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74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39
第88章 再見張庫官

    李璟收下杏兒一家,最高興的反而是李惠兒和於幼娘。兩個人早就喜歡上了這個有些懂事和倔強的小女孩,剛才她們還擔心李璟不願意收留這個可憐的女孩。卻不料,李璟還有那麼感性的一面,居然把杏兒全家都收下了。

    不過,李璟和眾人都沒有料到,他處理此事的結果被附近其它的飢民們看到後的反應。那些飢民也早對著李璟的糧車雙眼放光,只是他們都畏懼著李璟這群人的鮮衣怒馬,特別是在李璟等人的馬鞍上還掛著弓箭橫刀、馬槊等鋒芒畢露的武器。但當他們見杏兒一個小姑娘上前攔路,不但沒有被喝斥驅趕,反而得到了兩大袋的救命糧食,而且有些靠的近的人還聽到杏兒一家居然被收為家僕後,一眾人的一顆心都沸騰起來了。

    一路上逃荒要飯,風餐露宿,受人白眼,遭惡狗追咬,吃野菜樹皮草根,什麼苦沒吃過?眼下居然讓他們見到了一位如此恩惠的善人,眾人終於是忍不住撲了過來。

    片刻,李璟等人面前就跪下了黑鴉鴉的一片,男女老幼的飢民們都是磕頭如搗蒜,大聲的說著各種各樣的吉利話。

    「小石頭,把帶的乾糧拿出來分給大家。」看著這些期待的面孔,李璟實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拒絕。小石頭招呼了細狗幾個,將帶著的炊餅、燒餅、肉乾等乾糧一股腦的拿了出來,分給這些早已經餓的兩眼放光的百姓。

    「不要搶,不要搶,人人有份,大家一個個來。」

    沒有片刻,眾人帶著的所有乾糧一點不剩的全都分給了數十個飢民。見到飢民人人都分到了一份乾糧,李璟長嘆一口氣,道:「走吧!」

    隊伍繼續啟程,只是讓李璟有些沒有預料到的是,這些剛狼吞虎嚥把分到乾糧吃完的飢民們,見到李璟繼續趕路居然全都跟在了車隊的後面,遠遠的十幾步的吊著。

    「分一車糧食給這些飢民吧。」李璟皺著眉頭,心頭一陣沉重。糧食雖貴重,但與這許多人命比起來,似乎又不算什麼了。雖然李璟明知自己並不是救世主,他救的了一人十人百人,可卻無力救千人萬人。但他實在是無法對這群飢民就此無動於衷。

    不過出乎李璟預料的是,當小石頭要把糧食分給他們時,一眾飢民中居然有一個四十左右的漢子出來道:「這位公子,咱們不想白要公子的糧食,我們也都是良民村夫。要力氣有力氣,雖然現在身子虛點,可養幾天就能幹活。我們看公子良善富貴,肯定家業很大。咱不求別的,只求公子救個飢,管我們一天兩頓稀飯,我們願意為公子做牛做馬。」

    「你的意思是想去我家做活?」李璟愣了一下,聽出了那漢子的話中意思。

    漢子連忙點頭,他們都看出李璟是那種大善人。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公子給大家糧食,可給的糧食再多,也吃不了多久。但如果能夠跟著這位善人,哪怕就是賣身為奴,那也能保一家性命。更何況,這公子是良善之人,就是給他做奴,也是個不錯的去處。

    「只要公子肯收留我們,賞口飯吃,我們願意給公子為奴。」

    李璟家也是有過奴婢的,婉兒以前在李家雖然沒人輕賤,可事實卻是一個登記奴籍的奴婢。他很明白賣身為奴的意思,大唐的律法,一旦為奴,可就如主人的豬狗一樣了,連通婚都得是良賤不婚。如果良民和賤民通婚,那是得被流放的。如婉兒就最多只能做李璟的妾,而不能是妻。雖然奴籍的賤民以後也能被主家放良,但基本上做過奴的人,幾代之內都是不能參加科舉以及入仕的。

    「不如就收下他們吧,你看他們這麼可憐,要是你不管,他們估計都熬不過這個年關了。」於幼娘見不得那些飢民中的幼小孩童,忍不住對李璟出聲勸道。

    一旁的林威也策馬來到李璟身邊,輕聲道:「我覺得於小娘子說的也對,可以收下他們。反正他們人也不多,你把他們收下也不過是些糧食而已。」

    李璟苦笑道:「林大哥你說的輕鬆,一些糧食而已。現在糧食越來越貴,收下這幾十人我倒不擔心,只是怕這事有一有二,萬一別的飢民聽到這消息,都跑過來要我收留我怎麼辦?」

    「你上次不是說這回要在鄉里買一些地,弄一個莊園嗎?那你正好把這些人收下幫你種地啊,你要是用農奴種地,可比請佃戶耕種划算多了。農奴只要管他們吃用,再給一點打賞,卻是不用和佃農分成的。」張宏也摸著鬍鬚靠了過來,在一旁提議道:「況且,我觀這些人中,有不少人體格都很魁梧,且正在壯年。三郎你完全可以從他們中挑一些強壯者,編為你的家丁。就是你到時帶著這些家丁去沙門鎮,也是並不計算在沙門鎮的三百兵額之中的。」

    「還有這事?可以帶家丁上任,而且不算兵額之中?」李璟還是頭一次聽說此事。

    林威在一邊笑道:」當然,家丁是不算兵額之中的。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養的起家丁,家丁不是官健,是將頭以上的將領才能擁有的私兵。不過因為不在兵額之中,所以這些家丁的裝備和糧餉自然也不在朝廷的供給之內的,一切裝備和糧餉獎賞都得是將領們自行支付的。按慣例,你現在是正七品的中鎮將,可以擁有五十名家丁,再多,就有些不妥了。」

    李璟聽後,若有所思。他現在是沙門鎮將,手下有兵額三百。如果他再帶五十家丁,林威他們幾個也都帶五十,然後都將一級的帶十人,算一算,他們足足能擁有三百私兵家丁。那豈不是說,他李璟手下的兵馬就能翻上一倍,從三百變成六百?六百人,足足六都人馬。李璟不由的心動起來。

    沉吟片刻,李璟點點頭:「就按你們說的辦,小石頭,跟他們說下,就說他們我都收下了,讓他們跟家我們回王李村。」

    聽到李璟答應了大家投身的請求,幾十個飢民都是齊聲歡呼,他們臉上絲毫沒有從良民變成了賤民的失落與沉重,有的只是終於找到一條活路的高興與輕鬆。雖然投身為奴,但至少活下來了,一家老小也都能活下來了。

    隊伍繼續前進,一路上李璟等人騎著馬在前,車隊在中間,後面數十號飢民拖家帶口的跟在後面。於幼娘和李惠兒兩個居然對這些飢民十分體恤,特意讓那些身體太過虛弱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們坐在馬車上。

    到了王李村外二里,小石頭已經控制不住興奮和李璟請示了一遍後,就立即騎著那匹李璟給他的棗紅馬先一步跑回去報信了。等李璟等人剛到了王李村的村牆口百來步外,王李村的村門已經大開,遠遠的就能聽到村中鑼響,然後是一群男女老少奔了出來迎接。

    一眾村人將李璟等人圍在中間,都對李璟他們這鮮衣怒馬的樣子給震到了。特別是眾人身下的那十幾匹大馬,對於莊戶人家來說,一身鮮亮的衣服沒什麼,可一匹上馬的牲畜卻是讓人眼睛發亮的。許多圍觀的村人更是嘖嘖稱羨,連稱李家秀才郎果然不是凡人,當初主動代替王老村長家從軍,出去一趟,就發達了。先前王老村長女兒開在登州城裡的布莊的掌櫃的回來過兩趟,給幾家捎了許多錢財回來時,他們還有些不敢相信。眼下,終於見到李璟和村裡出去的那些後生騎著高頭大馬,一身凌羅綢緞的回來,哪敢還有半點懷疑。

    人群中跑出許多人來,都是當初出去的一群後生的家人。他們各自拉著摟著自己家孩子,充滿了別後再見的喜悅與激動。李璟在人群中尋找著母親妻子的身影,遠遠的望見婉兒正扶著韓氏和桂娘以及兩個嫂子站在遠處。

    李璟連忙下馬,正要去與家人相見,卻見旁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老村長微駝著背拄著枴杖滿臉笑意的走了過來:「三郎,你可回來了。出去一個多月想家了吧,你先去見你娘和妻子,等晚會我去你家找你。」

    李璟連忙拱手:「老村長太客氣了,當初我離家,還多虧老村長借我家糧食贈我鎧甲馬匹。這一點李璟不敢忘記,晚會我自會親自上門感謝才對,豈能勞你親自去我家。」

    看著眼前的李璟依然還是當初時的那份謙卑,老村長的眼中也是充滿讚歎,心下更加感慨。李家三郎果然不簡單啊,短短時間裡已經做到了正七品的官,可待人接物依然沒有半點驕傲。

    老村長笑了笑:「今時可不同往日了哩,你現在可是堂堂正七品的將軍了。老漢倚老賣老在你面前沒有跪拜,可卻不敢讓你再親自上我家門去啊,應當是我去拜見才對。」

    旁邊的村人聽到老村長的話都是一愣,他們先前只聽上次給幾家送東西回來的王掌櫃說秀才現在好像是做了刺史的門生,卻沒聽說當了將軍啊。刺史的門生是什麼樣的身份大家並不清楚,可說起正七品的將軍大家可就都明白了。文登縣的縣令也才是正七品上,那豈不是秀才郎和縣裡的縣令一樣官大了?一時之間,大家望向李璟的目光除了熱切外,又帶上了幾分敬畏。

    李璟最後還是對老村長說好晚點親自上門,然後一邊與村人們打著招呼,一邊向家人走去。剛走了幾步,卻聽的一陣馬蹄響聲,一股煙塵揚起,一支馬隊已經到了近前。

    「季玉老弟,哥哥我迎接來遲,還請恕罪啊!」一個粗大的嗓門如一道響雷般炸起,李璟皺了皺眉頭,回轉身子望去,卻見來的居然是熟悉且又陌生的赤山鎮鎮將兼鎮遏使崔德成。遠遠的他便跳下馬來向李璟走過來,走到李璟面前他手一揮,他身後立即有兩個騎士拖著一人上來,一把將那人扔在了李璟的面前。

    李璟有些不解的望去,看著那個有些肥胖的身軀,好半天才依稀認出,那個渾身血跡,手腳捆的如粽子般的人居然就是當初曾差點讓他沒命的張庫官。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0
第89章 公開王良罪行

    胖子張庫官現在的樣子很慘,慘的些讓人不忍目賭。他的身上依然穿著那套淺綠色的圓領官袍,只是此時這件象徵著他官員身份的官袍早已經殘破不堪,一條條的成了條條狀的藍縷衣衫。他的幞頭也早已經遺落,髮髻散開,披頭散髮。那張白胖的臉上此時滿是血痕,李璟一眼就看出那是馬鞭抽打的血痕。還有他身上的那些塵土血跡,李璟估計他一路上都是被馬拖著來的。

    看著胖子張庫官現在的這副悽慘樣子,李璟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爽快。雖然他自覺自己不是那種睚眥必報之人,但是對於當初為了貪圖自家的田地,就拿一條鯉魚來陷害自己的胖子,李璟心裡還是很記仇的。甚至在回鄉的這一路上,李璟不止一次的想過,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這胖子報仇。

    當初陷害自己的主謀是王良,不過王良已經死了。這胖子雖然是個幫兇,但如果不是他知道胖子後來沒聽王良的話殺了自己,李璟估計早等不到今天,他就要找人來取了胖子的狗命了。

    他想過數十種報復胖子的辦法,卻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個情景。

    「崔鎮將,這是何意?」

    崔德成是鎮將,李璟也是鎮將。不過崔德成是縣鎮的鎮將,李璟卻是戍鎮的鎮將,名字相同,可權利還是相差很大的。崔德成主掌赤山軍鎮,守著赤山海港,手下鎮兵三千,可謂是登州手中兵馬僅次於大謝砦兵馬使崔彰的擁兵最多的將領。崔德成任赤山鎮將兼鎮遏使還掛著平盧軍押衙的銜。名符其實的小節度使,李璟卻只是一個戍軍中鎮將,手下人馬也只有崔德成的十分之一。

    不過還在登州時,李璟就已經從崔芸卿那知道,崔德成也是清河崔氏族人,崔芸卿是清河崔氏青州房的嫡系,而崔德成卻是清河主支的旁系出身。按輩份,崔芸卿還是崔德成的族叔,雖然隔的有些遠,但在官場,崔德成卻是緊跟著崔芸卿這個族叔的。崔德成是崔芸卿的從侄,李璟是崔芸卿的門生,他先前喊李璟老弟,但也是說明他是把李璟當成自己人的。

