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63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54
第38章 裝備

    離了胡麻餅店,李璟這回特意回瞭望仙樓把封亮留給他的一萬錢給帶上了。一萬開元通寶,整整六十四斤,幸好他們有九個人,一人也就六千斤。拒絕了小石頭他們要去那家胡麻餅店吃早點的提議,李璟帶著他們直接去了城西的麗豐布莊。

    麗豐布莊就是王老村長女兒名下的布莊,在蓬萊城中也有分號。離村之前,王月英便和李璟提過,說是只要有事,讓他儘管去麗豐布莊。早上李璟等人把五百貫錢分了,此時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早點把錢送回家。一眾小夥都還十分淳樸,惦記著家中今年災後無糧。

    麗豐布莊的大掌櫃也是王家的老人,當初王家的一處產業鋪子陪嫁,他是掌櫃。如今王月英自立門戶,雖然親自打理生意,但拋頭露面的事情卻多交於幾個信的過的老人,王掌櫃就很得王月英信任,特安排他到蓬萊城主持分號。

    李璟他們與王掌櫃都是相熟的,把來意一說,王掌櫃立馬就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先前他已經接到過主母的書信,吩咐他以後要多給李璟他們照應。眼下見李璟居然成了刺史的門生,那更不用說了。更何況,李璟他們來也只是為了托他把錢帶回村去,這只是小事一樁。

    一番敘舊客套之後,李璟他們留下了那張五百貫的買票,然後又說好了各人所應分的錢數。另外又把在文登縣賣掉的那些絹的錢也托著一起送回去,王良家也有四十貫錢,李璟還特意讓王掌櫃把那兩個銀鋌也拿去兌換,然後李家和王家各寄去八十貫錢。

    王掌櫃認真的一一登記,雖然知道李璟他們路上殺匪立功,李璟還得了刺史賞識。可真看到價值五百貫的飛錢和整整一百兩的兩個銀鋌擺在櫃上時,依然不由動容變色。這可是數十萬錢啊,想主母苦心經營多年,麗豐布莊也才有今天這小本經營,可李璟幾人才離開王李村多久,居然就已經賺下了許多人一輩子也掙不下的家業。

    「三郎放心,本來店裡過幾天就要派人回文登。如今我已打算好,明天我就親自回一次村裡,一定把這些都送到各家。」

    李璟點頭笑道:「那就多謝王叔,以後有什麼事情,王叔也可以來城南團結營找我們。」

    王掌櫃滿臉笑意道:「一定,一定。」與李璟搞好關係,那就等於搭上了刺史這條線。在蓬萊城,如果真能和刺史靠上,以後這生意可就要順利許多了。

    又說了會話,李璟等人知道王掌櫃一切都能處理好之後,也就留下飛錢銀鋌,便一路高興的出了南城返回營地。

    軍志曰:行則為陣,止則為營。

    凡下營,不得近田苗及城市,須去城十里外。要入城市買者,營司判官差人押領,不許擅入城郭。

    登州團結兵營就設在蓬萊城南二十里的九里莊,不過先前四縣團結兵先後匯聚蓬萊,但都暫時駐紮在龍山營駐地。團結營真正開營得在三天之後。三天後正式開營,四縣團結兵卻已經在今天正式開始集結九里莊。

    李璟等人到時,九里莊已經成了一個熱鬧無比的大工地。

    登州四縣團結兵有三千餘人,可是此時李璟入目所見,到處都是人海,簡直有種漫無邊際的感覺。

    李璟九人在這片人海中穿行了許久,才找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王重。找到王重時,他正挽著袖子和一個農夫一樣,正和教練使林威與張宏一起對著四處指指點點。一見到李璟,立即笑道:「封五郎一早派人來信說你們還有點事,得在蓬萊呆幾天才來嗎?」

