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61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39
第28章 轟動蓬萊

    當文登縣團結兵進蓬萊城時,整個蓬萊城都轟動了。

    李璟等人離開文登一路緩慢行軍,每日只行軍六十里,從文登到蓬萊足足走了六天。可李璟等人的傳說故事卻如同長了翅膀一樣,早在數天前就已經從文登傳到了蓬萊。

    大唐自被百姓稱之為小太宗的唐宣宗駕崩之後,唐宣宗時的小貞觀也便徹底的遠去了。宣宗在位期間曾經燒過三把火,一把火使「權豪斂跡」,二把火使「奸臣畏法」,三把火使「閽寺詟氣」,並稱譽他為「明君」、「英主」。宣宗性明察沉斷,用法無私,從諫如流,重惜官賞,恭謹節儉,惠愛民物,故大中之政,訖於唐亡,人思詠之,謂之小太宗。

    這位唐穆宗的弟弟,唐敬宗、文宗、武宗的叔叔,以皇太叔身份登上大統的皇帝,算是大唐最後一位有所做為的皇帝。自宣宗去世,懿宗當政,然後荒僖一生死去,再由如今才十二歲的李儼即位,大唐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裘甫做亂,龐勳做亂,天災不斷,盜匪蜂起。

    淄青平盧節度,一直被稱之為富裕之地,繁華不輸益揚,物價更是向來平穩低廉。可就是這樣的地方,近些年來日子也是越來越不好過了。山賊、馬賊、海賊蜂起,四處劫掠,可偏偏朝廷就是剿滅不了這些賊人。青州的節度使節帥也曾經行文各州縣,嚴令剿匪,可這匪是越巢越多,偏偏就沒有一次見到過官府的捷報。

    這在此時,文登縣傳來王重、李璟等十二名團結官兵,居然先平西火寨賊寇,轉而又與沿海一帶名震各州縣的『鎮東海』大戰,最後還能得勝而歸。這個消息據說還是已經得到了州上官府的核查無誤,文登縣那邊早已經傳遍了這赤山十二將的故事。對於州城蓬萊的百姓商販們來說,這個消息太振奮人心了。這幾十年來,他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過癮的消息。

    此時蓬萊城南門前,無數的百姓都爭相出城,前來觀看赤山大捷的赤山十二將,想要爭先一睹十二將風采。當然,如此熱鬧的場面,並不僅僅是百姓們的自發,更多的還有州中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

    這一次召集團結兵,登州三縣近五萬戶人口,按律抽調徵召團結兵足有三千餘人。而淄青平盧節度使治下五州,徵召團結兵更是近兩萬人馬。原來整個淄青平盧最強盛時曾經割據十五州,擁兵十萬。但自被朝廷攻破,分割為三之後,淄青平盧軍的兵力便一直保持在三萬五六千左右。

    節度使也想擴軍,但卻沒有人敢首先踏過那條紅線。這一次,朝廷有感於天災之後,盜匪不斷增加,下令各地徵召團結兵,一來訓練後備兵馬,二來將各地鄉里的青壯百姓抽走,以防鄉里糜爛。但是命令到了節度府,下面又有了其它的想法。

    淄青平盧節度便想趁此機會擴充軍力,整訓兵馬。所以才會下令各縣鄉徵召鄉團時,還要求各鄉縣負責供應驢馬,以及武器裝備款項。這些本來都是朝廷公文中所沒有的部份,如今卻被明文下達各縣鄉。不少的鄉縣,對這一條反應十分激烈,實因很多地方百姓災後並沒有錢糧可以負責此項。

    雖然依仗著官府力量,登州強行徵召了三千餘團結兵,但地方卻潛伏著一股暗湧。官府此時極需要轉移地方百姓們的視線,正好此時下面上報了李璟、王重等人赤山遇匪之事。本來並不大的一件事情,卻被州裡的有心人暗中推動。漸漸,事情開始變了樣。

    李璟等人剛剛趕到蓬萊,還沒有進城,州裡就已經有一名官員先行趕到。他代表著此時州府而來,傳達了幾條指示。重點核心便是,州府要為王重、李璟等有功將士舉行一次隆重的入城儀式。

    蓬萊南門,城中的百姓商販都爭相出城,他們第一眼見到的便是文登縣一千團結新兵。登州轄四縣,分別是蓬萊、黃縣、牟平、文登四縣。戶四萬六千餘,口二十三萬八千餘。在此時晚唐,整個唐朝人口經濟皆大副倒退之時,坐守大唐海路貿易通道,又北接河北、西接畿都、南接淮揚的南北交匯重要之地,人口不跌反升,達到了唐時登州人口的高峰。特別是在唐高句麗族身份的大將李正已家族三代四任割據淄青諸州六十餘年的時間裡,淄青諸州反而越發的繁榮安定。雖然如今李氏早已經被朝廷攻滅了五十餘年,可淄青諸州依然比中原其它州較為繁華。

    四縣中,文登縣距離蓬萊最遠,登州治所在蓬萊,蓬萊在北,文登在南,從蓬萊北邊海邊到文登南面海邊,相距近五百里。文登縣的團結兵是最後趕到蓬萊的,其它三縣的團結兵最晚的牟平團結兵也在一天半前到了。

    蓬萊的百姓已經見過三次團結兵入城,不過,他們卻是頭一次見到如文登縣這麼威武整齊的團結兵。團結兵,本來不過都是群泥腿子農夫、小工匠們。他們前面見到的另三縣團結兵就是如此,都是群新兵,大都是些十**歲的小夥子。隊伍亂鬨哄的,連個正形都沒有,特別是一眾團結兵穿的亂七八糟,什麼樣的都有。有的穿戴著幞頭、圓領衫,有的卻是包著平巾幘,穿著短褐,還有許多人穿著草鞋,甚至有草鞋都沒穿打赤腳的。

    可是此時入城的這支團結兵卻不一樣,整整一千人的文登團結兵,居然已經穿著統一的黑色軍服,人人背後背著一張弓,腰挎三尺橫刀,手端丈八長矛,頭戴青銅盔,身披皮甲,腳蹬烏皮靴子。

    千人的隊形雖然有些不太平整,可那股一眼望去整齊的顏色,飄揚的旌旗,耀眼的槍尖,卻讓蓬萊的百姓們心臟劇烈的跳動著。那股子氣勢,讓人有種想要大聲吶喊的衝動。

    整齊的步伐聲中,突然一支馬隊迅馳而來。

    薄薄的煙塵之中,一支百人騎隊從步兵兩側繞到了隊伍前面。

    塵煙漸散,第一眼落在眾人面前的便是一大排整齊的高頭大馬,華麗的鞍韉,還有戰馬脖子下吊著的那串銅鈴,戰馬一動,便是叮鐺鐺的銅鈴聲響。

    在第一排的戰馬之上,便是王重、李璟十一人。在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還有專門的騎士打著一面旗幟,上書每個人的名號。

    李璟此時就騎在那匹王老村長送的棗紅馬身上,本來州府替他安排了一匹高大的戰馬,不過李璟此時只與棗紅馬比較熟悉,怕臨時出意外,最後還是騎了這匹高大的棗紅馬。棗紅馬似乎也被面前的熱烈場面有些驚到,有些不安的用前蹄在地上劃著。李璟輕輕的撫拍著棗紅馬的脖子,安撫著他的情緒。

    在李璟的背後,兩名騎士跨坐馬上,手中舉著一面旗幟,一面上書登州團結營勇士李璟,另一面書百步穿揚,智能無雙。在他們的旁邊,還有一排騎士打著各樣的旗號,上面寫的都是李璟他們這夥人的名官與稱號。如王重的兩面旗幟就分別寫著,登州團結營猛將王重,武賁無雙,擋者披靡。

    除此之外,李璟等人的身上還一人披著一朵大紅綢花,就彷彿是那娶親的新郎,科舉高中的狀元。

    喧鬧聲中,突然一陣鑼響,這是鳴鑼開道,有官員到了。

    在淨街銅鑼之後,便是一道道迴避牌子,在其後,一支身著精良鎧甲拱衛著的隊伍迎了過來。

    那隊伍也皆是騎馬,李璟遠遠便看到打前一人,衣紫腰金,身穿紫袍,腰佩金魚袋,策馬而來。心下不由一愣,衣紫腰金,這可是穿紫色官袍,腰佩金魚袋啊。大唐朝廷規定,唯三品以上服紫!

