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76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51
第68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太陽西斜,終於墜於群山之中。

    深秋之季,太陽一落山,天光便很快就要黑了。城外的官道上,做了一天買賣趕著關門前回家的,還有在外打柴、打獵、打漁、煤炭,做工、趕活的人也都趁著那點天光加快了腳步急急的趕路。

    王武提前一步出了城,在蓬萊城與水寨之間的十里路上,最終把埋伏的地點選在了一道叫蛤蟆坡的地方。蛤蟆坡是這十里平坦地上唯一的一塊山坡地。相傳說這裡曾經有一窩蛤蟆精在此盤踞,禍害一方。後來一位法力神通的神人路過這裡,便施法將這些蛤蟆精全化成了石頭。這片亂石土坡下面就是蓬萊城通往海邊水寨的官道,官道的另一邊則是一道寬不過十丈左右,入秋後水枯河淺只有及膝深的水流。

    蛤蟆坡是王武找到的唯一一個適合埋伏的地方,也是最理想的伏擊之地。左邊亂石土坡正好藏人,右面的河流雖然不深,卻也正好在伏擊時可以陰緩對方逃跑。中間不過一丈多寬的官道,正是絕妙的伏擊地點。選中了伏擊地點,王重馬上悄悄回到城北外找到小石頭幾人。

    小石頭他們已經把兩大車的武器偷偷運到了此處,原來的計劃是要在城裡動手,他們還擔心不知道想什麼辦法把車上那些長弓羽箭,長矛之類的武器給送進城去。現在王重說不用入城,而是到城外五里處的蛤蟆坡動手,這個消息太好了。

    他們沒有馬上行動,而是又等了會,見到天又黑了許多,路上行人終於無蹤之時,才開始往馬車上又堆了一些草料掩蓋,然後七八人都換成了一身普通的衣物向蛤蟆坡趕去。

    李璟一直留在城裡,一來是好多人找他說事,他確實離不開。二來他也不想離開太早,他故意站在顯眼的地方來者不拒的東扯西聊,為的就是讓別人看到他在此,這樣他到時最後離開,別人就不太可能會想到他與刺殺之事有關。一邊聊天,李璟一邊一直關注著封彥卿叔侄。直到天漸黑,那些藉著於琄離任而聚起來的文武官員們也大多吃夠喝夠聊夠,面色耳赤,酒氣撲面的互相告辭。本地的官員回府,附近軍營的軍官們也都回營。而下面縣鄉和其它州縣遠道而來的客人,則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蓬萊城中那些官員富豪們所開設的一座座邸店之中。

    封彥卿此時也終於和海州的一位官員談完,叫上了封亮向外面走去。早在酒樓外等候的封家車伕,立即拉著馬車趕了過來。封彥卿叔侄各上了自己的馬車,在二十名家丁的護衛下遠去。

    李璟也連忙假裝不勝酒力,擺脫了身邊的一個龍山營的校尉的搭訕,由林威假裝撫著離開。一離開酒樓拐過一個彎,李璟立即精神抖擻,毫無半點醉意的站直。

    「封彥卿怎麼沒有往城北去而是去了城東封府?」李璟望著封家的馬車,面有急色。

    「可能是要去更衣沐浴之類的,我們還是按原計劃進行吧。二郎已經派人過來,說已經選了蛤蟆坡,傢伙都已經帶過去了。」林威悄聲說到,語氣中也是充滿著一股亢奮之情。

    事到如此,李璟也只能祈求一切順利,他和林威先是進了一條小巷,在那巷中早停好的一輛馬車上各自將身上的衣物換了,換了一套十分普通的衣物。然後坐著馬車,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北門。

    天地間最後一抹亮色已經消逝,四下一片昏暗,一輪圓月才剛剛升起,為夜幕帶來了一片銀色的微光。

    放眼四周,周邊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土坡石頭,在這夜色月光下,朦朧朧的還真極似一隻隻巨大的蛤蟆趴在路邊上。這些土坡上也沒有樹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叢和雜草,不過人伏在其間卻是最好的隱藏。

    坡下的那條官道碎石土路,此時在月光下卻是白的顯眼。路的右邊,小河川的水波粼粼,明亮有光。

    李璟站在一座略高的土坡之上,正睜大著眼極目遠眺,一直緊緊的盯著西面方向。只是此時已經月上柳梢頭,但他等的人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他的心裡不由暗暗著急,要殺封顏卿叔侄今天是最好的機會。天時,地利都有了。今天正好是望日,一輪明月當空,伏擊起來連火把也不用打,也不用擔心對方會藉著夜色逃脫。而且還有蛤蟆坡這樣好的伏擊地點,兩相加起來,只要對方出現,成功率極大。可一旦錯過今天這次機會,下次還想找個如今天這樣的機會出營可就難了。

    陣陣夜風吹過,帶著濕寒的氣息撲面而來,起霧了。

    時間漸漸過去,李璟的一顆心也越懸越高,最後漸漸有些失望和不耐煩起來。

    在他的身後,一個個的土坡後面,還掩藏著三十餘人,這些都是李璟和林威、林武、王重,還有小石頭他們各自所挑選帶來的信的過的兄弟。對於這些人,李璟來前已經承諾,回去後每人賞賜二十匹絹,事成還有三十匹絹,如果表現出眾,更有重賞。這些人全都是左一都的,而且絕大多數都是左一隊的。他們不但是李璟的部下,更還全是文登縣清寧鄉的,還是李璟的同鄉。

    「四哥,要不我再親自跑城下看看?」林威見李璟漸有些沉不住氣,忙出聲道。李璟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他手摩挲著犀角弓,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城門肯定已經關了,不過封亮要是會來關了城門也攔不住他。他如果不來,你再去也不沒用。再說,我們都已經派了三拔人前去打探了,還是靜待消息吧。」

    李璟此時身上披著的卻不是王老村長送給他的那套山文甲,而是那天奪自封亮的那套朱漆赤色山文甲,加鳳翅兜鍪。老村長送他的那套甲雖是家傳,可畢竟保養不善,而且在材料打造上與封亮的那套名家出手的鎧甲不論是外觀上,還是質量上還是略顯不足的。李璟並不在意鎧甲的外形有多美觀,但卻不會忽視封亮那套甲更高的防禦力。那套鎧甲腹部被李璟的箭損傷過,不過軍中匠人早已經修補過。山文字甲早大的優勢就是他的錯編甲條,修補之後根本看不出半點痕跡,甚至那處比原來的防禦還好。套上這套鎧甲,披上腥紅色的長絲綢披風,李璟顯得越加英武。

    七尺長劍已經出鞘插在了土坡上,腰間還掛著一把橫刀,腿上也還綁著一把三寸匕首。此外,奪自封亮的那把精良手弩也已經放在一邊。李璟自己那把家傳的犀角弓此時也已經將弓弦接上,面前還插著三種各二十支箭。

    在他的左右,是林威、王重等,他們都按刀肅立,一手持長朔、長殳。就連張宏,也提了一把兩斤重的橫刀,出了鞘握在手中。更後面,是小石頭他們在內的足足二十個人。此時他們也人人佩帶橫刀,身穿鱗甲,背弓持矛。

    除了這些人,另外在前面幾十步遠的土坡後面,則是曾經為神策軍騎兵軍官的王武所選的十個略通騎射的十個兄弟。他們的旁邊還臥著十一匹戰馬。這支小隊,就是李璟計劃中的第二隊。一旦伏擊開始,他們並不立即投入,而是將等李璟他們先伏擊打亂了封家的護衛隊後,再由他們騎馬衝擊和追殺,保證絕不會有一個漏網。

    包括李璟在內,參與這次伏擊的人數共達三十七人。不過就是到了此時,除了李璟、林威、林武、王重、張宏五個軍官外,就只有小石頭八個知道具體內情的。其它的二十四人,其實只是模糊知道他們要隨著李將頭幹一件大事,但是具體是什麼大事他們並不知道。知道的是,李校尉能挑上他們,那是看的起他們,而且五十匹絹的重賞也讓他們根本沒有拒絕的念頭。更何況,反正帶頭的是李校尉,李校尉不但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而且還又是同鄉。並且,李校尉還是刺史的門生,不管怎麼說,跟著他總不會錯的。

    雖然夜裡的霜霧打在身上,有些陰冷刺骨,可一想起回去後就能有五十匹絹,每個人的心裡就都火熱起來。甚至在李璟心裡煎急等待的這個時間裡,他們卻更多的在想著有了這筆大錢後,是應該先買些白米麥子,還是說去西城的那樓子裡也吃一回花酒,見識下這些看一眼就讓人走不動道的女子。

    月亮越升越高,可依然還是沒有半分動靜。李璟長嘆一口氣,對林威道:「看來姓封的今天是不會來了,大家收拾傢伙回營吧。現在回營雖然晚了點,還是能勉強解釋的,再晚,可就不好圓場了。」

    「再等等吧。」林威有些不甘心的道,他心裡更擔心的是這次一下子拉出來幾十號人馬,卻沒辦成事,難不保不會有人無意透露此事。到時,再想如此刺殺封彥卿就難了。

    就在此時,寂靜的夜裡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由遠極近。夜色下,三個騎士正急馳而來,李璟等人急忙望去,見回來的正是先前派出的三個弟兄。

    「怎麼樣?」李璟不等他們靠近,就已經主動跑上前去。

    「來了,來了,封彥卿叔侄剛出了城門,兩輛馬車,兩個車伕加二十個家丁,都是白天那拔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53
第69章 阻擊

    李璟等的望眼欲穿,封亮叔侄最後終於還是來了。再不來,李璟就真要帶著人回營了。

    封彥卿今天很高興,一高興之下不免喝的有點多了。從望仙樓回到府中,在幾個俏婢的服侍下沐浴過後,總算是清醒了許多。記起今日乃是望日,便吩咐準備馬車,讓家丁送他去丹崖山的別居。封亮並不想去,他滿腦子裡全都是李璟在望仙樓上那討厭的微笑。張大新一去無蹤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偏偏李璟那話怎麼聽著又都像是話中有話,特別是回府之後。他仔細回憶當時情景,李璟突然出現搶過崔芸卿那杯毒酒,說要代飲,可到最後卻都沒喝下,還曾說出那是毒酒的話來。他怎麼想,怎麼覺得李璟肯定是知道他的事情了。說不定張大新就是刺殺他不成,反栽他手中了。

    不過封亮不想去,可封彥卿卻並不聽他的。封彥卿才剛過半百,卻是還在年富力強之時。他出身高門大族,科舉入仕,短短幾十年已經做了到登州長史的位置,眼看著距離刺史也不過是一步之遙。不過仕途上的順利,卻依然無法彌補封彥卿心裡一直以來的一個遺憾。

    他年過五十,二十歲娶了正妻王氏,後來又先後娶了六房妾侍。可三十年來,七個妻妾除了給他生了十三個女兒之外,居然連一個生兒子的都沒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無子之事,一直是讓他最不能順心之事。那些窮夫賤民偏偏一生生一窩的還個個是兒子,可他這樣的高門大族之家,卻連生個繼嗣的兒子都生不出來。後來漸漸也有些淡了此事,從族中兄弟那裡接了一個過來登州,也算是有過繼之意。

    雖然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式進過祠堂祖宗面前行過儀式,但封彥卿卻是把封亮當成兒子對待的,將來他的這些家業也將都是他的。只是這世上有些事情總是那麼的巧。封彥卿過去求了二三十年兒子都沒生出過一個,正當他灰了心想要過繼一個兄弟之子繼嗣之時。去年一次酒宴之時,一名海商將幾個新羅女子送給他為婢女。後來有次酒後他收用了一個,誰曾想說那一次居然就懷上了。十月之後,居然生出了一個帶把的。

    這無心插柳卻插出來一個兒子,有心在自家的幾塊地上辛勞了幾十年,卻全是女子。真是造化弄人,封彥卿當時就風光的把那個低微的新羅婢女給收為第八房小妾。後來見正妻王氏經常挑那新羅妾的錯,封彥卿乾脆一狠心把新羅妾和兒子都安排到了別居之中。封彥卿七十多歲的母親捨不得孫子,沒多久也跟著去了別居。

    這一下子,封彥卿有了兩個家,一邊是正妻和六個妾及一群女兒,另一邊卻是老母親和兒子,從此他便經常兩頭跑。特別是封彥卿還是個孝順兒子,初一十五那是必定得和母親一起吃頓齋飯聊會天的。

    一想起最近和宋溫已經搭上關係,馬上就能得到節帥的支持,坐在馬車中的封彥卿就不由的面露微笑。登州刺史這個位置他窺探太久了,可朝廷卻派了崔芸卿這個外人橫插一腳。如果這都能忍,那他還有什麼不能忍?