    「李璟等來遲,還請王校尉責罰。」既然已經進了軍營,李璟也就不再和王重稱私下稱呼,正經的回道。

    四縣團結兵要在蓬萊整訓一月,然後才回返各縣。在這一月整訓期內,團結營除了主要軍官外,其餘軍官都屬於臨時任命,只有在一月整訓期後,才會正式合作團結營中下層軍官。林威現在擔任的是登州團結營兩個教練使之一,王重則是暫編文登營左一都將頭,張宏為將虞侯,李璟為左一都第一隊隊頭,小石頭他們八個則暫任一隊正副伙長。

    「李隊頭,你先和張虞侯去司倉參軍事那裡領齊你隊武器裝備吧。」王重見李璟認真的表情,也收起笑容,下達命令道。

    九里莊的團結營還在緊張修建之中,但是軍中一些要緊部門卻都已經建好。

    李璟隨著張宏一起來到營北的倉營,先拜見了司倉參軍事張大人,然後帶著他的一隊人馬前去領取裝備。

    本來李璟以為團結營作為輔助部隊,裝備應當很少。一直以為王重先前在王李莊一人要收他們二十貫錢的裝備錢,簡直就是錯機搜刮。可真正等到領裝備時,他又覺得似乎二十貫錢並不多了。

    倉庫前,一名司倉史專門記錄,另有四人則專門發放。司倉使手拿著一本帳冊,每發一樣裝備就要高聲唱和一句,然後拿筆在冊上勾記。

    「貼身肉博武器橫刀五十把!」司他史長聲唱喝道。倉庫裡的人立即抬出五箱橫刀,每箱十把。李璟上前點收,原本他還以為會是些舊式淘汰兵器,可一打開,卻發現居然全是嶄新而又使用過的新刀。

    他拿起一把在手,掂量了一下約有兩到三斤左右。拔刀出鞘,銀光閃耀,鋒長三尺有餘,連上刀柄,整個橫刀約為三尺三。隨手舞動,如臂使指。李璟大樂,十分滿意。

    那司倉史見李璟如此表情,也知他心中滿意,笑著小聲道:「李隊正,這可是我們司倉參軍事劉參事特意囑咐我們給你選的最好的一批武器。這些橫刀本來是準備專門配備給隊正以上軍官的,現在都給老弟了。」

    這麼一說,李璟哪裡還不知道他話中之意,估計也是看在崔刺史的面子上才有這麼好的武器給他。他就說嘛,怎麼一群團結兵居然能有如此精良的武器。

    「多謝老哥了,記得替老弟向劉參事問好,等有空,一定請幾位老哥喝酒。」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了。」

    五十把橫刀剛拿出來,李璟他們隊就直接一人一把的掛身上了,一個個愛惜不已。

    「近戰長桿武器,長矛五十把!」

    「遠程武器弓五十把,配弦一百五十條,胡祿(箭囊)五十個,射甲箭五百支,生鋼箭五百支,長垛箭五百支!」

    「輕型甲冑五十副,戰袍五十套!」

    「青銅兜鍪五十個!」

    「抓俘虜用牛皮條一百五十根,羊皮糧袋、水囊各一個!」

    隨著司倉史每唱一句,裡面的士兵便如數的將各類裝備抬出來一批。隨著唱喝聲不斷,倉庫中的裝備也源源不斷的提了出來,如小山一般的堆在了李璟等人面前。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2:59
第39章 左一都第一隊

      領出來的裝備,數量之多,質量之精都讓李璟驚嘆,讓他驚訝的還是裝備種類的齊全。人手一把近戰長矛,還一人一把橫刀。這遠遠打破了李璟以為團結兵只是些炮灰、烏合的印象。特別是遠程武器長弓居然裝備率百分之百,人手一裝弓,而且一人還配有三十支箭,那三十支箭居然還分成了生鋼、射甲、長垛三種他都不太清楚區別的箭支。

    而且領下的那五十套鎧甲,也大出於李璟的預料。五十套甲居然不是皮甲而是鐵甲,晚唐此時明光甲基本已經少見。倉庫中發下的鎧甲全用甲片編制的鱗甲,形制上變成兩件的套裝。披膊與護肩聯成一件;胸背甲與護腿連成另一件,以兩根肩帶前後系接,套於披膊護肩之上。第一眼看到這些鎧甲,李璟還以為這些都是軍官們的盔甲。結果被告之,雖然司倉參軍事有意給李璟他們一些優待,但這鎧甲其實也只是比別人稍微精良一些而已,實際上如今朝廷禁軍以及各藩鎮的衙軍和邊鎮軍的鎧甲都是這個式樣。

