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64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07
第8章 君子易處 小人難防

    黃鬍子給李璟指了條活路,其實也就是一句很簡單的話,但這話卻一語道破了李璟如今的處境。

    用黃鬍子的話說,李璟能被弄到這牢裡來,肯定是因為得罪了人,據李璟的剛才所說的話來看,最大的可能便是那個王良在裡面搞鬼。而李璟現在雖然被判了個絞監侯,其實也並不表示著就沒活路了。

    黃鬍子帶著玩味的笑容告訴李璟,如果那胖子真想要李璟的命,那麼根本不需要搞什麼罪加一等,判什麼絞監侯。那捕鯉魚的六十杖,只要胖子上下打點一下,就能直接將李璟杖死當堂,而且事後還根本找不出半點什麼可說的。但現在李璟雖然頂了個絞監侯的死罪,卻連一棍也沒挨著,這說明什麼?

    李璟不是蠢人,在黃鬍子的笑意中,他馬上就明白了過來。那庫官突然拿他,可能是因為王良的原因。但張胖了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犯不著去幫一個隨從費心機的要他的命。這一切,說白了,肯定還是因為利益。王良害他是為報復,張胖子害他卻肯定是想算計他的錢財。

    官字兩張口,衙門八字開。李璟進了這死囚牢,還不是張胖子想怎麼擺佈就怎麼擺佈,說白了,張胖子費這麼大神,也就是為了敲詐李璟一筆錢財罷了。

    「趕快託人讓你家裡給那胖子一筆錢,這事情差不多就能了了。」黃鬍子躺在稻草堆上,兩個手下慇勤的幫他錘腿。

    「多謝黃大哥指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還請直說。」

    「暫時不必,等以後再說吧,我看你小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個有福氣的面相,不會這麼輕易就死的。以後,老子自有用到你的時候,只要你到時不要忘記今日就行。」黃鬍子眯眼微笑。

    赤山鎮的崔鎮將是個老粗,可卻偏愛下圍棋。雖然崔鎮將棋下的不怎麼樣,可卻帶動著整個赤山鎮上下大小官吏都開始琢磨下圍棋。張庫官是崔鎮將的便宜大舅子,自然不會借過這個能討好崔鎮將的機會。張庫官官雖小,可卻是正經的讀書人出身。他以前便會下棋,加下如今特意研究,他的棋藝更是大漲,在赤山鎮實力可算數一數二。不過張胖子為人聰明,平時有機會與上司們下棋,那是絕對不能贏的。不但不能贏,而且還必須得用功夫讓上司幾經艱難才最後取勝。就因為這一手,張胖子在赤山鎮裡,混的可是風生水起。

    張胖子一個人縮在房間裡打譜,一想到馬有能有六十畝地入手,他的心思就不由活躍起來,臉上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門外傳來王良的聲音,他頭也沒抬,說道:「進來!」

    門開了,王良彎著腰進來。張胖子按下一粒白子,示意王良上前。

    「怎麼樣,李家人如何表示?」

    王良裝作略顯不安的樣子道:「大官人,李家幾個愚婦開頭還不捨祖產。小的一番遊說,總算是說動了他們。李家已經願意將五十畝地和十畝桑田一起孝敬給大官人。」

    張弘聽後眼睛眯起,嘴角扯開,露著滿口白牙笑道:「好,這事辦的不錯。本來本官還以為這事情得費點功夫才行,卻不料你這麼快就辦好了。本官不會虧待你的,賞你五畝桑田。田地交接的事情,你也一起去辦了吧。對了,你再去王推官那裡一趟,把那李璟的公文抽回來。另外那個李璟,也就放了吧。」

    「小的馬上就去辦,只是」

    「只是什麼?」

    「大官人,那李璟自小讀書,曾得到過州縣的舉薦信取得鄉貢的資格準備參加科舉的,後來因家中大哥去世才沒參加。這人能文允武,不是個簡單人物。現在放他容易,小的只怕他對官人心生怨恨,萬一將來他參加科舉中了進士授了官怎麼辦?小的只怕他會對官人不利啊,要是他到處亂說,免不了對大人影響不好,會壞了聲望啊。」王良聽到張弘要如此輕易的放了李璟,心下不由一跳。

    張胖子是官,李璟不能拿他怎麼樣。可他卻只是個傔從,李璟出去後見到祖產都沒了,到時還不要怪罪到他身上。到現在,他也忘不了李璟最後與他對視的目光,一想起來,就不由的心慌。

    梁子已經結下了,就絕不能如此輕易的放過李璟。

    這次他暗算李家,張庫官拿了六十畝地,但他卻打著張庫官的旗號拿了包括自家二十畝在內的一百畝地。除去自己家的不算,交給張庫官六十畝地後,王鐵匠家的那二十畝可就成他的地了。冒著這麼大風險弄回來的地,他怎麼可能再送回去。

    張弘捏著一枚黑子久久無法落下,吸著氣道:「可是本官只為求財,卻不想平白害了人命傷了陰德。這事情,也不能做絕了。」

    見到張胖子猶豫不決,王良鬆了口氣,忙加緊道:「官人也不必要他性命,咱們可以判他一個流放啊。朝廷四大流放之地,山南東道房州房縣、海南崖州、關內道豐州,隴右道東部的伊州,這四大流放之地,官人任選一地流放李璟,這小子一輩子也別想回來了,就自然不可能會影響到大人了。」

    「這倒是個辦法。」

    「官人,李家只剩下這一個男人了,李璟一流放,李家剩下幾個寡女閨女,便萬事不須擔憂了,這可是一勞永逸之法。」

    「那好,你一會拿兩罈好酒去王推官府上,跟他把事情說下,就讓他給李璟改判一個流放三千里,流放到伊州去好了。那裡可是張家的地盤,天高皇帝遠,且又靠近回紇和吐蕃,李璟這一去,是決不可能再回來了。」

    「是,小的馬上去辦。」

    王良到王推官那裡把判決改好後,心下大定。第二天一大早便回了王李村,先是找來裡正村正做保人公證,把李家的六十畝地,以及王鐵匠家和王良自己家的各二十畝地都過了戶,簽好了手續。

    韓氏見王良真的把自己的二十畝地給李家救了急,心下對王良一家也是感激不盡。

    等到韓氏一眾女人回家正要準備去鎮上迎回李璟,卻沒想到久不登門的馬媒婆先上了門來。馬媒婆一進門,直接了當說了來由。她今天是來替王李兩家好合牽紅線來的。

    「你說你是來替王良向我家四姑娘說媒的?」韓氏驚訝問道。

    「可不止呢,這真是好事逢雙,喜事湊對啊。今日啊,我不光光是來給王家二郎和李家四娘子牽紅線來,我還是來給王家三小娘子和你家三郎的好事來的呢。我可聽說了,這次你們家三郎出事,王家可是二話沒說就把家裡二十畝地都拿出來給你們了。你看,你們兩家幾代的世交了,如今兩家這兩門喜事,豈不是好上加好。正好你們家三郎也要回來了,這婚事啊,正好沖沖霉運晦氣。」馬媒婆一張嘴說的天花亂綻,卻把韓氏等人全說愣在了那裡。

    誰也沒有想到,王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重提舊事。他們不單提王良與婉靜的婚事,還重提起三郎與王家小妹的婚事。一時間,韓氏有些愣在那裡,按理說,王家這件事情辦的有些像是半脅迫。可從另一面說,王家剛拿了自己家二十畝地幫李家救急,這時再提親,李家怎麼好拒絕。

    大嫂急道:「這王家嬸子怎麼這麼辦事哩。」

    這時,婉靜卻是主動道:「阿娘,大嫂,馬家嬸子,你去回覆王家,就說奴與王家的這門親事奴同意了。」

    韓氏長嘆一聲:「馬家嬸子,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家不嫌我們李家如今落難了,還唸著這舊情來提親,現在四妹既然自己都同意了,老身自然也就沒什麼問題了。至於我家二郎跟王家小娘子的親事,我也答應了。你去轉告王家吧。」

    馬媒婆見此事居然如此順利,也不由的有些意外,當下一路笑呵呵的向王家跑去報喜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09
第9章 獄中留種

    當李璟從地牢中被再次拉到堂上,聽著山羊鬍子的王推官有如兒戲般的當堂宣佈對他『罪行』改判為流放三千里至伊州時。李璟嘴中還咬著半根稻草,頭上依然戴著母親韓氏親手為他縫製的羅紗幞頭。他半仰著頭,側首遠眺著天邊的那抹火燒云。血一樣的火燒云淒豔地飄動,堂上的宣判似乎已經與他沒有了半點關係。

    再一次的,李璟眼睛的餘光在堂下廖廖的幾個觀眾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王良半縮在人後,有些躲藏的望著他。看到他的目光望過去,便立即縮著脖子轉身走了。

    王李村李家的三合院堂屋裡,韓氏一聽到李璟要被流放到伊州的消息後就昏死了過去,好半天才將她掐醒。一燈如豆的昏暗堂屋中,李家一門女眷都坐在一側,另外一側則是王鐵匠家及已經與李家成了親家的王良一家。另外旁邊的胡椅上還坐著十來個老少不一的男人,他們都是李璟的從叔伯兄弟們。不到兩個月前他們來參加過李瑜的喪禮,這還沒隔兩月他們又接到了李璟出事的消息。

    屋裡輩份最高的是一個瘦乾枯巴的山羊鬍子老頭,一張臉枯樹皮似的乾枯褶皺,論輩份他是李璟的從伯父。他坐在那裡,低垂著花白的腦袋,反反覆覆就是那麼幾句話:「這伊州遠在萬里之外,三小子這一去可就再難回來了。」「紀之前世做了什麼孽啊,看這家這些年的造孽啊!」