    原本崔芸卿拉攏了昭王李汭和司馬於琄,他完全處於了下風。可現在他又搭上了節帥這條線,而且於琄升調豐州離任,一進一退,這形勢卻是對他越來越有利。今天於琄離任,他忍不住安排了些人弄出萬民傘、遺愛靴這些場面,總算是大出了先前一直壓在口中的惡氣。

    只是高興之餘,他也不免對於封亮這個侄子多有些不滿起來。原先他無子,是有要收他為繼子的打算,所以封亮雖然經常胡鬧,他也都並無覺得什麼太過。可現在自己有了兒子,再留著封亮在身邊,終究是不妥的。漸漸的,他對於封亮常幹的那些蠢事就有些無法忍受起來。特別是前幾天居然蠢的跑去和昭王府的郡主和於琄的女兒他們弄出場丟人的比鬥來,不但當著眾人的面被一個鄉下來的田舍漢兒羞辱,而且還一下子賠了近兩千萬錢。

    他封彥卿雖然有錢,可這錢將來也是要留給他兒子的,現在卻被封亮如此揮霍,他如何不心痛?他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等處理完最近手上這幾檔子事後,就要把封亮送回青州去。哪來回哪去,自己有了兒子就不能再留著他了。

    兒子還是自己的好啊,一想起有七八天沒見的大胖兒子,他就不免面上笑容更甚至。

    「封常,到哪了,離莊園還有多久?」

    趕車的老車伕回道:「已經到了蛤蟆坡,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能到莊園了。」

    封彥卿嗯了一聲,又閉目養神。一閉眼,他突然想起今日崔芸卿的那個卑賤田舍漢學生,居然還敢當眾威脅他之事來。對於李璟他也是還算熟悉的,當初李璟初入蓬萊,崔芸卿收他為學生之時,他當時還賞了他一百兩銀鋌。沒曾想,這個傢伙拿了自己的錢,卻還處處與自己做對。上次他幫封亮從李璟的兄弟那裡買了三個首級軍功。報上去後,那崔芸卿三個卻都馬上又上一折,把這事給攪黃了,這事他就很懷疑是李璟暗中搞鬼。

    這次又打傷了封亮,拿了他封家兩萬匹絹。錢財是小,封亮被打傷他也並不太大意,他在意的是封家的面子,那個李璟居然敢如此當眾羞辱封亮,那就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這是打他封氏的臉面。

    不過封亮雖然文不成,但一身武藝卻還是不錯的。封亮居然兩次敗於這個李璟手下,這事情倒是讓他有些驚訝的。他伸手掀開一角簾子,突然問一側的家丁頭高車道:「高車,你上次也看過五郎和李璟的比鬥,你說說李璟這人如何?」

    高車據說有高句麗王室血統,一身本領高強,只不過平時卻很少說話。聽到封彥卿發話,他想了想後道:「論真本事,那李璟只是個野路子,連馬都騎的半吊子,根本和五郎沒法比。不過此人的箭術很精湛,短兵器橫刀長劍也都用的不錯。更加可貴的是,這人十分敏捷,不但反應敏捷,頭腦也十分敏捷。五郎和他的比鬥,就是輸在靈活變通、隨機應變之上,五郎有些太死板,不太會審時奪勢。」

    封彥卿有些詫異的聽到這個一向少言少語的護衛頭子,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大段話,這可是少的事情。看來,高車似乎對這人比較認同,不由道:「如果由你出手和李璟對戰,如何?」

    「十回合內,取其首級!」馬車外,傳來高車相當自信的聲音。封彥卿笑了笑,少言惜字,自信狂傲,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高車。

    「等把崔芸卿擠出了登州,到時就派高車去把這個狂妄的沒邊的李璟幹掉。」封彥卿心中暗想,他要把李璟的骨頭做成琵琶,拿他的皮蒙鼓,讓這個狂妄的小子知道得罪自己的悲慘下場,讓他永世都不得安息。

    「李璟雖然有些野路子,可觀這人眼神,卻能知道非一般常人,那是一個武將種子。如果給以時間,加以訓練,由名將指點,這人必然能成為一員上將。」車位,高車突然說道。

    封彥卿聽到這話也是微愣了一下,想起李璟半個多月前還是文登的一個農夫,可短短時間裡如今卻成了一個都將頭,指揮著一百士兵。雖說他能當上將頭,多半是因為崔芸卿的關係,可是李璟練兵他是觀看過的,短短時間內練出來的兵確實是有股著不一般的勁頭。這種人,如果能收為已用確實好。只可惜,他知道李璟這人是不會為他所用的。越想到如此,他就越有種想立即派人去殺掉此人,以免他將來坐大,威脅到自己的可能。

    心中正想著,突然暗夜裡傳來咻的一聲尖銳響聲。

    封彥卿還沒有明白那聲響是什麼東西發出的,下一剎那,突然一聲炸響在耳邊轟開。他只見馬車的一邊廂壁上突然炸開,一枚尾指粗的長箭射穿了馬車廂壁,然後堪堪的挨著他的臉頰插過,嘟的一聲釘在了另一面的車廂壁板之上。那支差點取了他命的長箭釘在上面,尾部還在不停的顫動著。

    聽著自己砰砰直響的劇烈心跳聲,封彥卿一時間兩耳完全聽不到周圍的聲音,有的只是心跳猛然的跳動聲。他有些茫然的伸起左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臉頰,卻摸到一片溫熱。他把手掌伸到面前一看,在馬車裡燈籠的照耀下,那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然後,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左臉火辣辣的疼痛,以及周圍突然如潮水般湧回的各種嘈雜之聲。

    「有刺客,保護家主!」高車那沉穩而激昂的聲音,在暗夜裡如同一隻黑熊的咆哮響起,在這片嘈雜混亂之中,顯得格外突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54
第70章 截殺

    銀白月光之下,李璟沒有用那把弩,而是手持著家傳的犀角弓滿張弓緊放箭。射入封彥卿馬車中的那支箭,正是李璟率先所先的第一箭。

    三十步的近距離,既能讓其它的人發揮出弓箭的威力,又能提高一些命中率。而且三十步的距離,也是一個防止封府家丁迅速衝過來的有效阻擊距離。

    李璟的箭術很好,手持著一石六斗的犀角弓在伏擊的第一分鐘裡,他一口氣射出了十五箭,四秒一箭。

    伏擊的第一輪主要採用亂箭射擊,只有如李璟和林威他們幾個才使用精準射擊。一來是考慮到不少人雖然力氣不小,但事實上射術並不精通。與其追擊命中率,還不如多射出幾箭。

    三十多把長弓同時展開射擊,弓弦聲不斷響起,咻咻的聲音中,一支支利箭不斷飛射過去。幾聲慘叫接連響起,就算是最強悍的高句麗僱傭武士,在這突然的伏擊之下,也有數人中箭愛傷。有幾個直接倒地,還有幾個只是受了輕傷。

    「駕馬車衝過去!」高句麗武士隊長高車衝著趕車的常封大吼一聲。

    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倒下了三四個兄弟,高車目眥欲裂。這些兄弟跟著他當初給渤海人打過仗,給新羅人打過仗,給契丹人、室韋人、庫莫奚人等都賣過命,可再兇狠的戰場他們都活了下來。卻沒料到,今夜在這個野地裡,居然一下子損失了這麼多弟兄。憑著豐富的經驗,遇襲的第一時間裡他就已經判斷出,伏擊的敵人肯定都埋伏在那片土坡之後。

    那些土坡高低縱橫,正是伏擊的好地方。而且憑那些箭支的數量,他估計敵人至少在一整隊五十人上下。對方的箭射的很快,可卻並不精準,要不是第一波時根本毫無防備,他的兄弟們又都沒有著甲,這輪也不可能傷到這麼多人。

    對方不可能是軍隊,因為他們的箭射的太不精準。

    對方似乎也不太可能是匪賊,因為匪賊不可能有這麼多的弓。特別是那些射來的箭支,居然以破甲箭為主,這樣的箭支就是軍營中都很珍貴,更何況是盜匪?

    不是兵不是匪?那對方是誰?高車沒有空再去細想那些,他現在想的是如何趕快離開這片死亡之地。在不知道對方真正身份和實力前,他並不願意冒險強衝那片坡地,對方的弓太多,他們沒有鎧甲和盾牌,強衝傷亡會很大。

    不能反擊,那就唯有先離開。只要離開了這片坡地下面,對方就算是追上來,到時他們也可以反殺一槍。

    高車舞起環首刀,將射來的幾支箭劈開,指揮著其它兄弟把受傷的人扶起跟著馬車衝過去。

    這些高句麗人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經驗豐富,之前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真正反應過來,卻是十分兇狠。一個個環首刀四下揮舞,將一支支箭磕飛。他們往往三個一隊,聚在一起相互掩護著前進。

    土坡上,李璟已經一口氣將兩胡祿六十支箭射完,他隱約只記得射中了三個。至於其它人,林威、林武、王重三個也各射中了一兩個,剩下的人加一起的亂箭也只瞎貓碰到死耗子射中了幾個,加一起,這一輪弓箭伏擊,效果還是很不錯的。留在地上的屍體就有五具,另外還有五六個受傷的被扶著走了。

    高車等人護著馬車拚命奔逃,可他們並沒有馬,唯有的四匹馬還拉著兩輛馬車。好不容易一氣跑了數十步,眼看著已經出了對方的弓箭射程。正要鬆一口氣時,衝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突然馬嘶人叫,轟隆一聲的翻掉了。

    後面封亮的那亮馬車避之不及,砰的一下子撞在了前面的翻掉的馬車上。高車急忙沖上前去,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段路上居然挖出了一條長達兩丈,寬約一丈,深及半丈濠溝。不過原來上面還覆蓋了一些樹枝,然後覆蓋了浮土,完全做成了一個陷坑。馬車沒駛上去之前,匆忙逃命的車伕哪裡發現的了。

    高句麗武士們顧不得去想這坑怎麼來的,連忙上前去抬馬車救出封亮叔侄二人。

    李璟將射完箭支的角弓扔下,一把提起長朔,踩鞍上馬,向那邊正圍在坑邊亂成一團的地方一指:「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殺!」林威、王重也都踩鞍上馬,躍馬橫槊。

    小石頭等人帶著剩下的十幾個團結兵也都丟下長弓,端起長矛跟在李璟等人後面,心情激烈的喊著殺啊打的沖上前去。除了小石頭幾個,大部份的團結兵雖然都已經訓練半月,但真刀真槍的干仗還是頭一次。只覺得一股股熱血上湧,根本顧不得其它的東西。

    雖然有些人已經認出下面被伏擊的那些武士是封長史的家丁,那馬車也是封府的馬車,可看著箭矢飛射,數個封氏家丁早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這個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都已經是有進無退了。有幾個稍膽小的,看到仆倒在路邊的屍體,控制不住的噁心嘔吐起來。可小石頭幾個立即就會衝過來,拿刀背砸過來,強逼著眾人跟著衝下去。

    馬術最好的林威策馬衝在最前面,他一手控韁,一手平端馬槊直直的指向前方。

    馬蹄翻飛,披風飄揚!