    這人居然是個三品大員,唐朝州縣之中,唯有上州刺史才是從三品。整個登州府能穿紫袍的也就一人,那就從三品的登州刺史!想不到,他們居然連刺史也給驚動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51
第29章 垂青

    按唐制,登州戶數超過四萬,為上州。登州刺史為上州刺史,官職從三品。這個品階比中州刺史的正四品下,和京城六部侍郎的正四品下都要高上許多。從三品下,這是上官品階,可以服紫,佩金魚袋。

    現任登州刺史崔芸卿,清河大族崔氏出身。朝散大夫、柱國,曾先後擔任黃、岳、曹、沛四州刺史,咸通十四年,也就是今年剛剛轉調登州刺史。山東高門世族大家清河崔氏子弟,進士出身。一生宦海沉浮,可謂是官場老江湖。

    他剛到任登州不過半年,上上下下皆未理清,感於處處牽制。王重等人的那紙報告送上來,卻是讓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好計。

    崔芸卿遠遠便看到了最前面的李璟等人,細細打量。眼光老道的他卻是發現,原本還擔心李璟等人只是群剛洗過腳上岸的泥腿子,弄這麼大個場面還怕嚇倒他們。可是現在看來,這幾個傢伙不但沒有半分緊張拘束的樣子,反而似乎十分享受這眼前的場面,心下不由微微點頭,孺子可教也,最怕的就是那種狗肉上不得席面的傢伙。

    崔芸卿在馬上向著王重、李璟等人一拱手:「我登州團結營勇士得勝而回,老夫迎接來遲矣!」

    見刺史居然如此客氣,李璟等人哪還敢安然坐在馬上受禮,連忙滾鞍落馬。李璟等人雖然不太懂得禮物,此時倒卻也不慌,反正王重和張宏兩人有樣學樣既可。

    王重、張宏下馬之後,立即行單膝跪拜禮,這屬於軍中最高禮節。李璟馬上對小石頭他們使了個眼色,都有樣學樣起來。王重、李璟他們都是團結兵,而崔芸卿身為刺史,卻也同時兼任著登州團練使。可以說,崔芸卿正是李璟等人的最高直屬上司,他們以後可就是跟崔芸卿混的,此時還不馬上行禮拜老大,還待何時。

    「我等皆為崔使君帳下,奮勇殺敵乃我等本份。我等路上遭遇海賊,然幸不辱命,僥倖得勝歸來。赤山一戰,全殲西火寨賊寇,賊首猴腮臉、刀疤臉亦斬於卑職等刀下。然獲勝之後,突然再遭逢海賊『鎮東海』部一百餘寇。我等與之交戰,寡不敵眾,最後只好殺出重圍,突圍之時一人戰死,七人負傷。未能帶回西火寨賊寇首級,卑職等萬分羞愧,還請崔使君責罰!」回話的是李璟,本來這樣的回話是輪不到李璟的,應當由王重或者張宏回答。不過兩人得了李璟天大的便宜好處,便也盡心為李璟著想,像這次預料中的回話,兩人便把機會給了李璟,以加深他在上官心中的印象。

    果然,李璟一番回話,滴水不漏,有禮有節。既把事情實情說了出來,又突顯了他們的戰鬥勇猛,還推脫了責任的不可抗性。而且話裡話外,還處處顯示著對崔芸卿的尊敬,恭維。

    這番話果然起到了作用,崔芸卿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眼皮,仔細的打量了李璟幾眼。他看到了李璟身後的那兩面旗幟,笑道:「想必這位勇士就是神箭手小李廣勇三郎李季玉了,我知道你,赤山一戰,你力挽狂瀾。一人就射殺了四名賊寇,據說最後與震東海遭遇時,也全憑你神射退敵,才掩護大家突圍成功,是嗎?」

    李璟謹慎回道:「大人過獎,事實上卑下雖通騎射,可卻不敢言神射。此次能僥倖得勝而歸,全賴王校尉勇猛敢戰,指揮有方,更托張佐吏關健之時出謀劃策,穩定軍心,以及其它團結兵兄弟奮通拚殺。卑下所做的,其實只是很普通的而已。雖擊殺數賊,其實也是從兄弟的助攻協助。」

    「助攻?」

    李璟神色一凝,微笑解釋道:「那幾句賊匪雖死於卑下之手,實際上還是由於其它兄弟牽制、協助之功。所以說,真論起來,卑下不敢居全功!」

    崔芸卿撫鬚點了點頭,對李璟的印象又上升了一個好感度。他也看出來了,李璟年紀輕輕,可卻儀表不凡,更難得的是不但射的一手好箭,而且說話也說的這麼有分寸。在他這樣的三品大員面前,李璟一個土團鄉夫,居然沒有半分膽怯。更加難得說話條理清晰,且沒有半點貪功表現的意思。

    「本官看你說話談吐,可不像一般鄉下百姓啊,你可讀過書,是否官宦世家子弟?」

    聽見崔芸卿這樣問,李璟也有些意外。崔芸卿親自來迎接他們,明顯有著做秀的成份。做秀嘛,說幾句好聽的場面話應當就過去了。可這崔芸卿怎麼越問話題越多起來了?難道他僅憑幾句話就看重他,起了愛才之心?

    「回崔使君話,在下確實自幼讀書,《詩經》《詩譜》《毛詩傳箋》《五經正義》《尚書》《禮記》《周易》《春秋》《樂經》《史記》《論語》《孟子》《孫子兵法》《戰國策》《吳子》《司馬法》《尉繚子》《六韜》《三略》《李衛公問對》《道德經》等書都有讀過。經、史、子集讀過不少,只是卑下愚笨,許多地方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說出來班門弄斧倒讓使君見笑了。」

    「哦,你既然自小讀書,那為何又習得如此一身好武藝呢?」聽到李璟真的不但讀過書,還能說出這麼多書名來,崔芸卿也有些驚奇了。

    「卑下福薄,七歲時父親在郯城做縣錄事時喪於裘甫亂兵之中,從此由寡母撫養長大。十六歲時,才二十一歲的大哥卻又在四年前,給徐州運送糧草時喪於龐勳叛軍。幾個月前,最小的一個兄長與卑下在海邊幫同村鄰居拾海草,被誤以為是私鹽販子,家兄被當場打死,卑下僥倖活了下來。那年長兄去世,卑下原本剛取得鄉貢資格準備入京科舉,後留在家中與二哥一起支撐家業。平時種地,閒時與兄長習武練箭,上山打獵,鄉下人本來就力氣大,加上祖上也曾世代皆為平盧軍校,所以才練得一身武藝。」

    對於這番話,李璟可是在心裡急速想了許久之後,才想好怎麼說的。機會難得,崔芸卿不但是一州刺史,而且他還是團練使。如果真能取得他的好感,只要崔芸卿一句話,那李璟就能少奮鬥十年二十年。

    機會難逢,雖然這不免有些投機之嫌,但李璟畢竟是從後世而來,深知道機會是靠自己主動抓取的,就那樣放任機會錯過,那才是最讓他後悔莫及的。不過如何在崔芸卿面前推薦自己,既要把自己的能力與優勢表現出來,也得說話得體,不能給對方留下一個迫不及待的印像。

    李璟知道崔芸卿是個進士出身,所以他特意把自己曾經讀書,且取得過科舉資格鄉貢身份的事情說了出來,為的就是從同時是讀書人這方面來打動他。而說起自己的家世悲慘,未免是有些打同情分的意思。最後面輕輕一句提起李家祖上是平盧軍校,這也是知道如崔芸卿這等的高門世家子弟有些看不起普通庶民,所以才把李家祖上這個官宦身份提點了一下。

    果然,崔芸卿本來只知道李璟是個應丁的鄉下農民百姓,此時見了李璟本人,覺得此人不錯。又聽他談起他的身份,當政不由對李璟好感大生。

    讀過書,且還取得過鄉貢身份,那就是書讀的不錯。父親曾經是縣錄事,祖上數代都是平盧軍校,那就是祖上也算是官宦之家。李璟既讀過書,頗有才氣,而且武藝不凡,能文允武,這還真是個不錯的年青人。

    「嗯,這次你也算是立下大功,不知道你可有什麼想法或者說期望?是功名還是錢帛,亦或土地?」

    「回崔使君,李家世代為朝廷效力,卑下不求功名、財帛或者土地,但求劉使君能給卑下一個機會,一個為陛下,為朝廷,為劉使君效力的機會!」

    崔芸卿在問出李璟希望得到什麼時,就一直努力的注意著他,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觀察著他的眼睛。

    他清楚的看到李璟回答時目光清澈而堅定,語氣平緩而決絕。這不是假話,他是真的這麼想的。崔芸卿覺得自己看準了,看清了李璟,嘴角終於露出了一抹翹起的微笑!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52
第30章 刺史門生

    李璟的話讓崔芸卿十分滿意,就連他身後的一眾緋綠袍州上官員也都大感意外,露出驚訝讚賞神色。

    崔芸卿撫著三綹長鬚笑道:「良家子弟出身,且又能文允武,年紀輕輕,就已經立下大功,真乃英雄出於少年。季玉,吾有愛才之意,意欲收你為門生,不知吾可有這個資格啊?」

    王重和張宏等在後面聽的都眼睛發亮,尤其是張宏,他本來也是一個讀書人。讀了大半輩子書,入京應考卻屢試不第,要不是有個堂兄做了文登縣令,他到現在連一個不入流的佐吏都還當不上。說來這並不是因為他沒有本事才氣,而是因為上面沒人。現在見堂堂從二品的柱國,從三品的實職上州刺史崔芸卿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主動提出要當李璟的師長,這份震驚就別提了。不說崔芸卿的官職,就是他出身河北清河崔家這等高門世族的身份,也能對李璟有著巨大的幫助。可以說,李璟一旦成了崔芸卿的門生,那真是鯉魚一躍龍門,一飛衝天,前途無亮了。

    有羨慕的,便也有妒忌的。

    王重、張宏等人羨慕無比,而崔芸卿身後的那群官員之中,卻有幾人面色陰沉了下來。其中一個便是身著緋色官袍的州長史封彥卿,封彥卿為從五品上州長史,屬於州三上佐官之一。而且封彥卿與崔芸卿出身差不多,崔芸卿出身清河崔氏青州房,是大唐五姓七望之一出身。而封彥卿出身渤海封氏,為淄青崔、封、韓三大姓之一。雖然名望不比清河崔氏,但也略低而已。

    青州封氏與韓氏都是南北朝時隨後燕慕容德南遷的大族,崔氏青州房就是當時南遷的大族。當時北魏攻後燕,有大量豪強大族隨慕容南遷,其中就有清河崔氏、張氏、房氏,渤海封氏、高氏,平原劉氏以及韓氏等。

    南下幾百年後,這些原本的河北大族通過大量招納門附、門生,漸成為青齊高門大族。其中,又以崔氏、封氏、韓氏三族最強。

    登州刺史崔芸卿調任登州刺史不過半年,在他之前,封彥卿便已經在登州當了五年長史。上一任刺史病重,近一年的時間裡都是由他代為主理州事。原本以為,按慣例,刺史之位將由他接任,卻不成想最後上面直接調了一個新刺史來。崔芸卿名門出身,又是進士入仕,來頭不小。封彥卿便想與他和睦相處。為此,他特意提出讓自己的侄子封亮拜崔芸卿為師。可結果,事情提了幾次,最後還是被崔芸卿拒絕了。