    屋裡除了嘆息與輕泣聲,便剩下了滿屋中瀰漫的蔥花與姜沫干棗與橘皮、茱萸等混合的味道。這是大媳婦煮的茶,味道濃烈卻又辛辣。

    「事情不是都說好了,田地也全給出去了,怎麼事情又變卦了呢?二郎,到底怎麼回事?」韓氏向王良問道。

    「嬸子,具體的侄兒也不知。不過只有三天時間了,三天後一早三郎就要被押著上路流放伊州了。」

    伊州,遠在隴右,那裡名義上是唐朝疆土,可早在安史之亂後大唐就管不到那裡了。後來更是一度被吐蕃人佔領,直到二十多年前,沙州人張議潮才起事收復了沙、瓜二州。後來率歸義節漸收復隴右十一州之地,那伊州才算是再回大唐治下。不過實際上,伊州依然是張家的歸義軍統轄之地,周邊又是吐蕃和回紇兩面包夾間隙。李璟要真流放到了那地方,這輩子別說回不來,就是能不能在那裡保住命都是個大問題。

    夜漸深,眾人依然沒有想出個好的辦法。韓氏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她早年喪夫,一手拉扯大了三個兒子。可兩個兒子剛成年不久卻又先後身死,如今她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小兒子身上,卻不料連這個兒子也要保不住。二個月內,就要接連失去兩個兒子,這個堅強的女人也一下子跨了。

    夜風很大,風中裹著一絲絲枯草的氣息,天上無月,空中無星。韓氏半倚在門前望著院門,心裡總是在幻想著兒子下一刻就會推開那座門走進來。

    屋裡沉默著,誰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苦難的韓氏一家。

    良久,韓氏道:「老身無用,再想不出辦法救回三郎。可是李家不能亡,老身不能讓李家絕了香火斷了傳承。婉兒,你過來。」

    「阿娘。」婉兒上前撫著韓氏的手臂。

    「婉兒啊,你進我李家門也有九年,你說阿娘和你三哥以往待你好不好。」韓氏望著眼睛都哭的紅腫的婉兒道。

    「娘,你是婉兒的親娘,三哥也是婉兒的親哥。如果可以,婉兒真願意能代三哥關在鎮上。」

    韓氏點點頭,長嘆聲道:「有你這句話娘就欣慰了,你明天隨娘去趟鎮上吧。」

    赤山鎮地牢中,李璟因為已經改判流放三千里,且只剩下兩天就要執行,牢頭特意把他提到了一個單獨的牢房。裡面鋪的稻草也要干燥些,每餐還有四個炊餅外加一小壺濁酒,一碟豬頭肉。

    「這就是最後的晚餐吧。」事到此時,李璟反而把什麼都放下了,坐在地上就著豬頭內,吃著炊餅喝著濁酒,淡定從容無比。這份從容讓獄卒都不由驚嘆,不過李璟雖然表現的淡定,但心裡也還是有幾分不甘的。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李家上下對他的那份親情,讓他無法輕易遺忘。他不敢去想,他出事後,韓氏等一家女人又將會如何。

    心中還有些不甘啊,來到這世界,他心中也有過許多許多的想法。也想要在這個晚唐時代做一番事業,哪怕不能王侯將相,也想要為李家眾人開一番家業,給他們一方守護天空。

    俱往矣,俱往矣!

    一切就如一個夢幻,如一個泡影。

    流放伊州,這何止是三千里,從山東海濱到那新疆沙漠,只怕不下萬里之遙。一路上穿枷戴鎖的走過去,只怕沒有個一兩年根本就到不了。更何況,馬上王仙芝和黃巢就要造反了,他們造反的地方正是在通往伊州的路上。此去,有死無生,他的命運也就只能譜寫到此了。

    砰,外面的牢門打開的聲音響起,除了熟悉的獄卒聲音似乎還有別人的腳步聲。

    「就是這了,抓緊時間,最多一個時辰。我讓你進來也是擔著風險的,你可別讓我到時難做啊。」還是那送飯的熟悉獄卒聲音,似乎在與另一人說話。

    砰,那獄卒說完話就啪啪的回去了,接著牢門砰的再次關了起來。

    李璟抬頭,藉著昏暗的牢房光線,發現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婉兒。

    「婉兒,你怎麼來了。」

    「三郎,婉兒和阿娘大嫂二嫂她們一起來的,四姐和五妹也來了。」

    「哦!我的事情讓你們提心了吧。阿娘她們還好不?」

    「還好,阿娘知道你明天就要啟程了,特意做了些酒菜來送行。」

    婉兒沒說為什麼韓氏她們沒進來,進來的是婉兒。不過此時李璟也不願意卻猜想這些了,無論如何,結局都已經定了。現在見面,也不過是徒增些傷悲罷了。

    婉兒將手中的提籃放下,從裡面拿出了幾個菜和一小罈酒。

    「哥,婉兒陪你喝。」婉兒給兩人都倒上酒。

    「好,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幾個菜很精緻,有魚有肉,酒也是好酒,比獄卒送的那濁酒好吃千百倍。只是今天這酒似乎有些上頭,李璟先前喝那濁酒那喝上數碗不醉,可這酒才吃了三四碗,結果就已經整個人醉意上湧。更要命的是,全身上下開始熱血不湧,人如火燒,犢鼻褲中的那個傢伙也不受控制的火熱起來。

    眼睛發紅,呼吸急促,這時李璟也感覺有些不對了。

    「婉兒,這是什麼酒?」

    恍然暈炫中,他只見婉兒突然直起身,開始除下了臂間的披帛,然後解開了腰上襦裙的布帶

    昏暗油燈下,是那麼的白,白的有些耀眼。

    「哥,那是鐵匠叔家的虎鞭酒,今晚,你什麼也不用說。婉兒蒙阿娘和哥哥和兩位嫂子及兩位姐妹如一家人般的對待,心中恩情永不感忘。婉兒只是個婢女,不能幫哥哥脫這危局。唯有替哥哥留下李家一點血脈香火傳承。」

    「留種。」李璟心裡頭一下全明白了,李家只剩下了他一個男丁。對於最重血脈傳承的韓氏來說,也明白李璟此次流放怕是再難回來,所以才會匆忙間讓婉兒來留種。又怕他會不肯,才會把王鐵匠家那傳家寶虎鞭酒借來。

    李璟的心頭一片混亂,婉兒卻已經脫光了衣服,跪在了李璟面前,開始解除著已經半醉中卻還在苦苦抵擋著那激烈的催動。如豆燈光下,有些瘦弱的婉兒那兩座有些營養髮育不良的山峰就垂懸在他的臉部上方幾寸。

    油燈昏暗如豆,可婉兒那兩粒紅豆卻如紅寶石一般的璀璨耀眼。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10
第10章 皇帝詔令到

    哐鐺一聲牢門打開,一縷秋陽照射在李璟的臉上,耀眼的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不由的抬手擋在臉上,好一會才適應了這地牢之外的朗朗乾坤。

    在牢中才只關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李璟卻是瘦了一大圈。不但身上衣服髒舊不堪,連臉色也蒼白無比,眼窩深陷,眼袋烏黑,雙眼佈滿了紅色的血絲,下頜還長著一片青黑的鬍鬚知茬子。

    這不僅僅是由於監牢中的惡劣條件造成的,也有心裡的壓力原因,但更多的還是因為留種。

    那天晚上,李璟吃了婉兒帶進牢中的鐵匠家傳家寶虎鞭酒,與婉兒折騰許久才消停。原本以為這有些荒唐的事情算是結束了,卻沒料到婉兒剛出去,另一個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女子又進來了。那便是曾經與李璟也算是青梅竹馬長大的鄰居王良的三妹,說熟悉又陌生是因為現在的李璟,記憶中對王家王娘子很熟悉,但實際上現在的他卻一次也沒見過她。

    李璟還並不知道王家在他被關後又向李家提了親,而且不但王良與四妹的親事定了下來,而且連他和三小娘子的親事也都給定了。韓氏讓婉兒給李家留種,這事情也被三小娘子王桂娘知道了。便提出此事應當由她來做,王母是個傳統女人,覺得女兒既然都已經與李璟定下了親事,便就算李家人。這事也算合理,但王良卻不願意。先前他同意妹子親事重提,那是為了能與婉靜順利訂親,既然他們的親事都訂下了,那現在李璟被流放,王家正好可以有機會把小妹的婚事取消。

    只是王桂娘卻異常的堅決,最後差點又鬧到要上吊跳井的地步,無奈下王良也只得不再管這事,由著她去了。婉兒走後,王桂娘又進了李璟的牢中,如海泡製了一番。李璟實想拒絕不肯,無奈當時那藥酒實在厲害,整個人都有些不受控制。

    一晚上,被兩個女人取精留種,折騰了差不多一夜。

    第二天晚上,剛剛恢復了點元氣的李璟又看到了兩個女人,這回先是王桂娘,後是婉兒。這次,李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也許是因為知道這次一走可能就沒幾天活頭了,李璟與這兩個名義上的妻妾好好的溫存了一番。

    一連兩個晚上,兩個女人輪流的留種做業,差點把李璟都給弄乾了。踏出牢門之時,與進來前彷彿判若兩人。

    「上枷!」一個挎著橫刀的軍頭上前大聲道,立馬有兩個獄卒上前將那七斤重的木枷戴在李璟脖子上。又拿出一副手鐐和腳鐐給李璟手腳都戴上了,上了這全套裝備,上璟也不由被壓的身體微屈。

    「馬上就要上路了,還要什麼想要對家裡人說的,就抓緊時間吧,再給你半個時辰。」那軍頭雖然長像兇殘,人卻是不錯。

    在軍頭和兩個差役的押解下,李璟出了監牢院牆,到了門口。那裡,遠遠的就看到了一身粗布裙的韓氏和兩個嫂嫂妹妹都來了,另外還有幾個住在別村的從叔伯兄弟們也到了,王李村中和李家關係較近的人家也都前來送行。

    李璟上前在韓氏面前跪下:「阿娘,孩兒不孝,無法再在膝前侍奉了,以後,您要多保重身體。」

    韓氏眼淚止不住的流下,捧著李璟的臉龐道:「兒呀」一句話未說全,已經是凝噎無語,泣不成聲。

    一家人紛紛上前,各自道珍重。

    輪到婉兒和桂娘時,兩個才十五六歲的少女,此時卻都已經將頭上的發鬟改成了已婚婦女的女髻。桂娘梳了個墮馬髻,而婉兒而梳了一個先將頭髮收攏於頂,然後血上盤桓而成的盤桓髻。原本還是青澀少女,轉眼間卻已成了少婦。

    「郎君。」兩個女子幾乎是異口同聲。

    望著兩人,李璟心中五味雜陳,這兩人已經算是自己的妻妾了。可實際上真要說起來,對這兩人,他其實並沒有什麼關於愛的感情。造化弄人,此一去,這兩人今後還不知道要怎麼過。他不由想起了兩個寡嫂,難道李家又要添兩個寡婦?