    「你是我族叔的門生,論輩份咱們是同一輩,這裡又不是公堂,叫官職不免有些生份啊。季玉老弟,早聽說族叔收了一個優秀的門生,還是我赤山鎮附近之人。本來還想要去登州見一見的,奈何一直公務在身,脫不開身啊。今日聽說老弟回鄉,哥哥我是特意趕來啊。」崔德成的外貌很有野獸派的感覺,虎背熊腰豹子頭,再加上滿臉的絡腮鬍須。當他用那隻粗壯的大手在李璟肩膀上猛拍時,李璟真有些懷疑他是想要接近點關係,還是想要藉機殺人。

    對於崔鎮將的這個示好,李璟其實心裡不是感覺很高興的。崔鎮將可是登州真正的實權派,在登州如今還處於節度使無法掌控之時,赤山鎮就是一個小號的藩鎮,他崔德成也是一個小號的節度使。這樣的實權掌兵人物,又是自己老家附近的軍將,李璟是很願意和他交好。

    「如此,那小弟以後就稱呼你一聲崔大哥了。小弟初入軍伍,以後可還得崔大哥多加提攜照顧。」

    「一定,一定。」崔鎮將笑的滿臉鬍鬚抖動。「對了,我也是剛剛才得知,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居然曾經陷害過季玉老弟,幸虧老弟吉人天助,得蒙大赦。不然,我族叔可就要失去一個優秀的門生,老哥我也要少一個一見如故的兄弟了。今天我特意把這豬狗帶來,任由你處置。」

    李璟記得張庫官是崔鎮將小妾的哥哥,說來關係應當還是很親密的。他把張庫官打成這樣,又帶上門來,李璟卻又有些不好再對付那胖子了。他心中猜測崔鎮將其實還是有些護著那胖子的,要不然崔鎮將何須這麼的麻煩,直接一刀砍了這胖子,把人頭帶來豈不是更省事?

    他明白這是崔鎮將對自己的示好,避免兩人之間因先前那事有隔閡。崔鎮將如此費心,他也不好抹他的面子。但讓他如此輕易的放過這胖子又還是有些不甘,當下道:「不知能否喚醒張庫官,小弟有幾句話好問他。」

    「隨你,就是要殺要剮,都隨兄弟意。哥哥我絕無二話,出了這等豬狗,哥哥也是面上無光。」崔鎮將一揮手豪氣的道,但李璟卻觀察到他似乎鬆了一口氣,這更證實了李璟對崔鎮將心裡的想法。

    「這裡也不方便問話,不如把他帶到寒舍問話吧。」李璟這樣做,並不只是維護崔鎮將的臉面,其實也是他想要借此機會,把王良那個狗東西留下的一些後續問題處理好。王良雖死了,可畢竟當初他做下的事還沒有別人知道。不說韓氏他們都把王良當做救李璟的恩人,就是四姐婉靜也都還背著與王良的婚約。當初離家時李璟沒有說出王良之事,是因為不想讓家裡人承擔這些。現在王良已經死了,也是到公開這件事情的時候了。

    李璟讓幾個車伕將幾車特別為同村的村人們買的一些糧食、布匹、點心等禮物挨個送出去,又讓小石頭他們帶著那些跟回來的飢民暫時安置到村裡的社樹下。並讓他們先燒水煮一些白粥,給這些人填飽肚子。

    然後就帶著崔德成和林威、李惠兒、於幼娘他們進了村。

    李璟帶著有些激動的心情走到還站在村門前的幾個家眷面前,撲通一下就跪下,在韓氏面前磕了幾個響頭。不知是由於這副身體的記憶,還是李璟對於他在這個家中所感受到的溫暖,他現在對於韓氏等人確實有一種難言的家庭溫暖感覺。一個多月未見,韓氏的面色要紅潤了些,但頭上的白髮卻增添了些許。等李璟磕過頭,她連忙彎腰摟著李璟起來,上下關切的打量著李璟,生怕李璟哪裡有些差錯。

    「阿娘,我一切都好,只是阿娘似乎清瘦了一些。我上次不是讓王掌櫃的送了錢糧回來嗎?」

    韓氏滿臉的笑意,欣慰的看見李璟身體依然完好無缺,反而比出去時更加的強健了許多,雖然感覺黑了些,但卻更加成熟了,長的更像是李璟已經亡去多年的父親。一時忍不住就眼睛濕潤了起來:「兒行千里母擔憂,你為了家裡替人從軍,一走就是三五百里,一個多月,阿娘哪能不擔憂啊。娘整天都要向菩薩祈禱,就盼著你能平安無事。」

    「看來菩薩也被阿娘感動護佑著我呢,這次出門盡得貴人相助。昨晚,兒已經上法華院捐了一百斤的香油,多謝菩薩的護佑了。」

    韓氏抹了抹眼眶,沒看夠似的打量著兒子,道:「不光光阿娘為你唸經求佛,你媳婦和婉兒也都有天天吃齋彷彿的,另外你兩個嫂嫂也都為你吃齋禮佛呢。」說著又嘆了口氣:「可惜王三郎怎麼就這麼命薄呢,那孩子以前雖然也有胡鬧之時,但當初可是救過你的命啊。四姐與他剛定下的婚,這親都沒成他就走了,以後你四姐可怎麼辦?」

    李璟撫著韓氏道:「娘,我正要和你說王良的事情呢。我們先回家吧,這件事情得細說。」

    來到自家的門前,李璟見自家的那套海草的三合院子居然舊貌換了新顏,隔了一個多月,原先那個衰敗的祖屋,居然修葺一新,屋頂上那原先長著蒿草的白尖頂,全都重新換了海草。甚至連石頭牆面都在外面刷了一層白灰。

    五妹婉亭剛才一直躺在兩個嫂嫂的後面,有些畏懼李璟帶來的那些朋友。這時進了院門,馬上就又變的大方了許多,看李璟望著房子,便笑著道:「這屋子是月英姐叫人來修的,屋頂的海草全換了新的呢。」

    李璟點點頭,笑著伸手摸了下妹妹的頭。婉亭已經十四歲,再過一年就到了婚配的年齡,可在李璟的眼中,卻總覺得她還只是一個本來應當正上初中的小妹妹。

    「崔大哥,林大哥,你們都坐,今日還請你們來一起做個見證。」李璟把幾個人都請進院中,然後向家人介紹一遍。聽到這些都是李璟的同僚兄弟,韓氏都十分高興的讓婉兒上茶。既然都是兒子結義過的兄弟,她也就免了女眷迴避的意思。再聽到李惠兒和於幼娘居然是女扮男裝的女兒身,還是這麼高貴的出身時,李家的一門女眷都不由愣了一下。

    特別是王桂娘更是顯得有些緊張,這個潑辣的女子看向李惠兒和於幼娘的目光居然開始帶著點敵意。

    等眾人坐定,李璟過去一把拎起剛才就已經醒過來卻還裝昏迷的張庫官,冷冷的瞪了張庫官一眼後,道:「當初你陷我入獄,差點害我家破人亡。但我念你是崔大哥之人,也就不再深究報復。不過今天,你當著大家的面,仔細把當初陷害我之事詳細說出來。說吧,一點也不許漏。」

    胖子臉上的肥肉顫動了幾下,神色蒼白的望著李璟,結結巴巴道:「當初是我狗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公子,公子現在要殺要罰我都認了,只是當初之事,並非在下故意陷害,實是一時誤信了王良的鬼話,一時財迷心竅,豬油蒙了心才會那樣做的」

    胖子很上路,雖然說的結結巴巴,可卻都還算按李璟心中的期待把當初王良如何陷害李璟,他又是如何出頭,然後如何謀奪李家田產,王良又是如何想要致李璟於死地,等等一切詳細清楚的一一說了出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1
第90章 聯姻

    胖子張庫官一五一十,如竹筒倒豆子般將當初與王良一起謀害李璟之事全都如實的說了出來。這些話就如同一陣風暴在眾人心中掃過,特別是對李家的眾人衝擊最大。

    良久的沉默之後,韓氏顫聲問道:「這些都是真的嗎?」

    李璟點了點頭:「是的,這些全都是真的。兒出獄之後曾經親口問過王良,他也親口告訴我那些都是他做的。他勾結這狗東西害我只是對我們李家一直怨恨在心。特別是因為當初我拒絕與桂娘的婚事,和後來四姐提出的訂親財禮之事,甚至他還把岳父當年的死推責到父親頭上。他勾結張庫官不但要報復我們李家,還為了圖財。當初張庫官只得了六十畝地,還分了五畝給王良。可實際上,王良卻從我們這奪了包括他自己和鐵匠叔家的二十畝共一百畝地。張庫官前後得了五十五畝地,王良私下吞了四十五畝地。」

    「你當初怎麼不早說出來,虧我們還一直以為他是咱家的救命恩人,還把四姐許給了他。」韓氏面色蒼白,氣憤不已。

    「阿娘,當初我沒有早說,是因為我不願意讓你們跟著一起擔心。」

    「可你想過沒,王良那樣對我們,你還看著他和四姐訂親。幸好終於得了報應,半路上被山賊收拾了,要不然,你怎麼對的起你四姐?」韓氏還有心中有些掛懷。李璟淡淡道:「就算他沒被山匪殺死,我也絕不會讓他有機會和四姐真的成婚的。就算拉著他一起死,我也不會讓他得逞。」

    「現在怎麼辦?你四姐還跟王良有著婚約呢。」

    「這事哪不需要考慮,當然是得當著全村人的面前公開。」李惠兒也是頭一次聽到這事,心裡也大罵王良不是東西。韓氏有些猶豫道:「這事公開了,那王家嫂子會怎麼想,你能受的了嗎?」

    「婆婆,郎君,這事情我替我娘做主了,你們公開吧。既然是我三哥犯下的孽,又怎麼能讓四姐承受呢?另外,既然當初我進這個家門,是因為我三哥的使騙。那我也沒臉繼續在這個家呆下去了,我知道三郎有本事,現在又做了將軍,將來說不定還會當上駙馬或者宰相女婿也有可能。我配不上三郎,三郎你就給我一紙休書。」

    眾人這才想起,剛才韓氏讓王桂娘去燒茶,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且把整個事情都聽到了。

    「你胡說什麼呢?你既然已經進了這個家門,就是李家的人。王良是王良,他做下的孽和你哪有半點關係。你自進家門,一言一行我都是看在眼裡的。你勤勞持家,孝順婆婆嫂子,善待小姑,這樣的賢惠媳婦,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讓你走。以後切莫說出這樣的話了!」韓氏連忙開口,上前拉著王桂娘的手細心勸道。

    眾人之間,唯有李惠兒和於幼娘兩個最尷尬。王桂娘的那番話裡,所說的駙馬和宰相女婿什麼的,明顯就是指她二人身上的。以往她們和李璟關係親近,也曾經被封彥卿說過這等相信的污篾之語。只是今天當著眾人的面,在李家被李璟的妻子說出這樣的話,這事情卻是又不同了。兩人都不由的臉色緋紅,面上發燒。那是一種彷彿被人捉姦在床的感覺,讓她們彷彿光著身子呈現在眾人的面前。「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了。」兩個女子也興不起勇氣在李家跟王桂娘辨解,只是低著頭如落荒似的逃離了李家的院子。

    兩人這一走,她們卻沒有想過,這反倒是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連韓氏都帶著懷疑的目光望向李璟,李璟被眾人的目光看的有些鬱悶。只好對王桂娘道:「你這腦子裡每天都瞎想一些什麼呢?我既然娶了你,只要你沒犯七出之條,我便不會休你出門。當初娶你時雖然是因為兩家包辦,但我也是心裡同意的。患難之時你都未曾嫌棄於我,如今我雖小有成就又怎麼可能拋棄糟糠之妻?這樣的話聽過一遍就夠,我希望以後不要再聽到。至於王良之事如何處理,我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知道就差不多了,另外桂娘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把這事私下和岳母說一下就行了。對外,也不必宣揚,畢竟家醜不必外揚。四妹的婚事大家也不用操心,以後我一定會給四妹找一個更合適的夫家的。」

    婉靜聽到王良居然是這樣一個無恥之人,心裡對王良也便沒有感情。待聽到三哥說起她的婚事,也不由的羞澀,提裙掩面跑回屋去。

    李璟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妹妹面前說這事似乎有些不妥,正好目光正好移到林威身上,不由心下一動。他移到母親面前悄聲介紹了下林威的身世背景。「阿娘,你看我這結義兄弟如何,要是你覺得可以,我看不如把四姐許給他。都是知根知底的,也好放心。」