    月光下,李璟和王重各縱戰馬,緊隨其後。李璟如林威一樣手持一把丈三馬槊,王重則提著那把猙獰無比的狼牙殳!在三人的後面,小石頭等八人帶著另外十二個清寧鄉的團結兵身披鐵甲,手舉長矛拚命狂奔著,呼喊著衝過來。

    剛剛被從馬車裡救出來的封亮叔侄都十分的狼狽,不過卻都只是受了些輕傷。封亮一眼認出直衝過來的正是李璟、林威、王重三人,當下憤怒的跳起,一把從一個武士手中奪過一把環手大刀,怒喝道:「李三你瘋了嗎?居然敢埋伏襲擊我等,你想造反嗎?」

    封彥卿也是渾身一震,滿臉的不敢置信。看到李璟等人殺來,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李璟要殺他,而是崔芸卿他們對自己動手了。他絕不會相信,李璟這樣的一個小卒子,會是這次伏擊的主謀。

    他渾身冷冰,感覺這就像一場惡夢般。這時,他才看到了林威與王武,心裡越發的確定要害自己的人是崔芸卿與李汭他們。林威是教練使,王重是副十將,位都在李璟之上。

    「林教練使,王副十將,是崔芸卿讓你們來殺老夫的嗎?他究竟給你們許了什麼好處官職,居然說動你們肯冒這麼大的險?只要你們肯停手,不論崔匹夫答應過你們什麼,不論是錢帛還是金銀玉器,甚至是官職爵位,又或者美人,你們要什麼,我都能翻倍的給你們。」

    李璟大笑:「封老匹夫,在望仙樓時我就和你說過,不要欺人太甚,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不過當時你不肯聽,現在就別後悔。我們不要金銀也不要美人更不要官爵,我們要的只是你的項上人頭而已!」

    面對著李璟等人的衝勢,高車指揮著手下迅速的在封氏叔侄身邊圍了一個圈,布下一個圓陣。失去了兩輛馬車,面對著李璟這些有馬且全副武裝之人,越跑只會死的越快。

    高句麗剩下的十來個武士勉強圍了個圈,林威和李璟、王武三個人組成的騎兵小隊已經如風一般的馳過。他們沒有直撞進去,而是繞著圓陣掠過。

    李璟策馬上前,隔著一丈多遠,整個人在馬上微微伏起,然後右手夾槊平端著一舉刺中一個高句麗武士。巨大的戰馬衝擊力讓三棱槊鋒的馬槊毫無阻力的刺入了連皮甲都沒有的高句麗武士的胸膛。長槊從前胸入,自後背出,將整個人都穿了個透亮。那人被李璟整個從地上帶起至空中,槊鋒下端的留節將他卡住不使馬槊繼續穿過去。屍體那一百多斤的重量持在槊鋒上,使得長槊桿猛的彎曲起來,然後槊桿的彈力將那槊尖上的屍體一下子彈出了槊鋒,在月色下揚起一蓬血霧。

    相對比李璟第一次使用馬槊殺敵,馬槊高手林威的動作更加快捷,更加流暢,甚至有種賞心悅目的暴力美感。李璟剛解決一個高句麗武士,林威居然已經一槊連挑二人。

    那邊的王重見李璟和林威二人的馬槊揚威,不由有些較量之意,他舉著二十四斤的一丈二尺八棱金箍狼牙殳更直接,也更暴力的,直接一記猛砸。那個高句麗武士雙手握刀舉刀相迎,狼牙殳上的骨刺與環首刀交加,爆發出一串耀眼的火花。然後下一刻,那個試圖以步對騎,而且還是拿著環首刀對拼狼牙殳的高句麗黑臉漢子,就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砸斷了雙臂,然後整個腦袋都被如爛西瓜一樣的砸開了,紅白染了一殳。

    三匹戰馬一沖而過,原地留下了四具屍體。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1:59
第71章 一個不留

    三騎一沖而過,小石頭、細狗子幾個帶著十幾個團結兵已經挺予衝了過來。

    「刺!」已經當了小半月伙長的小石頭一聲大吼,在距高句麗武士還有十步之時,他們已經停下腳步,排成了整齊三列,如牆推進。

    隔著十步的距離,團結兵的長矛並不能刺到高句麗武士。可是團結兵們並不是停止不前的,第一排刺出之後,第二排開始前進一步然後再刺出,緊接著後面一排前進到前面刺出,如此交換順序,不斷的排刺前進。高句麗武士無鎧無長兵,手中唯有一把環首刀而已。

    論實戰經驗,或者論個人戰鬥力,除了林威、李璟、王重等軍官,李璟這邊其它的任何一個都不如那些常年刀頭飲血的武士。如果混戰,一個高句麗武士絕對能單挑三個團結兵。但是有李璟三個騎馬游擊,逼的他們不敢分散,現在團結兵又排刺前進,眼看著那一排排的尖銳矛頭不斷的接近,他們卻根本無計可施。

    封亮提著環首刀如同一頭發狂的公牛一般,大叫道:「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叔父,咱們跟他們拼了!」封彥卿一把拉住封亮:「都什麼時候了,還只顧著拚命,走,分開跑,跑掉一個是一個。留在這,一個也別想活。」

    封彥卿早已經在心裡估算過這次戰鬥的結果,他們這邊已經死了九個,另外還有兩個重傷,兩個輕傷。除掉兩個重傷失去戰鬥力的,現在連他在內,他們這邊也還只有十三人,其中還有一個是老車伕,還一個是他這個沒多少戰鬥力的文官。而對方卻有將近三十人,不但是鐵甲長矛,而且還有戰馬。

    如侄子封亮一樣的拼下去,除了能臨死拉幾個墊背的,根本沒有半點意義。與其等死,不如現在就跑,分開跑,對方只有三匹馬,也許能跑掉幾個。

    說完,封彥卿再不管封亮,只帶了高車一人往小河那邊跑去。其它人見狀,也是一擁而散。這些高句麗武士以前都是靠僱傭打仗混飯吃的,不但能打,跑起路來更是迅速。一旦決定逃跑,當下就沒有任何猶豫。封亮猶豫了一下,身邊已經跑光了,只剩下了兩個重傷不能動彈的。

    封亮左右張望了幾眼,最後奔著蓬萊城的方向跑了。

    李璟三人此時已經兜轉回來,見到封家叔侄沒有死戰之心,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這一次伏擊,李璟的目標是殺封亮叔侄。但封家那二十個高句麗武士護衛卻是個意外,李璟帶了近四十人來,可卻絕不願意最後和這些護衛硬拚。這三十多人,不是兄弟就是同鄉,每一個都是他現在最可靠的力量,他絕不願意損傷在這。而且一旦有人戰死,死一兩個還有可能掩飾。萬一死多了,如何回營交待?到時就算他殺封彥卿之事沒人知道,可他手下突然失蹤了那麼多,也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他一開始就讓林武帶十個會馬術的人藏在一邊,除了一開始射箭伏擊之外,他一直沒有讓他們出來。一來是讓他們做為預備隊,在關健之時投入。二來也是讓他們保持體力,在關健之時好追擊逃跑者。但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是,李璟並不想一下子把所有力量展示給封亮叔侄。如果李璟他們這邊的力量一下子全拉出來,封彥卿如果看到李璟他們還有十四個騎士,那封彥卿見沒有半點希望,說不定就會和李璟拚個魚死網破。

    一群抱著必死之心的高句麗武士,這殺傷必絕對是很大的。到時,李璟這邊肯定要出現傷亡。

    兵書有云,圍城必闕。目的就是故意給他們造成還有一線希望的假象,以瓦解他們的死戰之心。現在的結果,證明了李璟當初的想法是對的。封彥卿根本不願意死拼,哪怕只是還有一線微小的希望,他也情願試一試,而不是和李璟死拼,臨死拉一兩個墊背的。對於封彥卿來說,如果他死了,哪怕拉再多的人墊背,又哪有半分的意義呢?唯有活著,才有意義,哪怕因此所有人都死了,只要他還活著就行。

    「到收網的時候了!」李璟笑著對林威道:「叫二哥帶兄弟騎馬攔截!一個都不放過,全部殺掉!」

    一群分散開來了的高句麗武士,李璟已經沒有半點擔心了。林武的騎兵一出,跑的再快他也跑不過四條腿的。

    「記住讓他們三人一小隊,截殺雖然要緊,可保護自己更要緊。」李璟臨時又加了一句,到了現在,他可不希望最後還會出現傷亡。

    包括李璟在內一共十四騎,當下分成了五六隊,馬蹄翻飛,四處縱橫。而小石頭他們這些長矛步兵,也依然保持著在一起,在後面追趕。

    曠野裡,不時的傳出一聲慘叫聲,那都是被騎兵們追上的高句麗武士臨死前的叫聲。高句麗武士確實很強,可眼下這些只提了把環首刀,連件輕甲都沒有的武士,單人對上三騎一起的小隊,再厲害也只有被圍殺的份。

    團結兵雖然大都沒啥戰陣經驗,可團結兵的底子也是很好的,更何況他們今天都是全副武裝,鐵甲長矛,就算偶爾一下被攻擊到了,基本上也都被鐵甲擋了下來。

    三人一小隊,這是左一都訓練時唯一教過的一個戰術。雖然簡單,可卻實用。雙拳難敵四手,當三人一小隊,他們攻防一體,不但攻擊力更高,而且還能相互掩護。

    一個接一個的高句麗武士的慘叫,讓那些逃跑的人更加的心寒。又是一聲慘叫傳來,卻是一個逃到河裡的武士被王重一記重殳砸斷了大腿骨,躺在地上哀嚎。王重卻是理也沒有再理那人,也不顧他的死活直接追逐下一個目標去了。小石頭等人從後面趕到,數把長矛齊至,頓時把那個武士刺成了馬蜂窩。

    高句麗武士臨死的慘叫和馬蹄的奔騰聲已經漸止,李璟跨坐馬上,看著今夜這片被月光和鮮血點綴的曠野,心情也不由的有些沉重。這是一場由他發起的殺戮,真要說起來,他想殺的不過是封亮叔侄二人,可今夜他卻不得不對那二十個武士和兩個車伕也下了殺手。

    這片曠野之上,除了李璟這邊的人馬,就只剩下了封亮和封彥卿以及高車三人。

    雖然封亮叔侄是分開跑的,可最後依然被驅趕到了一起。眼下三人如愛傷的野獸一般的被圍在小圈裡,背靠著背,眼睛裡充滿著絕望與悲傷。

    一面是小石頭他們這些步兵的二十多把長矛尖鋒,一面則是一字排開的十四個騎士。能湊到這麼多馬,還得多虧封亮的豪爽。李璟原本有一匹老村長送的駑馬,後來封亮為買軍功之事送了他一匹,然後上次比鬥他把封亮的那匹馬也奪了。封亮輸給郡主兩萬匹絹,故做豪爽,把那拉絹的十輛馬車和二十匹挽馬也都附近了。

    郡主分了李璟一萬匹絹,連帶著那拉絹的五輛馬車和十匹挽馬也都送給李璟了。李璟一下子有了十三匹馬,加上王重本來也有一匹,正好湊了十四匹馬。雖然除了李璟他們四個的是戰馬,其它的都只是挽馬,但此時一字排開十幾騎,那股氣勢卻依然壓的封亮叔侄喘不過氣來。