    抬起縛著鐐銬的手,李璟將兩人臉上的淚痕輕輕擦拭。

    「對不起,我有負你們了。今後,如果,有合適的人就隨了去吧。」

    「郎君豈能說這樣的話傷我姐妹的心,雖你我還未明媒正娶的拜堂成親,可也是請過媒人訂好了親事的。更何況,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郎君豈還能說這等話羞辱我們姐妹。郎君請放心,今後不管是婉兒妹妹生下李家子嗣還是奴家生下夫君孩子,我們都會把孩子好好拉扯長大的。」王桂娘十分鄭重的道。

    李璟心裡嘆氣,雖然春風幾度,可懷個孩子豈會這麼容易?

    幾人一時無語,王良卻來到幾人面前。

    「三郎,我是該叫你妹夫還是小舅子呢?」

    李璟目光直視王良,王良卻目光躲閃不過直接對視。

    就這一下,李璟便已經認定自己這次的禍事,便少不了王良在後面搗鬼,即使不是主謀,也絕對是在後面推波助瀾的角色。「你們兩個回去吧,我和二郎還有幾句話說。」

    婉兒和桂娘離開後,李璟冷冷的盯著王良:「王良,你就不怕遭天遣嗎?」

    「你說什麼?」王良有些心虛,卻反而強裝鎮定的道。

    「我說什麼你還不清楚?放心吧,我不會在此揭露你的醜惡面目的。我今日只有一句話想對你說,做人莫要做絕,小心報應。有時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壞事做多了,總有得報應的一天。」

    「多謝關心。」王良半扭頭脖子,不敢與李璟直視。

    「我不是關心你,只是如今四妹要嫁給你,我不希望有一天她年青青就沒了丈夫。王良,在這裡,你給我一句實話,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一切真的值的嗎?」

    王良沉默了一會,突然轉頭瞪視著李璟,怒狠狠道:「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這都是你李家不仁在先,就別怪我王良不義在後。想當初,要不是你爹非拉著我爹去什麼浙東,又哪會死於亂兵之中?後來,你大哥是我們鄉里運糧的的民夫頭,結果,你大哥把我們全里五十多人的運糧隊全帶到賊子手中去了,沒一個能回來的。還有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桂娘,白白耽誤了她大好的春光,讓她如此痛苦。另外,我上門向你家提親,可你家呢,明知如今誰家裡都拿不出糧食來,卻還非跟我要兩石糧食做彩禮,你說,你們家做的地道嗎?」

    「這就些嗎?就因為這些你就要我的命?」李璟冷冷的道。

    王良目光中全是怒意,靠近李璟低沉的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吧,確實就是因為這些。我還不怕告訴你,就是因為我向張庫官獻計說抓你可以謀奪你家的六十畝地,你才會落到如今地步的。本來嘛,你家的地也落入張庫官手裡了,他本來想放了你的。可是,是我向他勸說,才改判你三千里流放的。怎麼樣,恨不恨我?」

    「六十畝地?張庫官不是敲詐了一百畝地嗎?」

    「嘿嘿,實不相瞞,張庫官只得了六十畝,另外王鐵匠和我家給你家的四十畝地,其實全落到了我的手中。我挖了個坑把你埋了,你家卻還得把四妹嫁給我,而且還得一輩子感謝我,哈哈哈,怎麼樣,沒想到吧?」

    「畜生都不如,你居然連你妹妹也推入火坑。」

    「那丫頭,天生的死腦筋,我算看透了,這輩子她是真的非你不嫁了。既然如此,我不過是成全她而已。」

    李璟想到過害自己的人會是王良,卻想不到這小子居然如此無恥。

    「你現在把這些說出來,就不怕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全說出來?」

    王良冷冷一笑:「我既然敢說,就當然不怕了。你以為你還會有機會說出這些來嗎?我和你說完這幾句話,馬上差役就會立即押著你上路,告訴你,鎮外不遠據說最近來了伙盜匪,殺人搶劫無惡不作。嘿嘿,你懂的。」

    李璟心頭一震,沒有想到王良如此狠毒,連三千里流放都還不放心,居然要在城外假裝盜匪殺死自己。

    「你」

    「你喊吧,你以為你喊了又會有人相信你嗎?你還是好好想想,如果你喊了,你家的那群女人的安危。」王良的目光中透露著的全是瘋狂。

    李璟沉默了,是啊,他喊了又能如何?這王良早已經勾結了張庫官,張庫官在這事中敲了他們家六十畝地,肯定不會站在他這邊的。他面對的可不是什麼好人,而是一群兵痞無賴流氓。

    罷罷罷,還是另想他法吧,等會上路後再找個機會逃走吧。

    「犯人上路了!」差官喝起,那兩個差役過來催李璟上路。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敲擊地面的隆隆聲,一名騎士飛馳入鎮中。

    李璟等人剛要啟程,突然見那騎士去而復返,在他旁邊還有崔鎮將、王推官等一眾鎮上軍官文職。

    「皇帝詔令,大赦天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46
第11章 赦放

    騎士帶來的是大唐新皇帝的南郊大赦詔書,新皇七月即位,十月十二日在長安南郊祭天,然後宣詔在赦免天下。朝廷分派使者攜帶新皇詔令,順著驛站通傳天下四方各地。

    「大唐皇帝詔令:十月十二日昧爽以前,大辟罪以下,罪無輕重,已發沉,未發覺,已結正,未結正,繫囚見徒,常赦所不願者,咸赦除之。惟故殺人、在十惡內者、及官典犯贓,不在免限。」

    新皇即位,歷來都有大赦的習俗。一般在新皇帝登基、更換年號、立皇后、立太子等情況下,常頒佈赦令。這道大赦令一下,即意味著凡是在十月十二日之前犯下的罪行,不但能赦其刑,還赦其罪。經過大赦之人,其刑責完全歸於取消。尚未追查的,不再追查;已經追查的,撤銷追查;已受罪、刑宣告的,宣告歸於無效。當然,這個大赦令並非對所有人適用,詔書裡面特別規定,十惡者不赦,故意殺人者不赦,另外就是對於貪污犯髒罪不赦免,餘者通通赦免。

    這大赦令也稱為清空牢獄,為皇權示恩之舉。

    信使唸完詔書,便讓鎮上書令抄錄下來張貼於城鎮詔示百姓。

    崔鎮將帶著謝恩之後,立即轉身對王推官與獄守道:「聖上皇恩浩蕩,還不立即理清囚犯,所有十月十二日以前犯事、判刑囚犯立即赦免出獄。」

    「是,大人。」王推官和獄守都忙領命下去。

    西城門口,押送李璟的差役和李璟都是四目相對,一時愣住。

    李璟心裡頭突然無比的激動起來,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完了,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準備出城後立即想辦法逃走。誰也沒有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現在李璟心中唯一有些擔心的就是時間,沒錯,他犯事的時間。

    詔書裡面已經寫明,這次大赦只對十月十二日以前的罪犯赦免。現在時間已經是十月的末尾,李璟入牢也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他心中急轉,努力的回憶著上次進鎮上的時間。

    究竟是十月初九還是十月初十?好像是初九,也好像是初十。好好想想,再努力想想。對了,就是十月初十,李璟出門前的頭天晚上,韓氏還特意的看了曆書,據說第二天十月初十是個不錯的出門日子。

    十月初十,他在大赦之列。

    李璟激動的心臟劇烈跳動,這比他當初發現自己一覺醒來到了唐朝還讓他激動。

    「官差大哥,小的是十月初十被抓的,小的也在大赦之列,還請幾位官差大哥帶我回去。」

    「你真是十月十二日以前犯事的?可別沒有瞎說,害我們回去挨罵。」那個一臉凶相的軍士道。

    「錯不了的,官差大哥,等小弟赦免之後,小弟定請幾位大哥吃酒。」

    「那好,就走一趟。」那凶臉大漢倒是很好說話。

    「等等!」突然一聲大喝響起,王良一臉驚惶的喝道:「幾位大哥別聽他亂說,他明明是十月十二號以後被抓的。幾位大哥還是快點上路吧,別聽他亂說瞎折騰耽誤時間了。」說著王良從身上掏出一個錢袋,裡面也就百來文錢一把全塞到那凶臉漢子手裡,「大哥們路上喫茶。」

    凶臉大漢將手裡的錢袋上下拋接著,裡面的銅錢鐺鐺作響。

    「官差大哥,切莫聽這狗東西的話,我就是讓這狗東西陷害的。他陷害小弟於牢中,藉機奪了我家六十畝地還不肯罷休,還一心要把小弟流放到伊州,這是想一心罷小弟於死路啊。還請大哥帶小弟回去,事情究竟如何只要一查便清楚。」李璟此時連忙向凶臉漢子解說,生怕到了此時還差了這最後一哆嗦。