    韓氏也被李璟這番話弄的有些驚訝,不過仔細的打量了林威幾遍後,終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當下韓氏就詢問林威家中還有何人,年齡多少等等。

    「侄兒現在虛長二十八,京城長安人氏,五年前遭逢變故,家破人亡,只餘得我和二弟兩人。家中妻子和一雙兒女盡沒。」林威倒沒注意到韓氏話中之意,只是如實回答。

    韓氏聽到林威已經二十八歲,還曾經有過妻兒,心下略微有些遲疑。婉靜才剛剛十六,兩人卻是相差了十二數,而且還是做續絃,未免有些委屈了女子。

    「阿娘,林大哥是一個心細溫柔之人,四姐若是嫁了他不會委屈的,更何況林大哥還是從七品的官身。年齡大些,正好照顧四姐。」李璟卻是越想越覺得這門婚事好。雖然說今天說清了王良之事,可不論如何,婉靜這也算是已經有過一次婚約且對方還未婚就亡的經歷。再一個李家的家世也不高,就算尋,也可能只是尋一個家世稍好些的農家小戶。與其那樣,還不如嫁給林威。林威畢竟曾經是京城的將門出身,家世出身不錯,人脾氣等各方都好。既不賭錢又沒有酗酒**等惡行,而且關健的還是林威現在是李璟最重要的副手。

    雖然兩人結拜過,可結義兄弟如果再加上兩家聯姻,那關係就更牢固了。再說了,林威除了年紀大了一點,可是正經的七品官員呢。換到後世來看,林威雖然有些顯老,可才不過二十八歲,怎麼也不能說老,二十八歲的七品官,換後世那可是鑽石級的王老五。

    「林大哥,你剛才見過四姐,你覺得她如何?」李璟拉著林威走到一邊輕聲問道。

    「不錯,溫文婉靜,人如其名,而且聽說還學過文習過字,知書達禮,不比大家閨秀差。」林威很實在的把對婉靜的印象說了出來。卻沒發現,李璟聞言已經是滿臉的笑意。

    「那不知林大哥有沒有親上加親之意?」

    「何意?」林威聽出了李璟的意思,只是有些尷尬的裝做未懂。

    「大嫂也離去五年,大哥也不可能一輩子這樣單著吧?你如何未娶,我家四姐未嫁,既然你也覺得四姐合適,那我看不如兩好合一好,咱們親上加親,就給你們結秦晉之好,如何?」

    林威被李璟說了個面紅耳赤,連連搖手道:「婚姻之事,豈能如此兒戲,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後行六禮方可成。」

    李璟直接道:「我阿娘也覺得你們合適!」

    「真的?」林威看著李璟,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當然,這事還能開玩笑?你若是願意,那我家就再問下四姐的意思,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罷了。」說完,李璟假裝要走,林威果然中計,連忙一把拉住李璟,輕聲道:「要是伯母真的有這個意思,那你們就去問問四姐吧。如果他要是肯,我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看到林威心動的樣子,李璟也不由好笑。當下便回到韓氏身邊,把林威願意的情況回報。韓氏沉吟了會道:「既然你這當哥哥的都覺得合適了,那我也就不再考慮了。我這就去問問四姐,如果能成這事自然是好的。」

    過了一會,韓氏去而復回,對李璟點了點頭。「死女子看來也是願意的,她說既然哥哥和阿娘覺得好,便由我們替她做主了。你去和林家兄弟說下,讓他們請個媒人,選個日子下定吧。」

    李璟過去把結果和林威一說,林威也是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林武見幾人一直神神秘秘的過來一問,李璟把這好事告訴他,他也立即興奮起來。林家兩兄弟當初在長安都有娶過親有過妻兒的,可惜後來遭人陷害家破人亡,連他們兄弟倆都差點沒命。後來雖然破家保得一命,可卻成了無家的兩光棍。眼看著兄弟倆都要三十了,卻還沒有個屋裡人,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眼下看到哥哥終於找到個合適的,他哪有不高興的。

    林武大嘴巴馬上把事情給嚷嚷的每個人都知道了,崔鎮將這個時候也跳出來大聲叫著要做媒人。李璟只猶豫了一下,最後也就同意了崔德成的這個大老粗媒人。

    至於胖子張庫官則完全被李璟刻意的遺忘在了一邊,崔鎮將今天的種種表現,擺明了其實是想要李璟手下留情饒他小舅子張庫官一命的。都說人敬一尺我還一丈。崔鎮將好話說了那麼多,且還主動放下身階和李璟交好,李璟不可能真的不識趣的非要把那胖子怎麼了?

    如果李璟真的不顧崔鎮將的情面,要把張胖子殺了,可以想像他與崔鎮將反目成仇是極有可能了。中唐名將李晟和另外一個大將翻臉成仇的故事原因不就是因為一個營妓嘛。

    更何況,崔鎮將把胖子也痛打了一頓,還當著李璟的面宣佈將胖子趕出淄青鎮,今世都不許他再踏入淄青五州境內一部,以免污了李璟的眼。另外,胖子當初貪了李璟家一百畝地,崔鎮將今天卻當場將王李村附近的一千畝良田立下契約交給了李璟。

    那一千畝地本是赤山軍鎮的屯田,後來成了崔德成的私田。如今崔德成拿這當賠禮,以一陪回,將這一千畝上好的水田劃給了李璟。事情到了這一步,李璟便也笑著收下了這份賠禮。一千畝地確實不少,不過如今的李璟還並不把這些太放在身上。收下這塊田,只是在向崔德成表示,兩人之間由張庫官所帶來的那點點隔閡完全過去了。

    不收,就說明他心裡還唸著這事,收下,那以後就真的同是崔芸卿座下的一家人了。

    張胖子如蒙大赦一般的給李璟和李母等人砰砰響的連磕了十幾個響頭,頭上都磕的鮮血淋漓,最後直到李璟冷聲叫他起來,他才終於松下一顆心。

    要不是自己家的妹子年青漂亮且又得崔鎮將的寵,還給生下了兩個兒子,以崔鎮將的脾氣,又豈會向一個給他官職還低的人低頭下氣的?得了饒命之後,張宏連滾帶爬的出了李家。一路上連半步也不敢停留的回了赤山鎮,然後當天就騎馬離開赤山鎮,離開文登,離開登州,離開淄青鎮,餘生半輩子,他都將再也不敢再回淄青鎮半步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2
第91章 黃鬍子上門

    兒子衣錦還鄉,原本還為之擔心的四姐婉靜也終於訂下門好親事,一時間雙喜臨門。韓氏激動的道:「你們坐著,我和屋裡幾個去給大家做飯。今天,要給你煮你以前最喜歡吃的冷陶。」

    李璟看著韓氏那開心的模樣,心裡也感覺一陣陣的喜悅。「娘,你別累著了。」

    崔德成一個近四十歲的大男人卻也跟著對韓氏道:「伯母不必如此辛苦,侄兒派兩個兵回赤山鎮,把鎮上最好的廚子們都叫來開宴。今日雙喜臨門,正要好好慶祝一下。」

    他正要叫院外的親兵進來去赤山傳信,卻見李惠兒和於幼娘兩個已經換了一身華麗的女裝,正和王老村長的女兒王月英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不必那麼麻煩了,奴已經從文登縣請來了最好的醉仙樓的師傅,這會已經開始準備了。」

    韓氏見到王月英進來,連忙起身相迎。當初李璟離家之後,王月英對李家是十分照顧。不但借了糧,而且還將一百畝地拿出來免佃租給李家耕種。後來李璟兩次寄錢糧回家,也都是通過王月英的布莊寄回的。就連李家這院子,也是王月英派人幫忙修葺。李璟雖然覺得王月英做這些,有一些原因是他替王家人從軍,更多一些原因則可能是因為他如今的身份。不過不管如何,對於這位同村的寡婦女強人,李璟還是帶著佩服與理解的。

    王月英二十五六年紀,夫家早喪,後又與夫族分割了一半家產。這些年一人經營著麗豐布莊,且順手幫忙掌管父族王氏的家業。數年時間,不但把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還把麗豐布莊做到登、萊、青、齊、淄、密、海、徐等八州,分店開了十餘家。雖然王月英並沒有什麼天生麗質,可就算她只穿著一身白色的襦裙,素面示人,卻反而給人一種獨特的感覺。李璟很熟悉這種氣質,這就是後世常見的那種職業女性的幹練與自信氣質。

    「以前就常麻煩你照顧,就連這房子還是你請人幫忙修葺的,現在怎麼好意思還要讓你破費呢。」韓氏笑著上前,看的出她與王月英的關係很是親近。

    「嬸子還和我這麼客氣,三郎現在可是將軍了,我平時就是想要巴結一下都沒機會呢。」黃月英笑道,「對了,剛才聽於小娘子說三郎路上帶回來幾十個飢民已經都收留下來了?我已經讓人去店上給趕製一批衣賞送來。既然他們以後都是李家的家丁了,怎麼能不穿齊整些呢。另外,我還讓人去找一些匠人,馬上立些房子起來安排他們,這兩天就暫時讓他們住在我們家原先的那座舊屋裡好了。」王月英似隨口說道,但卻讓李璟驚訝的望了她一眼。那些人他也是臨時起意帶回來,到現在還沒有個正式安排呢。卻不料,王月英倒是已經都幫他安排好了。

    唯有韓氏驚訝,埋怨李璟道:「你現在就算當了將軍,可一年能有多少個俸祿,留點錢把先前祖上變賣掉的地都買回來就不錯了,怎麼還收這麼多飢民呢?」

    李璟微笑:「娘,錢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置地置產的事情你也不必操心,兒都有計劃。」想了想又道:「兒記得再過幾日,臘月十八就是娘親的五十大壽了。這些年家裡不容易,娘親也辛苦了。兒想,今年就給娘親辦五十大壽。到時請全村村人,再請些雜耍的唱戲的過來大辦一場,熱鬧熱鬧。」

    「辦壽?」

    韓氏愣了一下,然後眼睛又濕潤起來,當初丈夫亡時她才三十六歲,這麼多年一個人辛苦的拉扯大八個孩子。轉眼間十四年過去,她都五十歲了。想想當初時的日子,再看看現在,兒子都已經當上了七品的將軍,女兒也要嫁給從七品的將軍了。韓氏掩著面奔回屋中李璟父親的靈牌前,大聲的哭泣道:「他耶,你在天上有靈看到了嗎?妾身辛苦十四載,終於把孩子們拉扯大了。你聽到嗎?璟兒已經是七品的將軍了,兒子終於有出息了啊」

    抱著李綱的牌位,韓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將這些年堅強背後的那些辛酸與委屈都哭了出來。韓氏的痛哭將四姐五姐還有大嫂二嫂以及桂娘和婉兒都引了過來,幾個女眷都扶著韓氏。可韓氏剛扶起來,那邊大嫂和二嫂卻也受這觸動,抱著大哥和二哥的靈牌痛哭起來。

    眾人都站在李璟的背後默默看著,他們都明白這番哭訴是何含意。這是韓氏在向李璟父親告慰,告訴他兒子終於出息了,讓他安心。

    「璟兒,你上前來給你父親磕頭!」

    李璟心情有些沉重的上前,給那個他從沒有見過的父親磕頭。每磕一個頭,他在心中默默的唸誦一句,有他在,他就會好好的照顧李家的每一個人。

    等幾個女眷哭夠了之後,李璟與妻子和婉兒一起將她們扶出廳堂。

    將近中午之時,整個王李村已經到處飄揚起濃烈的肉香味,王月英請來的廚子們手藝那是頂好的,再加上王月英不惜本錢的備好了大量的羊肉豬肉還有不少時令菜蔬,那些廚子下足了手藝,一道道的菜燒燉出,引得人口水直流。

    回村的第一頓飯,完全由王月英承包,在拉攏和李璟的關係時,王英月也沒忘記村人。這頓飯乾脆的做成了流水長席,請了全村男女老少一起開宴。連那些剛跟著李璟進村的五十多個飢民也都被安排了幾大桌,大桶肥膩的肉片管夠。這頓飯,如果不是後來發現的快,又正好有醫生在,搶救的及時,估計那天一半以上的飢民就得死在吃太多肉上。

    在這頓舉村同歡的流水宴上,全村人一百五十多戶人家,都收到了李璟送給全村每戶兩匹布、五斗米,十斤豬肉十斤羊肉的過年禮。另外全村的十六以下的孩子,李璟還每人給了一百錢。李璟的大方讓全村人都在稱讚李璟,稱讚李璟他爹以及李璟的祖母等人是如何的良善,李家的門風是如何的好。