    這個說法,立即改變了李璟以前對於晚唐虛弱不堪的看法。唐朝軍隊到了此時裝備依然精良,光是那百分百的弓箭裝備率,以及精良的鐵甲普遍裝備軍中,就能知道唐軍的底還是在的。

    領完這些武器鎧甲之後,李璟本以為已經都領完了。剛要招呼著部下帶裝備回營,卻不料那司倉史又叫住了他。「老弟別急著走,還有很多東西沒領呢!」

    「還有?」

    「當然還有,還多著呢。」司倉史笑著道。

    接下來,李璟發現,確實還有裝備沒領,而且是很多。

    按司倉史所記錄的,李璟接下來還領取了每一個人馬盂一個,皆以上好木料做成或者是以孰鐵皮做成。小刀、小錯、鉗、鎖一把、藥袋一個、鹽袋一個、火石袋一個、解結錘一個、磨刀石一個。褲奴、抹額、六帶、帽、氈帽各一件。

    另外每人毯,被縟,毛氈各一套,三雙麻鞋。

    一人一套獸毛呢大衣,李璟他們隊還特每人有皮裝一套,這種東西因為皮革鞣製工藝一般般,很難聞,據司倉史所說這皮裝專為奇襲所用。

    看著那一大堆五花八門,甚至都搞不明白用途的裝備堆在面前,李璟心中以為,這下總該領完了。實際上,他又錯了。

    剛發下的這些只是單兵裝備,接下來每伙和每隊還要發一些裝備。

    火備六馱馬或驢,各火必備烏布幕、鐵馬盂、布槽、鍤、鑿、碓、筐、斧、鉗、鋸等各一樣,甲床二,鎌二;另外每隊還要裝備火钅贊一,胸馬繩一,首羈、足絆皆三;

    對於這一大堆的裝備,李璟能認出來的都只有很少數的一部份。後不得不尷尬的向司倉史虛心請教,總算弄明白了這些裝備的用處。

    每伙十個人,就要準備六匹馬,這六匹馬主要是用來運輸,不是騎的,這些都是需要團結兵自己負責,如果這十個人比較窮,準備不起六匹馬,驢也行,可以準備六頭驢。

    馬驢李璟好理解,關健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首先,是鐵馬盂,這玩意不是痰盂,不是用來餵馬的,是給人吃飯用的。之所以叫馬盂,是因為它的個頭很大,能裝很多米,並且也生火的工具,途中吃飯、取暖都得用它,這玩意既是飯盒也是飯鍋。接著就是帳篷,安營睡覺得用它。

    然後是布槽,布做的馬槽,這是給馬進食用的,行軍途中餵馬,就是用布槽裝了草料豆等掛在馬脖上。然後是鐵鍬,挖土用的,安營紮寨、挖戰壕、挖坑都得靠它,再就是,也就相當於鎬頭,刨土用的。再後是鑿和碓,碓就是專門舂米用的,把谷的外殼去掉。

    除此外還要帶個筐,裝東西的,裝戰利品,接著還有斧、鉗、鋸,一樣一個,開路的時候用,還有兩把鐮刀,兩張床,這些,都是生活工具,每十個人,就得帶這麼些東西。

    每五十個人,帶一個火钅贊,這種東西,是一種短矛,打仗的時候,在上面纏上佈,澆上油,點著了往敵人那邊扔,專門燒敵人的,然後是胸馬繩一套,馬籠頭、腳蹬三套,這是每五十個人要帶的。