    原本封彥卿還覺得這是因為崔芸卿有點讀書人的清高,又覺得自家侄子確實有點上不得檯面,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現在,崔芸卿居然要將一個剛見面不到半個時辰的土團鄉夫收為門生,雖然他剛才也確實覺得李璟十分不錯,年紀輕輕,一表人才,能文允武。可是,崔芸卿的這個舉動,依然被封彥卿看做為是對他的極大侮辱。

    侮辱,這不但是對他的侮辱,也是崔氏對封氏的極大侮辱。這一刻,封彥卿不但恨上了崔芸卿,而且順帶把李璟也給恨上了。

    李璟對於這一切依然絲毫不知,他整個人還處於有些不敢相信之中。

    崔芸卿居然要收他為門生?這太不可思議了,他不過是一個土團小兵,如崔芸卿這樣的大人物居然主動收他當門生。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入了崔芸卿之門,那他可就真的一步登天了。就算崔芸卿不是登州刺史了,光憑著崔氏門生這頭銜,也能混的風生水起了。

    崔芸卿見李璟似乎被震驚的不知如何回答,在馬上輕笑道:「怎麼,難道你不願意?」

    李璟被這句話驚醒,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考慮為什麼了。連忙上前幾步,在崔芸卿的馬前恭敬的跪下行了拜師大禮。

    「學生李璟拜見恩師!」

    「哈哈哈,好,好,好!」崔芸卿連喊三個好字,跳下馬來彎腰扶起李璟,還親切的替李璟拍了拍衣袍,笑道:「未曾想到,臨到暮年,老夫還能遇到如此一塊璞玉,這真是比聽到你們的赤山捷報還要令老夫高興。」

    「嗯,你既拜我為師,那麼我便送你一見見面禮。」說著,崔芸卿將自己腰上懸掛的一把劍解下賜給李璟。

    李璟伸手接過劍,眼中卻不由閃過喜愛表情。這不是一把普通的佩劍,這居然是一把相當寶貴的玉頭劍。

    玉頭劍,又稱玉具劍。整個劍上飾有完整的四個玉飾。劍首和劍柄等部分用玉石材料製成的劍,有玉首、玉格、玉璏、玉琕四部分,是古代佩劍中裝飾最為隆重豪華高貴的裝飾劍,帝王官員平時或上朝佩帶以顯示尊貴。這種玉具劍起於春秋,興於西漢,亡於魏。

    《禮記·玉藻》:「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玉,為君子象徵,玉具劍也是身份的象徵。

    「恩師賜我此劍太過貴重,學生不敢接受。」雖然玉具劍早已經亡於魏時,但現在這種劍更加珍貴,他一個小小的團結兵,又哪敢佩帶此等象徵著君子與富貴的寶劍。

    崔芸卿見李璟並沒有被這把劍所震動,微笑道:「漢光武以玉具劍賜馮異,名曰七尺。你手上這把劍,便是上古名匠仿七尺而築。雖非真正的七尺劍,可卻也價值千金。不過今日老夫收得一好門生,這把跟隨了老夫三十餘載的寶劍便賜予你吧。」

    李璟聽說這劍值千金,更是不敢接受了,連連推辭。

    「長者賜,不可辭!」崔芸卿笑了笑,「好了,劍你就收下吧。你看,今日眾百百姓還在此引頸翹盼,想要爭先一賭擊殺西火寨眾賊匪的勇士們呢。州中已經特為你們準備了一個隆重的入城儀式,特為你們遊街誇功。既要表彰你等軍功,也要讓我們登州的百姓,一起享受這剿匪勝利的喜悅!」

    李璟也知道此時城門前的這一幕,到了明天肯定會開始四處傳播。他也明白見好就收,再下去,也許就容易引起別人的羨慕妒忌恨了。當下收起這把鑲著美玉的七尺長劍,與崔芸卿行過禮後重新返身上馬,準備入城。

    PS:七尺,這裡的七尺是漢七尺,漢一尺約二十三釐米,七尺也就是一米六,這是把長劍。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4:53
第31章 自來熟的青衫男

    蓬萊城既是蓬萊縣衙所在,同時也是州府治所之地。城池緊鄰著半島北向渤海的海濱,整個蓬萊城是個大略的方形,每面約有千步。為適應山丘海岸的地勢,輪廓並不規整。

    整個蓬萊城牆磚築,擁有四門,四面各開一門並各有甕城,門樓角樓共7座,在河道出入口有水門。城內東西門之間的大街是干道,偏西跨街建鼓樓。南、北門內的街道也是干道,但未對直。次要街道基本與幹道平行。

    文登縣一千團結兵列成了整齊的方陣,用這幾天臨時訓練的隊列緩緩進入蓬萊南門。李璟、王重等十一人各騎高頭大馬在前,氣勢昂揚。可惜的是小石頭等人雖然大多騎過騾子騎過驢,有幾個還騎過村裡耕地的駑馬,可此時騎在真正的戰馬之上,特別是街道兩旁到處都是圍觀的百姓之時,一群鄉下小子卻是露怯了。李璟偷偷打量了小石頭他們幾眼,發現幾個人都是一臉緊崩,渾身僵硬,雙腿緊緊的夾著馬腹,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邊上的百姓給拉下馬去了。

    整個蓬萊城的佈局其實對李璟等人來說並不陌生,因為蓬萊城根本就是一個大號的赤山鎮。同樣是有四門,且各有甕城,連門樓角樓的數量都是一樣。就連城內也同樣是東西門和南北門之間各有一條幹道大街。

    不過大體上相似,不同的地方還是有許多的。首先蓬萊城就有赤山軍鎮三個大小,另外與赤山鎮相比,蓬萊城即是縣城,又是州治所,這裡相當繁華。赤山鎮有赤山浦港口,可蓬萊的登州港卻與揚州港、明州港、廣州港合稱四大港。

    在此時,大唐有兩條著名的國際航線。一是廣州通夷海道,另一條就是「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

    這是南北兩大航線。廣州通海夷道是從廣州,經南洋到達中東亞北非一帶。

    而「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這是唐代的北方航線。船舶從登州港出發朝東北行,沿廟島群島經馬石山至都裡鎮,過青泥浦,沿遼東半島過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望到達烏骨江,再南下到新羅,由新羅再前行經對馬海峽抵日本。也可以從文登成山角出發直達朝鮮半島的。

    特別是自安史之亂以後,河北三鎮長期處於割據狀態,朝廷的遼西、遼東都成了飛地,與契丹、渤海、新羅、黑水靺鞨等國也都處於隔絕狀態。陸路不通,中原與東北各族的互通全靠『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這條海路。也因如此,在陸路斷絕之後,登州港卻反而越發的繁榮起來。

    到了晚唐此時,淄青平盧節度是唐朝比較富裕之地,而登州又是淄青平盧中比較繁華的地方。蓬萊,就像是渤海之濱的一顆明珠。

    整個蓬萊城,有支郡兵一千,另外在蓬萊西面還有一個東牟守捉,駐兵一千。在東南面的龍山上還有一個龍山營,駐兵一千。以及在蓬萊城北還有一座水師水寨,同樣駐水師一千。除此外,在北面大謝島上,還有屬於節度府的邊鎮兵大謝砦,同樣駐兵一千。如果再加上其它的一些堡、戍,蓬萊城及周邊就擁有超過六千的兵馬。

    大量的駐軍,也帶來了大量的軍屬家眷,除一部份家眷都隨軍各營柵,還有大量的家眷居住在蓬萊城中。

    這次朝廷又令各州縣如今團結兵,整個登州召集的團結兵超過三千之數。這麼多的人馬,自然不可能駐紮於州城之中。按上面的規定,登州四縣的團結兵先到蓬萊集結,然後進行整編訓練一個月,然後再回轉各縣駐守訓練。

    李璟等人的團結兵大營就在南城外二十里處,今天的入城只不過是一個儀式,在城中繞上一圈,便要重返營地。當李璟等人一馬當先,充做先頭兵引著一千文登團結兵穿過南甕城,進入南門之時。這裡早有比城外更多的百姓在等待著他們,甚至連屋頂上都站上了許多百姓。

    一聲聲的歡呼傳來,許多商舖甚至開始已經在門前點起了火爐,將那準備過年的爆竹竿一根根的扔進火中,砰砰的竹竿爆裂之聲,引得更多的百姓歡呼。

    李璟甚至看到,在他們的隊伍前面,居然還出現了一大批雜耍藝人,在他們的前面噴火、踩高翹等各式表演開路。那些雜耍百技藝人的表演,引得街邊百姓齊齊歡呼叫好,連李璟等遊街團結兵們都是不停的轉首觀看。李璟畢竟叫多識廣,雖然對這些讓唐代的表演十分欣賞,但還不算失態。而小石頭他們那些團結兵就不同了,這些團結兵大都是些鄉下百姓,平時哪見過蓬萊城這等繁華的城池,更別說這些技藝高超的藝人們的各種表演了。一個個看的目不轉睛,連最初的那點緊張也全沒了,剩下的全是那種誤入仙宮般的表情。

    這時一個青衫男子騎馬湊到了李璟身邊,十分自來熟的對李璟笑道:「季玉兄恐怕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到處有流言傳說,說是龐勳的餘孽如今又四處做亂,劫掠州縣,青兗徐海等州都有賊匪做亂,消息傳到蓬萊,弄的是人心惶惶。特別是那個西火寨,本就是登州地面上立了十幾年字號的老賊,最近接連幹了幾票大的,殺人綁架**無惡不做。半個月前,麻溝鄉致仕的張侍郎兒子娶親,結果當天半路上碰上西火寨賊人,張侍郎的兒子被殺,新娘被當場奸-殺,娶親的隊伍三十多人無一生還。」