    小石頭他們八個回家後,將如今各自的情況一說,也是引得全家高興。然後在酒宴上,八人的家人都帶著家人向李璟磕頭感謝。特別是小石頭他爹王鐵匠,王良陷害李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李璟為了感謝當初他對李家的幫助,將張庫官還回來的那二十畝地又還給了他,另外還把自己家原先的那六十畝地分了一半給他,還拿出了一百貫錢給他。鐵匠如何也不肯收,對他來說,兩家的關係不是幾畝地幾十貫錢可以衡量的。更何況,小石頭跟著李璟,不但先後幾次拿回了兩百多匹絹,如今居然也混上了一個伙長,而且聽兒子說年後跟著李璟去上任後,還有可能再升一兩級,到時就是真正的有品級的官身官家人了。

    老鐵匠不太會說話,可卻最耿直,在酒宴上,他拉著小石頭跪在李璟面前,讓小石頭向李璟發誓,這輩子都忠心李璟,不論李璟要他做什麼,都絕不會有二話。聽著小石頭的誓言,看著老鐵匠叔那蒼桑的面孔,李璟十分感動。其它幾家看到老鐵匠讓小石頭髮誓,也紛紛讓自己的孩子跟著發誓。另外一些家庭,則都是充滿羨慕的看著小石頭他們八家能跟著李璟的少年。

    這場酒宴王良的母親沒有來,王桂娘忍不住把王良的事情真相告訴了她。這個純樸的母親十分的羞愧,將這一切攬到了自己的身上,覺得是自己教子無方,她甚至想到要以死來洗涮王良帶給王家的恥辱。幸好李璟趕到,與王桂娘勸了她許久,才算是把她尋死的心給解開。

    隨後的幾天,李璟的家中十分熱鬧,連王李村也跟著十分熱鬧。清寧鄉早就在四處傳說,王李村的李家三郎出去應徵團結兵,結果回來時已經成了正七品的將軍,而且成了節度使和宰相的門生,連郡主和節度使的女兒都跟他一起回了清寧鄉。並且據說,當了將軍的李璟要給母親做五十大壽,壽宴當天,所有前去拜壽的人都能吃到酒宴,不管身份,就是飢民也行。

    當這個消息在整個清寧鄉傳開,甚至短短幾天內傳遍了文登縣,並有越傳越遠,越傳越廣的勢頭時,整個清寧鄉都熱鬧起來了。首先便是文登縣和下面各鄉的官員、吏員以及鄉紳、富戶,甚至小地主們都開始準備禮物,要去參加這個壽會。另外就是清寧鄉那李璟手下的左一都百多號回家的弟兄,也都在準備著禮物,準備在李母壽誕之時前去拜壽。

    然後,便是文登縣內四下里的飢民也都聞風而動,正如風一樣的向著王李村趕來『拜壽』。

    這些天,李璟每天比在登州訓練團結兵還要忙碌,當又一天的忙碌結束後,李璟回到一個人的安靜房中。剛回來的那兩天,韓氏把桂娘和婉兒輪流安排到李璟的房中去。結果幾天過後,韓氏發現兒子眼圈烏黑,嘴唇有些發白,便歷聲對兒子的兩個女人下了禁令,半月內不得與李璟同床,連同房都不許了。

    李璟走進房間,卻突然發現房間內的桌上居然放著一張紙,上面是一行熟悉的字體。

    「江海相逢客恨多,秋風葉下洞庭波。酒酣夜別淮陰市,月照高樓一曲歌。」這是晚唐著名花間派詩人溫庭筠的贈少年。大意寫浪跡江湖的詩人,在秋風蕭瑟的時節與一位少年相遇。彼此情味相投,但只片刻幸會,隨即就分手了。有借客遊抒寫作者落拓江湖的「不遇」之感。

    但在此時,留下這首詩的張鶯鶯明顯不是抒寫不遇之感。借詩傳情,她寫的是與李璟之間的情愫與相思和離別。李璟望著這薄薄的紙張,一時有些恍然。張鶯鶯究竟是誰?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卻不知道她的身份。而他也不曾告訴過她自己的身份,為何她那日不告而別,如今卻又突然出現,找到這裡,而且還留下這首詩?她是想見自己,還是要表達兩人『不再相逢』?

    那日法華院的旖旎一夜再次浮現腦海,李璟有些驚訝的發現,那短暫的一夜,居然已經刻入他的心中,難以磨滅。李璟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太過痴情之人,後世時雖然他還是一個學生,可是那種天亮即分手的經歷也是有過幾次的。那天與張鶯鶯在法華院時,他承認他被這個女人的美色與氣質打動,因為種種原因最後春風幾度。他當時沒有問她的身份,也許正是懷著天亮即分手的念頭吧。只是他沒有想到,天亮前最先離開的會是她而已。

    難道就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對她唸唸不忘?那她呢,明明不告而別,現在突然將這首詩放在這裡,又表示什麼意思?再續前緣,還是永不相見?一時間,李璟竟然覺得自己居然有些意亂情迷。

    「看來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天啊,叱咤三海的『海上女王』張鶯鶯居然和一個農家小子有了如此難忘的情愫,不知道此事傳出去,將要在三海之上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就在李璟思緒紛亂之時,突然昏暗的房間中一個渾厚的聲音帶著嘲諷的口氣響起。李璟心中一驚,整個人已經迅速的一個騰轉,躲在了書案之後,並且右手飛快的拔出了腿上綁著的三寸匕首。

    「是誰?」李璟保持著防守的姿勢,一雙目光小心的在屋中搜尋著。

    「嗤!」幾道火石敲擊聲響起,然後一道火苗亮起。火光的後面,一個滿臉黃色鬍子的中年男子咧開嘴,露出一口的大黃牙。「怎麼,才個把月不見,居然就不認識老朋友了?」

    李璟終於想起來這人是誰,當下面色陡變,驚道:「黃鬍子,是你,你怎麼在這!」對於突然出現在房中的黃鬍子,李璟心頭髮冷。如果說他早不願意見到的人有哪些,那麼黃鬍子肯定是榜上有名的。原因無他,就因為李璟殺封彥卿之時,禍水東引,最後把這件事情載贓嫁禍到了『鎮東海』的身上。現在正主找上門來了,李璟如何不驚。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4
第92章 與海賊鎮東海聯手?

    「二當家怎麼會在這?」李璟問他。

    「迫不急待的想見你啊,李兄弟。」黃鬍子笑道:「不過現在得叫兄弟李將軍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見啊。當初你和我一起蹲赤山鎮大牢的時候,我可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一轉身就成了個將軍。」

    「因緣際遇吧。」李璟此時已經鎮定了下來,心裡的那點驚恐過去後,反倒冷靜下來。他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從書案後起身,很大方的坐到黃鬍子的面前。「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將軍,不過是一戍兵頭罷了,好多人聽到戍兵兩字都退縮了,咱不過是一農夫也就沒那麼多的顧忌,一狠心,也就接了這差職。倒是上次與三當家相遇之事,還多謝三當家當時放過在下一次呢。」

    黃鬍子咧嘴大笑:「老三放了你,不也是因為你指出了救我之路嘛。」他很隨意的將書房中的燈點亮,又道,「有酒沒,有就拿兩壇來。」

    李璟沒有笑,也笑不出來。黃鬍子這話的意思中隱含著刀劍,他聽出了裡面的意思。當初在赤山牢中,黃鬍子雖然只是幫他分析了一番,但卻也讓李璟當時心中安定下來,明白了當時情勢,準備好了路上逃跑。這件事情,他早說過,他欠黃鬍子一個人情。後來路遇紅鬍子,提了一個救黃鬍子的計劃,算是還了當初的那個人情。可後來,黃鬍子不但放了他,還幫他殺了王良,說來,李璟又欠了『鎮東海』一個人情。上次李璟殺封彥卿,將那事嫁禍到了鎮東海的頭上,雖然海賊是債多了不愁,可這畢竟也是一件有些不太地道之事。現在黃鬍子突然出現在此,很有可能就是奔著此事來的。

    「有酒,還有肉,二當家稍等。」

    「去吧,去吧,你要是不回來,我可就呆在李家不走了。」黃鬍子隨意的一揮手,似乎根本不擔心李璟出去後會帶人把他圍了。

    李璟轉身出門,沒有驚動其它人,到廚房中親自挑了兩壇綠酒,然後切了兩盤冷驢肉。黃鬍子也不等李璟動手,立即抓過一壇綠酒拍開封泥,提起罈子就直喝了一大喝,一臉的陶醉樣。酒罈子也不放下,另一隻手抓起一大片的醬驢肉就大吃起來。

    拿著酒篩準備篩酒的李璟見狀,也就輕笑一聲把酒篩放到一邊,也學著他的樣子直接把酒罈封泥拍開,提到嘴邊猛喝了一口。農家所釀的濁酒中浮沉的綠色的酒糟浮沫,未經篩過一下子也都湧入喉中。

    李璟清了清喉嚨:「一直還未祝賀二當家逃出牢獄,重回江海。這酒,就算是遲到的慶祝了。」

    黃鬍子輕聳了聳肩,伸手撫過嘴角黃須上殘留的酒漬。「這事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呢,要不是李兄弟提出的計劃,我黃鬍子就算想要脫逃出獄,又哪有這般容易。」說完,他將酒罈舉起,與李璟手中的酒罈碰了一下。

    李璟也把酒罈舉過去碰了一下,然後提到嘴邊又喝了一大口。「二當家的吉人天相,就算沒有我那幾句話,三當家的也會想辦法把二當家的救出來的。『

    「哦,我自己也覺得我運氣真他娘-的好。就說這前不久吧,登州長史與隨行二十四人暗夜遇伏,被人截殺,二十多個人頭堆成了京觀。京觀下面還遺留了我鎮東海的震殺貼。一時間,登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是遼海上與東海大洋上,也到處傳說著此事。其實吧,這事根本不是我鎮東海所為。」黃鬍子邊喝邊說,說的很平淡。李璟卻是凝神靜氣,認真的聽著他的話。他知道這是黃鬍子要來與他攤牌了,所以他也根本就沒有推脫之意。「這件事影響這麼大麼?」

    「大,當然大。」黃鬍子笑道:「我四兄弟所領鎮東海在遼海一帶也算是一號勢力,不過出了遼海,到了東海的洋面上,我們卻是算不了什麼了。特別是如果與東海上的『海上王』比起來,就更不值一提了。往常我們鎮東海也就在遼海上做做買賣,可到了東海上再報鎮東海的字號,可就沒什麼用了。這次借這殺登州長史的名頭,咱鎮東海的萬兒都傳到了東海之上。現今船一出東海,遠遠的洋面上的商船都不用兄弟們拚命,他們就會主動的派人前來送上護衛錢,你說,咱這運氣好不。」

    「是這樣麼?」李璟只是緩緩的說出了幾個字。剛剛他又聽了黃鬍子說出海上王這三個字,之前他好像說張鶯鶯和這海上王有關,卻是不知道具體什麼關係。這三個字,讓李璟又有些忘記了眼前的這個黃鬍子可是兇殘的海賊,反又想起張鶯鶯來。

    黃鬍子卻是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張紙遞給李璟。「這是禮單,我們鎮東海四兄弟前些日子聽說李兄弟要給母親辦五十大壽,咱們也是朋友一場,所以我就親自來跑一趟,將我鎮東海準備的禮物給你送來了。東西不多,避塵犀,如意玉各一對。另外火蠶棉和澄水帛各十匹。除了這些,便就是長平櫃坊隨時可取的三千貫錢、三千匹絹、三百石糧食的飛錢。禮輕勿怪啊。」

    李璟有些愣住,看著那張寫滿了各項禮物的單子,以及附在單子上的那張總價值近一萬八千貫的買錢。這飛錢看著怎麼也不像是假的,這鎮東海唱的是哪出戲?而那如意玉和避塵犀的名頭他也聽說過,據說這兩件東西是原先懿宗皇帝最寵愛的同昌公主收藏的寶物。如意玉小如桃核,但是其上有七孔,光線同時往復折射,璀璨無窮,價值千金。那避塵犀,也同樣是如此珍貴之物。火蠶棉用它絮棉衣,一件衣服用一兩棉就足夠了,如果用多了,穿衣服的人就好像被火蒸烤一樣,即使數九寒冬,也熱得無法忍受。澄水帛長約一丈,薄如蟬翼,但是假如將它淋上水再掛起,所有在場的人都會感覺到涼爽舒適,即使三伏夏日、擁擠不堪的場所,人們都能身輕無汗。這幾樣,全都是珍稀之寶物,拿出去隨便都能換上千金。

    合起來價值四五萬貫的禮物,李璟收的手都有些顫抖。「二當家,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不敢收。」