    李璟以前從沒有入過軍營,對於軍隊的瞭解也多是看一些兵書。但上面講的多是些行軍佈陣謀略篇,對於這些大大小小的裝備還真的是並不瞭解多少。

    但是此刻,當他面前只一隊五十人的裝備領齊時,就已經在倉庫外面堆起了一座小山。別提,每十人六匹馬,他們五十人就還有三十匹馬或者驢。

    這還沒有是他們沒有去領隊上的軍糧和草料,那也還是一大堆。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當軍官也不知道裝備多啊。

    「各伙按編制,把自己和伙上的裝備分領下去!」此時李璟有些慶幸隊上還有三十匹驢,要不然,這麼大堆裝備可怎麼拉回營地去。

    離開倉庫時,李璟將身上的兩千錢都取出來塞給了劉司倉史。雖然他清楚倉庫沒有絲毫為難他們,反而將好的裝備如數拔給了他們肯定是因為他是崔刺史門生的關係。但別人給他面,他也不能真的沒有半點表示。兩千錢不多,但也是他的心意。真讓他拿多的錢出來,一來他身上還真沒有了,二來,他也並不是太願意。畢竟,他領的裝備都是名義已經每人出了二十貫錢,隊上總共已經交過一千貫錢的。

    回到上面指給他們左一都第一隊的營地,李璟立即開始分派第一二伙搭帳篷,然後第三、四伙則負責挖廁所。

    軍令有云:

    凡在營,司倉及佐監管兵士糧食,封貯點捻,勿令廣費。凡兵士,每下營訖,先令兩隊共掘一廁。

    凡營壘既定,其自外屠沽販賣人一切禁斷,營內自交易即不禁。

    凡營門,各配隨近將校守把。雜色職掌,亦專配一門出入,不得交雜。仍令識認,以防奸細。

    凡軍中,皆令三人或五人為保同行,不得分散。遞相覺察,不得與外人私語軍事,及受外人財賄,犯者重罪同保。

    這其中就明文寫定,每下營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兩隊必須先挖一廁所。這一點,主要是為了清潔大營,保持衛生,防止疾病的原因。對於這點,李璟是相當贊同的,之前從文登到蓬萊之時,一路上文登團結兵就亂糟糟的沒個章法。雖然每次夜間駐營後,他都讓自己的那隊人挖簡易廁所,可其它那些征團結兵並不理會。每當夜晚過後,第二天之時,整個營地及附近便到處都是屎尿,讓李璟十分不滿。

    如今既然要在九里莊駐營訓練一月,那麼第一件事情當然便是要先挖好廁所。不然,一個三千多人的大營,用不了三五天,絕對會把人直接臭死。

    第一、二伙的人安營,三、四伙的挖廁所,然後剩下的第五伙的則負責去馱水造飯,一切井然有序,

    隊副林武站在李璟後面,笑著道:「屬下真是跟對了人啊,別的隊去領裝備總要被推三阻四,錢照樣花了,可領到的好多都是淘汰下來的老舊軍械鎧甲。可隊頭出馬,領回來的可全都是比先前咱們臨時紮營的龍山大營的官健們的裝備還好。李隊正,真讓卑下佩服。」

    聽著林武這麼明顯的馬屁,李璟只是微微笑了笑,並沒往心裡去。林武是教練使林威的弟弟,據說馬上功夫很厲害,來登州前也是神策軍中的騎兵軍官。林威與李璟也算是從文登就認識,他見李璟成了崔芸卿的門生,自然知道李璟前途無量,便和李璟打了個招呼,將他弟弟林武安排到了李璟隊中做了隊副。對於這事,他只考慮了片刻,便同意了這位曾經的神策軍騎兵軍官做他的副手。

    落魄了的林威兄弟想要借助李璟而再起,李璟又何嘗不需要拉攏一些真正的人,而擴大自己的力量呢。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3:02
第40章 捷報

    青州,淄青平盧節度使帥府。

    「節帥,登州崔刺史文書到!」平盧軍押衙宋季榮在書房外沉聲道。

    「進來說。」書房內一個鬚髮半白的半百老人盤坐胡床之上,面前擺著一張小幾,上面放著三封摺子。宋季榮一眼便已經認出,這幾上的三封摺子都是他今天先後送進來的。與他手中現在這封登州刺史的摺子一樣,那三封也都是登州送來的,分別是登州別駕、昭王李汭,登州長史封彥卿以及登州司馬於琄的摺子。