    王良急的一頭是汗,他剛才可是把什麼事情都跟李璟說白了,要是李璟回去那就是無罪赦免了。這李璟一出來,這第一個還不就得找他王良報仇。

    「大哥,只要你現在就帶他出城上路,小弟願意贈送良田十畝。」

    凶臉漢子笑而不語。

    「二十畝,都是上好的水田。」

    「三十畝」

    「四十畝,這位大哥,我把全部身家都給你了。」

    那凶臉漢子突然一腳飛起,將王良踹倒一邊地上。

    「狗日的,你還真當老子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啊。要不是你這狗日子耍陰玩詐,這李兄弟又豈會蒙冤入獄,還差點連帶著害得老子也跟著押解往伊州。狗東西,沒打斷你腿算老子今天心情好,還想要拿錢來收買老子。滾,再讓老子看到,見一次打一次,別以為跟了張胖子,就敢仗勢欺人。惹到老子頭上,老子叫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凶臉漢子張鐵鎚本是赤山鎮軍的一名隊頭,只是一向為人耿直,不太懂方圓。

    這次押解任務結果最後就落到了他的頭上,犯人流放到伊州是九生一生,他們這些接任務押解的何嘗又不是如此。接到這差事本來就一肚子氣,現在見到正主了,他自然是把氣都發到王良身上了。

    王良還想再說什麼,可一見凶神惡煞般的張鐵鎚那怒目圓睜的樣子,當即嚇的連滾帶爬的跑了。

    李璟抱拳向張鐵鎚一拱手,彎了個九十度腰鄭重道:「今日多謝官差大哥相救,小弟感激不盡。」

    張鐵鎚哈哈一笑,那鐵鎚一樣的拳頭重重拍在李璟肩上:「說那些客套話做什麼,老子就是看你順眼。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還算老天開眼,這不沒讓壞人得逞,好人蒙冤不是。來,讓哥哥幫你下了這枷鎖,一起回去銷了這罪刑。」

    回到監牢,事情十分順利。有皇帝的大赦詔書在那牆上貼著,推官拿出李璟的犯事檔案一查看,犯事時間十月初十,正在大赦之列。當即硃砂筆一勾,李璟便立即從一個流放三千里的重囚,便成了一個治下良民。

    在監牢門口,已經無罪一身輕的李璟又看到了王良,那傢伙正小心的跟在張庫官後面,似乎還在說著什麼。李璟猜測一定是在說自己的事情,不過似乎那張庫官並沒有非要弄死李璟的打算,喝斥了王良幾句,便一溜煙的跟到崔鎮將的身後奉承去了。

    李璟與王良隔空狠狠的對視了一眼之後,甩一甩衣袖,轉身向正喜極而泣趕來的韓氏等一眾家人及鄉親們迎去了。這次大難不死,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好好的將王良強加他身上的磨難好好的的奉還!

    有人以德報怨,也有人以直報怨,還有人以怨報怨。但是對於王良這個狗東西,李璟只會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而且還必須加倍。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49
第12章 娶妻納妾

    王桂娘是王家的第五個孩子,也是最小的一個,在三個姐妹中排行第三。王李兩家不單單在王李村是鄰居,早在青州之時就是幾代世交,甚至據說當年兩家祖上還都在遼西的營州時,就已經關係很好了。

    她比李璟小兩歲,打小也算是青梅竹馬的夥伴。兩家祖上雖然也都曾當過小官,但到了文登縣時其實都已經落敗了,不過是農家小業。家中也少了諸多的規矩,兩家一群兒女幾乎也沒有什麼特意的避開,自小就是在一起長大。打小,王桂娘就喜歡李璟,覺得他與兩家其它幾個男孩都要特別。

    只是李家雖然敗落了,可李璟卻從小學文,心中卻一直想著通過科舉為官重振家族。對於打小一起長大,性子頗烈,且還學了不少祖上傳下的拳腳功夫,卻唯獨大字不識幾個的王家四娘子,一點男女間的感情也沒有。在原來的那個李璟心中,他更期盼的是一位知書達禮,巧笑嫣然,能夠為他紅袖添香的女知己為伴侶。

    年齡越長,李璟便對王桂娘越發分份,距離的越遠。只是李璟刻意保持的這份距離,非但沒有讓王桂娘知難而退,反而讓這個性子火烈的姑娘越發的就只認定了今生非他不嫁。特別是在兩年前,李璟將在外采蘑菇遇狼的她救下之後,她便更加堅定了這個念頭。

    得赦釋放之後,李璟在一家人的前擁後簇之下回到了王李村。

    一到村門口,早得到消息的王小石頭等一群後生已經在村門口燒了幾堆旺盛的火堆。另外王良的母親也和其它幾個鄰居婦人各拿了一把袖子葉站在那裡等候。

    「跨火盆去晦氣,熏柚子葉掃霉運!」

    李璟一步一趨,完全按照大家的意思做完了一整套複雜的儀式,才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擁著入了村子。

    「兒啊,上次你出事後,娘和你王嬸做主把你和王三姐的事情給定下了。之前擔心你一去不回,娘又做了一回主。如今你和桂娘既以訂過了親事,又事急從權有過了夫妻之實。今天你得蒙皇帝大赦回家,這是天大的喜事。娘看,擇日不如撞日,乾脆今晚就順便把鄉領們請來一起喝點茶酒,就算你們完婚吧,正好本家的叔伯兄弟們今天也都在,也不用再另派人去請了。」

    李璟聞言頓時感覺頭大,在牢中,與桂娘和婉兒的第一次,他可以說是被強迫的留了種。第二次,實際上也全因為當時的特殊狀況,考慮到他一流放可能前途未卜,為的是成全韓氏保留李家香火的念頭才有的第二次,當然也不完全排除當時在牢中,他心中其實也為自己的未來而迷茫的原因。

    當時完全沒有想到如今的狀況,只以為那就是最後能為李家一家所做的事情。卻不成想,長安的小皇帝的一道赦令,卻讓遠在數千里之外的他得獲新生。

    一場無妄之災就此化去了,可一個新的問題來了。他現在不但有了妻,還有了妾。

    拒絕嗎?如何拒絕,拿什麼拒絕?如果是在入獄之前,也許他還能繼續堅持以前的做法。但經過這短短半月,他與王桂娘以及婉兒三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完全改變,她們都與他有了夫妻之實,甚至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他能一出獄後就否定這一切嗎?就算他要賴賬,王李兩家人會肯?不說王家,韓氏第一個就絕不會容許他做出那樣的事情。

    說白了,這一切他沒有半點反對的權利。

    韓氏也絕想不到兒子心裡會有那樣的念頭,要不然,以韓氏的傳統,絕對會痛斥李璟做人的不義。

    「現在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娘也知道這樣安排完婚有些草率。可家裡也沒有辦法了,等你完了婚,正好婉靜和王家二郎的婚事也可以馬上辦了。這次雖然你能回來,靠的是皇帝的大赦,可王家一家前後奔走也是幫了大忙的。特別是王家為此把自家的二十畝地都拿給我們了,這個恩我們得一輩子記住。現在我們也無法報達王家,就讓婉靜和王三郎早點完婚吧。」韓氏在一旁感嘆道。對王家這次對李家的幫助唸唸不忘,先前李家與王家幾次糾紛,卻不料李家這次大難,王家居然如此全力相助,讓他感動不已。

    「阿娘,四姐和王二的親事,不再考慮一二嗎?」李璟猶豫道。

    「還考慮什麼?王家為了幫咱們,把家產都全拿出來了,這事還有什麼可考慮的。孩兒啊,做人不能忘本啊,更何況,你四姐自己也是答應了這門親事的。」

    李璟一陣苦笑,他想說點什麼,可他又能說點什麼呢?

    獲得自由之後,李璟心裡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報復王良。有仇不報非丈夫,可如何報卻是個問題。要殺死王良不難,難的是如何全身而退。在他沒有把握能在殺死王良後還能全身而退之前,他絕不會莽撞。經過這一次的牢獄之災,他絕不會再糊塗的陷入了監牢之中。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他也許不怕,可他身後還有李家一門女眷。

    一時不能解決王良,那麼把王良的奸計說出來,除了徒惹一家人憤怒傷心外,並沒有什麼作用。與其讓李家眾人憤怒擔心,還不如暫時讓他們蒙在鼓裡,只要他想辦法解決掉王良,一切自然就化解了。畢竟王家除了王良這個狗東西外,王母劉氏和王桂娘的為人還是很好的,沒必要把她們也捲進來。

    李璟陷入了兩難境地。

    把事情全說出來,那他與桂娘的婚事可能會暫停或者是取消,可這樣一來,對桂娘豈非有些殘忍?不說出來,難道不但要忍受被這狗賊陷害之事,還得眼看著把妹妹婉靜給娶過門?

    說出來還是不說?猶豫了許久,看著熱鬧的自家三合院,李璟最後還是決定暫時不說出來。雖然他對桂娘沒什麼感情,可男人就得負責,到了唐朝,難道還能自由的談一場戀不成?