    黃鬍子微微一笑:「我送出去過的禮物也不少,但頭次有人嫌貴重的。其實,這些東西在你看來很貴重,但我們得來也不過是沒花什麼本錢的。」

    李璟知道他這句沒花本錢的意思,估計又是做無本買賣來的。說白了,就是贓物。像這種有號的寶物,雖然貴重,可放在海賊的手中卻也是不好出手,換不回什麼價錢的。可現在糧荒的時侯,三百石糧食可就是三十六萬斤糧了,這可不光光是一筆錢的問題了。

    「真不敢收。」

    「其實這也不算白送你的,這些算是我鎮東海分潤給那份幫我們揚名立萬的兄弟的份子錢。雖然短時間內我們沒掙到太多,不過這筆錢先拿出來還是有的。李兄,有句話希望你幫忙轉告給那位兄弟,上次大家聯手合作愉快。但我們希望,以後我們能有更大的合作餘地。」

    李璟與黃鬍子對視良久,心思急轉,腦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了。鎮東海是一群海賊,劫掠海上,雖然一時風光。但保不齊哪天就被官軍給滅了,因此他們也是早想著有個靠山。或者不說靠山,而是在官軍中找一個信的過的盟友或是內應?李璟與鎮東海之間有過幾次交會,現在又已經剛升登州外海上大謝砦下的沙門島鎮將。加上李璟的兩個老師一個是剛上任的淄青平盧節度使,一個是豐州都防禦使兼當朝宰相的哥哥。鎮東海如果把李璟拉進伙內,那他們縱橫海上可就有了更大的保障了。

    說完那幾句話,黃鬍子也沒有再和李璟說話,而是把選擇的空間留給了李璟,自己一邊大塊朵頤,美味的吃著醬驢肉,喝著綠酒。他吃的痛快,李璟卻是陷入了一個艱難的抉擇之中。這件事他首先考慮的不是利弊,而是他能不能拒絕。

    黃鬍子雖然一臉的笑容,又送上這麼一份大禮,可這夥人畢竟是兇殘的海賊,包不保他們這是在先禮後兵。他如果拒絕,會有什麼後果?他是官,黃鬍子是匪,可李璟反而在這場交易中處於弱勢。以鎮東海幾個當家的為人來看,表面上如果拒絕,也許他們不會為難他,可誰保證?

    如果接受這個提議呢,李璟有些忍不住的去想,鎮東海的四個當家他見過黃鬍子和紅鬍子,這兩人的氣概風度都不錯。他們如果合作,那就是官匪一家。李璟即將出任沙門鎮鎮將,而沙門鎮的上級大謝砦的封彰之前對他的態度可不太好。一出海,李璟可就是再無援手了,一切得靠他去闖。也許,鎮東海能成為他的外援?

    可按他對鎮東海的瞭解,這一但通匪,只怕就會越陷越深,他還能全身而退?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5
第93章 海上女王與蔓陀羅公主

    李璟知道,很多邊軍大將都有養匪自重的權謀之術,但這也就是養匪而不是通匪。他一旦接受黃鬍子的提議,那就是真正的通匪了。他不得不考慮這個後果,雖然說眼下已經到了晚唐之時,馬上天下就將要大亂了。可這樣的一件事情,李璟依然得慎重。

    黃鬍子風捲殘云一般的吃光了面前的醬驢肉,又把那小壇綠酒喝光。滿意的拍了拍肚皮,然後從腰帶上取下一根銀牙籤,悠然自得的剔著牙。「其實你不用擔心太多,現在這世道官便是匪,匪也可以搖身一變為官。登州、海州、徐州都曾經派人招安過我們,只是我兄弟們自由慣了,又看不過那些狗官作風,才一直拒絕。可你道官軍就是好的麼?你又可知,就是你即將上任的大謝砦,其實從上到下就是一群批著官兵袍的匪,他們不但在海道的各個補給點上徵稅,甚至經常駕著船上海劫掠。他們可比我們狠多了,我們也就求點財,只要按規矩給錢就不禍害商船。可如果商船碰上這些人,基本上都得沉海底陪龍王去。」

    「我們這些正經海賊,在海上還就最厭惡這些冒充海賊的官軍,就是他們,亂了海上的規矩,敗壞了我們海賊的名聲。」

    「如果我答應你聯手,你們打算讓我做什麼?」李璟皺著眉頭問道:「有什麼具體一點的計劃嗎?」

    「這要什麼計劃,如果你肯和咱聯手,也並不需要你冒什麼風險。我們也就互通下有無,如果你知道些什麼對我們不利的消息,你就給我們通傳一下。如果我們打聽到什麼和你有關的消息,也會傳給你。再有一個就是,我們在海上做買賣得的一些不適合出手的東西,都交給你拿去售賣,而我們的兵器補給方面如果有需要,你們想辦法幫忙一下。」

    這個要求似乎不高,兩邊的地位沒有主從關係,只是單純的盟友關係,相互平等的。不過李璟還是仔細問道:「那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既然是談合作,那李璟就要拋開之前的那些關係,把自己的利益擺在最前面。如果鎮東海僅僅是幫他打探一些消息,那這結盟對他就沒多少意義。

    「做買賣得到不便出手的財貨都便宜轉賣給你,另外我們還可以把劫來的多餘糧食都給你們。我知道你去沙門當鎮將,以後手下幾百號人,這糧食可就是大問題。另外,如果你在大謝砦有什麼想要對付卻又不方便出手的,以後隨你借用我鎮東海的名頭。如果你自己不方便出手,我們也可以幫你出手。」

    「我要以後鎮東海所有買賣的三成利潤!另外你剛才說的那些條件不變。」李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他要練兵養兵,還打算組建一隻家丁部隊,沒有大筆的錢糧是辦不成事的。既然已經打算和鎮東海聯手,那李璟也就不再客氣。冒了通匪這麼大的險,如果不能取得多一些的收益,那就完全不值了。

    「三成怎麼夠,既然以後都是兄弟了,就不必客氣了。」黃鬍子搖了搖頭,口氣不容辯駁,「五五吧,對半開,以後我鎮東海所有的買賣收益都做五五分。」

    「二當家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李璟抱拳拱手道:「咱們從此以後就是兄弟了,不過,此事我希望能夠隱密,最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此,才是我好你好大家好。」

    黃鬍子隔著他那厚厚的絡腮黃色鬍鬚道:「這個我自然曉得的,李兄弟行事果決,來日定將不凡。想當初李正已一個高句麗胡人,都能從平盧軍一小校最後擁兵十萬,割據山東十二州六十年,傳三代四世。以李兄的能力,將來未必不能成為第二個李正已。」

    聯盟已經結成,雖然還有許多具體的問題沒談,但李璟和黃鬍子兩人此時心裡都是長鬆了一口氣。鎮東海搭上了李璟這條線,以後縱橫海上就少了一份後患。而李璟聯上了鎮東海,也為他即將上任沙門鎮選擇了一個強有力的盟友。兩人都是十分滿意,李璟藉著這輕鬆的氣氛問道:「先前聽二當家的話,好像認識張鶯鶯?」

    黃鬍子聽了這話反而一愣:「你不知道張鶯鶯?」

    「我自然是與她相識,只不過是蘋水相逢,只知她名字,卻並不知道她身份。先前聽你的話,難道她也是海賊?」

    「當然不是。」黃鬍子搖了搖頭,直接相告道:「張鶯鶯在東海上可是個響噹噹的人物,不過陸上知道的不多也屬正常。可如果提起她的祖父的大名,我保準你是知道的。」

    「她祖父?」

    「沒錯,她祖父就是張保臯,六十六年前,張保臯還只是一個連姓氏都不配擁有的新羅側微之民,那時他還叫弓福,和好友鄭年一起入唐,然後加入了徐州的武寧軍成為一小卒。因其武藝高強,英勇善戰,屢建戰功,先後參加了平定鎮江李琦、淮西鎮吳元濟和淄青鎮李師道的叛亂。十二年後擢遷至武寧軍小將。又五年後,來到赤山浦,在赤山建立赤山法華院。」

    「之後他歸國,自建了一支船隊,四處追剿新羅近海海盜,逐漸擁有一支很強的兵力。他平定海盜後自任清海鎮大使,擁兵自重,並開始組建一個強大的商隊以新羅國的名義與大唐、日本等各國貿易。他在清海象皇峰、耽羅島河源洞也建了法華院,與山東赤山法華院相對應,互為海運貿易的聯絡點。張保皋的海上貿易越做越大,形成了以清海鎮為大本營,以赤山、蓬萊、萊州、泗州、楚州、揚州、明州、泉州和日本九州為基點的海運商業貿易網絡。在海上,他被稱為海上王。為當時海上最強大的勢力。」

    「不過後來張保臯捲入了新羅王室的爭鬥之中,三十五年前,新羅上大人金明逼殺僖康王登上王位,金佑徵為報「殺君父之仇」避禍清海求助,張保皋便分兵五千於鄭年,擊破金明的軍隊,金佑徵順利登位,即神武王。神武王即位僅6個月即病死,其子文聖王即位後又拜張保皋為「鎮海將軍,兼賜章服」。張保皋因功被封為感義軍使,封食邑二千戶。文聖王欲納張保皋之女為妃,朝中貴族以其出身微賤,予以阻諫。納妃未成,在文聖王與張保皋之間埋下了矛盾的種子。因懼怕張保皋的勢力,文聖王和新羅貴族們借「欲謀亂、據鎮叛」的罪名,於三十二年前派人趁張保皋一次醉酒後將其殺死。」

    聽著黃鬍子徐徐道來,在那帶著一絲敬重的神色裡,李璟也是十分驚訝。張保臯的這一生也太過傳奇了一些,年少時隻身闖蕩異國他鄉,然後立下功名後回國。自建武裝,擁兵自重,最後居然以一個側微的身份,擁有了左右新羅王室的力量。雖然結局有些悲慘,但這人的本事還是讓人讚嘆的。一想到,張鶯鶯居然是張保臯的後代,他也不由是感到意外。他想到那天在法華院時聽到的那群殺手稱呼那個首領好女子為殿下。

    「對了,既然新羅王殺了張保臯,怎麼他的後代還在?」

    「新羅王室當然不願意留下後患,他們派殺手殺了張保臯後,派大軍進攻清海鎮。不過張保臯雖死,可當時清海鎮有數萬戶人口,張保臯的軍隊也過萬。張的部將護著張家其它人逃出清海,亡命海上,一直跟新羅朝廷對抗。早些年張鶯鶯的父親執掌這支力量,後來張鶯鶯父親危,幾個兒子又都早亡,便讓部下擁戴張鶯鶯做了新的海上王。張鶯鶯十六歲接替父親的位置,如今過了六年。當初許多人都覺得張鶯鶯撐不了多久,這支東海上最強大的海上力量就會裂,可事實上。張鶯鶯接替海上王后,從半商半盜轉向了全面海上貿易,不再劫掠,反而勢力增長極快,漸有恢復到當初張保臯時號令三海的榮光。」

    「張鶯鶯的新羅商團實力很強嗎?」

    黃鬍子笑了笑:「你知道張鶯鶯有多少條海船嗎?知道張鶯鶯手下有多少武裝護衛嗎?」

    「多少?」

    「據說張鶯鶯有大小商船千艘,武裝護衛足有三千之數。具體的情況是否如傳說中的一樣我不清楚,但我只知道張鶯鶯的船隊雖然不再做無本買賣,可這遼海和東海甚至南海上,三大海上都從沒有人敢動掛著鮫鯊旗的新羅清海商團。」黃鬍子說著有些奇怪的看了李璟一眼,先前李璟桌上的那封信他是看過的,自然能猜出李璟與那張鶯鶯有些關係。他試探著道:「和海上王比起來,我鎮東海連給他們提靴都不配。如果兄弟你要把這海上女王給征服,那真是想不飛黃騰達都難了。」

    「二當家不必探我口風,我只是前些日子無意間從一群刺客手下救了她一回而已。我記得當時刺客的首領是個女的,他們還稱她為殿下,你常跑海上,知道這人是什麼身份麼?」

    黃鬍子脫口而道:「我早聽說數十年來,新羅王室一直不遺餘力的刺殺張保臯的後人。張鶯鶯的幾個哥哥就全都是死於刺客之手,連她父親好像也是被人下了慢性毒才死的。聽你這麼一說,這個被稱呼為殿下的女人定是當今新羅王的女兒,真聖公主金曼。這女人可是在新羅十分有名,長的妖豔如花,可卻心如蛇蠍,更兼行事狠辣,手下豢養了一大批的花郎以及殺手刺客和亡命之徒。她在東海上也有一支武裝船隊,專門找海上王的麻煩,海上都稱她為曼陀羅花,這是個瘋狂且又危險的女人。以後如果在海上看到蔓陀羅書的旗號,千萬記得躲著走。」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5
第94章 組建左右家丁隊 意外得悍將兩員