    坐在胡床上的正是如今執掌青、齊、淄、萊、登五州軍政的淄青平盧節度使宋威,宋威早年一直在西南,與南詔對戰多次,屢有戰功。去歲韋保衡搆陷於琮,原淄青平盧節度使於琄是於琮之兄,也因此被貶為登州司馬,朝廷將他從西南調至青州為帥。

    在西南的險山惡水裡過慣了戎馬生活,見多了南蠻惡民,一下子到了這繁華的淄青鎮,宋威還一時真有些適應不過來。好在淄青自朝廷剪滅了割據的李正已家族之後,也就一直平安無事。這近一年來,他倒漸漸開始習慣了這種舒心安適的生活。

    只是這樣的好日子總是不長,剛舒適了沒半年,先是大旱再來蝗災,如今饑荒四起,流民不斷。這淮泗一帶的徐海兗方向又有四年前逃竄未落網的龐勳餘孽煽風點火,四處帶頭鬧事。眼看著淄青五州也開始亂了起來,宋威最近是一下子又增添了許多的白髮。

    他在上面調兵遣將,開倉撫民忙碌個不停,這個面的人卻又還不安份。

    今日一大早,他便收到了登州別駕的公文摺子。當時他還有些奇怪,這登州別駕乃是當今皇帝的八皇叔,因為某些原因在新皇即位之前就已經被從京城安排到了登州這個東海邊上當了個無權別駕,但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昭王這是被貶謫流放了。這昭王乃是個十分聰明低調謹慎之人,他不好好在登州看海飲酒,怎麼的卻給他寫起摺子來了,難道就不怕上面犯忌他聯結大臣?

    看過信後,宋威有些驚喜,原來所奏的卻是登州新召集的團結兵一夥十人居然剿滅了登州有名的盜匪西火寨,還將其大小頭目俱斬殺當場。斬殺十賊的捷報對於宋威這樣一度在南疆與吐蕃大戰的老將來說,本來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可是如今情況不同,各地盜匪蜂起,每日裡收到的奏報除了是鄉奪被掠,就是州縣被劫。

    幾個月來他都被這些消息搞的焦頭爛額了,特別是如今到處謠言四起,弄的人心惶惶。他現在極需要一場勝利,來平息這些謠言。他已經下令平盧軍各部準備,在近期將進行一次大範圍的掃蕩清剿賊匪。另外又依朝廷旨意,讓各州縣徵召團結兵訓練。

    只是他宋威雖也是統軍大將,但如今到淄青鎮時間尚短,對於下面的各軍並不太熟悉。他這邊剛下達要求剿匪的命令,下面平盧軍各部就已經將各種軍需請求、賞賜請求如雪片一樣的送到了節度使帥府。

    這情景不由的讓他想起了一句話,兵驕則逐帥,帥強則叛上。淄青平盧的李家三代四任割據雖然已經被消滅,朝廷也重新分割淄青鎮並主掌了淄青鎮數十年。但實際上,淄青鎮做為一個曾經割據多達五六十年的強大軍鎮,做為曾經與河北三鎮以及淮西鎮一起共同自立為王的五大割據藩鎮之一,就算如今朝廷掌握著淄青鎮,但實際上,平盧軍的三萬七千五百將士,依然還是十分凶悍的。

    他一個外來的節度使,來時只帶了五百親兵,想要馴服這些驕兵悍將實在是太難了。

    一方面各地盜匪漸多,還不斷有流賊從徐海密方向向淄青鎮湧來,一方面淄青鎮各州流言四起,百姓人心惶惶,偏偏這個時候淄青鎮平盧軍的那幾萬大軍卻按兵不動,偏選了這個時機要來和他這個節帥談條件,討好處,沒有賞賜就不肯發兵。可他宋威剛上任不久,又哪拿的出那麼多錢來賞賜諸軍?

    宋威陷入了兩難之中,總不可能讓他這個節帥帶著自己的五百親兵親自上陣剿匪吧?