    李璟聽的也不由義憤填膺,怪不得當天看見那猴腮臉居然穿著一套女人的婚服,原來是這樣來的。

    那青衫男子繼續道:「不瞞季玉老弟,哥哥我本來是在家詩書,準備專心科舉應考的,聽說了此事之後,那是氣憤不得,特主動報名投了團結兵,為的就是殺了那賊子。哥哥本來已經約好了一夥弟兄,準備這些天就去找那賊子,卻不料老弟居然已經手刃了此賊,真是大快人心啊。」

    李璟見這青衫男子長的倒是十分俊朗,又聽他這番話,不由對他刮目相看,心生好感。當即抱拳道:「哥哥哪裡話,對那等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小弟所做,不過是盡一本份罷了。就算是別人遇上了,哪怕不是兵身,也一樣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倒是哥哥俠肝義膽,著實令人佩服。」

    那青衫男子得李璟幾句誇獎,十分得意,微微有些飄飄然道:「過獎,過獎,都是應該的,應該的。」末了,李璟又聽的他似乎嘟啷了一句:「可惜了那新娘子了,聽說可是長的貌美如花,賽似天仙呢,哎!」

    他說這句話的聲音很小,似乎是自言自語,可李璟聽覺敏銳,卻是把這話都聽了進去。李璟不由面色微微一變,抬眼望向那青衫男子的目光也不由的謹慎起來,這傢伙似乎有些古怪。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15
第32章 豬腰子銀 封家叔侄

    「李璟還未請教郎君高姓大名?」李璟抱拳問道,對這男子的身份,他有些好奇。

    「免貴姓封,封亮,表字明光。」青衫男子也抱拳一揖道,完了卻又似隨意的道:「就是渤海封氏,季玉兄應當聽說過吧,登州長史那是家叔。」

    李璟此時哪還看不出封亮後面添的那句話純是故意顯擺,當下微笑道:「清河崔氏、渤海封氏、昌黎韓氏,這可是咱們淄青平盧諸州最大的三個世族了,門生遍朝野,累世數宰相,乃是天下望族。李璟豈有不知,早有耳聞,早有耳聞。原來封兄竟是渤海封氏,小弟剛才多有失禮,還請見諒。」

    「哎,不必客套。老弟別以為哥哥是故意顯擺身世,其實一般人我還不願意告訴他們呢。如今老弟入了崔使君門下,崔封兩族乃是世交,以後,咱們哥倆可就是一家人了,可得多走動親近啊。」封亮無比客套的道。

    幾句話下來,封亮的本質已經暴露無遺,李璟也算差不多看清了這人。這種人便就是傳說中的紈褲子弟了,定是見崔芸卿收他為門生,便跑來交結他。當然,封亮肯定不是真的要真正結交他,他真正的意圖,不過是為了與崔芸卿靠近罷了。

    心裡突然對封亮一陣鄙夷,半句話也不想對他多說。可既然知道了封亮是州長史的侄子,李璟卻是不能把他得罪怠慢了,只得有一句沒一句的陪封亮說著話,一邊順著街道遊行。

    這幾天一路上,李璟已經聽王重和張宏兩人介紹過一些州縣裡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對州縣的一些主要官員的介紹,這封亮的叔叔李璟自然是有印象的。

    封亮的叔叔封彥卿,渤海封氏嫡系子弟,早年通過科舉進士入仕。眼下剛剛年過四十,卻已經在登州為長史五年。

    大唐的長史有很多,但總的也就有四大類。分別是王府長史、衛府長史、行軍長史以及諸州長史。各職位的長史都屬於十分重要的位置,州長史最初也是如此,屬於州三上佐之一,權柄很重。

    不過到了晚唐,不但是長史,就是其它兩個州上佐官也漸無實權。特別是別駕早就成了朝廷專門用來安置那些偏遠及貶鏑的宗室成員擔任的專職。而司馬,也一樣成了朝廷專門用來安放貶鏑京官的職位。唐順宗時主持革新的十幾名大臣,在順宗當皇帝才不到200天後被太監逼迫禪位之後,通通被貶,其中最最有名的八人被貶出朝廷,全部貶為州司馬之職,史稱二王八司馬。

    三上佐官,別駕專為安排宗室,司馬專門安排貶鏑官員,長史稍好,但也漸無實權。

    不過有個比較特殊的地方就是,如果刺史由親王遙領或者刺史病重、缺位之時,州事便由上佐暫代。而由於別駕與司馬的特殊性,便往往由長史暫代州事。先前上任刺史病重後,登州便一直由封長史代理主事。原本以為朝廷會安排他接任刺史位,卻沒想到最後朝廷卻又調崔芸卿接任刺史。

    也正因此,張宏等人在當初和李璟介紹州中之事時,便著重說明,坊間早有人傳言說崔刺史和封長史面和心不和,據說封長史曾經想把自己的侄子介紹到崔刺史門下為學生,可說了幾次,崔刺史卻拒絕了,這結果讓封長史十分生氣。據說封長史從此倚仗著自己在登州的五年經營,一直暗中和新來的崔使君角力,意圖把他擠走,或者說架空他。

    剛才他一聽說封亮自我介紹,心裡就已經起了防備之心。封長史和崔刺史不和是明擺著的事情,封亮卻這麼熱情的跑來和自己這個崔刺史的新收門生套近乎,這事情怎麼看都怎麼不簡單。

    文登團結兵沿著南北幹道長街游了一遍之後,又沿著東西幹道大街游了一遍。便已經到了黃昏時分,登州刺史兼任團練使崔芸卿便下令讓文登團結兵入城南軍營中賜宴。

    不過他卻沒李璟等人也跟隨著大隊人馬行動,而是特意把李璟等十一人,以及團結營那些大小軍官們聚起來,安排在了城東最好的酒樓望仙樓擺宴。

    望仙樓十分豪華,居然是一座五層的樓閣,坐在十幾丈高的樓閣之上,便能將整個蓬萊城盡收眼底,甚至連北面蔚藍的海天也能擁之入懷。

    整個望仙樓此時都被包下,最底層的大廳為隊正級的小軍官們用餐之地。然後每上一層,也都是更高一級的軍官使用。到了最頂層,則便只有崔刺史、以及封長史,還有當今皇上的八皇叔、登州別駕、昭王李汭,以及州司馬於琄,另外還有登州六曹官員,從七品上的錄事參軍事,從九品下的錄事,此外還有司功、司倉、司戶、司兵、司法、司士六參軍事,都是從七品下的品級,又有市令、丞、文學、醫學博土等低級官員。另外便就是支州兵的軍官,龍山營與東牟守捉的鎮遏使、守捉使等,浩浩蕩蕩的近百人同聚頂樓之上,推杯換盞。

    這些人裡面,崔刺史自然是最高的長官,他以師長的身份帶著李璟一一拜見各個官員。這一大群的官員之中,李璟印象深刻的便是登州的三個上佐。

    別駕李汭是宣宗第八子,也是當今皇帝的八皇叔。先前曾經短暫遙領過成德軍節度使,去年懿宗病重,一直呆在京中的李汭卻被調出京城任登州別駕。李璟拜見他時,仔細打量過這位八皇叔,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卻保養的很好,身體健壯,並沒有半分晚唐以來,皇室沉迷煉丹修道過度服用丹鉛後的那種慢性中毒萎靡之狀。而且他雖話不多,可李璟卻能看出他目光中的銳利。這是一個蟄伏,但卻又並不甘於平庸的王者。

    李汭將自己的一塊玉珮解下當作禮物送給了李璟,這使得李璟對他更高看了一眼。高居王位,但卻還能如此對待他一個小卒,這人確實不簡單。

    封彥卿與李汭又有很大不同,李汭給李璟的感覺就彷彿是一汪深潭,碧油油卻總看不到底,不知其深淺,卻又十分平靜溫和。而封彥卿給他的感覺卻是一股撲面而來的稅利感覺,充滿著攻擊性。特別是他的那雙目光,望在李璟臉上,彷彿就要刺入他的腦中搜尋他的思想一樣。

    封彥卿也給了李璟一份見面禮,卻是兩個各五十兩的銀鋌。這兩錠銀鋌形狀彷彿豬的腎臟,民間有百姓稱此為豬腰子銀。唐朝金銀不做流通之用,銀鋌基本上都是用作進貢或者賞賜之物。此時金銀兌換比率為一比五,一兩黃金值10匹絹,10匹絹值8000錢,折算下來,一兩銀可兌錢一千六百文,或兩匹絹。

    封彥卿一下子賞給李璟兩個銀鋌,共一百兩,就相當於200匹絹或者16萬錢。這是重禮,都可以稱的上是拿錢砸人了。事實上,一百兩銀子,也足有近七公斤重了,拿去砸人綽綽有餘了。

    和他的銀子一樣,封彥卿說話時有點高高在上,彷彿兩個豬腰子銀下去,李璟便會從此聽命於他一樣。對他,李璟表面上微笑著應承,心裡卻已經和他劃下了界限。不說封彥卿本來就和崔芸卿不和,就算沒那層關係在,李璟也絕對不願意給這樣一個打心底裡瞧不起他的人賣命的。

    本來李璟是不肯收那兩個豬腰銀的,不過崔芸卿卻笑著讓他收下,他最後便也就收下了。16萬錢,都可以在家買上十六畝好地了,既然能收幹嘛不收。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32
第33章 前節度使於琄

    崔芸卿領著李璟來到一個四十餘歲的緋色官袍的男子面前,介紹道:「這位便是州司馬於公,於公可是一門父子五進士,更還都是能文能武曾經坐鎮一方的大帥,你以後可得多向於公請教。」