    張承宗和劉守謙如同哼哈二將一樣的跟在李璟的身後,隨李璟看望那些被收留的五十三個飢民,並在一旁為李璟介紹眾人的姓名。張承宗和劉守謙二人也都是那日李璟回鄉路上帶回來的飢民,張承宗就是杏兒的父親,那個長的身高過了兩米,倒在路邊差點一家餓死的大漢。

    據他自己所說,他家原在河北義昌軍節度使鄭漢卿所掌控的滄、景、德、棣四州之一的滄州。他在滄州原本經營著一家祖傳的鐵匠鋪,後來被徵入義昌軍中匠器營。之後又因身材高大,且有一身膂力,兼且還會一套槍棒武藝,後被選做了前任義昌軍節度使盧簡方的衙內兵,甚至做到了隊頭的位置。不過前年,盧簡方調回長安任太僕卿,張承宗因家小皆在滄州而未跟隨去。新任的節度使鄭漢卿到任後,第一時間就將原來的衙內兵清理,張承宗被捲入一場莫須有的罪責中,差點丟了小命。最後花光了家中積蓄疏通才保下一命,丟了軍職回家。原本回家後還想重操舊業,可卻沒了本錢,只好給別的鐵匠店做工。今年大饑荒,河北的滄州更加嚴重,兩月前鐵匠鋪就關了門,被遣散後他便帶了家人想來登州投親,卻沒想到親戚也早逃荒去了,他一家差點餓死在路上。

    劉守謙的情況和張承宗也是差不多,他老家是兗州萊蕪縣。他祖上也曾經是平盧軍的軍校,後來李家被朝廷攻滅後,劉家祖上便回了兗州老家置了幾百畝地當了鄉下地主。傳到劉守謙時,劉家已經是家有千畝之地,方圓十幾里也算是頭面人物。劉守謙自幼不喜讀書,卻喜舞刀弄棒,練過馬槊,會騎射。不過三十出頭的劉守謙卻是謹記家訓,不願意投軍做官,只是娶了妻生了子,安心的過地主生活。今年大災之後,兗州災荒算不上最嚴重的,可是兗州、渾州、曹州幾州守著黃河與運河要處,向來販私鹽的鹽商卻是最多的。饑荒一起,流民蜂聚,許多私鹽販子趁機聚眾,開始武裝販運私鹽,少的數十,多的上百。到了後來,有些私鹽販子乾脆做了盜匪,直接帶人劫掠州縣。劉守謙的鄉里就被一股一百多號人的私鹽販武裝給搶了,他見機的快,趁夜帶了老婆和三個孩子給跑了出來。在外躲了一夜,也沒敢再回去,便想去登州投親,走到半道上就沒了錢吃飯,一路要飯而來,差點都餓死了。

    在李家吃了幾頓肥肉大米飯,張承宗和劉守謙這兩個身高都過了兩米,比起李璟還要高上一頭的大漢立馬恢復了那份武人的精神。雖然身子還一時補不回來巔峰的狀態,但光看那精氣神就是不凡。李璟那天看望飢民時,一眼就從人群中挑出了這兩人。

    親自動手考較了一下二人的武藝後,李璟問他們願不願意跟著他當兵吃糧做他的家丁?並提出要任二人為隊頭,並許以月俸五貫,加米五斗的條件。張承宗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當初他就曾當過義昌軍的衙內兵隊頭,那時的條件可沒有這麼救命恩人給的優厚。劉守謙倒是有些猶豫,他兗州的房子雖然被燒了,可地還在。不過在李璟的一番勸說下,他考慮了許久,也清楚暫時他是回不了那個現在已經到處都是亂匪橫行的兗州。另外就算去投親,帶著這麼一大家子也不是什麼好辦法。這饑荒誰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看看李璟也是一個信的過的人,最後也就同意留了下來。

    李璟馬上便將兩人任命為自己的家丁隊隊正,兩人都為隊頭,各領一隊。張承宗為家丁一隊隊頭,劉守謙為二隊隊頭。雖然按說李璟只能有五十個家丁,不過李璟並不打算真的事事按規矩來。只是雖然現在兩個家丁隊的隊頭有了,但實際上兩人都還只是光桿司令,下面連一個部下都還沒有。

    此時臨近中午,李璟收留的幾十個飢民暫時住著的王老村長家的草屋院子裡,正飄出飯菜的香味。院子裡擺了三張粗糙的大長條桌,一字排開。上面此時已經擺好了飯菜,五十一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分坐在長條桌兩邊的長條凳子上。

    兩大木桶盛著滿滿的清香白米飯,長條桌上擺著的都是用大木盆裝的滿滿的菜。不但有海帶、鹹魚等海裡的乾菜,還有新鮮的菘菜和白蘿蔔。這些菜裡都還放了許多的大塊豬肉一起燉的,油旺旺的。飢民們雖然沒有了當初第一天在李家吃飯時的那個狼吞虎嚥的樣子,但依然是吃的極快。

    李璟帶著哼哈二將進院,對著眾人笑著點頭道:「大家吃好喝好,儘管吃,不夠就說。」那些飢民們見到李璟進來,全都放下碗筷站了起來,恭敬的望著李璟。

    看到眾人那拘緊的樣子,李璟笑了笑,又說了幾句話便又退出了院子。他知道,如果他一直呆在院裡,估計這些人這頓飯都要吃不好了。

    「他們的名字和身份等都登記好了嗎?」當初這些人說要賣身不奴投李璟,不過李璟並不願意把這群人變成自己的奴隸。

    劉守謙一邊回道:「都登記好了,包括我和張隊頭,一個是五十五人。其中十八以上五十以下的青壯男人有十八人,十八以上五十以下的青壯婦女十三人。另外有五十以上老人三個,十八以下十二歲以上小男九個。剩下的還有十個五六歲到十來歲不等的孩童。總的統計上看,五十三人共分為二十一戶人家。」劉守謙雖然說年少時不喜讀書,可卻也是正經讀過不少書,能寫也還能算。這個登記工作做的很詳細,報告的時候也是條理分明。這讓李璟有些小小的意外,沒想到他還能武能文。

    張承宗在一邊道:「主上收留大家也有好些天了,可他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啥事不干,還天天大米飯加肉,這開支也是不小。大家也都有些過意不去,主上是不是安排他們下地干活什麼的?」

    「不必。」李璟笑道,「我看大家的身子都很虛弱,最近就安心休養一下。等年後,再做安排,這些日子沒事就幫忙一起幫著準備下家母的大壽吧。另外如果你們覺得裡面有合適當兵的,你們也可以問下他們,只要他們願意,那就選進家丁隊,糧餉開始一律是月俸兩貫加米二斗。不過你們要記住一條,寧缺勿濫,雖然現在兩隊家丁還都空著,但寧可空著,也不能濫竽充數。」

    「明白。」聽到李璟如此嚴格的要求,兩人都有點驚訝,但還是馬上就應承了下來。張承宗是當過隊頭的,當然知道兵好才能帶出精銳。劉守謙雖然沒當過兵,可自身也是練過多年騎射武藝,自然也是明白沒有好鐵是打不出好釘來的。

    正說話間,小石頭突然急急奔來,大聲道:「秀才哥,有急事。」

    「瞧你這慌張的樣子,不是讓你去負責搭戲台嗎,怎麼卻這麼慌張跑回來。」

    小石頭一身的圓領袍衫,羅紗幞頭,嘴唇上還特意留起了鬍鬚,遠遠看去,倒還真有了些軍官模樣,全尋不出當初那個打鐵鋪中滿臉煙塵黑灰的小鐵匠模樣了。他湊到李璟近前輕聲道:「剛剛王家月英姐派去赤山鎮裡採買的栓子回來說,見赤山腳下的那個新羅邸店門口聚集了好些人馬。說是約摸著有一兩百號的人,全是高頭大馬。栓子說都是些面生之人,看他們的樣子,怕是正是向著咱們村頭來的。」

    李璟聽了也有些驚訝,這次他因為想要給韓氏弄一個熱鬧一些的大壽,所以接連數天來動靜鬧的很大,遠近村莊都是知道了此事。難保不會有些盜匪強人聽到這個消息後,想來做一筆買賣的。

    「石頭,你馬上去通知林大郎、二郎還有王三郎他們幾個,另外你再把細狗他們幾個喚起。還有把村裡的平時值守村牆的村丁也都叫起,最好立即把村門先關上,讓林大郎他們帶著傢伙先上村牆守著。」對方身份未明,李璟也只好先做好裡最壞的打算。

    張承宗在一邊聞得,立即道:「主上,我馬上回院裡把大家叫來,大吃大喝了好幾天,現在終於到了有機會為主上做點事的時候了。」李璟知道他說的是那些流民,想了想,李璟也覺得多個人多份力量,便道:「你把那十八個青壯男人叫上,至於其它的婦女小孩老人還是讓他們就留在院裡好了。」

    李璟帶了兩人回到院裡把十八個青壯男人叫上,剛一出院子,王老村長已經帶著李樹根村長拿著鑼全村的敲響了。急促的鑼聲中,李樹根正指揮著村裡的更夫老蔫去敲鐘。鳴鑼是集結村人,敲鐘卻是表示村外之人立即回村,村裡人立即上村門村牆守衛,一般這都表示匪訊,或者與其它村落械鬥之時才會有的警訊。

    出了院子,李璟又回家中取了角弓、橫刀、馬槊,又從家中尋了些棍棒讓張承宗等人拿著,然後直奔村頭北門。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6
第95章 拜壽

    李璟騎了黑色戰馬『一丈黑』,背了角弓、七尺劍,佩了橫刀,手提馬槊,帶著張承宗、劉守謙及十八個青壯飢民往北門來。趕到北門時,北門的村牆下,早已經聚集了大量的村民。林威和林武、王重幾個也都全身披掛策馬趕到,小石頭他們八個卻是早到一步,同樣披著鐵甲拿著長矛全副武裝的上了村牆之上。

    村民們聽得警鐘都是滿臉擔憂,王老村長和樹根村長見到李璟過來,都立馬圍了上來。「三郎啊,會不會是山賊土匪啊?栓子說足有一百多號人,全是高頭大馬的生面孔。」那栓子是老村長家一個家生奴,平時經常辦一些採買的事情,算是比較靈活的一人。見李璟向他望來,他馬上道:「那些人就在新羅邸店前的路上集合著呢,我看到其中還有好些人背弓佩刀,還有拿著長矛的。」

    李璟聞聽此語,心裡反倒有些疑惑起來:「那些人都拿了兵器,就在邸店前集合?」得到明確的答覆後李璟反而心裡已經把來的是盜匪這個可能給排除了九成以上。如果來的是盜匪,最有可能是天黑後悄悄的來,不可能這麼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持杖前來,而且還居然在僅距離赤山軍鎮不過數里地的新羅邸店前集合。

    林威現在已經與四姐的親事經過了媒人下過了聘禮,連完婚的黃道日子都已經定在了臘月二十三。再過沒幾天,林威可就和李璟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他與李璟對視一眼,看出了他和自己同樣的想法。「三郎,我看這些人不像是盜匪,不如我和二郎騎馬前去打探一下吧。」

    「也好,你們二人小心一些,不要和他們靠的太近,遠遠的查探一下就趕緊回來。『

    「我知道,如果這些人真是盜匪,那我讓二郎先回來,我直接去赤山鎮請援兵。如果來者是友非敵,我也會先回來通知的。」林威和李璟商量了一個簡易的對策之後,便讓小石頭他們打開了村門,與林武一起策馬而去。

    老村長上前道:「三郎,若真來的是匪,老朽和村裡所有的老少都跟賊鬥到底,所有的人都由你領著。只要你傳下號來,我們都聽你的。」李璟點頭:「世伯不必如此說,這王李村也是我李璟的王李村,如果來的是賊,我肯定要撐到援兵到來的。大家其實也不必太擔心,我們王李村有這近兩丈的村牆,村裡又有這百多號青壯,還有這些武器,賊匪縱算來,赤山鎮離的這麼近,我們也能堅持援兵來的。」

    「王三哥,我們不要都守在村北門,如果來的是賊,我們至少得堅持兩三個時辰赤山的兵才能到。所以我守北門,你分一些去守東門。王李村就兩個村門,只要守好了,百多號馬賊也不打事的。」王重道:「我聽你的。」

    王重選了當過隊頭的樹根村長做副手,又挑了小石頭等三個有武器鎧甲的,然後挑了五十個拿著棍棒的村長趕去東門。李璟則指揮著剩下的人開始在村牆下架起鐵鍋燒開水、熱油,並且搬了一些石頭、木頭到村牆上。又安排張承宗和劉守謙以及其它幾個會射箭的都分了弓箭,讓他們到時不管其它,只管聽他的指揮,一等盜匪近了就射人先射馬,特別要求挑鄰頭的射。李璟相信,就算是再強悍的馬賊,如果頭目被殺,也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等一切安排的差不多時,爬在臨時豎起在牆內的那根四丈有餘的長木上眺望的張承宗立即大喊起來:「來了,他們來了。」