    恰在此時,他收到了這封捷報。宋威馬上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小小的捷報後面的意義,平盧軍之所以敢和他討價還價,就是因為眼下形勢緊張,宋威除了平盧軍無人可用。但是現在李汭的這封捷報,卻讓他明白,自己並非真的無人可用,至少他還有團結兵。

    淄青五鎮,這一次召集的平盧軍數量驚人,足足一萬八千人馬,相當於平盧軍的一半。雖然這只是一隻剛徵召的土團,但宋威很清楚,只要他用的好,一樣能逼迫平盧軍改變如今的態度。

    宋威當即決定,一定要好好作這篇文章,對捷報中立功的那伙團結兵一定要厚賞,重賞!

    只是讓宋威有些意外的是,李汭的捷報剛到沒多久,登州長史又來了一封捷報。宋威最初還以為是又有一次捷訊,可仔細看過之後卻驚訝發現,李汭和封彥卿居然報的是同一件事,可裡面立功的團結兵名單卻不同。

    同一場戰鬥,居然出現了兩批不同的立功名單,這事情古怪了。

    到了下午,他又收到了登州司馬、原淄青平盧節度使於琄的公文,裡面也附加一個名單,卻又與李汭想同。

    別駕、長史、司馬,登州的三上佐全都給他發來了奏報,可偏偏登州刺史崔芸卿卻沒有音信。

    其實在比較了兩份不一樣的名單之後,宋威就已經看到了這兩份名單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封彥卿的名單上多了一個封亮,少了四個姓王的團結兵。他讓宋季榮打聽了一下封亮是何人,宋季榮告訴他封彥卿有個侄子叫封亮,事情一切都明擺了。

    宋威望著宋季榮手中的公文,「你看過了嗎?」

    「沒有。」宋季榮即是宋威的本家侄子,也是宋威的親兵押衙,衙前兵馬使。可謂是宋威在淄青鎮最信任的人,他其實來時已經看過這份公文,不過卻沒有當面承認。因為如果他說看過了,他知道宋威肯定是要問他對這件事情的看法的。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表面上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冒領軍功之事,但實際上卻已經牽扯到了登州的權力之爭。說嚴重點,這件事情甚至是牽涉到了皇族、于氏、封氏、崔氏幾大世族的爭鬥,他一個押衙,雖然在登州權利不小,可卻絕不願意牽扯進這複雜的關係之中。

    宋威垂下眼皮,沒再多說什麼,打開公文掃了兩眼,冷笑道:「果然如我所料,這件事情確實是封彥卿搞鬼。堂堂渤海封氏,這麼點小小軍功也要冒領,真是丟人現眼。」

    「節帥,那此事如何處理?」

    宋威沉吟許久,道:「這件事情背後很複雜,登州崔封不合,現在崔芸卿有昭王和於公在後面撐著,封彥卿處於下風。如果封彥卿被徹底鬥下去了,那登州可就鐵橋一塊了。但如果我們出手支持封彥卿,卻又有些不妥,昭王雖然很難翻身,可於家卻是要翻身了,我們不能因此得罪了於家啊。這事,我得仔細考慮考慮,這樣吧,先不管崔封兩人,先重賞那幾個團結兵,一面立即下公文,通報青齊五州各縣,咱們也好好嘉獎宣揚一下團結兵,也好讓平盧軍著著急。」

    「節帥英明,一切盡在您掌握之中,職下馬上按你吩咐去辦。」宋季榮彎腰退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3:06
第41章 開訓動員

    時間已進入十一月中旬,登州團結營也已經修好,三千餘團結兵悉數入營,做著最後的準備,為正式開營忙碌。

    李璟所在的文登營左一都第一隊,因為他這個隊正是刺史的門生,而且如今又傳出連前節度使、現任司馬也將他收為門生,一時間李璟成為登州營紅人。尤其本來有些人還在擔心如果與李璟過於靠近,會引起封長史那些本土系的打壓,可後來卻又見李璟與封長史之侄稱兄道弟,封亮還公開贈送了李璟一匹上好的戰馬。因此,在團結營中,不論是文登、蓬萊四營的什將還是虞侯或者教練使等官員,對於李璟都是十分的熱情。不但需要的各種裝備軍需都是最好最快供應,甚至連修建營壘防禦等粗重累活也都沒有安排第一隊。