    高車回頭四顧,見曠野一片寂靜,而李璟等人的馬槊長矛之上全是未乾的血跡,早已經明白自己那些弟兄的結果。他雙目赤紅,發出如受傷的野狼般的嚎叫,猛的提刀撲向李璟。不等李璟出手,林威林武兄弟幾乎同時出槊,一左一右兩把長槊如靈蛇般刺出。高車左擋右劈,用盡全力蕩盡兩槊,正要直取李璟。王重的狼牙殳卻是從斜刺裡夾著勁風猛的砸到,高車再也格擋不及,被狠狠砸中胸口,一陣清脆的胸骨斷碎之聲響起。高車噴出一口鮮血,如斷線風箏一般的倒摔了回去。他滿臉的不甘,伸出手指顫抖著似乎想要指責李璟他們沒有大將風範,以多欺少。只是手指才指到一半,他的眼神已經暗淡失去光彩,這個曾經縱橫過無數戰場的勇士,最終命喪在了一片寂靜的曠野之中。

    「李璟,殺了我們你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封彥卿一臉的灰敗,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絕不會再有生路了。可一開口,他還是忍不住色厲內荏的威脅道。

    李璟鄙視的朝封彥卿笑了笑,「砍下他們的首級!」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00
第72章 禍水東引

    那句冷酷的話語直接將封彥卿最後的一點心理防線崩潰,「放過我,你要多少錢我都願意出,我出一萬區絹?」

    李璟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只給你自己定價一萬絹,這也太不值錢了點。」

    「十萬,我願意出十萬匹絹。」

    李璟笑著搖頭,示意小石頭上前斬首。

    「一百萬匹絹!」封彥卿的整個下巴都在劇烈的顫抖著,牙齒上下交戰,那瘋狂的聲音中帶著絲哭腔。

    「你真有這麼多錢?」李璟笑道,向小石頭搖了搖手。

    封彥卿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有,我有,只要你放了我,一百萬匹絹就是你的了,我封彥卿說話算話。」

    李璟假裝思考的樣子,封彥卿一臉期待的望向李璟。

    「一百萬匹絹只是你給你自己開的價,那封五郎呢,你不打算救他嗎?」封彥卿沒有回答,李璟一揮手,兩個團結兵上來將封亮打翻在地,直接架了他往處拖。

    「叔父救我,救我!」封亮被長矛桿尾砸的滿臉是血,恐懼的叫道。

    封彥卿最終於咬咬牙:「我願意再出五十萬匹絹。」

    皺了皺眉頭,李璟咂了咂嘴:「才五十萬啊,也太便宜了一些。不過先問一句,我要怎麼收錢呢?」

    「你放了我,回去我就給你錢。」封彥卿的臉色又回覆了些血色,開始和李璟講起條件來。

    「那放你回去你要是不給錢,我怎麼辦?」

    「你們可以把五郎留下做人質。」

    「不如我把五郎放回去籌錢,留你做人質如何?」李璟一臉微笑道。

    封彥卿猶豫不決,但看著周邊明晃晃的長矛馬槊,最後還是苦著臉點了點頭:「也行。」

    「那我還想升點官,你回去後你看能給我升不?」

    「可以,以李將頭的本事,當個將頭太委屈了,我看可以升副十將。」一邊說,他一邊悄悄打量著李璟的眼色,見李璟聽到副十將時根本沒有半點反應,連忙又道:「不,可以升十將,不,升兵馬使!」

    「這個不錯,兵馬使,名字聽起來就比什麼將頭啊,副十將這些好聽多了,我就要這個了。」

    「是是是,兵馬使管數千人馬,確實是不錯的,正合三郎的本事。」封彥卿也笑著說道,說話間那股子長史的上官氣勢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哈哈哈!」李璟大笑,「要錢給錢,要官給官,封長史,說真的我現在倒真覺得咱們本來可以好好合作的。要是你我合作,一定會非常愉快的。可你說,以前我們怎麼就沒這樣呢,真是太遺憾了。小石頭,把斬首改成亂槍刺死,咱們也給封長史留個全屍吧。」

    封彥卿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顫聲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噗哧,噗哧,噗哧!」

    他的話才到一半,一片整齊的殺字喊出,二十多把長矛同時刺入了他的身體。他猶如一隻刺蝟一樣,身上插滿了粗大的長矛。鮮血噴湧而出,將他的衣袖染紅。封彥卿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嘴裡含混不清的想要說點什麼,可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最後的那一刻,封彥卿的目光中終於又恢復了往日的精明。

    其實封彥卿早應當明白李璟的那番話不過是在戲耍他,可封彥卿不想死,哪怕明知被耍,也不想放過這一絲絲的求生機會。他放棄了自尊,低聲下氣的被李璟羞辱,就是不想死。

    可連他自己心裡都清楚自己肯定難逃一死,李璟又怎麼可能會被他的所謂錢帛官爵所動呢。更何況,就是封彥卿真的肯給,李璟也絕對不敢要的。截殺朝廷命官,形同造反,這事情只要透露半點出去,那就關係到在場幾十個人的生死。李璟絕不會為了錢財,就腦子發昏的。

    封彥卿倒地身亡,雙眼大睜死不瞑目。

    「還有一個!」王重大笑。大家對於李璟剛才戲耍封彥卿都是哄然大笑,可笑封彥卿居然這麼的怕死,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真敢妄想活命。

    「給我一個痛快!」封亮剛目賭了叔父受盡羞辱,可最後卻還被亂矛穿身的結果,心下也早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乾脆很光棍的求死。

    李璟望著封亮長嘆一口氣:「張大新是你派去刺殺我的吧?」

    「不錯!」

    「昨日宴上,你敬給我恩師的那杯酒是毒酒吧?」

    「正是!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只求速死,今生爺爺玩不過你,下了黃泉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李璟不再理會封亮,轉過頭望著面前的三十幾人,今夜伏殺封彥卿父子,共斃二十四人,自已一方卻無一人戰死,只有三個受了一點輕傷,稍微重點的那個還是追敵時不小心踩了個坑崴了腳。這些人有一半是先是不知道今晚是來殺封彥卿的,現在封彥卿已經死了,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讓這些人保密了。

    沉思了一下,李璟指著封亮道:「今天我們做的事情都是掉腦袋之事,大家心裡都應當明白。原來答應大家每人五十匹絹回去如數就給,另外我再獎五十匹。」

    一眾熱血消退,此時心裡正充滿著緊張擔心的團結兵聽到這個好消息,都不由的大喜歡。如此算來,一人就有一百匹絹的重賞,折合八萬錢,足足能買四百斗白米。

    「不過!」見眾人高興,李璟話一轉:「今天的事情都是大家一起做下的,所以需要嚴格保密,回去後所有人都要忘記這件事,永遠不許再提。另外為了讓大家互相放心,我提議現在大家每個人都去捅封亮兩刀。」

    李璟這樣做,是因為今晚的戰鬥中,雖然殺了二十多人,但還是有不少團結兵是一個都沒有殺過的。對於林威、小石頭他們十幾個,李璟是自然放心和相信的。但對於那十幾個團結兵,卻還是有一點點擔心的。現在提出讓他們一人去刺封亮兩刀,也是為了讓每人手上都沾血,這樣就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了,也算是安其它人之心。

    話落,晚上殺過人的都不由望向那些沒殺過人的,那幾人被眾人猛盯著,都不由的緊張起來。很快,在眾人的目光中,其中一個拔出刀在封亮的腹部捅了兩刀。接下來,一個接一個,不但那幾個先前沒殺人的都捅了兩刀,就連小石頭他們也全都捅了兩刀。

    封亮想要個痛快,可到最後,卻被萬刃穿心。李璟最後一個上時,封亮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看著這個曾經幾次欲置自己於死地的傢伙,李璟並沒多少好感。

    「下輩子投胎做個好人吧!」李璟看著痛苦卻又說不出話來的封亮,雙手握著長劍順著他脖頸左邊一側猛的插入他的胸腔心臟之中。長劍一轉,李璟猛的拔出長劍。封亮全身不斷地抽搐著,他口中呵呵有聲,望向李璟的眼神裡全是怨恨,最後不甘的撲倒在地死去。

    王重一腳將封亮的屍體如球一般的踢到一邊,見他雙眼睜大,死的是不能再死了才放心道:「完事了。」

    林武也笑道:「封彥卿叔侄一向子不可一世,只怕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他們也會有喪身荒野的一天吧。」眾人大笑,仇官仇富本來就是很多底層百姓的思想,特別還是如封彥卿這種出身高門,又是大官,但卻偏偏為人比較傲慢狠歷的官員,那些農夫們出身的團結兵與他天生就有種天壤之別的差距。看到他們如此死去,也算是大大滿足了他們的心理。

    李璟並沒有笑,今夜的這場戰鬥是他的一次被迫反擊。雖然是他先下的手,但卻是被逼的這個份上的。可不論怎麼說,李璟終究還是突破了崔芸卿他們所說的那個底線。一次終結了二十四條生命,李璟看著染滿鮮血的手十分沉重。他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一條充滿危險的荊棘之途。可他別無選擇,或者說他只想選擇這條路。

    「再清點一下屍體,把每個人的首級割下來堆在路邊!」

    「我明白,這些都交給我吧。」王重主動的將打掃戰場的任務接了過來,帶著十幾個人去搜尋屍體去了。戰後還要割下首級,這並不是李璟嗜血。這樣做一來是為了防止有受傷未死的,割掉人頭那是絕不可能還有能活下來的。再一個,打掃戰場、砍下首級也有假裝劫匪作案的意思。據李璟所知的,他的老朋友鎮東海的海賊有時如果做買賣結果折損了很多兄弟時,就有可能會殺光對方且割下對方的首級在路邊堆成一個京觀,威懾附近。

    殺了登州長史叔侄及護衛二十多人,這事情是不可能瞞的住的。所以為了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禍到別人身上。恰好他知道鎮東海是登州附近有名的劫匪,且前不久又在登州出現過,那他就乾脆嫁禍給鎮東海算了。反正這些賊匪債多了也不愁,蝨子多了也不癢。

    當下各人又仔細打掃戰場,將每具屍體都搬到了一場,並將他們身上所有能值錢的物品都搜走,然後砍下所有人的首級堆放在路邊。完事後,又將那些人身上搜索來的所有物品都包在一起挖了個大坑埋了。

    最後反覆檢查,戰場清理乾淨後,李璟等人悄無聲息地離去。

    此時月上中天,荒野寂靜,暗夜中只剩下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的野狼。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01
第73章 波詭雲譎

    天麻麻亮,蓬萊城的開門鼓還沒有響,東門甕城外就已經出現了一群驚慌失色的百姓。領頭的一個滿白白發還拄著根枴杖的是北關村的杜村長,他們的村子在城東南邊。一大早兩個後生早起往港口碼頭去扛活,結果走到半路上卻發現了慘烈的一幕。在蛤蟆坡,到處一片都是凝固後的黑色血跡,路邊上,數十個人頭壘成一個京觀。另一邊,看的出原本堆成一堆的幾十具無頭屍體,卻被野獸給拖啃的散落各地。他們發現時,還有十幾頭野狗在那裡正進行著一場啃食屍體的盛宴,見到他們,只是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便又繼續了,他們發現那些土狗連眼睛都全紅了。

    兩個後生頭皮發麻,差點沒有嚇暈過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村子,叫來了老村長和全村其它的強壯男人。眾人叫到這慘烈景象之後都忍不住嘔吐。最後眾人沒敢耽誤,直接趕往蓬萊城報告。守門的軍士一聽老村長的描述的受害人模樣,二十多人,兩輛馬車等信息,很快就聯想到了昨晚城關關閉之後出城的封長史叔侄。一想到長史有可能昨夜在城外遇伏身死,那人也是臉色都白了幾分,連忙引著幾個村民趕向城中支州兵的老大牢城使韓忠報告。