    罷罷罷,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最後這臨門一腳踢與不踢又有何干係呢,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所謂完婚,一切不過從簡。由於李璟與桂娘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眼下不過是補一個過門拜堂的儀式罷了。沒有花轎,也沒有吹打班,從鄰居家裡借來了桌凳,在院裡擺了十來桌。王家莊的鄉親和李家的族人就是客人,也是見證人。一對紅燭,李璟和王桂娘紅男綠女,穿著吉服簡單卻又莊重的拜過堂,便算是正式完婚。

    至於婉兒,雖然她在李家作女兒養,可此時也無法改變婢妾的地位。一身新衣,一對紅燭,連拜堂都沒有,她便也算是過了門。

    婚禮簡單,婚宴更是簡潔。幾壇自家釀造的酸果子酒,一大鍋的稀粥,幾盆醬菜,就算是婚宴了。

    李璟端著酒碗四處敬酒,一抬頭,卻發現最後的一桌上居然住著王良。

    「你居然好意思來?」李璟咬著牙低沉道,目光如電,狠狠的盯著王良。

    王良皮笑肉不笑,居然十分鎮靜。

    「今日不但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也是我家三姐的大喜日子。從現在起,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哦,剛才家慈與令堂已經議定,半個月後就是個黃道吉日,到時我將正式迎娶你們家四姐入門。」王良得意的道,雖然之前他費盡心思暗算李璟,卻被一道大赫令搞的功虧一簣,可見李璟一直到現在也並沒有把這事情公佈出來,又娶了桂娘,他心裡便越發認定李璟不再會把這事情說出來,心下也是開始鎮定的多。

    「你休想!」李璟一聲低喝。他今日沒公佈王良的惡行,不表示他就打算這麼算了。他居然還妄想娶婉靜,這事絕不可能。

    「半月後就是吉日,我們拭目以待。哈哈哈!」王良得意大笑而去。

    李璟目光幾欲噴火,站在那裡咬著牙目送著他一搖一擺的離去,心中開始百轉千思,迅速的構思著解決這個人渣的辦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50
第13章 十五戶抽一丁

    一大清早,李璟東廂房前院中的那頂大槐樹上便傳來喜鵲嘰嘰喳喳的叫笑。東廂房內,桌上一對大紅喜燭還在燃著,李璟躺在床上還未從宿醉中完全清醒過來。

    昨夜他喝了不少的酒,雖然那果子酒是用一些山果釀造,喝的時候酸酸甜甜的似乎沒什麼感覺,可後勁卻還不小。等客人散去回屋後,他連衣服都不及脫就直接倒床上睡著了。

    桂娘昨晚一夜未睡,先是打水幫李璟擦臉洗手安置他睡下,然後便是坐在床頭一邊看著李璟一邊守著那對喜燭。民間有種說法,說是那對洞房花燭夜裡不能滅,滅了就表示今後的生活會不順。而且兩支花燭各代表著新婚夫婦二人,兩支花燭如果一起燃完,那便是最好的。哪支先滅,便表示這對新婚夫婦將來哪個先沒。桂娘盯了那對蠟燭一夜,見哪支燒的快了,便要下床剪短點燭芯。

    一直熬到天亮,兩支喜燭總算是沒有哪支中途熄滅,也沒有一支燒的快一支燒的慢。

    桂娘看著一對紅燭,又回頭看著還在沉睡中的李璟,一臉幸福的模樣。

    忽然,院外傳來幾聲破鑼鐺鐺的響聲。

    「各家各戶的聽著,都到村中社樹下集合哩,各家各戶的聽著,都到村中社樹下集合哩!」

    李璟搖晃著腦袋醒了過來,一夜宿醉,腦袋到此時還有點痛。他一睜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碧色的花釵禮服的王桂娘,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僅著中衣,昨晚的那套大紅的新婚禮服正整齊的疊好放在一旁。

    李璟突然有些尷尬,不知道要如何稱呼桂娘。

    叫老公老婆,這似乎有些過於輕佻的叫法。叫夫人郎君,娘子官人,又感覺叫不出口。兩人對視好一會,李璟不開口,桂娘似乎也不打算先開口。

    最後李璟只好道:「好像是村正叔在敲鑼叫人哩,我去看看是啥事。」說完一骨碌起床,飛快的胡亂穿戴好衣帽,騰騰騰的出門去了。

    一出門,村路上已經發現好多村人稀稀落落的向村中心的那顆大槐樹趕去。村裡的這棵槐樹是整個王李村最大的一棵,足足有六七丈高,枝繁葉茂,形如傘蓋。每當碰到災年,四五月就是青黃不接之時。那個時候槐花正開,村裡的百姓都靠採摘槐花、槐葉和野菜充飢度過這段艱難日子。

    在王李村,這棵槐樹最受村人愛護。久而久之,這棵槐樹就成了王李村的社樹。社樹,和社廟一樣都是十分重要,大家每年都要在這樹下舉行祈禱儀式。平時哪家遇到個災病什麼的,也會來社樹下燒香燒紙,甚至社樹上垂下的枝條下掛滿了一些繪著符字的布條。

    社樹下,也成了全村的中心,一有個什麼重要事情,全村都集合在樹下商議。

    趕到社樹下,這裡已經陸陸續續聚集了上百人。王李村不算大,但卻也不小,整個王李村有戶一百五十八戶,口一千一百三十人,成丁三百餘口,中男中女等也有四百餘口。這樣的村子,在安史之亂後,乃是大村。

    四家為鄰,五家為保,在邑為坊,在野為村。

    唐朝武德七年戶令規定,在田野者為村,田野指的就是州縣城官之外的區域。唐初,在州縣都城之中,朝廷以百戶為裡,五里為鄉。不過到了此時,鄉里制度漸鬆馳,村鄉制度開始漸成熟。百姓們聚落而村,不再嚴格按百戶為裡,五里為鄉的制度居住。

    王李村一百五十八戶,口一千餘,是一個大村。村有村正兩人,專門負責村牆村門的守衛,以及輪流上縣衙當值。並且還得幫助縣衙收繳兩稅,抽調差役,以及下達上面的政令。

    「村長叔,出啥事了,一大早把大傢伙叫來。」李璟見槐樹下兩個村正都到齊了,而且他們身邊還有一個穿著圓領衫袍的吏目,以及一個身高八尺,腰間還配了一把橫刀的大鬍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軍官的大漢。

    王李村是個大村,上千的人口,而且整個村子外還築了一圈近二丈的土牆防衛,村牆上只有東西兩道村門,且村裡還有一支專門的護村隊,各家輪流值守。且因為王李村是由王、李兩姓組成,又超過了百戶的規模,所以王李村有兩個村正。一個是年紀很大了的王老村長,一個則是正當年的李樹根村長。

    王老村長當了幾十年的村長,在村裡深得威望,且他家是村中第一大戶,有田千畝,據說也是早些年從京城避難過來的。王家沒有選擇居住在城中,而是在王李村置田建屋,在這裡隱居。老村長處事公道,為人厚道,雖然是村中第一大戶,卻從沒幹過仗勢欺人的事情,所以一向為村裡人推崇。只不過老村長這幾年也老了,便漸漸將村裡的大小事情交給了李樹根。

    李樹根才剛過四十,早年間曾經在州裡當過兵,據說還是個隊頭。回到村裡後,也置起了幾百畝地,如今老村長不大管事,村裡大小事情便大都由他處理。

    李樹根身體壯的和一頭牛一樣,牛高馬大,聲若洪鐘,只不過眼角有道刀疤破了相。一見到李璟,他立即用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喊道:「秀才郎,你怎麼這麼一大早就起來了呢。好傢伙,昨晚上妻妾同娶,那還不得大戰個三五百回啊。跟叔說說,腳軟不!」

    社樹下一眾老少爺們一下子都哄的笑了起來,李家早幾年也算村中大戶,且如今家雖敗落了,可李璟畢竟是村中少有的讀書人,當初李璟可是取得過州縣推舉書的鄉貢,差一點就去參加科舉了。這樣的詩書人,還是比較得尊重的。這次李璟出事,大家也都聽說了,本來還都嘆息卻不曾想他死裡逃生又回來了,大家都為他感到高興。李樹根那一句玩笑,卻是帶著許多關切。

    李璟笑了笑:「根叔,出啥事了,搞這麼大陣仗呢?」

    李樹根眉頭皺了起來,嘆息道:「還不是今年河南山東大旱,已經有許多地方百姓沒有飯吃了。據說,早幾年徐州龐勳的餘孽又開始藉機做亂了,各地盜匪四起,朝廷不得不下令各地加強戒備,以防裘甫、龐勳那等心懷叵測之人趁機做亂。我們淄青的宋節帥已經行文淄青各州縣,凡十五戶抽一丁,集結到各州縣一起訓練,以備需要。」

    「十五戶征一丁?那沒有成丁之家怎麼辦?」李璟問道,唐初二十歲為丁,後來又改為二十一歲成丁,之後又改成二十三歲為丁。李璟眼下二十歲,剛剛加冠。按人口劃分,他屬於十八歲至二十三歲的中男,而非成丁。

    李樹根搖了搖頭:「上面說了,不管成丁不成丁,反正十五戶必須得抽一丁,抽到的人家如果沒有成丁那就出中男。中男也沒有,那就得自己請人代役。我看啊,這回不同往年,看上面的樣式,這次征丁,估計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

    根叔還在說著什麼,可李璟卻愣在那裡沉思起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55
第14章 染墨的十顆卵石

    「人都到齊了沒?」王老村長拄著藤木枴杖,轉頭對李樹根村長道。

    李樹根伸長了脖子左右打量了一會,用他的大嗓門喊道:「各家都來了沒,有沒有沒到的?」

    「都到了,都到了。」下面一片嘈雜聲,基本上大家都已經知道這次召集村人來是什麼原因了,聽說是要抽丁集結訓練,不少人家都犯了愁,今年大部份都絕了收,各家都正打主意準備去附近打點短工,或者出海上船捕魚什麼賺點糧食呢。這一抽丁,一個壯勞力就沒了。

    「王將軍,人都到齊了。」王老村長轉頭對閉眼假寐著的那個配刀軍官道。

    那軍官睜了下眼,掃了一眼槐樹下烏鴉鴉的一片村民,點了下頭,對那個長衫文吏道:「張孔目官,你宣示下皇帝的詔令吧。」

    姓張的孔目官點了下頭,走到眾人面前,從懷中取過一卷帛書,徐徐打開,大聲唱誦。

    「慎守疆場,所以備不虞,訓理甲兵,所以存禁暴,列代通典,有國永圖。……天災荒年,百姓饑荒,龐勳餘孽,忘我大德,侵軼州縣,抄掠村落,言念於茲,無忘鑑寐。且本設方鎮,防邊鎮遏,至於緊急,宜相救援。今故糾合諸軍,團結勁卒,務令首尾相衛,心力葉同,張羅網之刑,開犄角之勢,俾窮寇進不能犯,退無所歸,秣馬練兵,觀釁而動,屯田積穀,固敵是求,殄戎可期,戰勝斯在。詔令河南道各地,十五戶抽一丁,集結各縣,並依舊統領,以候不虞。所要甲兵,遂便支候,公私營種,且耕且戰。各宜訓勖,以副朕懷。」