    州司馬於琄,確實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因為,在今年以前這幾年,於琄還是淄青、平盧節度使,是整個山東半島五州最高的軍政長官,以往說起他,還得稱呼一聲於節帥。於琄四兄弟,全都是進士出身。

    父親於熬,曾任宣歙觀察使。大哥於瑰,湖南觀察使。三弟於琮,山南東道節度使,先配廣福公主,後來皇帝改將廣德公主下嫁於他。四弟於球,嶺南容管經略使。他自己原先也是淄青、平盧平度使。

    一家父子五人都是進士,而且全都任節度使、觀察使、經略使這樣的要職,可見於家當初的榮耀。不過兩年前,於琮被韋保衡搆陷,貶韶州刺史。接著於家也都跟著受了牽連,除了於父已死,於瑰貶為袁州刺史,於琄貶為登州司馬,於球也貶為崖州刺史。

    做為被貶的司馬,一般地方官員是並不願意與他們交結的,因為走的進了,便有可能引起司馬的對頭們的攻擊。而如果過於怠慢這些被貶的司馬,卻又不妥。因為有許多被貶的司馬,最後都受到重新啟用,甚至如提出兩稅法的楊炎一般直接從司馬拜相也有可能。

    不過崔芸卿明顯並不把這些放在眼裡,對於琄依然是十分的熱情,甚至崔芸卿還當著李璟的面說了些安慰於琄的話。對這些話,李璟也清楚是真是假,因為先前搆陷於家的前宰相韋保衡已經被新皇賜死。接下來,當初那一大串被韋貶出朝廷的官員,都有可能重新啟用。

    於琄似乎並沒有在意崔芸卿話中真假,只是微微笑著,更如一壺老酒,只是靠近,就已經能被他影響。於琄沒有給李璟什麼禮物,但卻送了李璟一句話。

    「我沒有寶劍相贈,也沒有金銀於你,今日便送你一句話吧」於琄撫鬚吟道:「保持一顆平常心,便是世間自在人!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隨緣自在,隨遇而安。」說話時,於琄十分的平淡,於家曾經榮極一時,也曾經滿門被貶,也許正是這些大起大落的經歷,讓他看透了這世間的許多哲理。

    聽到一個曾經手掌五州軍政的大員如此說,李璟也不由的心有感觸,於琄這似乎是對李璟得到崔芸卿賞識,一步登天的警示啊。雖然只是寥寥數語,可對李璟來說,這卻比封彥卿所贈的一百兩銀子還要有價值。今日這一連串的變化,他心裡確實已經開始有一些飄飄然了。

    幸好,有於琄的點醒。回過味來,李璟不由有些驚了一身冷汗。崔芸卿對他的賞識確實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穩打穩紮啊。如今可是晚唐末年,就算飄的再高又有何用,如於琄一家幾個都是一方封疆大吏,可結果還不是被韋保衡一紙文書就全都貶官降職了。

    沒有穩定的根本,那都是空中樓閣啊。看似榮耀,卻經不過風吹雨打。

    「榮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外云卷云舒。」李璟腦中突然就蹦出了一副明人洪應明《菜根譚》中的一副對聯,不由脫口而出。

    「榮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外云卷云舒。好,說的很好。」於琄目露驚喜之色,雖然唐時並沒有對聯這種文學形式,但卻並不影響於琄與崔芸卿這兩個進士出身的官員的欣賞與讚嘆。

    「寥寥數語,卻深刻道出了人生對事對物、對名對利應有的態度:得之不喜、失之不憂、寵辱不驚、去留無意。這樣才可能心境平和、淡泊自然。一個看庭前三字,大有采菊東蘺下,悠然見南山之意,而望天上三字則又顯示了放大眼光,不與他人一般見識的博大情懷;一句云卷云舒更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崇高境界,大有魏晉人物的曠達風流。說的好,真沒想到,季玉不但武藝出眾,射的一手好箭,居然還有如此才氣。難得,難得,要不是被崔使君先下手一步,老夫都有想要收之為門生之意啊。」

    崔芸卿見李璟被於琄如此誇讚,心裡也十分高興,頗有些得意的道:「手快有,手慢無啊。」

    於琄對著李璟不停搖頭,嘆息道:「這份才氣卻從了軍,實在是暴斂天物啊。不如,你還是再好好讀讀經史典集,等明年去應試科舉為上啊。謀個進士出身,將來入廟堂之上,上輔君王,下安黎庶,豈不更好。」

    李璟微微有點心動,以如今的情形,於琄重新受到重用只是時間問題,而如果於琄願意幫他走科舉入仕,有於家這麼龐大的勢力,只怕這條路會比眼下的選擇更為順利。只是心動了片刻,李璟立馬又想到,現在是晚唐啊,該死的明年王仙芝和黃巢就要造反了,過幾年連洛陽、長安都要被打破。這個時候走科舉之路,實在是不合適。

    搖了搖頭,李璟感謝了於琄的好意,然後拒絕了。他拒絕的理由有些牽強,還讓於琄有些不高興。最後還是崔芸卿在一邊幫說著,還提出讓李璟也拜於琄為師,說有時間就讓李璟來向於琄請教。還說現在朝中閹人掌權,留在登州走軍伍之路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時,才算平息了於琄的那點不高興。

    又聊了許久,李璟便留下兩個老師,自己單獨去給其它的官員們敬酒。一圈酒下來,饒是喝的都是些低度酒,李璟也有些暈頭轉向了。他走到沒人的樓梯口,想要暫躲下清靜,卻沒料到正好看到封亮正守在那裡,縮頭縮腦的向裡面望著。一見到李璟過來,登時滿臉笑意,一把拉過李璟的手道:「哥哥正想要來請老弟下去和軍中袍澤們一起喝幾杯呢,卻又見你與使君他們在一起,便不敢上來打擾。你正好來了,那就快隨哥哥一起下去!」

    李璟實在是不願意跟封亮混在一起,但又不好過於明顯的推脫,再加上有了幾分醉意,還是被封亮半托半拉著下了樓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40
第34章 搶功

    王重一身碧綠色的圓領袍衫,頭上戴著羅紗幞頭,腰上還繫著一條革帶,那身裝束就像是一個準備拜堂的新郎官一樣。他手中正端著一隻紅漆酒碗,滿臉通紅。遠遠的看見李璟被封亮拉著進瞭望仙樓的二層,便興奮的高聲叫道:「兄弟們,我們的勇三郎來了!」

    望仙樓的二樓中,此時全都安排的是團結營的一眾軍官。這些軍官大都是登州官宦子弟,並沒有幾個有過什麼當兵的經驗,這次也不過是借入團結營來謀個出身,得個官身罷了。一見到李璟進來,便都齊齊湧過來,要拉著李璟敬酒。今日李璟在城門處得刺史如此看重,親自收為門生,哪個不知。更何況,今日這場宴會,登州地方軍營等各級官員基本上都到齊了,五樓裡更是紫袍緋袍三色袍云集,偏偏李璟卻有資格得入五樓,這讓眾人何等羨慕。

    李璟本已半醉,實在是不想再喝。無奈,二樓的一眾軍官都是以後的同僚,而且還有不少都是他的上司。除了崔刺史兼任團結使,封彥卿兼任團結副使外。團結營中的什將、虞侯、副將、將頭、將虞侯、教練使、錄事參軍、司倉、司兵、司胄、司騎等大大小小軍官,皆是李璟的上司。

    雖然李璟現在還只是個白身,只是暫時領了一個隊頭職務。但眾人卻並不這樣看,不說李璟這次立下的大功,升職賞賜是少不了的,更何況他還做了刺史的門生。刺史是登州的第一人,那刺史的門生可也就不能小看了。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刺史的門生可也差不到哪去。現在,誰也不會真拿李璟當成一個小兵頭,一切只因李璟是崔芸卿的門生。

    躲是躲不過去,李璟最後只好是捨命陪君子。他雖然知道自己是刺史的門生,如果他不肯喝別人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但如果他真拿這架子,那必然要得罪這些上司。

    好在今日王重和張宏以及王李村的那八個也都在這裡,小石頭他們此時也都喝的差不多了,一個個都如王重一樣的袍衫幞頭,看起來有些好笑。在座軍官都知這些人是李璟的同村兄弟,因此剛才對他們也十分客氣。小石頭他們幾個剛離開鄉下的年青人,見一個個連官名都弄不明白的軍官們與他們喝酒,早已經是飄飄然了。

    這個時候半醉之下居然也者不怯場,紛紛爭相大喝著要替李璟喝。

    就算如此,李璟也被灌跑到一側抱著個桶大吐起來。

    封亮居然一直跟在李璟身邊,還幫著李璟撫拍著後背,彷彿多年老友一般。

    「多謝明光兄!」李璟吐出來後,雖然胃裡一陣難受,心頭卻好受了許多,人也要清醒了一些。

    「都是自家兄弟,說這麼客氣做什麼。」封亮一臉微笑,只是李璟看著卻總覺得這傢伙沒安什麼好心。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李璟道:「封兄莫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對小弟說?」

    封亮一笑:「果然什麼都瞞不住老弟,說起來,哥哥還真有件事情想要求老弟幫忙,只是不知道老弟是否肯幫這個忙啊。」

    李璟眉頭微皺,果然有事。難怪這個傢伙自入城起,就一起死皮賴臉的跟在他身邊,還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只是這封亮乃是長史封彥卿的侄子,他要有什麼事情不找封彥卿,卻找自己幫忙,這事情未免有些奇怪。

    「封兄直說無妨,如果能幫的到的小弟自然無二話。只是封兄也知,小弟不過是一個鄉夫,雖然得使君大人青睞,可也只是個小人物,只怕有心無力,幫不上封兄的忙啊。小弟有些不解,封兄有事情何不找長史大人呢?長史大人為上佐,封兄有什麼事情長史大人還不是一句話就解決的嗎?」