    韓忠是駐守於登州蓬萊城內的一千支州兵的鎮將,還擔任著蓬萊城防守衛的牢城使之職。一聽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當下也不敢獨自做主,又連忙派了親兵分別向崔刺史和宋都虞侯、別駕等人報信。

    聽聞這個消息,蓬萊城中每一個接到消息的官員都沒敢大意,很快在刺史府中集合。很快韓忠調了三百人馬護衛著崔芸卿、李汭、宋溫等一眾官員趕往蛤蟆坡。看著那堆人頭壘起的京觀,還有那些被野獸撕扯的亂七八糟,連點形狀都沒有了的無頭屍體時,包括崔芸卿等官員在內,當場就有一半以上的人嘔吐了。

    眾人中唯有宋溫、韓忠幾個都是上過戰場的將領,這個時候一臉冰霜,但卻都還保持著軍官的樣子。宋溫更是親自上前,指揮著十幾個兵將那堆人頭一個個搬下來一一辨認。

    看了七八個人頭之後,宋溫終於看到了一個熟識的,那是封彥卿死不瞑目的那張臉。

    「崔使君、李別駕,你們都過來辨認一下,看看這個究竟是不是封長史。」宋溫手提著封彥卿的首級,向崔李二人問道。兩人只看了一眼,都是馬上就認出了這個頭顱雖然過了一夜,有些嚇人,可卻確實是封彥卿的沒錯。「是他。」宋溫再問:「能確定嗎?」「能確定,這確實是封長史。」宋溫道:「能確認就好。來人,馬上把封長史的屍身找到,好好裝殮起來。另外,其它人的頭顱也都馬上確認出身份,再把他們的身體找齊裝殮。」

    很快封亮的頭顱也被認出,剩下的也基本可以確定正是昨夜隨封彥卿出城的兩個車伕和二十個高句麗武士護衛。

    屍身身份確認了之後,各人面上的表情越發的沉重了。封彥卿可是登州的長史,身為州之上佐官員,堂堂從五品上的緋袍官員,居然在登州城外被人殺死後拋屍荒野,而且連頭都給砍下來了。不但如此,那些被狼和野狗先後啃的不像樣的屍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扒走了,錢財、武器,甚至連衣物都扒走了,每個人只留下了一條短褲。

    「能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崔芸卿一臉冰霜的問道,聽到封彥卿叔侄死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高興,然後腦中就一直在猜測究竟是誰殺的。來的路上他心中有兩個想法,按說最和封彥卿不對路的,以前是他和李汭與於琄等人。可他知道他們雖然與封不對路,卻絕不會用刺殺的手段的。除了他們自己,他能想到的會殺封彥卿的,只有兩個人有嫌疑,第一個是宋溫,第二個是李璟。

    宋溫做為節帥的心腹前來登州,絕不可能只滿足一個小小的團結都虞侯之位的。如果封死了,對宋來說絕對是件好事。更何況,做為邊疆歸來的戰將,宋也確實有實力,也有嫌疑。而懷疑李璟,則是覺得李璟與封家幾次衝突,特別是昨天在酒樓時封彥卿曾經對李璟的態度。雖然李璟動手的可能性很小,但李璟手下有一百人馬,並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的。

    不過當崔芸卿真正到了現場,看到那慘烈的景象時,他還是馬上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二十四人全被殺死,連人頭都砍下堆城了京觀,身上又扒的個乾乾淨淨。這一切行為,都與他所聽說過的一支盜匪的手法極像。

    崔芸卿與李汭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疑惑。雖然從表面上看,種種手法都與登州附近的大海賊鎮東海極似。但越是如此,越讓他們覺得疑惑,鎮東海這夥人勢力雖然不小,可他們卻是海賊,平時極少上岸。更不用說跑到蓬萊來伏擊堂堂登州長史這樣的朝廷高官。

    正因為看出這一點,兩人雖然都想到了鎮東海,卻沒有一人開口。

    牢城使韓忠在一邊道:「看封長史與其它人遇害的方式,手法與海上大盜鎮東海的那些海賊行事風格極像。據說,鎮東海有時為了報復,就會在殺死對手後割下他們的人頭壘起京觀!」

    「鎮東海?」宋溫雖然新來登州,但對於這支著名的海賊團夥也是有些耳聞。

    「快四處仔細尋找一下,看有沒有一張黑色的貼子留下來。如果傳說是實,那麼只要封長史真的是鎮東海所為,那就一定會在現場留下一張巴掌大小的貼子。」韓忠解釋道。

    幾百個士兵都開始四下搜索起來,片刻之後,有人喊道:「找到了!」

    眾人都跑過去,卻叫一個州兵在先前的那個人頭京觀處尋到一張瓦片大小的木塊。剛才大家都不知道有這東西,所以雖然放在那裡,卻被那些搬人頭的士兵踩在地上。韓忠接過木牌,仔細擦拭乾淨,最後終於顯示出本來面目。在那木牌的中間,果然有一個血紅色的『鎮』字。

    好多人已經開始喊叫起來:「真的是鎮東海的震字殺貼,這事是鎮東海乾的。」韓忠卻看著那上面的赤紅鎮字眉頭微皺,他拿目光悄悄望了崔芸卿與李汭一眼,又轉頭望了宋溫一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很快眾人已經一致認定,封長史確係是被鎮東海海賊所害。特別是封長史他們被扒光,而且現場又還留有鎮字貼,以及人頭京觀,無不讓眾人堅定此事就是鎮東海所為。有人說前段時間鎮東海的二當家被赤山鎮軍捉獲,後來又被鎮東海的賊人劫走。更有人提起之前崔刺史的門生李璟來登州的路上,所殺的盜匪正是鎮東海邀約前去救黃鬍子的。後來李璟還又親自遇上了紅鬍子等鎮東海海賊。這說明,鎮東海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都是在登州附近活動的,也不知道這些人是純粹碰上,還是本來就奔著封長史來的,總之,這事情是他們幹下的沒錯了。

    等將封彥卿等人的屍首運回城中後,崔芸卿等都立即向青州節帥府與京師長安上報此事。

    另一面,宋溫十分賣力的開始為封彥卿等人的後事忙碌起來。他不但親自籌辦了封彥卿的喪事,而且對封家的家眷十分照顧,不但拿出一大筆錢送給封家,還當眾承諾,一定要為封家剿滅鎮東海,為封彥卿報仇。感動的封家一眾女流激動不已,連連行禮。連匆忙趕來的封家其它族人,也對宋溫的這股義氣鎮服,紛紛道謝。

    封彥卿表面上來說,原本是登州的第三號官員,位僅在刺史與別駕之後。按例,崔芸卿原本是打算由州上負責這次封的喪事,不過封家並不太領情。雖然封彥卿死在賊匪手中,但封崔過去不合卻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如此一來,崔芸卿倒也懶得熱臉卻貼冷屁股,宋溫願意承擔此事,他乾脆就全交給了宋溫處理,不聞不問。

    崔芸卿對於宋溫如此賣力的意思心裡其實也是清楚的,如此做,不過是為了在原來封彥卿的那些人馬面前示好,想要藉機把封彥卿名下的勢力接收過來而已。崔芸卿雖然心中明白,可一來封彥卿死的有些不明不白,他現在也是有些警惕小心之時。二來宋溫本來就是節度使的親信,以往他和封兩想要爭鬥,宋在一邊觀看。現在封死了,宋便自然而然的上來了。第三宋向封原來的勢力示好,那些人就算封不去拉攏,他們也不會與他和好,他還不如乾脆坐觀變化。

    崔芸卿現在更加在意的一件事情是,於琄剛剛離任,封彥卿又馬上死於非命。宋溫又如此積極活躍,難道說,登州的權利又要面對一次大洗牌?封彥卿究竟是真的死於海賊之手,還是死於其它人之手?宋溫如此活躍,他是只打算收攏封的舊部,還是說他有更大的野望?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02
第74章 事洩

    封彥卿的死訊如風一般的很快傳遍了蓬萊上下,就連回到軍營後一直刻意保持著低調的李璟,也早風聞了封彥卿是如何的被鎮東海一眾海賊殘忍殺死,把人頭堆成京觀的各種不一的版本。那天晚上李璟等人雖然回來的有些晚,但因為事先早就仔細安排過,那天大營西南角值勤的都是王重安排的幾個信的過的兄弟,李璟他們回來時直接從那裡偷偷的潛回營中,大營里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在半夜才回的營。

    當天晚上回營之後,李璟馬上讓大家仔細的洗了澡,把換下的衣物都埋了起來,又把所有的鎧甲和武器都仔細擦拭過了。然後他把參加刺殺的眾人叫到一起,由張宏拿筆一一把眾人的老家住址登記起來。李璟拿著那張記好地址的白紙在大家面前展示:「所有兄弟的老家住址都已經在上面記好了,等過兩天我就會安排人按這個地址,往每人家裡寄送一百匹絹。我答應給大家的錢一分都不會少,接下來大家得按我的吩咐儘量保持低調,關於今晚的所有一切,都不能吐露半字,哪怕是做夢,都不能說出和今晚有關的夢話。你們明白嗎?」

    「明白!」眾人都點頭,李璟不把錢直接給他們,而是直接寄往他們家中。他們也並沒有多想什麼,李璟的解釋是避免大家一下子拿到太多錢在手會被人發現異常。雖然也有些人猜測是不是李璟有些不信任他們,記他們家地址是防止他們有人洩密,將來好報復他們。但不論是什麼原因,既然聽到李璟將把那一百匹絹的賞錢一分不少的寄到他們家去,他們是都再無二話。

    李璟鄭重告誡說:「從現在起,再也不要提起今晚的任何事情了。你們回去後,我會把隊伍從新安排一下,所以參加今晚之事的兄弟們都安排到一起,三個人一組。不論是吃飯、睡覺、還是出操上茅房,都必須三人一起。當然,大家也不要嫌麻煩,這也是為了保護大家之意。等過了這陣風聲,到時大家也就不用如此麻煩了。」

    隨後第二天第三天,李璟一直都老實呆在營中,甚至連與林威、王重他們之間的聯繫也都停止了。每天就呆在左一都營內,除了練兵就還是練兵,連營門都不再出一步。外面紛紛攏攏的封彥卿叔侄遇刺之事,彷彿與他沒有半點幹系。直到第三天,李璟才藉著給封家弔喪之機,去了東城的麗豐布店。

    上次李璟得的那一萬匹絹,李璟全都存放在了王老村長女兒的這家店中。對於王月英和老掌櫃的,他觀察了許久,對他們的人品還是十分放心的。他把一萬匹絹拉到布莊時,老掌櫃的顯然早知道他與封亮賭鬥之事,根本沒有多問,就把這一巨款存下來。李璟把那張寫著地址的白紙交給老掌櫃,讓他派人給上面的每一家送去一百匹絹,不過卻要隱秘,不能搞的人盡皆知。

    李璟剛從布莊回到軍營,小石頭就跑來告訴他說,今天都虞侯宋溫以及西河郡主,還有於小娘子以及崔刺史和昭王都先後有派人過來,都是要請李璟前去說事。李璟感覺一陣緊張。難道說事發了?可如果事情洩露的話,只怕第一時間就會是前來捉他的兵吧。殺朝廷命官,就算是崔芸卿和李汭再怎麼保他,也是保不住的。如果不是此事,那為何突然間人人都要來找他?