    第一隊免了這些苦差事,只花了小半天的時間修建好自己的帳篷、廁所等後,就徹底沒事了。眼看著還有兩天的時間才會正式開營,李璟不想白白浪費兩天時間,看著手下的幾十個兵無所事事。

    考慮許久之後,李璟還是決定對這些兵來一次考核訓練。本來這些事情都是在開營之後統一進行的,不過現在既然有時間,李璟乾脆便打算先進行了。

    考核訓練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對手下的兵進行摸底,知道部下的能力,然後根據他們的能力進行分組編隊,以及任免底層軍官。

    兵書說大凡將以五才為體,五謹為用。所謂五才者,一曰智,二曰信,三曰仁,四曰勇,五曰嚴。非智不可以料敵應機,非信不可以訓人率下,非仁不可以附眾撫士,非勇不可以決謀合戰,非嚴不可以服強齊眾。

    所謂五謹者,一曰理,二曰備,三曰果,四曰誡,五曰約。理者理眾如理寡:旌旗有分,金鼓有饣希,故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備者出門如見敵:行則整戰陣,住則嚴防守。果者見敵不懷生,傳曰:殺敵為果,致果為毅。誡者雖克如始戰:宋義謂項羽,戰勝而將驕卒惰者敗。約者法令省而不煩:政煩則人惰,水濁則魚病。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進入軍中發展,那麼李璟便盡力開始讓自己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將領。他以前也看過不少兵書,知道為將須有五才五謹。智信仁勇嚴,理備果誡約,短短十字,卻已經道盡為將者必備十要素,李璟心中奉之為經典,此時第一次領兵,雖然領的只有五十個兵,而且這五十人還都是年少者不過十五六,年長者不過二十上下的一群青少年而已,但他卻依然是十分認真。

    大營中到處都是挖濠打樁的嘈雜聲,李璟將本隊五十人集結於一片略為安靜的空地上。

    經過文登到蓬萊的一路行軍,這些臉上還帶著稚嫩,處處透露出好奇的少年們勉強在李璟的命令下排成了五個縱隊。雖然在李璟眼中還很糟糕,頂多也就是學生們軍訓的隊列水準,但好歹也是比在文登時進步了許多。

    經過將近十天的時間,李璟對於本隊的五十人也差不多都熟悉了,他甚至能夠喊出每一個士兵的名字,只憑這一點,便讓李璟在一眾少年面前增添了許多威信。

    文登營左一都皆是來自文登縣清寧鄉的同鄉,對於李璟來說,這些人同做一隊,明顯給予他不少幫助,最起碼大家在一起有種明顯的親近感。

    目光掃過隊列,李璟整個人肅穆無比,再沒有半分之前與大家的平易笑容。

    下面的幾十人也在這種肅殺之中感受到了上司的嚴肅,一個個都收起了笑容與小聲的交頭接耳,開始緊張的站在那裡。

    足足將近一刻鐘之後,李璟見底下之人都一臉緊張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才大聲的喝道:「在家已經成親完婚的有沒有,出列站到左邊!」

    士兵們都有些弄不明白這個命令,便略微遲疑之後,有十三個人出列站到了左邊。

    「在家已經訂親卻還未完婚的有沒有?有的出列站到右邊。」

    這一下,卻有二十多個站到了右邊。

    「全部歸列,家中有田地二十畝以上者出列站到左邊!」

    這一下,卻只有廖廖十餘人站到左邊。

    李璟點了點頭,「歸列。」

    底下的一眾人還不知道李璟這一連串的命令是什麼意思,李璟卻是已經將自己的一眾手下家中情況弄的差不多了。總的來說,這些少年的家中境況比李璟入獄前家中的情況還差。此時一家人一般都是七八口人,最少也有五六口。而按此時一畝田產出一般就是七八斗,最多不過兩石的收成來算,二十畝地連溫飽都難。而他的隊伍中,連達到這一標準的都不足一半。