    「看清楚沒有,來了多少人?」

    「有一百多號,前面的全是騎馬,後面還有十幾架馬車,還些一些貨車。」

    「有沒有看到林大哥或者林二哥?」

    「隔的太遠,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那些人在一起,不過他們隊伍旁沒有其它人。」

    李璟皺了皺眉頭,怎麼林威林武沒有按事前說好的先派一人回來報信呢?難不成落入匪手,以他們兄弟的身手這似乎並不可能啊。正胡亂猜測著,突然張承宗大叫道:「那邊出來了兩騎過來了,哦,有一個是林大哥。」

    李璟忙瞪著眼遠眺,果然一路煙塵襲來,有兩騎直奔而來。等到近前,果然其中一人是林威。兩人轉瞬而至,林威在村門外勒停馬,對著李璟招手大笑道:「三郎,快開門,是文登縣令皇甫明府和團結兵文登營的宋十將和赤山鎮的崔鎮將等前來為岳母拜壽來了。」

    聽了這結果,李璟不由的長鬆了一口氣。這時後面的那隊伍也已經近前,幾個人從馬車中下來,李璟眼力好,卻是已經看出這幾人中,果然有赤山的崔鎮將和團結營的老上司宋十將,至於旁邊一個綠袍幞頭的肯定就是本縣的縣令皇甫正了。當下連忙對牆下道:「開村門,是本縣的縣令皇甫明府和赤山的崔鎮將以及團結營的宋十將到了。」

    下面的老村長一聽來的是官不是匪也是長舒一口氣,等緩過來後又馬上意識到來人是文登縣的父母官。當下哪敢輕怠,連忙讓李樹根村長又敲打起鑼,組織村民們出村去迎接。

    李璟帶著村人出村,遠遠的就拱手笑道:「崔鎮將,宋十將,皇甫明府,幾位光臨鄙村,真是讓我等受宏若驚啊。在下迎接來遲,還請海涵。」李璟和皇甫正縣令是頭一次見面,只覺得這縣令有些年青的過份,頂多也就三十的樣子,連鬍鬚都只有短短冒出。不過長的形像不錯,一見面也十分的和煦,並沒有什麼架子。

    「應當說抱歉的是我才對,早聽聞本縣出了一個文武全才,十六歲時就曾得過科舉的鄉貢身份。後來又自願應徵團結兵,路上更是激戰盜匪,連殺數賊。一入登州就得崔公和於公青眼有加,收為門生。在登州營更是表現出眾,獨創一套訓練之法令上下讚歎,短短時間,已經榮升堂堂鎮將。這是我們文登縣的榮耀,也是我為文登縣父母官的榮耀啊。先前聞李將軍回鄉,卻一直沒能趕來拜會,真是失禮。聽說李將軍孝順有加,要為母親辦大壽,本官這才特邀請了文登縣的大小官吏前來。」

    「不料這事被縣中鄉紳富戶得得知,都紛紛要跟隨前來一起親眼目賭李將軍的風采,還要親自來為李母拜壽。這事,本官也不好推辭,便一起同行而來。到了赤山,又正好邀請崔鎮將與宋十將兩位做個引薦同來,卻沒想到聽說給將軍引起誤會,真是罪過罪過啊。」

    皇甫正這番話說出,李璟也便明白了突然出現如此多人前來的原因了。按他的話,眼前差不多集中了文登縣大半以上的官吏鄉紳富戶。如果李璟只是一個正七品的將軍,自然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他知道,皇甫正等人如果捧場,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的兩個老師的身份。花花轎子人人抬,人捧人的事情大家都會做。文登這樣一個海濱小縣,突然出了一個年青的將軍,而且還是崔、於兩大官的門生,文登縣的這些官吏鄉紳們自然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巴結的。

    雖然很多人都明白,他們就算這麼熱切的前來捧場,李璟也不一定就會真的在意他們。但是官場有句話說的好,你捧了場送了厚禮也許對方並不記得,可如果你沒有去捧場沒有送禮,對方肯定是會記得你的。

    來的都是客,更何況還都是同縣的頭面人物,李璟對這些前來的官吏鄉紳富戶們也是十分的客氣。親自把人迎進村中,安排到了家中。李家地方不夠,便把沒有官身的都安排到了王村長和李樹根村長等幾家富戶的家中。又安排人燒水煎茶上酒,一時村中好不熱鬧。那邊這些客人前來,當然也不可能空著手來,這一百多號的客人個個都帶來了一份厚禮,少的有二三十貫,多的如崔鎮將和皇甫正以及文登縣的幾個大富商都拿出了價值不下百貫的禮物。特別是本縣的第一大富商杜家家主,更是一出手就一千貫,不過他拿出這麼豐厚的禮物來,也還帶了一個小小的條件,就是希望李璟能讓他的次子跟著李璟手下謀個一官半職。李璟見了下那個隨著一起來的杜家次子杜仲武,長的雖有些文弱,但卻是正經考過科舉且中過進士的。不過大唐中了進士後得過兩年才能朝廷吏部的銓選,且並不是每個進士都能選中當官。

    杜仲文進士後等了兩年,又參加了兩次吏部選官都沒選中,杜首富聽說李璟的本事大,便帶著兒子來了。一出手就是一千貫,果然,李璟很高興的收下了這筆重禮,然後告訴杜仲武父子,只要杜仲武不嫌棄去邊戍軍中,他可以安排他一個從九品下的兵曹佐官職。杜首富聽到這個結果,差點高興的暈了。雖然只是一個從九品下的三十級內最低品級,可對一個商人家族世代都沒有出過官員的杜家來說,這一千貫花的值了。

    李璟不但收了杜家的錢,對於其它所有前來的人帶的禮物他一概不拒,通通收下。這百多人的禮物加起來,居然足有三千貫之多,李璟發了一筆意外之財。

    「承宗,你去看下戲班的人都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就先開唱了,酒席也擺起來。」眼看著黃昏將至,李璟連忙叫各人準備壽宴開始。李璟正要回家去請母親韓氏過來見禮,接受大家的拜壽,小石頭卻突然又一次慌張的跑來。

    「哥,出大事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8
第96章 貴公子與老婦人

    李璟與林威都是今日壽星的子婿,先是李璟拿著酒上前感謝諸人前來賀壽,每桌都上前去敬上一杯酒,然後林威做為壽星的女婿當然也都一一敬酒。今日李璟三個早出門嫁人的姐姐婉容、婉愉、婉清三人也都攜夫帶子趕回娘家來了,不過這三個姐夫都是些憨厚本份之人,雖然排序在林威之上,可這會卻只如一個捧酒的夥計一樣跟在後面,有些怯手怯腳的在那些官紳面前放不開手腳。

    「承諸位賓客遠來,來給家母賀壽,今日如有招待不周,還請多有見諒。李璟這裡先飲一杯,大家隨意。」李璟一口先喝了杯中酒,然後林威和大姐夫韓進、二組夫張洋、三姐夫楊延世便跟著一個個上前各敬一杯。從李家大院到外面的場地上,一百多位的官紳來客加上村鄰鄉親,十人一桌的長條桌,足足擺了四五十桌,可謂是熱鬧不已,排場驚人。李璟一桌桌的挨個敬過去,開頭幾桌都是官員以及長輩,李璟每一桌至少都得喝上一杯。

    等過了頭幾桌,李璟便吃不消這般喝下去了,開始還由同族趕來一起辦壽的李家的七八個從兄弟幫喝,到了後來,便乾脆讓張承宗弄了一壺清水。等一圈都喝下來,李璟雖然未醉,卻也都是脹了一肚子的水。正是這個時候,小石頭一驚一乍的跑來說大事不好了。

    「哥,村北頭路上又來了好多的人,這下人更多,足有五六百號,全是青壯漢子。」小石頭剛才也做為待客喝了一些酒,他剛才接到一個安排在村頭執守的村丁急報說發現了有好多人向村子裡來,當下不敢耽誤,馬上跑來告訴了李璟。

    李璟也有些驚訝了一下,不過之前已經把前來拜壽的官紳們當成了賊匪虛驚了一場。眼下客人都已經開始坐席,戲班子也都上了台,馬上母親也要過來了。這個時候李璟不願意弄的人心惶惶,便帶了小石頭然後又點了張承宗、劉守謙二人去了北門。

    策馬趕到北村門,這裡已經有幾十個村民聚在這裡了。李樹根村長今天負責守村,雖然今日村內大宴,不過他還是很盡職的只喝了兩杯酒就接過崗位了。

    「三郎,你快過來看,又有好多人過來了,比先前好拔人更多。」

    李璟踩著梯子上了村牆上,伸手在眉上搭了個涼棚,遠遠看見,果然好大一片人群湧來,光看那架勢至少有六七百之眾。黑鴉鴉的一片如烏云一樣緩緩移來,看模樣,還真的全都是些青壯,大多都是步行,少數幾個有騎馬的,還有騎騾子騎驢的。看衣裳,卻也都是五花八門,白的灰的褐色的都有。

    李璟沒敢大意,讓樹根村長把村門關了,又把村牆下值守的村丁和自己帶來的人都上了村牆。沒一會,那群人近了,在百步外就主動的停了下來。然後有五六個騎了馬的漢子奔了過來,「喂,村牆上的兄弟,俺們是李將軍的手下弟兄,今日是來給老夫人拜壽的。還請通傳一聲!」

    李璟細細打量過去,卻見那說話的正是左一都的伙長劉黑狗。不由的心裡鬆了一口氣,再仔細看他邊上人,幾人都是左一都的幾個伙長,今日幾人都穿的是一身布衣而非戎裝,李璟反而一時未認出來。當下連忙打開門出去,劉黑狗幾個見李璟親自迎出來,連忙拜見。

    「你們這麼老遠也怎麼趕來了?」李璟笑了笑,又用眼神示意後面那些人道:「後面怎麼這麼多人?」劉黑狗嘿嘿笑了兩聲,有些惶恐的道:「將軍要為老夫人辦五十大壽,這事情清寧鄉里可是早就傳遍了。我等也都是將軍部下,當然得來一表心意。原本幾天前我只是去約了同隊的幾個伙長說今日同來,卻不料後來其它的兄弟聽到這事,也都要一起同來。本來左一都的兄弟也就不到百來號人,不過」劉黑狗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因上次將軍說如果我家兄弟合格,也能跟著將軍一起當兵吃肉掙糧銄,我便把四個兄弟也一起帶來給老夫人拜壽,另外讓大人親自看看,考考他們。不成想,我帶了我兄弟四人來,其它都內兄弟卻也都和我一樣,也都帶了想要跟隨將軍當兵的兄弟族人前來。這一來,來的人就有點多了,都有差不多七百人了。」

    事情確如劉黑狗說的一樣,左一都的兄弟都是清寧鄉的,自那天解散隊伍各回家中後,他們拿回家的賞賜以及安家費都讓村人驚訝,聽說去了沙門鎮當戍兵居然不但沒有如傳說般的苦,還有豐厚的安家費和每月錢糧,那些家中都在熬饑荒的村人們都坐不住了。紛紛打聽了各種情況後,然後要求也去沙門鎮。

    正好隨後鄉里傳出李璟要為母親辦大壽,眾人也便想藉著前來拜壽的機會,把自己的兄弟族人什麼的讓李璟見見。畢竟去沙門鎮只要二百五十人,現在已經有了一百人了。眾人都是同樣的想法,結果到最後,來到村前的就出現了這近七百號青壯的隊伍。李璟弄明白這前後的事情,面上卻是忍不住笑起來。

    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

    他原本就定下了只在清寧鄉招募鄉黨做為剩下的兵員,如今他還未豎起招兵旗,一下子就來了這六七百號的青壯前來參軍,這自然是大好事。更何況,這些人還多是左一都士兵的親族鄉鄰,招收這樣的人入隊伍,能讓他的隊伍凝聚力更高。

    「雖然沙門鎮只能再招一百五十人,不過既然來的都是諸位弟兄們的鄉親,那參軍一事稍後再說,今天就先一起喝幾杯壽宴之酒。」李璟轉頭對張承宗道,「你馬上回去通知聲老村長家的王娘子,讓她再馬上準備酒肉。如果料不夠,就派人馬上去赤山採買一些。」

    劉黑狗忙道:「將軍,可不敢,俺們只是些粗人,卻不敢去村裡打擾了壽宴。俺們還是分批進村給老夫人拜壽,然後先回家,明日再來由將軍檢閱挑選?」

    「來的都是客,正好家母大壽,看到這麼多人心裡肯定更高興呢。都進村吧,大家就按原來都中的隊伍,各領了自己帶來的人,陸續進村吧。」這拉聲望的時機,李璟可是不願意錯過的。清寧鄉做為鄉里,李璟可是打算今後如果擴軍的話,還要多用同鄉。

    聽了李璟的話,劉黑狗也是馬上笑著回去,然後按照原先在都裡的情況。左一都的士兵都領了自己帶來的人,然後按原先的隊伍編制,一伍一十的合在一起。原來的一夥擴成了一隊,近七百號人,給分成了十個隊,按次序一一進村,倒也並不顯得人多雜亂。李璟就站在村門口,對著進村的老部下和他們的親人都是認真的打著招呼。一邊卻也在心裡評價著他們帶來的這些年青人,來的多數都是青壯,年紀大的可能有三十多歲,年青的也有就十六七歲的。雖然不少人顯得有些飢瘦,但那身子骨架卻還都不錯。

    等到老部下都帶著自己的人進了村後,村門外頭居然還剩下了一夥人。李璟有些詫異的打量這些人,這夥人加起來估計也就五六十人,可卻分成了兩拔。一批是由一群穿著短褐絝褲,手中提著齊眉棍棒,腰間還佩帶著鐵劍的護衛,這些人並沒有跟著進村,依然留在原地,牢牢的護衛著兩輛比較豪華的雙挽馬車,另外後面還有著一排十輛馱車。而在另一邊,卻是一個青衫幞頭的年青公子,他身邊也有著幾個護衛,並且身後同樣停著十架馱著物品的馬車。

    只一眼,李璟就已經看出,這些人明顯不是和劉黑狗他們一起來的。看樣子倒像是先前皇甫縣令他們那批人,難道是來送禮的鄉紳商戶?