    他仔細的回想了前前後後的經過,總覺得雖然不是全無破綻,但一時也不可能就被發現。不過宋溫這些人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言多必失,風聲過去之前,他還是不想與他們見面。最後親筆寫了數封帖子,對宋溫等人的邀請一一拒絕了。不過宋溫等人的好拒絕,但崔芸卿的傳喚他卻不好直接拒絕。

    李璟最後還是跟著崔芸卿派來的人去了刺史府,一進門他就發現不但崔芸卿在,而且李汭居然也在,另外一邊李惠兒和於幼娘兩人也都在。兩人正坐在那裡等著他,一見面,崔芸卿就立即直言道:「這幾天怎麼都沒看到你的人影?」

    「學生最近忙於訓練,實在是抽不出空來給老師請安。」

    「封彥卿被殺之事你知道了吧?」

    「學生聽說了一些,各種說法的都有,連軍營裡現在也是傳的滿天飛。」李璟見問即答,小心謹慎的回應著,崔芸卿他們一來說直說封彥卿之事,可卻似乎並沒有懷疑他之意。

    李汭似乎心情不錯,微笑著對李璟道:「你也別太緊張嘛,找你來沒其它的事情。我記得你上次就曾經遇到過鎮東海的賊匪,而且還成功的逃脫了出來。這鎮東海在登州一帶聲名極響,但卻又十分神秘,一向來無影去無蹤,見過他們又還活著人少之又少。你就和我們說說,鎮東海這些人是什麼樣子的?」李璟聽完心中略鬆了一口氣:「學生確實見過鎮東海的一眾賊人,據說鎮東海有四個當家,老大白鬍子,老二黃鬍子,老三紅鬍子,老四黑鬍子。白鬍子和黑鬍子我沒見過,但卻在赤山鎮監獄中見過黃鬍子,後來又在赤山腳下遇到過紅鬍子。」李璟小心的把自己與黃鬍子與紅鬍子兩人相遇的經歷,經過整理後有選擇的說出來。

    崔芸卿有些失望的道:「照你這麼說,這些鬍子賊並不如外面傳說的那麼殘忍嗜殺,反而還有些俠義之風?」李璟小心的道:「賊就是賊,不能說是俠義之風,不過這群人倒是比較講規矩的。如果他們真的殺了封長史,那他們之間一定是曾經有過很深的過節。」

    「這事還從未聽說過,不過也並不是全無可能。你也許不知道,封家為高門世族,家財無數。但其實封彥卿在登州多年,暗中拉攏了許多高官豪門組織在一起,多年來一直靠登州渤海新羅海道搞走私海貿,每年憑著海上的走私貿易賺取錢財無數。而那鎮東海卻正是渤海上的有名海賊,說不定他們之間有些我們所不知道的關係,如今因為什麼原因鬧翻了,那鎮東海就一氣來伏擊殺了封彥卿也是有可能的。」李汭對李璟說道。

    崔芸卿突然對李璟道:「季玉,你實話和為師說,你真的與此事無關吧?」

    李璟沒有料到崔芸卿此時會突然有此一問,心下略顯慌張,一時來不及回答。崔芸卿對著他揮了一下手:「你先不要急著回答,今天這裡也沒有外人,都是自家的人。不論這件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我們都希望你能和我們說句實話。事情和你沒關自然最好,如果有什麼牽連,你早點說出來,為師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一把。」

    李璟沉默了幾息時間,他咬著下嘴唇沉聲道:「封彥卿叔侄不是什麼好人,我心裡早恨不得除掉他們,沒想到他們果然遭了報應,被鎮東海給殺了。」

    「是不是被鎮東海殺的現在還並不能確定,不過封彥卿這人行事確實兇殘,他現在一死,但是也讓我們鬆了一口氣。這事既然與你沒關,那是最好的。不過你之前與封家的過節也是人人皆知,你最近還是要小心低調一些,沒事就多呆在營中練兵吧,我這裡也不用常來問安。」崔芸卿沒有深究這事,幾句話後又帶了回去。

    又聊了一會後,李璟藉口營中還有事告辭,崔芸卿也沒有留李璟。李璟走後,李惠兒她們跟著送他出去。見三個年青人都離開了,崔芸卿皺著眉頭,突然幽幽的道:「罷了罷了,我認定這件事情十有**是他做的。之前我還只是有一點點的懷疑,現在卻是能夠肯定了。真是沒有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就已經有了如此果斷狠歷的一面。聖人能看一丈遠的世事;咱們凡人只能看一步遠,看一步走一步吧。季玉這小子,處處都是出乎我的預料之外,只可惜這小子似乎有著一點偏執。行事太過極進,偏愛弄險。哎,也不知是福是禍,也罷,讓他瞎碰瞎撞兒回,也許能碰撞得靈醒過來,只是希望那個時候還不晚,能夠明白我們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的意思。」

    李汭心裡還有一點不敢相信,他怎麼也無法把剛才那個年紀輕輕,在他們面前謹慎有禮,謙遜有加的李璟,和那天城外看到的滿地殘肢,首級堆起的京觀的血腥場面聯結起來。不過和崔芸卿相識頗深,既然他能說出這樣的結論,那此事倒真的很有可能。

    李璟拒絕了宋溫的第一次邀請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宋威仍然每日派人來請。李璟雖然顧忌著對方是頂頭上司,但是與崔芸卿他們只談了幾句話,就被崔芸卿點破是他殺了封彥卿。他不知道崔芸卿是如何做到的,但卻不敢再去見宋溫,萬一宋溫也看出來封彥卿是他殺的,那結果可就致命了。因此,雖然頂著巨大的壓力,可李璟卻仍然只得一次次的拒絕上峰的邀請。

    一連十多天過去,眼看著團結兵的集訓一月時間就要到了,原本傳的沸沸揚揚的封彥卿被鎮東海伏殺之事,也漸漸信息了下來。這一天,李璟剛剛下令解散隊伍吃午飯,卻看見都虞侯宋溫居然親自到了左一都校場,站在場外等著他。「李校尉,都虞侯有事見你。」李璟的頭皮當時就麻了,只得硬著頭皮過去。隔了十多天未見,宋溫的面上笑容更多了。見到李璟,他依然十分溫和,笑著道:「李三郎你也不用天天躲著我了,其實我早就知道,那封彥卿叔侄是你殺的,沒錯吧!」

    第一卷還有幾章馬上就要完了,風起云湧的唐末亂世就要拉啟大幕,主角也將終於獲得自己的第一塊地盤。童鞋們,把你們的推薦票投出來吧,讓我們跟著主角一起經歷晚唐的風雲!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03
第75章 攤牌

    都虞侯宋溫的話很輕柔,輕柔的像是一陣春風。但是這話聽在李璟的耳中,卻成了一道颶風,席捲了他的腦海,吹亂了他的思緒。李璟強裝著鎮定道:「都虞侯這個玩笑可不太好笑,卑下可吃不消這樣的玩笑。」一邊說著,他一邊暗自偷偷用餘光打量四周,不過四周除了宋溫似乎就只有先前那個傳說的侍衛。

    宋溫似乎完全知道李璟在想什麼,笑道:「你也別打量了,今天我就帶了一個侍衛過來。不過如果你要是打算如殺封彥卿一樣的殺掉我,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這裡可是軍營,你不會以為你真難悄無聲息的殺掉我吧?」說著他很隨意的轉過身,將整個後背完全暴露在了李璟的面前,然後就地選了一塊略平的石頭坐了下來。

    在那一刻,李璟的手確實已經按到了腰間的橫刀柄上。他不知道宋溫為何會說出那番話來,但很肯定的,對方一定是已經掌握了一些確切的證據,不然,宋溫堂堂一個都虞侯不可能親自跑來和他一個將頭開這樣的玩笑。只是他心中一番激烈的思緒交加後,還是沒有拔出劍。既因為此時是在營中,一旦他拔出劍,就算真能殺掉了宋溫,他的結局也難逃一死。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李璟判斷宋溫似乎並沒有要對付他之意。不然的話,宋溫根本不用親來,直接下一道命令,這登州營可是足有三千多人馬,他李璟插翅難飛。他鬆開了刀柄,想要聽宋溫究竟是何意。

    宋溫坐在地上,向李璟招了招手:「你也隨便坐著,別杵在那裡,弄的我說句話還得仰著頭和你說。」

    李璟在一旁坐下,「卑職並不知道都虞侯所說的是什麼意思,封長史遇刺,登州上下人人都知是海賊鎮東海所為,都虞侯卻說是在下所為,未免冤枉在卑職也高看卑職了,卑職不過一小小將頭,哪有那能力將封長史以及他的二十個精悍家丁殺光我?」

    「表面上看你確實沒這個能力,可實際上你有這個能力,也確實做過這件事。」宋溫側著頭望著李璟,眸子中的幽光閃過。李璟的鎮定讓他都有些驚訝。事實上,宋溫當初知道封彥卿被殺時,腦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崔芸卿和李汭殺了封彥卿。因為登州中,只有他們和封有如此大仇。

    後來去了現場,雖然種種跡像表明,一切好像都是海賊鎮東海所為。不過這個結果這第二天就被他推翻了,他從來沒有聽過鎮東海與封彥卿有仇,就算有仇,鎮東海不過是群海賊,他們不可能敢如此囂張的跑到蓬萊來刺殺封彥卿而且還殘忍的把二十幾人先都斬首,人頭堆成京觀,拋屍荒野。

    更何況,現場還有很多蛛絲馬跡。現場雖然被打掃過,可依然發現了許多馬蹄印記,說明當晚那些刺殺封的人擁有很多馬,這也正是封彥卿二十幾人一個也沒逃掉的最大原因。另外,他事後專門找過收屍的仵作,據仵作交待,封彥卿等人被砍下首級之前,大多就已經死了。死因各異,有一大部份是被箭射死,還有一部份的傷口是長矛穿刺,另外有幾人的傷口與長矛相似卻又明顯不同,據推斷為馬槊所擊。而還有幾個死相最慘的,完全是被巨大帶刺鈍器殺死,根據推斷,他們是死於狼牙棒或者是狼牙殳一類武器。

    騎馬,長矛,馬槊,狼牙棒或者狼牙殳,這些線索一條條的加起來,不由的讓宋溫馬上懷疑了封彥卿他們是死於海賊之手的結果。海賊就算有馬,可他們常年在海上,最擅長習慣的多是短兵,根本不可能會使用長矛,或者說馬槊,狼牙棒,狼牙殳這樣的武器。

    馬槊和戰馬都是昂貴的,海賊擁有的可能很少,其它山賊擁有的可能更少。更何況,現場還發現有不少人是死於弓箭之下,而且有很多傷口顯示有一大部份是軍中所用的射甲箭。從這些伏擊封彥卿之人所用的裝備來看,沙場老將的宋溫就已經馬上推斷出,伏擊封彥卿的根本不是海賊或者盜匪,他們最有可能是一支裝備精良的家丁隊伍。

    他再次懷疑此事是崔芸卿和李汭所幕後操縱,後來牢城使韓忠報告給他的一個消息更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韓忠向他報告,提出那天現場找到的那枚鎮東海的震殺貼有些古怪。韓忠久鎮蓬萊,對鎮東海海盜也是有些瞭解的。據他所知的,鎮東海確實有震殺貼,但鎮東海的震殺貼從來都是使用一枚巴掌大小的黃銅片做貼,正面書一個震字而非鎮字,在反面還有一個殺字。可當日找到的那個卻是一個木頭的牌子,而且上面寫的居然是一個鎮字而不是震。

    「封彥卿被殺那日,正是於公離任宴那天。我記得那天你好像是和封長史差不多時間離去的,好像是在城門閉關之前吧,可是據我查知,那日左一都一百士兵天黑前回營的只有六十八人,有三十二人並不是一起回營的。後來值勤軍官卻證實,那天后來直到天亮,都沒有見到那三十二人回營,包括李將頭與林教練使,王副十將,還有張虞侯等人在內。可第二天點卯,你們卻全都出現了,你要怎麼解釋?」