    封亮雖然聽出了李璟話中的拒絕之意,卻假裝沒聽懂似的張嘴笑道:「這事情還真不適合找我叔父,但老弟卻是絕對能幫的上忙。」

    李璟有些疑惑的問著封亮,雖然沒有出聲,但那目光卻表示著不解。

    封亮道:「老弟可能有所不知,哥哥自小就被家中安排詩書,家中一直期待我走科舉之路,然後入仕。只是不怕老弟笑話,哥哥我從小愛動愛頑,但偏偏就是讀不下書。哥哥現在這都已經加冠數載,可卻連首詩都做不出來,更別提去應科舉了。家父也知道了我不是科舉這塊料,便又讓我來登州投家叔,想要謀個閒職。這次召集團結兵,家叔便將老哥我安排進了團結營當了個隊頭。可老弟也應當知道,這隊頭在禁軍邊軍中那是從九品上的品階,可在團結營裡卻是無品級的。哥哥我要想謀個官品,那必須至少得是個將頭。可你也知道,軍中雖然陞遷快,可卻得要實在軍功的。」

    說到這,封亮不再說下去了,李璟卻是聽的隱約明白,雖然猜到了一丁半點,卻又有些不敢相信。

    「老弟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吧?」

    「恕弟愚鈍,不太明白。」李璟裝作不解,不肯順著他的話接下去。

    封亮輕輕拍了拍李璟的肩膀:「怪哥哥沒說明白,事情是這樣的,哥哥想先在團結營中弄個出身,謀個品階,然後再想辦法轉任他職。現在哥哥雖在團結營中,可一時半會的沒有個實打實的軍功卻是升不了職的。所以,哥哥想請老弟幫個忙。老弟這次剿滅西火寨賊匪立下大功,哥哥也就是想要分潤點軍功。哥哥知道和你和的幾個同村兄弟,名下有七個首級軍功,哥哥也不需要多,只要分給哥哥兩個首級功,哥哥便能立即升上九品了。」

    果然如此,聽著封亮還在那裡說個不停,李璟心中翻江倒海,差點就要一拳將封亮打翻在地。那幾個首級功,是他與同伴們拿命換來的,先前他確實是分了兩個首級功給王重和張宏。可那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上司,最重要的還是因為那場拚殺,其實也多虧了王重在前面頂著,要不然,後果未知。

    但是封亮不同,他與那場戰鬥沒有絲毫的關係。可是現在,他卻張口要分走兩個首級軍功,這算什麼?李璟剛要翻臉,可轉頭一想到封亮的身份,又有些猶豫。

    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他開始冷靜下來。封亮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單純封亮一人的想法,還是說,這個想法其實是封彥卿認可,或者乾脆說是他提出來的?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這件事情都已經涉及到了封彥卿。如果他拒絕,他就得先想好這一切的後果。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42
第35章 賣軍功

    李璟漸漸冷靜下來,封亮確實是個紈袴,可李璟也沒有忘記他是渤海封氏出身,他的叔叔不但是登州長史,而且還是登州團練副使。

    封亮彷彿在說著一件十分簡單的小事,一邊拍著著李璟的肩膀,一邊噴吐著酒氣輕笑的述說著他的計劃。

    「剿匪之事,登州不是已經上下皆知了嗎?封五郎的提議,似乎不太可行吧?」李璟問他。

    「兄弟還是嫩了點啊,這官場之事,說來說去,其實還不都是上下心中有數,互相幫忙。再說了,這事咱們知道就行,和其它人也無關。」說著,封亮打了一個酒隔。

    李璟忍受著那股難聞的酒氣,道:「以封五郎的家世,如果令叔出手,只怕要替你謀個一官半職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卻不知,五郎為何還要捨近求遠,弄的這麼複雜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從民到官,其實是最難的一步。一旦有了官身,以後再升職反倒是簡單的事情了。我叔父雖是長史,可畢竟上面還有刺史大人的,有些事情也不好做的太難看的。但是如果兄弟肯幫我這個忙,那就不同了。老弟讓你的弟兄讓兩個首級功給我,這事情崔刺史就算知道,也不會真的那麼計較的。這是你情我願之事,軍中做的多了,他一個刺史,也管不了太多的。真要管,卻是要惹眾怒的。」

    李璟一陣噁心,轉頭輕聲打了個嗝,李璟的酒量還算好的,只是喝的太多,終究有點頂不住。

    「兄弟,我也不會白要你們的軍功首級。我這個人做事,一向是你痛快,我就痛快。老弟你說,你的兄弟就算留著那兩首級軍功,又能怎樣?不外乎是嘉獎與錢帛賞賜罷了。但現在朝廷哪有什麼賞賜,就算真有點賞賜,從上面下來,一層層要分潤點,到手的又能有幾個呢。老哥跟你說句實話,那兩首級我不白要,每個我出價五十千!」封亮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搖頭晃腦,比比劃劃的對著李璟開出了價碼。

    一個首級換五十千,這可不是個小數。西火寨大頭目猴腮臉的懸賞,也不過是絹百匹,錢二十千,合起來才一百千。而那些小嘍囉的懸賞也才一人十匹絹、五貫錢,讓出的嘍囉的首級懸賞每個也不過十三千。兩個嘍囉的首級功有懸賞二十六千,另外按軍功,這兩首級也值十千。懸賞與軍功賞合一起,兩首級值三十六千錢,封亮拿一百貫錢換,說來小石頭他們並不吃虧,還賺了六十四千錢。

    見李璟沒回答,封亮以為李璟嫌錢少,馬上道:「當然,兩個首級給我,但是懸賞與軍功賞賜我不要,加一起的三十六貫錢依然給你們。」

    李璟心中有點感嘆,封亮還真是捨得花錢,為了買兩個人頭立功,居然肯花一百三十六貫,這可是一大笑錢,都相當於一個鄉下小地主的家當了。

    他苦笑道:「兄弟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這前後的事情都早已經上報了州衙。如今就算弟兄們肯把這首級讓給五郎,可是只怕上面不好弄吧。萬一上面要是追究起來,我只擔心不但我的弟兄們受罰,還會連累了封兄啊。」

    「這個你放心。」封亮一揮手,「奏報公文現在還在州上,並未上呈節度府與朝廷。這事只要老弟與你的兄弟們同意,那就沒其它事了。其實這筆買賣可是很划算的,一百三十六貫,換兩個人頭,這買賣絕對值。要不是哥哥我急著想弄個官,這樣的好事你可還真碰不著。」

    此時,李璟心中想起了後世的一句話,生活有時就像強姦,如果不能反抗,那就閉上眼睛享受吧。

    面對封亮的要求,他其實可以借崔刺史做擋箭牌。可是仔細想想,就算心中有些不忿,可實際上不也如封亮所說的,這其實就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嘛。小石頭他們都和自己一樣是王李村的農家出身,就算他們不把軍功讓出去,最後就算上面一文不扣,最多能得到的也就是一人十八貫的賞賜。再多,受幾句嘉獎,提拔個伍長伙長什麼的,但再想往上,上面沒有人那是別想的。

    現在把軍功首級讓出來,卻可以立馬一人拿到六十八貫的賞錢,而且從某一方面來說,幫了封亮這個忙,也是和封家示好。眼下李璟成了崔芸卿的門生,而崔芸卿與封彥卿不睦,神仙打架,難免他這個凡人遭殃。但如果幫了封亮這個忙,說不定封家以後也許不會特意為難他這個小卒。

    李璟倒也想過,把自己的軍功首級讓兩個給封亮,但這幾個首級軍功同樣關係著李璟的前途。李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而小石頭他們不一樣。李璟有崔芸卿這個老師,以後肯定能有不錯的前景,小石頭他們幾個卻得要他來照應。

    心中思慮良久之後,李璟心中漸已經打算答應此事了。

    「封兄真肯拿出這筆錢來補償他們?如果真如此,我可以和我的兄弟們說清楚,讓他們將軍功讓給你。」

    封亮聽罷,臉上露出燦爛笑容:「老哥果然沒有看錯兄弟,放心,我封亮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這樣,兩個首級,湊個整數我給一百四十千。另外,如果他們肯把第三個首級軍功讓給我,兄弟我願意再拿出一百四十千來。」

    三個首級軍功,換兩百八十貫錢,李璟聽的都心動了,差點都想把自己的首級軍功也都拿出來賣錢算了。

    「好,封兄豪氣,我這就替我的兄弟們答應了。不過說好了,我們只是把首級軍功讓給你,至於封兄如何搞定其它的事情,這我們可就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封亮一拍胸脯道:「三個首級可就是二等軍功,差不多可以直接弄一個從九品上官階了。你就放心吧,其它的一切不成問題。」

    說著又拍了拍李璟的肩膀道:「老哥當然也不會忘記兄弟的這個人情,這樣,哥哥養了幾匹好馬,明天,哥哥給你送一匹過去。」然後,他又從懷裡掏出一紙,「這是我封家宣和瑞櫃坊的飛錢,票值五百貫,你只要再拿著這枚戒指,不論是兩京還是天下各道州城,都能在我封家宣和瑞的櫃坊中立取五百貫價值的錢或者絹、米、粟等。其中二百八十貫是用來感謝你弟兄讓給我軍功首級的,剩下的,是給老弟的謝禮。」

    李璟也不由被封亮這陣錢雨給砸倒了,五百貫錢,加一匹上好戰馬,一起至少也得值60萬錢啊。娘的,為了升個官,居然前後拿出了差不多六十萬錢來,這狗日的得有多少錢啊。此時,他心中最後的那點不快,也完全被這麼大把大把的錢給撫平了。

    這買賣,做了!