    這時前面馬車簾掀開,下來一個面如冠玉,衣飾華麗的年青公子,身上穿的是月色絲綢交領右衽,外面還罩有一件大袖對襟。腰間一條白玉帶,上面還繫著一面玉璧。他的頭上戴的不是幞頭,而是一頂正面看上去像是一個元寶剖面一樣的平巾幘。寬大的大襟衣袖下,腰間佩著一把三尺嵌玉金絲手柄長劍。

    看到這身裝束,李璟都有些微微愣了一下。觀此人裝束,絕對是非富即貴,甚至不是一般的貴。而且這人身上有種自然而然的傲氣,貴氣,似乎是與生而來的。他給李璟所帶來的感覺,似乎只曾經在崔芸卿和李汭的身上感受到。那年青的貴公子下車後徑直走到了後面的那輛馬車前,態度恭敬的掀開簾子。

    馬車簾子掀開,李璟並沒有馬上見到車中的人。一隻手從車中伸出,輕搭在了那年輕貴公子的手臂上。那是一隻很白膩,然後略顯豐潤的手,幾層華麗的大袖口下露出的一小段手腕。這隻手先伸出來後,然後馬車裡的人才慢慢的出現。饒李璟心裡早有準備,可看到這人後,仍然是微微一愣。那個有著一雙那樣一雙美麗之手的人,居然是一個老人,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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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48
第97章 韓家公子與蕭家小娘子

    馬車上下來的這名婦人衣著素淡典雅,卻又氣質雍容高貴。雖然滿頭銀絲,可面容卻白皙紅潤,看似倒只有四十左右,尤其是那頭銀絲與她身上的素淡典雅衣裳和她那雍容的氣質搭配起來,更是相得益彰。隨著她同下馬車的,還有一個二八年華,衣裙華麗,如月下的薔薇,美麗可卻又帶著刺。

    那婦人下了馬車後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正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李璟,輕笑道:「你就是李家三郎,翠娥的孩子嗎?」

    一旁的那個高挑的少女回道:「沒錯,這位就是李璟李季玉,今年剛剛加冠,先前入登州團結軍中,後來得青州崔氏的崔芸卿和關中於家於琄收為門生,初為登州團結兵隊頭、將頭,現在已經轉為戍軍沙門鎮鎮將。『

    「看著倒是丰神如玉,神采飛揚,果然一表人才。」雍容貴婦頷首對著李璟讚賞的點頭。

    李璟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弄不清狀況。這幾人乘坐華貴馬車,孔武護衛環繞,又都是衣著華貴,氣質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李家以前的親戚朋友。而聽她們一出口就把自己的前後情況都說的清楚,想必也是有備而來了。可那個貴婦人所說起的翠娥二字,讓李璟又有些迷惑起來。翠娥二字,乃是李璟母親韓氏的名。這個名字少有人知,王李村人平時也多呼為李韓氏,或者秀才娘三郎娘等,但從不會有人叫翠娥。李璟也只是偶然得知母親的名字,可現在這貴婦人卻是如何知道的?

    心中轉了一圈,李璟有些猶豫的上前拱手行了一禮,「敢問老夫人可是韓家人?」那貴婦人聞言微微一愣,然後抬手掩嘴輕笑。也不答話,只是揮了揮手:「一別三十餘年再未重逢,我都等不及再相見了,李三郎,前面帶路吧。」

    李璟這時也顧不得詢問了,便轉身在前引路,順帶也一起邀約另一邊的那個年青男子一起進村。雖然貴婦人沒有說出身份,但李璟已經憑她話中透露出的幾處信息,暗中猜測出這貴婦人很有可能是母親的親人。再把年紀和對方的身份一拼湊,李璟便已經猜測這貴婦人很有可能是母親當年還在韓家時陪著一起詩書的那位韓家主家小娘子了。

    一行人很快進了村,望著村裡搭起的那高高的戲台,擺起的長長流水宴席,還有諸多穿綠著青,官員鄉紳,眾多領裡前來為李母祝壽,那貴婦人居然也不由的眼睛濕潤。

    恰此時,李璟母親剛由林威等一眾女子女婿接出家來,到了臨時搭起的棚下正中安坐,開始準備接受諸人拜壽。貴婦人離著還有十數步,已經看到了李母。

    「翠娥!一別三十年,你也兒女滿堂,福氣風光啊。」貴婦人這話中氣十足,一下子如驚雷一般引得滿座都驚。正安坐著的李母聽到有人叫她名字,慌的立即站起身來,抬頭仔細向這邊望來。卻看見兒子李璟帶著幾個衣著華麗貴氣之人在那,其中一個滿頭的銀絲,面容依稀還有幾分熟悉。

    「是是」韓氏嘴巴不斷翕動,可卻總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貴婦人走近前來,眼睛已經落下淚來,一把拉住李璟母親的手道:「翠娥,我是翠英啊,一別三十餘年啊,沒想到今生還能再見。」

    李璟母親也拉著韓翠英的手哭道:「七姐,真的是你啊。」

    原來這貴婦人卻果真就是當初李璟母親還未出嫁時,陪著一起讀書的韓氏家主的女兒韓七娘,名叫翠英的。當初韓氏父親在李璟祖父身死十多年,李家從青州搬到文登十餘年後,都還沒有忘記早年訂下的兒女親事。在女兒到了婚嫁年齡之後,主動的尋到了文登李家,然後把女兒嫁到了文登。因那時李家已經家道中落,家裡並無多少資財,嫁的就有些匆忙。韓氏走前都沒來的及與韓七娘話別,之後相隔不到半年,七娘卻也嫁往蘭陵蕭家。

    蕭家和韓家一樣,都屬於晚唐的頂級高門,雖然還不能與山東五姓和關中四姓這等最頂級的高門相提,可卻也曾被稱之為晚唐時的第七大高門士族,論起來比起韓家的名望還高。在唐朝蕭氏拜相者達10人,韓七娘所嫁的正是蕭巋一支,前後有八人入相,時人稱謂的「八葉傳芳」。

    三十多年一別,韓氏遠嫁蕭家,後來又跟隨丈夫遷至揚州。初時她也曾寫過信回蕭家問過李璟母親的聯繫,只是韓氏的父親在女兒嫁出去後不久,就搬離了青州在外地為官,後來不久更是客死他鄉,韓家主家便不知了李璟母親的下落音信。

    兩個失散多年的姐妹都是一番哭訴,良久才情緒安定下來。韓七娘道:「一別三十多年,不料還有再逢之日。」然後說起她早七年前就喪了夫,膝下有三子三女,其它兒女都已經成家,唯剩下身邊的這個叫玉樓的二八女兒還留在身邊。因久居江南揚州,韓七娘有些思念起家鄉家人來,三月前便帶了玉樓家僕乘船沿運河北上。在青州家中,無意間聽人說起新上任的節度行軍司馬崔芸卿有個在登州收的門生,居然是韓家早些年嫁出去的旁支的兒子。她打聽一番,才確認這個韓家旁支女子就是未嫁時的閨中好姐妹。

    坐間拜壽的朋友親鄰,也都聽的嗟嘆不已。李璟母親讓李璟過來,給韓七娘磕頭見禮。韓七娘卻是和氣,喚過自已的女兒蕭玉樓與李璟見過禮,讓兩人以表兄妹相稱。然後又拉過那個一直都未開口的年青貴公子上前:「八姐,三郎,這位是我那大哥的嫡出的幼子,家中排行第七,名植,字梓軒,大家喚他七郎即可。」韓七娘拉著韓植讓他給李璟行禮,還讓他喚李璟為表兄。那韓植依言與李璟按禮見過,十分客氣。只是這客氣之中,李璟去看出有些疏遠的距離。

    雖然知道這韓植身份不小,是青州韓氏家主的嫡系七郎,但對方有些冷淡,他也不願意熱臉卻貼冷屁股,便也只與他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場面話。倒是那個高挑的表妹蕭玉樓倒是十分的自來熟,主動貼過來與李璟聊了好一會話,然後一雙眼睛又馬上看到了李惠兒和於幼娘還有王月英三人,今日客人雖多,但女客卻並沒多少,多是些王李村的婆娘,在邊上打著雜活,唯有王月英陪著李惠兒和於幼娘兩個,三人不論是衣著還是氣質都不免有些鶴立雞群,蕭玉樓便馬上又跑去主動攀談了。

    李璟母親與韓七娘久別重逢,兩人正是有千萬句說不完的話,而蕭玉樓一走,倒是一下子只剩下了李璟與韓植二人,這下反而有些冷場尷尬卻來。李璟正想找幾句場面話,然後找個人來應付,卻聽的韓植突然開口道:「季玉兄升任沙門鎮將,可喜可賀。老夫人也是我青州韓氏出身,說來季玉兄也是韓家之親。原先族中一直不知姑母的音訊,這次也是前些天在崔司馬的宴上偶然得知季玉兄的母親也是我青州韓氏,然後家父派了多人來登州打探,才確認此事。」

    聽著這些解釋之語,李璟倒也並不太在意。不管韓家這些年是故意沒有與李家聯繫,還是說當真失去了聯繫,反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韓植又道:「本來家父也要前來的,只是族中雜物繁多,且姑母前來,父親便讓小弟代行。姑母大壽,表兄高昇,二喜臨門,父親讓我帶了一點小小心意,還希望表兄與姑母收下,也算是彌補這些年族中未能照料之過。」說著,韓植遞過一張禮單。李璟接過展開一看,卻是金銀珠玉首飾,還有綾羅綢緞等物加起來十車。這份禮單很重,李璟稍一估算,便有上千貫。如果說韓家僅是因為李母是韓家族人就給這麼貴重的禮物李璟是不肯相信的,多半可能還是與李璟和他的兩個老師的身份有關。念及此,李璟倒是沒有拒絕,十分乾脆的收了。

    看到李璟一言不發,直接把禮單收下,韓植倒是有些小意外,但馬上又從懷裡取過一張飛錢。

    「這是韓家合盛元櫃坊隨時可取的飛錢,票值三千貫!」

    李璟這下倒是真有些疑惑了,剛送了一筆價值千貫的厚禮,這馬上又送三千貫?這韓家的手筆也太大了,如果僅是拉個關係,似乎用不著這麼大出血,難道說韓家真有事找自己?

    「七郎這是何意,無功不受祿,這錢兄弟可不敢收。」沒弄明白事情原因前,李璟還真有些不敢收這些錢。韓植見此,忙拉著李璟走到一邊清靜之地,小聲道:「我韓家雖稱山東高門,可卻又比不上山東王、崔、盧、李、鄭五姓那樣的清貴,也比不了關中韋、裴、柳、薛四姓那等的權貴,更不如江南王、謝、袁、蕭四姓那樣的富貴。這些年族中入仕為官者漸少,居高位要職者更少,族裡也多不易啊。」

    一聽韓植訴苦,李璟反倒是心裡有點譜了,看來韓家找上門來,還真不只是認親賀壽這麼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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