    一大段皇帝的詔令誦讀過後,那文吏又取出了一張通告,卻是掌控這河南道東部五州之地的淄青平盧軍節度使宋威的通令。

    「淄青平盧,地接邊寇,雖令團練士卒,終須常戒不虞。如聞龐勳餘孽復起,宜令齊、青、淄、萊、登五州等審察事勢,倍加防禦,當須蓄銳,以逸待勞,其當賊路要害軍縣處,須量加兵馬,任逐便通融處置,仍揀擇有干略人簡較,明為探候,動靜須知。主將以下,若捉搦用心,事無不理者,當加重賞;如廢官慢盜,式遏乖所者,必置嚴憲。仍曉示使各勉職,以副所委。其管城壘,應築未了者,並早令畢功,無致延緩,闕於備守。其兵士量險隘召募,謂之健兒,給春冬衣,並家口糧;當上百姓,名曰團練,春秋歸,冬夏追集,日給一身糧及醬菜。」

    那文吏抑揚頓挫如唱歌一般的誦讀了好半天,才把這兩遍通告唸完。不過他辛苦念了大半天,下面的村民卻差不多都在打瞌睡,根本就沒有幾個聽懂了半句。

    「秀才哥,那白鬍子老頭念的是啥玩意呢?」李璟身旁的王小石頭一臉懵懂的向他問道。

    「朝廷要抽丁練兵防匪,十五戶抽一丁。」李璟回道,心中卻是有種控制不住的激動。兩篇通令只說了一件事情,抽調壯士入伍,組建團練兵。而且對於抽丁的緣由也說了,就是四年前從桂林一直造反殺到徐州的龐勳餘孽又開始活動了,朝廷抽調兵丁組建團結兵為後備兵力。

    只不過李璟從這兩篇通令裡推測出了一個結果,那就是所謂的龐勳餘孽已經鬧的很大,要不然也不可能讓中央朝廷下這樣一道詔書。如果真的只是一些餘孽,下令調派各地兵馬剿匪足矣,何須還要十五抽一的大規模抽丁組建團練。

    不簡單,事出反常即為妖。如果他預測的不錯,定是因為今年的大災而導致了大饑荒的開始。活不下去的百姓,肯定要四處流竄,而一些野心家甚至是山賊盜匪肯定會藉機做亂。朝廷十五抽一丁,既是要組建後備軍做預備,也是在釜底抽薪,提前一步將諸多青壯抽調出來,以免都從了賊。

    應當沒錯,根據李璟所掌握的後世歷史知識,大唐因為蝗災和旱災,河南關東各地先是絕收,緊接著就要糧價暴漲,然後就是各地飢民流竄,再就是各地盜匪蜂擁而起。再然後,到了明年,王仙芝和黃巢兩個最大的反賊就將起事。王仙芝和黃巢的舉事是晚唐民變的大爆發,而最初的火星應當就是此時開始的。

    唐末的民變就將開始,大唐馬上就將進入風雨飄搖的最後幾十年時間。農民軍流竄轉戰四方,大唐最後的一點平衡將被打破,由各藩鎮間互相制衡勉強維持的平衡將徹底打破,割據混戰的時代就要開啟。

    亂世,一個真正的亂世即將到來。

    亂世人不如狗,可亂世也出英雄!

    是要當狗,還是要當英雄?

    李璟曾經想過,利用自己的知識搞點什麼小發聲,弄點小生意,在這濱海自由生活。可經歷了剛剛那場才過去的無妄牢獄之災之後,他才徹底醒悟過來。這裡是晚唐,這裡不是盛世。

    晚唐亂世人命不如狗,黃巢軍、蔡州賊那都是拿人當軍糧的黑暗時代,想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王良那狗東西不過是勾結了一個小小的芝麻庫官,就可以輕易的置自己於死地。如果不是那道大赦令,此時說不定他都已經成了赤山鎮外的幾個骸骨。

    將生死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這是絕不應該的。自己的命運,應當由自己掌握。

    這亂世中,要如何掌握自己的命運?

    亂王草頭為王,拳頭大的就是老大,兵馬武力才是這世界最強大最核心的力量。

    當兵,成為一個軍人,才有機會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李璟轉首,正好望見桂娘與婉兒一左一右的站在韓氏的身邊,在她們後面,李家的其它幾個人也全都到了。望著這一家人,他心中有過一瞬間的不捨,可下刻,他又馬上堅定了自己的念頭。留下來,也不過是能多貪得片刻的安寧,晚唐亂世的浪潮一起,誰也無法獨善。

    亂世,唯有保住自己,壯大自己,才有機會能保護身邊的人。

    一眾村民還沒有搞明白通告的內容,那個文吏卻已經拿過來一個陶罐,對著眾人大聲的喊道:「王李村一百五十八戶人口,按十五戶抽一丁之法,這陶罐裡面一共有一百五十八顆卵石。這一百五十八顆卵石之中,只有十顆浸染了墨水。你們每一戶派一人來摸一個卵石,摸中染墨水卵石的十戶,必須各出一丁應徵入伍!」

    這一個所有村民都明白了意思,一時間沒有一個人上去摸。

    「我來!」李璟大喊一句,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第一個走上前去,在眾人驚呼聲中,將手伸進了陶罐之中。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56
第15章 團結兵

    李璟一聲大喊,大槐樹下一眾老少村民頓時安靜下來。上百道目光一直注視著李璟的身影,屏息靜氣的看著他將手伸入陶罐之中,然後握著拳頭伸回了手。

    「快打開,抽到了沒?」周圍眾村民比李璟還要心急,在旁邊大聲的催促道。

    李璟將握緊的拳頭伸到眾人面前,緩緩張開。

    「啊!是白色的,沒抽到!」一陣驚呼聲響起,其中有的是為李璟高興,慶祝他免去了抽丁入伍的差事。卻也有些人有些失望的嘆息,畢竟陶罐裡雖然一百五十八個卵石中只有十個是染墨的,可如果李璟抽中一個染墨的,他們也就多了一分避免抽到染墨石頭去入伍的機會。

    晨風拂過,李璟望著手中那顆灰白的卵石,卻是心中暗算失望。別人都不想去當兵,他心裡想去,結果卻反而抽不中。

    眾人議論紛紛,一時間卻再沒人上去摸石頭抽籤。

    那個一直在樹下半閉著眼睛的配刀軍官,卻是突然饒有興趣的抬眼上下打量著李璟。

    這一次徵召的是團結兵而非招募的正式官健,團結兵不長期脫離生產的地方軍隊﹐又稱團練兵﹑土鎮﹑土團。唐朝開始設置,到武則天時廣泛設置。團結兵由團練使統領,到了晚唐此時,團練使大多由州刺史兼任。

    春夏歸農,秋冬追集,這就是團結兵。

    團結兵由地方官府征發入軍﹐不登記入正規軍軍籍﹔服役期間發給本人身糧醬菜﹔協助藩鎮官健在境內防守﹐或配合作戰﹔不長期脫離生產﹐軍事任務結束之後﹐隨即遣返回鄉。

    雖然朝廷對團結兵的徵集遣返做了許多詳細規定,但到了此時,中央朝廷的政令基本上大多走樣了。團結兵本來是在地方防務吃緊的時候,由地方官府按一定比例征發,且還得供給口糧醬菜。並且這些團結兵只是負則本地境內協防,並不長期脫離生產。每年秋冬兩季集結,到了春夏則返家歸農。不過到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名義上召集的還是團結兵,實際上卻已經屬於類似於僱傭兵的性質。經常一徵集就是幾年不得回,甚至除了協助防守,還得上戰場打仗。

    甚至有些地方團結兵還不如各藩鎮下面的官健,團結兵打仗沒有糧餉,只負責基本的身糧醬菜。武器鎧甲等全由自備,且服役時間不定。他們與唐初的府兵類似,卻又沒有府兵相應的待遇。這種團結兵漸漸演變成了一種兵役,百姓們對這種兵役是懼怕不已。

    應募去各藩鎮下當官健,還有糧餉,算是一條吃飯的路子。可當團結兵卻是免費的,完全類似於苦役。

    那軍官從伍多年,這次徵集團結兵他也去過好幾個村子,那些人一旦被抽到無不驚懼萬分,甚至有痛哭流淚下跪求免的。而那些沒抽中的,也都不免喜形於色。

    唯獨眼前這個年青人,卻十分淡定。之前無人肯上前來,他主動第一個上前抽籤,沒有半分緊張擔憂。當幸運的沒抽中時,他卻又並沒有顯現出半點興奮失態。這個年青人太鎮定了,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質。看他年青健壯,氣質俱佳,聽說還是個曾取得過科舉資格的鄉貢。這樣的人要是能收入麾下那是極好的,可惜了,他居然沒抽到。

    「下一個!」王老村長見無人上前,費力喊道。

    「俺來!」王鐵匠家的王小石頭滿臉激動的跑上前來,一把將手伸入陶罐中。

    「俺抽中了,是染墨的。俺要去當兵了,俺抽中了。」王小石頭攤開巴掌,一枚漆黑的卵石躺在他的手心。他卻激動的喊叫起來,似乎他也和李璟一樣早有投軍的打算。

    李璟心中思緒萬千,回到家人身邊。一家人都圍了過來,興奮的看著李璟手中的那塊灰白的卵石。她們可不希望李璟抽中染墨的卵石,家裡只剩下了李璟一個男人,再被抽去當了兵,這個家可咋辦。

    不管是願意的,還是不願意的,一個接一個的村民上前摸出了一個石頭。

    有人高興有人憂,沒摸到染墨石頭的一家高興大笑,抽到的,臉色灰暗嘆息連連。李璟注意到,不但小石頭抽中了染墨卵石,王良也抽到了一個,另外老村長也抽到了一個染墨石頭。

    王良握著那塊黑石頭面色無比的難看,大有一口把卵石吞下肚去的想法。看他這樣表情,李璟忽然心裡舒暢了許多。

    那個文吏早已經將抽到染墨石頭的十戶人家登記在冊,大聲道:「抽丁已經結束,王李村一百五十八戶,十五戶抽一丁,共抽十丁。現在,抽到的十戶馬上收拾下東西,午後抽到的十丁必須啟程往登州治所蓬萊。醜話說到前頭,午時一到,哪家抽到丁員有敢不到者,將以逃兵罪論處絞死,全家流放三千里。」

