軍官,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好像得罪了上司,被除了職,他使托友人到登州謀了個團結營教練使的小官,專職訓練團練營新兵。

    那教練使姓林名威,在文登縣停留時間雖短,卻也聽到了關於王重他們剿殺西火寨賊人之事。這件事情在文登縣鬧的哄哄揚揚,連蓬萊都已經聽說了。上面還專門發信給他,讓他調查王重等人殺匪真假,有無虛報之事。林威認真打聽查驗了此事,基本已經可以認定王重等人當日遭遇了西火寨盜匪,雙方交戰,以一死七傷的代價,全殲西火寨十名賊匪,包括西火寨的兩名賊首。而且關於他們後來遭遇鎮東海,丟了一匹絹帛,以及因此沒能割獲西火寨賊匪首級之事,也基本能驗證。因為就在一天前,鎮東海一百多賊匪,就在赤山鎮名數十里官道之上,劫走了幾名秘密押解進京的囚犯。而他已經查證,那被劫走的囚犯,正是鎮東海的二當家及其手下。

    一切事情都很明了,事情的經過如王重和張佐吏所報告的差不多,他們先遭遇了西火寨賊匪,激戰過後全殲賊人,然後遇上了鎮東海的大股盜匪,他們突圍逃走了。

    這一切查證結果,林威早已經如實詳細的書面向上報告。對王重和李璟等人,他也是十分欣賞。在向蓬萊行軍之時,林威臨時任命王重為將頭,統領一百新兵。又將李璟臨時任命為隊頭,管理一隊五十名新兵。而李璟同村的八個人,也都被任命為李璟那隊人中的臨時正副伙長,幫他一起管帶新兵。

    雖然這只是一個臨時的任命,並不是真正的官職任免,卻仍然讓李璟心潮澎湃。特別是王小石頭他們,高興的都打滾了,雖然伙長不過管十人人,可這也是軍官啊。管著其它和他們差不多剛從各鄉各村抽召的新兵,他們激動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文登縣這次集結的團結新兵,足有一千人。按照晚唐時各藩鎮的軍制,這一千人被臨時編為了一營,下設十都,每都百人。林威暫時充任營十將,王重為左一都將頭,統百人。李璟為左一都第一隊隊頭,統五十人。這些編制和任命都是臨時性的,團結兵到了蓬萊之後,還得重新選拔分編,軍官肯定也會另有任免。

    不過李璟卻是十分認真,從文登到蓬萊有三百二十五里,團結兵因是新兵每日只行軍六十里。這個速度並不快,新兵們都很悠閒。但李璟卻並不打算白掛個隊正頭銜。

    從文登出發的第一天起,李璟便按照自己制定的一整套計劃施行。首先就是行軍隊列,別的隊伍都是如春遊一般的散哄哄的,李璟卻嚴格要求本隊團結兵排列整齊前進。且每日宿營之時,必須輪流安排士兵煮開水喝,並用開水燙腳。而且還要安排士兵輪流值夜崗哨,且還要分成明暗哨,嚴格每日口令。

    這些大多是李璟結合自己以前的記憶,然後加上向王重請教的一些經驗,編在一起。雖然這套計劃還有許多不完善處,但李璟卻充分利用現在的行軍時間,拿他手下的那幾十個兵來做實驗。

    如此一來,李璟還真是每天都有許多收穫。練兵是項很複雜的事情,表面上看起來,紙上計劃很簡單,但真實施起來卻總是能碰到無數的麻煩。不過李璟並不是真的就要把他的這批臨時手下練成什麼精兵,不過是用來檢驗一下自己的計劃而已。對於每個碰到的問題,他都細心的記錄下來,然後用心思考解決的方法。

    另一方面,他每天都和這批年青團結兵泡在一起,加強自己的交際能力。他知道由於他以前讀書人身份,再加上他前世本來也是個『文人』,所以身上總會流露出一些與這些團結兵不一樣的氣質。這種氣質便成為了他與其它人之間的一重障礙,他現在在學習適應成為一個普通的團結兵,一個能和眾人打成一片,能溶入進去的團結兵。

    每天白天行軍,休息時與一眾手下打成一片,聊天談話開玩笑,到了晚上,李璟便又開始總結記錄這一切。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的滿滿的,整個人也異常的忙碌充實,可李璟的心裡卻十分的滿意這種生活。

    六天,從文登到蓬萊,三百二十五里路,五天半後終於趕到了蓬萊城外。

    到了這裡,也就意味著李璟的臨時隊頭的職務算是到頭了。他現在滿心期待的是,進入蓬萊之後,他能不能真的如王重所說的那樣,從一個小兵一躍而升為正式軍官。

    「登州,我來了!」李璟望著面前的蓬萊城,心中充滿激盪的吶喊道。

    Ps:十將,唐末五代武職名,十將,統千人。下有副將、將頭,將頭統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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