    他沒等李璟解釋,揮手搖了搖:「有趣的可不止這些,我記得李將頭手上就有一把馬槊,而且林威、林武兄弟手上也各有一把馬槊,另外王重手上還有一把狼牙殳。而我沒記錯的話,這三把馬槊和一把狼牙殳都正是和封亮比鬥贏來的吧,也正是因為此事,封家好像與李校尉關係很緊張。」

    「另外你猜我還查到了什麼?我查到李將頭還在林威於城裡的家中存養了十來匹馬,另外還查到左一都前些日子訓練損耗了大量的箭支,尤以射甲箭為多。還有,封亮叔侄死的第二天,左一都有數名團結兵訓練時『受了傷』」

    宋溫每說一句,李璟的面色都不由的變了一分。他原以為自己殺封的事情前後已經考慮的很仔細了,卻沒有料到,居然被宋溫一件件一樁樁的查的清清楚楚。不過就算如此,他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在不明白宋溫的意思前,他只能硬撐:「都虞侯所說的這些,看似兩件事情有關,可也許只是巧合呢。就憑這些,只怕不能就認定封彥卿是我所殺的吧?」

    「你如果真要證據,我還可以給你更多。或者說,乾脆簡單一點,直接把那幾十個涉嫌之人全都分開審訊,你認為,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和你一樣否認到底呢?」

    李璟沒有說話,他在等著宋溫接下來的話題。一切如宋溫所說的那樣,對宋溫來說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就憑著這些,都足以將李璟直接斬殺當場了。更何況,就算李璟真要證據,那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而已。可宋溫既然沒有馬上逮捕他,而是說這麼一大通,顯然另有打算。

    看見李璟此時依然一臉淡定,宋溫似乎也有些驚訝,目光直視著李璟許久道:「這件事情你只是一個馬前卒,恐怕還有幕後之人吧,是崔使君還是昭王?或者是兩人都有?」

    李璟的眼皮跳動,他終於知道宋溫說這一大通話的背後目的了。一個小小的李璟顯然並不被他放在眼中,他的真正目標是登州刺史與登州別駕。聽到這話,李璟也不由的激動起來。如果宋溫認定他是殺封之人,那李璟上面還有崔芸卿與昭王李汭二人能想辦法保他。可一旦把崔芸卿和李汭都牽扯到了其中,那他李璟真是誰也保不了了。

    「此事全是李璟一人而為,請都虞侯不要胡亂攀扯恩師與昭王。」

    「你不用緊張!」宋溫見到李璟終於不再那麼淡定了,臉上不由的露出一抹難得的微笑。他還以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一切也是有底限的。「其實和你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以及你的老師們,我宋溫雖然初來登州,但卻並不是傻子。封彥卿這人,其實我也很討厭,殺了也就殺了,沒什麼了不起的。」

    李璟愣了愣,不明白宋溫這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是為什麼?

    「其實節帥一直很欣賞崔刺史和昭王,當然還有於公。這次來登州,我是迫切需要和幾位聯手的,只是似乎他們都對我這個武夫合作沒什麼興趣。倒是那個封彥卿卻如蒼蠅一般的總是跑到跟前嗡嗡,現在封彥卿死了,我和你幾位老師之間也再無阻礙了。我希望由你向崔刺史帶個話,今晚我將在府中設宴,希望崔刺史能夠賞光。」說完這話,他也沒再理會李璟那半信半疑的目光,起身拍了拍屁股,甩一甩衣袖招呼了遠處的那個侍衛,就飄飄然的離去了。

    李璟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宋溫的身影遠去,最後也還是沒有搞明白他的葫蘆裡到底要賣的是什麼藥。難道宋溫真的毫不在意封彥卿等人的死,反而想要和崔芸卿他們聯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04
第76章 夜宴

    李璟沉思良久,心知事情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當下也不敢再猶豫,立即騎馬出營趕往刺史府中。通報了守門家丁,進入府中叩見崔芸卿,一五一十將殺封彥卿之事,以及今日宋溫突然找上門來之事說的清清楚楚。

    「恩師,實非學生妄為,還記得那日酒宴之時封亮所敬給恩師那杯酒嗎?當時我就懷疑那是杯毒酒,後來亦曾當面問過封亮,他親口承認那確實是杯毒酒。學生本就受封家欺壓凌辱,更何況他們居然想要謀害恩師,學生自已之事可以忍,但卻絕不能將恩師安然置之不顧。殺了封彥卿封亮之後沒有告訴恩師,也是不想讓恩師受到牽累。原本以來事情做的隱秘,卻不料還是被宋溫發現。恩師,學生願意一力承擔此事,絕不連累恩師。」

    崔芸卿聽完李璟的話,只是手撫著長鬚平靜的坐在那裡。良久後才道:「你先起來吧,我派人先去把昭王和韓忠請來。」

    李璟有些心緒不寧的陪著崔芸卿坐在廳中喝茶,喝了半天的茶,可那混著姜、蔥等香料的茶以往李璟是半口也喝不下去的,今日卻一連續了好幾杯,卻絲毫也感覺不到這煎茶的辛辣之味。

    約摸半個時辰之後,昭王李汭,還有蓬萊城牢城兵馬使韓忠,以及龍山營兵馬使劉健,東牟守捉使徐成,另外還有登州團結營司馬、判官、推官、巡官、衙官等都到了。看著這一個個策馬而來的佩劍武將們,李璟心中充滿震驚。以往他雖然知道崔芸卿與李汭和於琄三人組成了聯盟,力壓了封彥卿這等地方派。

    但他卻沒有想到,他們這個聯盟居然有這麼大的勢力。登州支州兵、龍山營、東牟守捉,這三支兵馬加起來三千人馬,而且是幾個不同的系統,雖然名義上,州內所屬兵馬,皆歸刺史統領。但實際上,刺史基本上都是由節度使的親信所任,一般文官擔任刺史,就只是個名義上的軍事統領而已。

    但是今天崔芸卿一句話,這幾個營頭將領就馬上趕來,這背後的意義讓李璟震驚。而且除了這三部兵馬,登州團結營也有小半軍官在此,如果再加上李璟所知的赤山鎮的崔鎮將也是崔芸卿的族人,那崔芸卿在登州所掌握的兵馬可就已經超過半數以上了。怪不得,崔芸卿和封彥卿等人角力之時,一直溫吞吞的,原來表面之下,崔芸卿已經基本上將登州附近的兵馬都掌握了。

    一念及此,李璟原本擔心的心裡又激動起來。崔芸卿手中握著這樣一張王牌,就算是節度使的心腹宋溫要動他們,也得三思而後行,投鼠而忌器吧。

    眾人到齊,崔芸卿說了宋溫今晚設宴邀約之事。而且還說明先前封彥卿居然試圖在前些日子的酒宴上下毒謀害他與昭王,幸被李璟識破。並說宋溫不知道哪聽信了些傳言,居然懷疑封彥卿叔侄乃是李璟所殺,而且已經找上門來了。

    「宋溫相邀,我如果不去,不免坐實了宋溫的懷疑,因此,我打算今日前去赴宴。」

    徐成將目光在李璟的身上掃了幾遍,心中已經猜測出事情可能並不是如崔芸卿所說的那麼簡單。宋溫既然直接找上門來,那麼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是封彥卿真的是李璟所殺。不過他不覺得李璟一個人能做下這麼大的事情,李璟是刺史的門生,那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刺史授意殺的封。

    腦中轉過諸多想法,徐成道:「宋溫相邀,必無好事。我看這宴無好宴,定是鴻門宴!」

    崔芸卿道:「吾又豈不知?封彥卿一死,宋溫便上跳下竄,十分活躍。這些日子對封彥卿之舊部極盡拉攏,現在又突然以封彥卿之死發難,他這是有備而來。原本吾以為封彥卿一死,這登州總算要恢復太平。卻不料,總有人不願意啊。宋溫的話已經說的很明顯,吾若是避之不見,只怕他先禮過後就要動兵了。宋溫吾不懼,然宋溫只是節帥的馬前卒啊。」

    李璟勸道:「學生總還是覺得,以恩師之萬金之軀,在沒有弄清宋溫之意圖時前往赴宴,實非上策。」

    崔芸卿按著几案道:「吾為官數十載,刺史過五州之地。多少大江大浪也都趟過來了,如今又豈能畏懼一宋溫乎?」劉健也勸道:「咬人的狗不叫,這宋溫自來登州後雖然一向安靜,可卻不得不防。」

    「三國時關云長也曾單刀赴會,吾雖非武將,但也不懼。我已經派人給宋溫回信會去,又豈能失信?」

    李汭自到後一直都未曾發言,全因他是眾人中比較清楚事情底細的。早之前崔芸卿就曾對他說封彥卿是死於李璟之手,當時他還有點不信。但是現在宋溫都找上門來了,那這事就定是千真萬確了。崔芸卿堅持要去赴宴,根本原因也是因為他知道宋溫手中定是掌握了一些證據。他現在叫大家來,商量的也不是去不去,而是如何應對宋溫。

    「崔使君縱去也可,但不可無準備。」

    崔芸卿道:「季玉和你那三個兄弟一起陪吾共去,另外韓軍使調五百人馬於宋府附近等候,如若有事,吾到時會讓季玉放鳴鏑響箭,你等就進來接應。」

    又商量了一些細節之處後,各自回去準備。

    城東都虞侯府中,宋溫接到崔芸卿晚上會來的回信。登州團結兵的四營十將皆在府中,文登營十將宋希道:「崔芸卿既來,我們怎麼辦?」

    牟平營十將楊林嘴角一揚:「他如果帶兵來,那我率二百人隱藏在府門外。如果沒帶兵來,就只在後院埋伏五十刀斧手。若是他能識時務從此聽命於節帥,那便罷了。他若是還有什麼其它想法,到時便將其殺於席間。」

    宋溫對於這個狠歷的安排並沒有反對,沉吟過後緩緩點頭,一切交由四將前去安排。

    過了黃昏,宋溫便派了人在府前街口等候迎接。傍晚時分,只見街前走來一支隊伍,一輛馬車,周圍五六騎人馬。等走近了,馬車上下來一紫袍官人,卻正是登州刺史崔芸卿。旁邊幾個騎士也都翻身下馬,卻是一身戎裝,鐵甲罩衣,腰挎橫刀,威武不凡。

    宋溫早已得報,親自帶著親信數將迎接上來。一番熱情敘禮畢,眾人進府入席飲酒,舉杯相勸,好酒好菜,卻隻字不言其它。崔芸卿也毫不提起,只顧飲酒。李璟與林威等四人皆傍崔芸卿而坐,卻是滴酒不飲。

    酒至半酣,宋溫放下酒杯道:「崔使君收了一個好門生啊,年青有為,更兼豪氣干云。另外結交的這幾位兄弟,也都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啊。崔刺史眼光不凡,不凡啊。」

    崔芸卿笑道:「碰巧,碰巧!」

    宋溫笑了笑,輕輕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似借酒發言:「某來登州之前,宋節帥一直囑咐,說萬事可找崔使君相商。只是先前崔使君似乎對在下這武夫有此成見?」