    李璟毫不客氣的將那飛錢和做信物的戒指都收入了囊中,錢已經到手,他是不擔心封亮拿了軍功首級後卻又食言了。

    「走,咱兄弟再喝兩杯去,今日咱們不醉不歸。」封亮見事情搞定,笑的臉如菊花,「咱們以後可就是自家人了,有崔使君做師長,又有我封家做朋友,兄台以後可就是前途無亮了啊!」

    「承你吉言!」李璟此時錢都拿了,也只得和封亮一起唱合著,雖然知道崔芸卿與封彥卿兩人不合,可他一個小卒子又能如何呢?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45
第36章 好兄弟

    這場酒宴一直喝到很晚飯,蓬萊城中的雜耍歡樂也徹夜未停。李璟當然明白這一切並不真的是為了慶祝什麼剿匪大捷,一切不過是一場秀。

    因為這段時間徐兗青齊等一帶的盜匪蜂起,流民激增,不但淮泗一帶地方不穩,就連遠在東海之濱的登州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各地百姓民心惶惶,許多山匪馬賊也趁機大肆活動。這導致了大唐北方第一大港口受到極大影響,登州港的商旅少了許多,登州的商業貿易也開始萎縮。

    登州靠海,所以一直也都是依靠著港口海路,才十分富庶。一旦因為盜匪鬧的太過厲害,那麼登州港無人敢來,那登州也將繁華不再。這是所有登州的官員與地方大族豪強以及富商們所不願意看到的情景,所以當李璟他們才不過是殺了十個賊匪之時,卻會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搞的如此熱鬧。說白了,一切不過是上層的那些人物借李璟的這次擊匪小勝,來平息當下流傳的那些流言,穩定民心,挽救商路。

    別人也許看不出這些,但李璟卻是十分明白的。這種搞活動以吸引轉移民眾注意力的法子,他後世可是見的多了。

    當天,李璟和小石頭他們都醉在瞭望仙樓,直到天光大亮才被店中的夥計見醒。睜開眼,李璟才發現他居然睡在酒樓一樓的後院,估計是夥計們的房間,屋裡一排大通鋪,除了他,上面還躺著爛醉如泥的小石頭八人。

    「李三郎醒了,小的這就給打洗臉水去。」一個短褐的夥計見李璟打開屋門,連忙迎了過來。

    「這是哪啊,我怎麼睡在這?」

    「哦,這裡是望仙樓後院。昨日你喝醉了,封長史的侄子封五郎便讓小的把你們暫時安置在了這裡。還特意吩咐了,如果你醒來,讓我告訴你不必急著回軍營,說是還有三天團結營才正式立營,這兩天你可以隨意逛逛蓬萊城。對了,封五郎還給你在櫃上留下了一萬錢,說是給你逛街零用。另外,他說這兩天他得去忙那件事情去了,你若有事找他,就直接去城北的封府找他。」

    李璟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封和崔的關係不和,李璟還真覺得這封亮雖然有些紈袴,但卻還是有點紈袴有有型的。只是他也知道他既然是崔的門生,那如果有可能,還是需要和封家保持一定距離的。

    向夥計問清了浴室,李璟提了幾桶冷水,要了點皂角子毛巾,就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個刺激的冷水澡。洗過澡,又換上了剛才讓夥計去成衣鋪買來的青衫長袍,整個人立即舒爽多了。

    看著身上的青衫,李璟嘴角露出笑容。唐初,青衫本是**品官員專用的服色,不過到了後面,**品官員也都穿上了六七品官員的綠色官袍,青衫也多成了文人士子們的服色。李璟以前取過得貢資格,本來也是有資格穿的。但實際上,李璟到現在,還真從沒有穿上過青衫。

    這買衣服的夥計也還真是十分機靈,知道李璟如今是刺史的門生,買衣服也挑了個青衫。付過了錢,心情很好的李璟還打賞了夥計十文錢。怎麼說現在李璟也算是個有錢人了,不但櫃上還存著一萬錢,懷裡還有五百貫的飛錢呢。

    回到屋中,幾個人還在睡著,李璟上去一人一腳把他們踢醒。

    「秀才哥,讓我們再睡會吧,困死了。」小石頭閉著眼睛迷糊道。

    李璟笑了笑:「快起來,告訴你們件好事,分錢了。」

    「分錢,分什麼錢?」小木匠第一個就睜開眼睛了。

    李璟面做輕鬆,實際上心裡還是有點擔心的把賣掉了他們首級軍功的事情說出來。然後,李璟一臉緊張的站在那裡等著幾人的反應。

    沉默,許久的沉默。

    李璟不由的有些不知如何解釋了,這事情雖然他覺得是對小石頭他們好,可畢竟並沒有問過他們的意見,就已經把錢都收了。要是他們想不通,不同意,那要怎麼辦?

    「秀才哥,你說三個軍功首級賣掉了?」

    「賣掉了。」

    「賣了兩百八十貫?」

    「是的,另外,封亮一共給了我五百貫,說剩下的算是感謝我的,我不打算要這些錢,這些也都算你們的。」李璟道。

    王小石頭他們一個個都呆呆的坐在那裡,好半天,小石頭突然一聲大喊:「小木匠,快幫俺算算,一貫錢一千錢,這五百貫是多少錢,二百八十貫又是多少錢?」

    「太多了,我算不出來。」小木匠人小卻聰明,只是這個時候也是突然傻眼了,這數量早超過了他計劃的範圍。

    「二百八十貫就是二十八萬錢,五百貫,就是五十萬錢。這三個首級功是小石頭、小木匠、小山、細狗你們四人的,如果你們平分,五十萬錢,你們一人能分十二萬五千錢。」李璟脫口而出,幫他們算好了。

    細狗子被這數字嚇到了,喃喃道:「一斗高粱一百錢,這十二萬五千錢得買多少高粱?」

    「1250斗,或者57石,將近七千斤。」

    「秀才哥,一人七千斤嗎?」

    「是的,一人七千斤。」

    「高粱搭野菜、糠皮,一天只需要一斤高粱俺一家就夠吃了,七千斤,那就可以吃七千多天了是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豈不是可以吃二十年?」小木匠自小和他爹學做木匠,多少會點算學,他扳著指頭算了半天,這筆錢如果買高粱居然夠他家吃二十年的,嚇了一大跳。

    李璟看著幾個年青人在那裡手腳並用的計劃著,忙的不可開跤,不由道:「你們給個話,這事你們同意不?」

    小石頭一臉奇怪的表情望著李璟:「秀才哥,真有這樣的好事?你不是騙我們的?那個封什麼的是不是酒喝多了說胡話吧,三個賊匪軍功,他居然拿兩萬多斤的高粱和咱們換?」

    其它幾個人也都和小石頭一樣的表情,似乎認為李璟不剛是一大早和他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李璟愣了一下,腦中不由的跟著想了一下,不會那個封亮是酒後胡話,真的是跟他開玩笑吧。可僅僅是這樣想了一下後,李璟便馬上記起,自己的懷裡可是還摟著一張五百貫的飛錢呢,這總不會錯。更何況,望仙樓的櫃上還存著封亮留下的一萬零用錢呢。

    他伸手從懷中將那飛錢取出揚了揚:「知道這什麼不?這就是飛錢,憑這張飛錢,到任一家宣和瑞櫃坊都可以立取五百貫錢或者同等價錢的帛或者米糧。」

    「秀才哥,那就是一張紙啊?」細狗一臉疑惑的道。

    李璟恨得在他頭上敲打了一記,才咬牙道:「這不是紙,這是飛錢,這不是普通的紙,這張紙值五百貫。」

    看李璟那認真的表情,這下小石頭他們有些相信了。

    「那哥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比開元通寶還真。」

    小石頭幾個人當下就半瘋狂了,穿著犢鼻短褲在屋裡四處嘣跳,呀呀嗚嗚的大叫。

    「你們還沒說你們同不同意呢?」

    「同意,怎麼不同意,姓封的腦子壞了,我們可沒壞。」幾個人異口同聲的大叫道。

    許久,李璟才讓幾個人平靜了下來。最後幾個人商議這筆錢如何分,本來李璟是打算這錢就給他們三人分的,但是三人卻是不肯。最後商議了半天,小石頭他們四人提議,這五十萬錢,李璟拿三十萬,然後小石頭四人一人拿3萬,剩下的給王東、王柳根他們一人兩萬。

    這個結果讓李璟有些意外,王東等人更加意外。本來他們剛才聽說了這麼大筆錢,心裡很有點不平衡,覺得一起出來,也一起對付了賊匪,可偏偏他們沒有打死半個,就一點錢和功勞也沒。

    現在聽到小石頭他們居然要給他們一人兩萬,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李璟笑了笑:「既然你們肯拿出錢來分給大家,我看不如這樣,小石頭你們四人就平分那28萬錢,一人分7萬。然後剩下22萬錢,王東他們四個一人拿5萬,我拿2萬就行了。大家分了錢,也不要亂花,把錢託人帶回村去,置地蓋房買糧食買牲口,剩下的存著以後還要給你們娶媳婦。」

    王東第一個反對道:「哥,這錢是小石頭他們的軍功換來的,我們不能拿。如果你們要給,我們就厚臉皮一人拿1萬就行了,剩下的應當哥拿著。其實我們心裡明白,要不是哥拚殺指揮,我們也殺不了盜匪。要不是哥現在成了刺史的門生,人家也不會出這麼多錢給我們。以後我們都跟著哥,這樣立功受賞的機會肯定還有很多。這次我們幾個就厚臉皮拿一萬錢給家裡買點糧食。」

    柳根他們也點頭同意王東的話,雖然以往大家之間也有些小摩擦,可畢竟都是同一個村裡出來的,這些天來,跟著李璟,他們對李璟也是越來越佩服。

    「既然你們這樣說,那我看這樣吧,這功勞是小石頭他們的,你們四人一人十萬,我和小東五個一人兩萬。就不要再爭了,咱們都是一個村出來的兄弟,以後還要相互依靠呢。都趕快起來把一身酒氣洗掉,然後我們去把錢取了,然後託人送回家去。」