    有幾家聽到這話頓時哭泣起來,社樹下一片嘈雜。

    「肅靜,哭個什麼哭?抽到當兵是你們的運數也是你們的造化,真要戰場上殺敵立功,到時也少不了發財陞官。另外,每兩丁需自配一匹馬,無馬驢騾也行。此外,還須自帶武器鎧甲。沒有者,可到蓬萊後再向營房領取,但每人全套裝備需付錢二十千。」

    這話一出,下面被抽到丁的人家更是愁云慘淡一片。這村裡各家都是農戶,哪有備好的武器鎧甲。拿不出武器鎧甲,就得出錢二十錢,這不是要命嘛。

    好幾家人已經開始向那文吏和老村長哭訴。

    「聽我把話說完,聽我把話說完。」山羊鬍書吏儘量的安撫百姓,焦頭爛額道:「上面早有考慮到此問題,上面有令,抽到出丁人家,無需承擔其它。所有的馬驢或者武器鎧甲等裝備,皆由全村其它未抽到丁人家平均承擔。」

    這一句說完,其它本來還有些慶幸自己運氣好的那些人家,也一下子愣住了。

    抽到的出人,沒抽到的出錢。

    王李村抽丁十人,需要馬驢五匹,另外如果裝鎧甲等全折算成錢,那還得二十萬錢。這二十萬錢就得由剩下的一百四十八戶平均承擔,每家得承擔一千三百五十一文錢。

    一千三百五十文錢還不是全部,還得加上五匹馬驢,就算全用驢,一頭驢至少也得不少錢。早年間斗米二十文時,一頭馬得十千,一頭牛得五千。現在斗米二百錢,雖然有災荒缺糧的原因,可米價暴漲,也帶動了其它各種物價的飛漲。原本一頭驢也就一千到二千多的價錢,現在卻暴漲了差不多三倍,一頭驢至少六千錢。五頭驢加起來又是三萬錢,分到各家,還得多加兩百文錢。

    一千五百多錢,大部份人家都還拿的出來,可李家卻是真的半點都拿不出來了。

    剛剛才高興了片刻,李家眾人又全都陷入了一片愁云之中。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57
第16章 替人從軍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現在,李家就被這一千五百多文錢的分派給難住了。

    上次李璟上鎮裡,不但陷入了一場無妄的牢獄之災,還把當時家裡的最後一點錢帛換回的糧食也給被沒收入官了。後來李家為救他出來,又被王良一番擺弄,不但把家裡最後的六十畝地給拿去救李,還連帶著把王鐵匠家的二十畝地也給弄沒了。

    現在的李家,除了一座三合院外,真的是一無所有了。一大家人,最後的一點糧食也用來給李璟昨天的完婚儀式用去了。現在的李家上下八口人,再過幾天連下鍋的米都沒了。這個時候,一千五百多文錢,李家如何還拿的出來。

    桂娘也很清楚李家的現狀,她挽著韓氏的手道:「阿娘,媳婦還有副陪嫁的金釵和臂釧、手鐲。一會拿出來到老村長家都換成錢吧。」

    唐時的婦女基本上都會有一兩套首飾戒指什麼的,有錢人家的會是寶石珠玉,次點的也會有赤金。連普通的百姓家,也會置上幾件銀子首飾。這些大都是婦人們的娘家時準備的陪嫁,有的甚至是代代相傳的,有母女相傳,也有婆媳相傳。這種東西都是十分寶貴的,完全屬於婦女們的私房,老公都無權管的。此時韓氏見桂娘剛入門,便要把自己的陪嫁首飾給變賣持家,感動之餘卻又不肯接受。

    「要賣首飾也還輪不到你的,我屋裡也還有幾件首飾,是當年三郎祖母傳給我的,將來本來也是要傳給你的。哎,現在只好先變賣了,撐過這一關再說吧。」

    李璟看著大嫂也開口要賣自己的首飾,心裡既是感動又是內疚。

    忍不住道:「阿娘,兒有件事情想求娘答應。」

    「有什麼事兒就直說,還說什麼求啊。」

    李璟鄭重道:「兒想好了,我要去應徵入伍。」

    韓氏等人一下子全愣住了,話都說不出來。

    「母親!」李璟前所未有的認真道:「母親,大嫂二嫂,還有四姐五姐,婉兒、桂娘。這件事情其實我考慮很久了,就是今天上面不來抽丁,我也打算自己前投軍的。」

    韓氏握著李璟的手,「兒啊,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好男不當兵,何況你還是讀過這麼多書的鄉貢。眼下雖然是個坎,可咱們還能想辦法過去的。實在不行,賣房子賣首飾,我們都能暫時撐過這個坎去。你是鄉貢,先前耽誤考試。可只要靜下來再複習下課業,以你的學問哪會考不上。今年現在已經快十一月了是錯過了,可朝廷科舉一年一次,現在準備,等明年十月京城考試,你一定能中的。只要中了進士,那咱們一家也就柳暗花明了。」

    不但韓氏是如此想,其它的幾個嫂嫂姐妹們也都是這般想法,就是桂娘也勸他一心讀書,以應明年科舉。

    李璟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要說以原來這個李璟的學問,雖非朝廷州縣官學和中央官學正規出身,可卻也是認真自學的。他的學問能力還是不錯的,早幾年前就拿到了州縣官員的舉薦信,取得了參加科舉的鄉貢資格。真論才氣,李璟相信他考個進士是有五六分把握的。

    只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大唐朝的科舉可不光有才就行的。唐朝實行的可是不糊名考試,而且還得提前找到在朝官員的賞識與擔保才行。如今的大唐朝廷**無比,他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想過科舉那獨木橋可不容易。

    更何況,就算真能考上,李璟也並不願意走這條路。現在是唐末啊,明年可就是王仙芝與黃巢掀起的唐末大民變。再過幾年,連皇帝都得匆促逃離京師,跑到蜀中成都去。

    亂世末年,真正的出路不是科舉入仕,而應當是當兵。唐末,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軍閥們的世界。

    「阿娘,眼下世道漸亂,做一個文官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保護家族。兒想好了,要去投軍,當一個將軍,要護得我李氏家門興盛。」

    雖然李家往上數代都是武將軍官,可韓氏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科舉入仕,而不是去當一個武夫。不過李璟將如今李家迫切的困局擺出來後,韓氏也只能無奈的點頭。

    李家現在卻是太窘迫了,眼下不但家中糧盡,而且就是這千五百文錢李家也根本拿不出。更何談如果李景要參加科舉,就還得出錢打通州縣關節,取得州縣裡的舉薦信。然後又得一路提前進京,還得拜會在京官員等。這些盤纏、禮金等等,李家哪又拿的出來。

    「兒啊,娘對不起你,耽誤你一生了。」韓氏哭泣道。

    李璟又安慰了韓氏幾句,便讓兩個嫂嫂及桂娘她們一起先回去。然後便直接去了村東的王老村長家裡,一進門,王家上下也正愁著呢。

    王老村長是王李村的首戶,甚至還是清寧鄉的首富。他家有良田千畝,牛馬就有七八匹。王李村好多人家自家地不多,都還在他家佃田耕種。王家在村東頭有片三座連在一起的大宅院,如同一座莊園。在赤山鎮上,王家還開了一家糧行,可謂是家大業大。

    王老村長忙碌一輩子,早兩年也打算將家業交給長子打理,自己享受清福。結果天有不測風雲,王家老大坐船下江淮運米時,在海上被海賊劫了。船貨被劫,王老大也葬身海底。

    老村長便讓老二接管家業,可王家老二有次在鎮上的青樓中與人爭風吃醋,結果卻不小心得罪了崔鎮將的兒子。結果王家老二被崔鎮將的兒子打了個半死,抬回來後雖然撿了條命,卻成了殘疾,半身癱瘓。老村長就這麼兩個兒子,一下子一死一殘。剩下的兩房雖然都有兒子,可幾個孫子最大的才十四五歲,根本還沒到成熟的年齡。這幾年,李家的農業半是由老爺子管理,半是由王家的姑娘打理。

    王村長的這個女兒也才二十五六年紀,早十年前就出了閣,嫁的是縣城裡的一家布莊老闆的兒子。可惜那人不是個有福的,結婚不過幾年就去世了,偏偏還沒留下兒子。丈夫死了沒兩年,公婆又先後去世。夫家的族人便鬧上門來,想要趕她出嫁,好取回家產瓜分。後來鬧了兩三年,最後也不知道怎麼達好了協商。她將夫家的財產一分為二,一半歸還給了夫家族中。另一半則歸了她,一眾夫家族人從此也不得再來攏她。

    王月英卻很有經商頭腦,這幾年下來,她掌管下的麗豐布莊生意越做越大,反超過了先前夫家經營時的規模。如今老王村長無力經營家業,王月英便開始幫著主掌王家的家業。

    王家有錢,很有錢。可偏偏,這次抽丁,王家卻偏偏抽到了一枚染墨的卵石。王老村長早已經離開拐仗就走不了路,家中的幾個孫子又都還小。唯一一個丁男卻是個躺在床上的殘疾。

    剛才王老村長已經把家中幾個莊丁以及佃王家田的佃戶們都叫來了,提出想請人代為入伍的事情一說,卻沒有一個願意答應的。他開出了好幾個條件,依然沒有人肯應。

    「二十畝地,哪個代我家應丁,老夫願意拿出二十畝地給他。哪個願去!」老村長見夫人應肯,只得一咬牙,再次說出了一個極具誘惑的價碼。

    「我願意!」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廳堂外響起,引起眾人紛紛側目。

    「老村長,侄兒願意替老村長解此憂愁,願意替代王家應丁。」李璟高聲向廳中走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5 13:59
第17章 山文字甲、棗紅馬