    「成見不敢,只是一直公務繁忙,未有機會與宋都虞侯相交罷了。」

    「崔使君連任五州刺史,確實辛苦。我家節帥如今有一提議,卻不知道崔使君之意如何?」

    「是何提議?」崔芸卿見宋溫隻字不提封彥卿被殺之事,便也強忍著不提。此時見宋溫終於提出了條件,便放下杯筷,望著宋溫,等著對方開出價碼來。

    宋溫從侍女手中接過酒壺,親自過來給崔芸卿倒了一杯酒,回到座位上坐好,不急不緩道:「是好事,一件大好事。崔使君也當知道,宋節帥原本一直在京師北衙禁軍神策軍中任職統兵。後來又曾隨康承訓大將軍出兵剿滅了龐勳之亂,之後又移鎮南疆。可謂久在軍旅,如今宋節帥受命淄青節度使,不但統屬三萬七千五百的平盧軍,而且下馬還要管淄、青、齊、萊、登五州民政。崔使君也是山東第一大族出身,當知這平盧軍歷來兵驕將跋扈,節帥新來,每日裡也是為這些驕兵悍將頭疼。偏偏眼下因災荒,各處流民蜂起,四處為盜。節帥也是心力交悴,急需要一個能信的過的干臣相輔啊。」

    李璟坐在一旁,根本搞不明白宋溫為何突然一下子提到那麼遠,但是見崔芸卿並不說話,也只好幹坐一邊。

    「崔使君高門出身,進士入仕,數十年來轉任多地,主宰數州之政。每任一地,在地當都是留下極好官聲。宋節帥眼下,正是急需崔使君這樣的能人相助啊。崔使君可能還有所不知,眼下我們登州雖然還風平浪靜,可淄青鎮其它地方卻不太平啊。據青州來文,如今河南各地已經是流民四起,許多地方鄉村為之一空,十室九空。各山各道,到處都是逃荒的流民,更有許多不法者,已經趁機做亂,四處散佈謠言,聚民為匪。照這勢頭下去,淄青鎮五州今年這年關可不好過了。」

    「宋節帥需要崔某做些什麼呢?」崔芸卿最近也一直關注著河南河北的災後大饑荒,聽到情況如此嚴重,他的心情也是不好。

    宋溫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對著崔芸卿鄭重的一拱手,肅然道:「宋節帥欲請崔使君入青州,拜崔公為淄青平盧節度行軍司馬,兼營田副大使,以全力輔助宋節帥處理藩府事務,安定五州。」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2:04
第77章 交換

    「都虞侯不是在說笑?」崔芸卿愣了一下後道。不但崔芸卿覺得宋溫剛剛在開玩笑,就連李璟和林威、王武四兄弟也都對宋溫剛才的話給弄的有些迷糊了。

    宋溫認真的道:「如此之事,在下怎敢拿來說笑?此事乃是宋節帥親筆行文於我,讓在下先來詢問崔使君心下之意。如若崔使君願意助節帥一臂之力,那麼正式的任命馬上就到。」

    「宋節帥要請某任淄青平盧節度行軍司馬?」

    「對,正是淄青平盧節度行軍司馬,另外還兼任營田副大使之職。」宋溫十分嚴肅的回答道。崔芸卿得到確定的答覆之後,便捏著下巴並沒有再言語,坐在那裡一臉肅穆的沉默著。

    李璟也同樣對於這樣一個結果十分的驚奇,原本以為今天會是一場鴻門宴,甚至不但外面的罩袍下穿了鐵甲,就連裡面都還穿了一層細甲。除此外,身上除了腰間的橫刀,他還在袖中藏了把袖箭,腿上插了兩把短匕首,完全是做好了拚命的準備來的。現在想像中的刀光劍影,幕後的刀斧手也不見蹤影,甚至宋溫從頭到尾連他殺封彥卿之事提都未提。繞了一大圈,宋溫卻是提出節帥想請宋溫去青州做官。

    淄青平盧節度行軍司馬是個什麼官職?李璟心裡卻是十分清楚的。

    行軍司馬,掌弼戎政,居則習蒐狩,有役則申戰守之法,器械、糧糒、軍籍、賜予皆專焉,雖主武,蓋文職也。

    具體一點說,節度行軍司馬這個職務,在節度幕府之中,是僅次於節度使和副使的第三號主官。在實際上,節度行軍司馬的權利甚至是超過副使,為實際的幕府第二人。節度行軍司馬的權利極大,具體職掌有四個。

    一是軍士招募,訓練以及軍械,糧草存備。二是掌軍籍符印,以法紀整治隊伍。三是戰時隨軍出征,參謀軍議或者直接統兵。四是主軍中財政支出,專軍資糧餉賜予。

    說白了,節度行軍司馬就沒有他不管的,管招兵,管訓練,管軍械,管糧草,管符印,管軍法。而且還管財政支出,邊軍資糧餉者是由他管,戰時還負責參議,甚至直接統兵。這些職權,比副使的權利大多了。副使的排名在行軍司馬之上,原先是因為在節帥出征之時,一般會讓副使留守,稱為留後使。一旦節帥陣亡或病危不能理事,就由副使主理帥府之事。不過到了晚唐此時,這個留後的位置基本就是由行軍司馬所佔。

    不論怎麼說,節度行軍司馬這個職務是實打實的一個要職,不但位高而且權更重。淄青平盧鎮五個州,三萬七千兵馬,崔芸卿一旦接任這個位置,他就是淄青鎮的第二號人物。更何況,宋威還讓崔芸卿兼任營田副大使,雖然營田副大使這個官職不如行軍司馬,可也是主賞五個州各州各軍各營的所有屯田事務。

    與刺史職位相比起來,傳統上有行軍司馬轉任州刺史的,但少有州刺史轉任行軍司馬的。看似好像是似乎品級低了一點,可實際上淄青鎮做為一個擁有五州,掌著三萬七千五百平盧軍的方鎮,是能與河北三鎮並肩的強大方鎮。節度行軍司馬是絕對比登州刺史的職位高,權利重。

    只是節度行軍司馬雖然是一個文職,可卻實打實的是一個主管軍隊的職務。崔芸卿為官多年,可卻從沒有真正管理過軍務。雖然他現在還兼任著登州團結兵團練使,可事實上他根本沒過問過這方面的事情。宋威調他去做節度行軍司馬,是真的需要他去輔佐他,還是說只是想要調他離開登州?

    「吾若離開登州,誰來接任刺史之位?」

    宋溫說道:「節帥的意思,如果崔使君能前往青州,那麼登州就將由在下接任刺史一職。」

    崔芸卿目光一閃,一時間心頭卻是一片通亮,所有的一切他全明白了。宋溫自來登州的第一天起,就不是真的來做什麼團結兵的都虞侯的,他就是奔著登州刺史來的。他先前和封彥卿搭上,估計就是想利用封的力量對付自己。只是後來封突然死了,他卻又掌握到了李璟留下的一些證據。所以,一切都又變了。

    這是一場權利的交換,宋威來到淄青鎮不久,來時只帶了五百親兵和幾個親信。憑此就想掌握強大的淄青鎮,這是不可能的。宋威極需要一個盟友,一個在淄青有根基的盟友。封彥卿有這樣的條件,他崔芸卿更有這樣的條件。崔家可是山東第一大族,光是他崔芸卿就有著很深的勢力,在登州,有一半的掌兵將領都是他的人。更別提,清河崔氏最大的分支青州崔氏的根基就是在青州。

    難道宋溫只口不提李璟殺封彥卿之事,對於宋溫來說,封彥卿不過是一個原本打算結盟的盟友,現在既然有了更強的盟友,那舊的盟友死就死了。宋溫是絕不願意真的和崔芸卿硬碰的,不說崔家的強大,更何況他後面還有昭王和於琄。宋溫一直到今天才和李璟攤牌,就是因為之前他一直在等節帥宋威的回覆。

    今天他終於收到以了宋威的回覆,讓他千萬與崔芸卿鬧疆,而是想辦法讓他把崔芸卿拉攏過來。宋威現在光有個節度使的名號,可到現在還沒有掌控淄青鎮。他極需要崔芸卿和崔家以及昭王李汭還有於琄以及於家的強大勢力,來幫助他掌控淄青鎮。

    宋溫得到回覆後,沒有直接找上崔芸卿,而是先和李璟攤牌,也是大有深意的。把殺封彥卿之事向李璟攤牌,意義還是要把話傳遞給崔芸他們。如此,然後再來談聯手,既是示好,又展現了誠意。而且,還隱隱的含著一招厲害的威脅。

    崔芸卿在沉默,宋溫提出的條件確實不錯,讓人心動。只是,之前崔芸卿並不看好宋威。可以說,平盧軍自從當初從遼西營州浮海到了山東,將平盧軍改為了淄青平盧鎮後,這支本來就是多由多族兵馬構成的軍隊就一直很強悍。平盧軍高句麗族的大將李正已當初趕走了原節度使,開了這個頭後。李家後來三代四世割據淄青鎮六十年,一度自立為王,最強大時強兵十萬,據州十二,為天下第一強藩,還在河北三強鎮之上。

    雖然淄青鎮被中興之主憲宗皇帝討滅分割成了三鎮,但是自那之後,名義上淄青鎮重歸大唐治下。可實際上,那些朝廷任命的節度使卻如走馬燈一樣,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自李家滅亡後,五十四年間,淄青鎮卻先後任命了足足二十二位節度使,平均下來,每個節度使的任期只有兩年半,連任滿三年都不到。

    淄青鎮的李家滅了,可平盧軍還在。

    雖然如今的平盧軍不復先前十幾萬的規模,但依然還有三萬七千五百人馬。只要節度使掌控不了平盧軍,就坐不穩淄青平盧節度使。多少名臣名將就任過淄青鎮,連崔芸卿的好友於琄也不過呆了三年。雖然他離任是受於琮的牽連,可於琄用了三年的時間,也依然沒有真正掌握淄青鎮。淄青鎮表面上是由節度使統領,但實際上,卻是由那幾萬平盧軍統治著。

    宋威有威名,來頭不小,可到任都快一年了,依然還是沒有什麼作為。因此崔芸卿等人當初都是不看好宋威的,所以在宋溫來接觸時,也都是保持了距離。

    只是這一次,崔芸卿覺得自己的選擇餘地並不大。宋溫掌握著李璟殺封彥卿的證據在手,如果他拒絕,宋溫雖然不至於真的敢對他動手,但要把李璟等證據確鑿之人給抓了,卻是可能的。另一方面,如果宋威真要全力支持宋溫爭奪登州刺史之位,只怕他以後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合則兩利,分則兩敗。

    思考了良久之後,崔芸卿還是終於答應了宋威的邀請。這件事情只要他一答應,基本上就是已經達成權利的交換了。到了晚唐此時,就算是刺史和行軍司馬這樣的重要官職,朝廷也基本上管不了了。多是地方節帥們一句話的事情,前後再往上塞點錢財,事情也就成了。

    宋溫得到崔芸卿的明確答覆,也不由的心中一鬆,臉上露出高興無比的笑容。雖然崔芸卿不答應,宋威也能憑節度使的權利調動崔芸卿,而將他推上登州刺史之位。但所有人都明白,晚唐此時,這些明面上的權利有時並不真的好用的。在地方上勢力龐大的崔家,如果不肯接受,宋威也是無奈的。甚至要是弄不好,那些平盧軍的驕兵悍將們發個瘋,直接把他這個節度使趕下台都是有可能的。

    崔芸卿起身,拉住李璟的手起來,對宋溫道:「正事說完,吾也和宋使君說句旁的,我這門生平時做事多有不經思慮。吾若是去了青州,以後他就交給宋使君多操心照顧一二了。」

    宋溫也笑著上來拉著李璟的手,好像自家兄弟一樣親熱道:「季玉老弟行事果斷,辦事乾脆,能文允武可是極難得的人才。崔公此去青州,何不帶上他在身邊呢。」

    崔芸卿轉頭看著李璟,微微笑道:「跟著吾去青州倒也不錯,不過這事還是交給他自己拿主意吧,季玉,你是願意跟著吾去青州,還是留在登州呢?」

    看著崔芸卿明顯期待他同去青州的目光,李璟沉默著微微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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