    「好!這下家裡不愁糧吃了。」一群年青人都興奮的開始穿衣起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50
第37章 偶遇郡主

    一夜狂歡,直至天明才曲終人散。

    蓬萊的街道上,四處可見昨夜留下的狼籍滿目。在唐朝的早期,兩京與州縣城方都實行宵禁制度,每晚的兩更之後,施行宵禁。《宮衛令》規定:每天晚上衙門的漏刻「晝刻」已盡,就擂響六百下「閉門鼓」;每天早上五更三點後,就擂響四百下「開門鼓」。凡是在「閉門鼓」後、「開門鼓」前在城裡大街上無故行走的,就觸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如果是為官府送信之類的公事,或是為了婚喪吉凶以及疾病買藥請醫的私事,才可以得到街道巡邏者的同意後行走,但不得出城。

    大唐的百姓,也就每年的上元節可以玩個通宵。不過這種情況,到了晚唐也漸漸開始鬆弛。

    雖然京城依然嚴格實行宵禁,但如登州與廣州等港口城池,除了戰時或者緊急情況之下,並不嚴格實行宵禁的。像登州城,甚至已經初步有了夜市的存在,不過夜市並不通宵營業,一般只能營業到三更天。

    昨夜,蓬萊放開宵禁,徹夜狂歡,這讓一到晚上就習慣呆在家的蓬萊百姓們玩了個痛快。

    伸了個懶腰,李璟出了望仙樓,站在充滿著海洋氣息的街道上沉醉。

    閉著眼睛來個深呼吸,一種海濱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間中,還夾雜著一股混合著蔥花、芝麻、酥油、羊肉的氣味瀰漫過來,李璟閉著眼睛,吸著鼻子,順著那股香味慢慢尋去。如同一個童真的孩子,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過去。

    此時還是一大早的時候,街道上並沒有幾個行人,李璟沒一會就聞香尋到了那個胡麻餅攤。

    在一株槐樹之下,一間不大的木屋小店,店外搭著一個簡易的涼棚,下面擺著四五張簡易的長條桌和長條凳。此時一大早,居然就已經坐了七八個客人。小店賣的早點也不多,李璟看了看,主要的還是那香氣逼人的芝麻胡餅,然後就是餺飥或者粥。餺飥其實就是面片湯,又叫湯餅。除此外,還有煎餅,炊餅。這炊餅其實也就是包子和饅頭類似,沒餡的是饅頭,以餡的是包子。還有一種蒸出十字裂紋的炊餅,以及餛飩。

    除了這些,便還有鮮美的羊肉湯,羊雜湯。

    自到了大唐,李璟還真是委屈了自己的胃。在王李村,不是吃糠咽野菜,就是高粱菜粥。好不容易別人送他幾條魚,魚沒吃著,倒是進也監獄吃了大半月牢飯。應徵入伍之後,一路上又是風餐露宿行軍,就更別提了。昨天好不容易進瞭望仙樓這樣的大酒樓,結果淨吃酒了,好吃的菜一桌桌他愣是沒吃上幾口。

    昨天喝了那麼多酒,這個時候看到這小小的店裡居然還有這麼多花樣的美味早餐,李璟肚子早就咕咕的響了。

    「店家,芝麻胡餅來兩張,煎餅再來兩個,另外開花炊餅來四個,餺飥來一碗。另外,冷陶給再來一碗。嗯,羊肉湯再來兩碗!」李璟看著各式美味,實在是一樣也舍不得,最後乾脆差不多每樣都點了。

    李璟點完,早餐店前卻一下子安靜無比。引得眾人側目,甚至有一桌的兩個圓領青衫羅紗幞頭的青年公子裝束的還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長的倒是一表人才的,怎麼的居然是個飯桶!」

    李璟臉一黑,轉頭望去,另一個青衫公子連忙一把將先頭那個給拉了回頭。

    「客官,小店小本經營,但是每樣早點都是份量十足。公子一下子叫了這麼多,只怕吃不完啊。」店老闆是一個高鼻深目的大鬍子胡人,但一口官話卻說的倍加地道,唐韻念的比李璟還要好。

    李璟先被那兩個年青人嘲笑,現在又被老闆如此對待,心裡有些不爽。暗道這老闆肯定是怕自己吃了東西卻沒錢付帳,當下掏手入懷,準備先付錢再吃飯,這下他總沒話說了。

    不過在懷裡掏了半天,才想起來,他身上並沒有帶銅錢。先前他把身上的錢買了衣物,剩下的十文錢又全都打賞給了夥計。這時摸了半天,才想起,他確實有錢,望仙樓櫃上有一萬錢存著,身上還有一張五百貫的飛錢,另外腰中錢袋裡還有兩個五十兩的豬腰子銀鋌。可偏偏,就是沒有半文銅錢。

    那胡人老闆一直看著李璟,等著他摸出錢來。結果等了好半天,卻見李璟最後什麼也沒摸出來,不由的面露嘲笑道:「沒錢就不要裝,偏偏還要一口氣點這麼多,你吃的了嗎,有錢付嗎?快走走走,虧你長的一表人才,還穿著這麼一身青衫。居然連個餅錢都拿不出,快走,別妨礙我做生意。」

    胡人一邊說著,一邊故做驅趕之狀。這胡人才不管李璟穿的如何,只要沒錢,就別想吃霸王餐。

    李璟被胡人驅趕著,這一幕又引得涼棚子裡的食客哄笑,特別是先前的那兩個青衫公子,更是笑的都快喘不過氣來,其中一個更是直接趴在了長條桌上笑的肩頭一拱一拱的。

    李璟有些氣白了臉,這時也顧不得什麼臉面,從腰裡一把將錢袋解開,將一錠白的耀眼的豬腰銀鋌啪的砸在桌上。

    「看清楚了,這裡是五十兩銀鋌,別說一頓早餐,買下你的小店都足夠了。」

    這真金白銀擺在那裡,一下子都讓眾人愣了一下。誰也沒看出來,李璟居然能拿出一個豬腰銀來。這可不單單代表著八萬錢,要知道,銀鋌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接觸到的,這銀子並不通行流用,基本上都是朝廷用來賞賜官員,或者官府進貢給朝廷之物。眼前這年青人一下子拍出一個五十兩的銀鋌,不由的讓那胡人老闆和在場的食客微微變色,暗自猜測李璟的身份。

    「這位客官,真對不起,本店小本經營,只收銅錢,不收銀鋌。你可以先去東城王家金店先兌換了銅錢,再來!」胡人老闆倒也硬氣,居然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

    「你」李璟感覺自己還處於宿醉之中,不然,怎麼可能一大早弄這麼一出。當下也不說話,轉身就打算回望仙樓。

    「這位公子且慢!」突然背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李璟回頭,卻見正是先前笑的不能自己的其中一個,就是先前不讓那個說自己飯桶的。

    「兄台有事?」李璟不咸不淡的道。

    「看公子也不是故事來開玩笑的,定是一時忘帶了錢,些許小事,難免會粗心大意之時。如果公子不嫌棄,可以和我們一起,這頓早餐我來請如何?」那青衫公子眉清目秀,唇紅膚白,說起話來清清脆脆,讓李璟不由的一愣。他心中一動,仔細打量過去,卻見那人果然膚白的有些過份,而且也無喉結,當下驚嘆這居然是個女扮男裝。

    李璟有些一頭混亂,唐代雖然開放,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女扮男裝的女子,而且對方居然還公然搭他的訕。這女子如果換成女裝一定十分漂亮,再瞧她身邊那個剛才罵他的,居然同樣是個女的。

    兩人穿著打扮雖然只是青衫幞頭,可卻能看出衣料質地不凡,居然都是絲綢。李璟心中判斷這兩人身份肯定不簡單,他剛到登州可不想惹上什麼不該惹的人物,一心謹慎為上,卻是不願意和這兩不知身份的女子扯上關係。

    當下一拱手道:「多謝二位兄台好意,只是在下想起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告辭!」說到二位兄台幾個字時,李璟特意加重了幾分語氣,果然見那兩人面容微微變色。

    兩人訕訕的也對李璟拱了下手,李璟便轉身離去了。

    「飯桶,真討厭!」那個稍小的女子手中筷子抄起碗中的冷陶,當做了李璟銀銀的挑了幾下道。

    剛才出口相邀的那個卻手抓著一個胡麻餅,望著李璟遠去的方向有些愣愣出神。

    「姐姐,你在想什麼呢?難道你看上那個飯桶了?」

    少女回過神來,輕拍了她一下:「只是有些奇怪罷了,那人來吃早餐,身上沒半文銅錢,卻能一下子拿出一個五十兩的銀鋌,而且我看到他錢袋裡還有一個銀鋌。而且你知道,他後來認出我們的女兒身份,結果卻反而匆匆離去,這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啊,一般年青男子,見了郡主與本姑娘的貌美如花,就算看破了我們的身份,肯定也會故作不知,藉機親近的。偏這人好生奇怪,郡主相邀,居然還見鬼一樣的逃了。」

    「於幼娘,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在外不許稱為郡主。要記住,咱們是年青士子,你要再亂說,以後我可不再帶你出來玩了。」

    「好姐姐,你可千萬別。你不知道,每天呆在家裡,我爹不是叫我讀書練字就是繡花織布,無聊死了。」

    「那你以後不能再像今天這樣對別人元禮,也不許再隨便透露我們的身份。」

    「好了,都依你就是了。」

    「那好,咱們快點吃,吃完了咱們就去團結營,好好看看那個被崔世伯及我們兩個的父親都稱讚不絕的李璟究竟是有多了不起。」

    「好,我吃好了,店家,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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