    「賢侄可莫和老夫開這個玩笑,你可是秀才郎。」王老村長見來的是李璟,原本臉上剛露出的那點笑容卻又消逝了下去。本以為真的是哪家願意來代他王家應丁,卻不料來的是李璟。這李璟家以前也是與王家差不多的有頭有臉的人家,尤其是李璟的父親雖然說到死也只當了個縣錄事的吏員,可李家父子畢竟都是這附近有名的讀書人。

    在他看來,李家再落魄,李璟這樣一個詩書人也不可能真的為了二十畝地就去代他王家應丁從軍的。

    「王老世伯安,張夫人安。」李璟上得廳堂,首先向老村長和王月英拱手行禮問好。

    「賢侄登門,莫非是因為分攤團結兵裝備錢之事?這事好辦,五娘,你讓人去帳上支十千錢給季玉。上次你出事,我們也沒來的及幫上什麼忙。你家現在的情況我也知道,這十千錢你拿去暫時用著。如果還有什麼需要,你只管開口。我與你父親也算是老交情,他走的早,我有責任幫應你啊。」老村長以為李璟是來借錢,當下直接讓人去拿十貫錢來。

    「不,王老世伯誤會了。我來不是為借錢,而是真的來代替王家應丁的。」

    「世侄真不是開玩笑?」老村長目光中帶著不解,又還有著一絲期待。

    李璟點了點頭,「侄兒哪敢騙世伯,李家的情況世伯也是看見的。侄兒不孝,才讓李家連祖產都不保。我也想透了,既然在家裡已經保不住家業,不如棄筆從戎,萬里覓封侯,就當是博一回,我李家的家業也是祖上幾代為軍中將校才積下的家業,早年家父棄武從文,如今我再從武投軍,也算是繼承祖志。」

    「說的好,世侄果凡普通凡人,胸中有大志向。只是棄筆從戎之事,你可得想清楚了。如今來召集的也只是團結兵,就算從了軍也只可能不過是協防雜役,建功立業的機會不多啊。」

    「世伯無須多勸,侄兒心意已決。我知世伯抽中了黑石,可家中卻無合適之人應丁。所以侄兒願代王家應丁,侄兒也不需要良田二十畝,只是想像世伯借幾口糧食,幫忙照顧下家中一眾女眷。」

    王老村長沉吟了許久,道:「世侄,當年你父也曾經幫過我王家,如今你這又是救了我王家一家啊。以後你我就是一家人,你的家人老夫自然會幫你照顧。五娘,你拔一百畝地出來轉給世侄,另外再從糧倉中取十石糧食送到李家。對了,還有,把庫中一直珍藏著的祖上傳下來的那副鎧甲拿出來。」

    這一次抽丁時間十分的緊,上面只給各家半天的時間。半天后就要啟程,有不到不應者,家主就要按逃兵論處絞死,其家人也要流放。剛才老王村長找了許多人,也沒有人願意代替應丁。實是因為,這團結兵並不是就應召一次就行的。一旦應了這一次,那這輩子就算是世代的團結兵。以後每一年的秋冬都得應召,一旦碰到打仗剿匪,還得參加。

    既無糧餉,還無期限,還隨時得面對著危險,這樣的終身苦役誰願意接下來。如果多給點時間,以王家的錢財肯定能找到願意拿命換錢的,可上面實在催的緊,午後就得啟程,根本不給他們時間。時間一到,到時要麼王老村長親自去,要麼就得從他那些還沒成年的孫子中挑一個去。

    不論是老頭子去還是小孫子去,這一去肯定難回。如今李璟願意代替,這豈不是救命是什麼。

    李璟堅持不肯接受那一百畝地和十石糧食,不論是一百畝地還是十石糧食,這都能算的上是一個小地主家的全部家產了。就是在王家,這也算是小破家了。李璟實不願意接下這麼大的禮,現在王家算是有難,為了感謝他拿這麼多東西出來他們不覺得什麼。可萬一等將來王家其它人繼承家業,卻肯定不會這麼認為。一個不好,到時說不定兩家就會反目成仇。

    「世伯,如果你還認我這個侄子,那就千萬別再說地和糧食的事情。世伯要真覺得過意不去,那世伯就佃五十畝地給我家耕種,另外再借兩石糧食給我,他日侄兒定如數奉還。」

    老村長不肯,依然堅持,一老一小兩人爭的臉都紅了。最後還是王月英在一邊說了個新法子,王家把那一百畝地借給李家耕種,地還是王家的,但不收佃租等。另外那十石糧食也算是先借給李家,等有了再還。

    這個提議依然是讓李璟感動,不過最後還是同意了下來。土地畢竟對一個農戶太重要了,如今王家不算送,只算借給李家暫時耕種的提議,既能解決李家當下的困難,也能免去將來王家兩家有可能的反目。

    見到李璟終於接受,王老村長心裡也開始好受了許多。畢竟欠太大的人情,總是讓人心裡不安的。如今李璟接受了借給李家的田地與糧食,那麼這就成了一筆生意,不再單純的是人情了。

    正說著話,李家的幾個家丁抬上來一口柳木箱。看到那箱子,老村長親自上前打開,眼睛都放著光。

    「世侄啊,想當年老夫也曾經是從過軍的。這箱子裡的,就是老夫當年從軍時的鎧甲,這套鎧甲是家父傳給我,我曾祖傳給家祖,幾代人相傳的鎧甲。哎,如今我王家是再沒人穿的了這鎧甲了,三郎代我王家從軍,老夫無以為報,但奉上這副鎧甲,算是聊表心意,願三郎披這副鎧甲斬將殺敵,建功立業,也不辱沒了這副鎧甲了。」

    隨著老村長的話,箱子打開,裡面放著的是一副充滿了厚重感的鎧甲。

    那是一副鐵甲,而且是一副山文字甲。

    幾名家丁一起動身,將鎧甲一塊塊的為李璟裝束起來。

    一片片鎧甲加身,全身立即能感覺到一種沉重與隱約的血腥殺戮氣息。

    鎧甲很快穿好了,這件山文字甲不是一件全身甲。山文字甲的甲片造型優美,鎧甲上倒丫」甲片中間凸兩邊凹,由多片甲片相互扣合成整片甲,這樣甲表面形成無數的凹凸面,非常利於防箭。整副鎧甲穿戴好之後,李璟立馬感受到,這副看起來崢嶸無比的鎧甲,實際上並不算太沉重。

    山文字甲更應該定位為一種結構複雜的輕便型板甲。編紮成甲的方式導致鎧甲的形狀固定,不會像普通鱗甲般受力後褶皺變形,在這點上與板甲更相似,比鱗甲更利於防護鈍器衝擊,同時具有鱗甲的輕便性。

    王老村長撫摸著鎧甲,目光中充滿著對往昔的回憶。

    「這鎧甲叫山文字甲,屬於鱗甲的一種。但卻比普通的魚鱗甲昂貴的多,非大將及家傳,一般將士是置辦不起這種鎧甲的。想當年,我王家祖上是神策禁軍將領,也是花了極大價錢才置下這一件鎧甲。後來代代相承,可惜老夫無能,最後卻遠循到這海邊山林隱居,這副鎧甲也再無上陣機會了」

    雖然只是隻言片語,卻也馬上讓李璟聽出了王家當年的崢嶸。神策軍,這可是大唐中央朝廷控制在手中最得力的一支兵馬了。十五萬人馬的編制,可以稱的上是天下第一軍。王家祖上居然世代為神策軍軍官,這可不能小覷。甚至聽他話中,這王老村長當年也是當過神策軍軍官的。

    看來,每一個人背後都有一段故事啊。只是,得知這鎧甲不但極其貴重,還如此的有意義,是王家的傳家寶,李璟是說什麼也不肯接受。李家祖上也有一套祖傳的鎧甲,卻是一套明光鎧。傳了數代,不過後來李璟的祖父死在與朝廷的交戰中,那鎧甲也就沒在軍中。這樣的傳家物品,太過貴重了。

    「紅粉贈佳人,寶劍贈英雄!如此鎧甲,正適合贈與世侄,世侄帶著他建功立業,也一樣是我王家的驕傲。世侄無須多言,就收下吧。留下來,也不過是徒生鏽耳。」王老村長感嘆著道。

    「侄兒就多謝世伯割愛相贈,李璟心中不敢忘此大恩。」對一個即將從征的戰士來說,還有什麼比一副精良的鎧甲更值的激動。這是生存的保障,也是建功的基礎。

    「有好鎧甲,還得有匹好馬才行啊。可惜王家沒有戰馬,只有幾匹駑馬,世侄就挑一匹去吧,還望不要嫌棄。可惜家中卻沒有好劍好馬槊,愛莫能助了。」

    一件山文字甲可能值數幾十百上千貫,可一把精良的馬槊更是無價之寶,這東西,非將門豪族,一般人家根本不可能收藏。得了鎧甲又收馬匹,李璟實在是有些惶恐不敢收,奈何架不住王家父女的熱情。最後還是懷著激動的心情在王家的馬棚裡挑了一匹足有五尺多高的那匹火紅色馬,雖然說這只是匹駑馬而非訓練精良的戰馬,可李璟依然是高興不已,不斷的撫摸著這寶貝馬兒。

    王家贈送了山文字鎧甲,又送了一匹高頭大馬。最後李璟從家中取了也算是家傳的一把橫刀,和一張角弓兩壺箭。還有許多裝備卻是一時間置辦不齊,只能交錢,以後到了蓬萊營地之後再行出錢採買。

    李璟騎著棗紅馬剛試跑了一圈,感覺這匹馬跑的很快,心中正高興,村裡卻忽然又傳出了鐺鐺的銅鑼聲。他抬頭凝望天空,卻見天空那輪太陽已經升到了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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