    隊中五十人,基本上都達到了成婚的年紀,可成親的才十三個,加上訂婚的才只有一半。這一切的原因,當然是沒有錢。

    要想帶好這隊兵,讓他們煥然一新,從一個鄉夫而轉化為精銳,李璟就必須讓這群人有一個目標,有一個奮鬥的動力。現在看來,這個目標很好找,那就是錢。

    手按七尺劍,李璟在隊列前緩慢踱度,忽然停了下來,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大聲喝道:「你們想不想娶一個漂亮嫻惠的媳婦?想不想置上百畝地,蓋上一所海草三合院子,想不想家中糧倉囤滿糧食,再也不用為一日兩餐而愁?」

    幾十個少年們都有些驚訝,不知道李璟為何問這種不是問題的問題,最後還是回答道:「想!」

    「大聲點,我聽不到!」

    「想!」

    「再大聲點,你們難道都沒吃飯?」

    「想!!!」這一下,幾十個人都是放開喉嚨在吼。

    李璟看著眾人那嘶吼的樣子,看著他們的眼神中終於出現被點燃的希望,滿意的點頭。

    人就怕不爭,一旦人有了想法就有了動力,那麼剩下的都好辦了。

    兵書上有九驗九術,所謂九驗者,遠使之以觀其忠,近使之以觀其恭,繁使之以觀其能,卒然問焉以觀其智,急與之期以觀其信,委之以貨財以觀其仁,告之以危以觀其節,醉之以酒以觀其態,雜之以處以觀其色。具體一點便是,考核觀察一個人,可以用九種方法考驗。

    具體一點來說便是,二人交爭,則知曲直;二人論議,則知道德;二人舉重,則知有力;二人忿斗,則知勇怯;二人俱行,則知先後;二人治官,則知貪廉。

    而所謂九術者,一曰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知其飢寒,悉見其勞苦之謂仁將;

    二曰事無苟免,不為利撓,有死榮而無生辱之謂義將;

    三曰貴而不驕,勝而不逸,賢而能下,剛而能忍之謂禮將;

    四曰奇變不常,動靜無端,轉禍為福,因危立勝之謂智將;

    五曰進之有重賞,退之有嚴刑,賞不逾時,刑不擇貴之謂信將;

    六曰足輕戎馬,力越十夫,善用短兵,長於射之謂步將;

    七曰臨高歷險,馳射若飛,進則先行,退則為殿之謂騎將;

    八曰氣凌三軍,志輕強虜,怯於小戰,勇於大敵之謂猛將;

    九曰見賢思齊,見善若不及,從諫如流,寬而能剛,簡而少傲之謂大將也。然而伎能有長短,局力有大小,器而使之。如鈞石之權,不可以稱錙銖;斗筲之量,不可以代庾斛。

    這些都是考核觀察一個人十分好的方法,不過對於李璟來說,這些方法確實好。但是他現在迫切需要的不是考核他們的能力,而是要如何提升這些人的士氣,點燃他們的希望,打開他們的動力。讓這支部隊能夠馬上進入狀態,如此,才能真正開始考核和訓練,然後才是考驗甄別,從其中挑出那些有能力者加以信任培養。

    「很好,每個人都想有地有房,然後糧食滿倉,賢妻在堂。不過,這一切都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這一切,都得我們自己去爭取。現在,上天就給了我們一個這樣的機會,朝廷和皇帝陛下召集我們這群吃不飽飯,穿不暖衣,家中無田,屋中無妻的人來這到這裡。我知道,你們當初抽丁應徵的時候,肯定心中有過洩氣,甚至是怨恨。覺得家裡還上有老下有小,今年又因天災絕收,連過冬的糧食都還不知道在哪裡,你們做為一個壯勞力卻要被徵召到此。」

    「說實在的,這樣的想法我曾經也有過,可那僅僅是一瞬間的想法。在下一瞬間,我就改變了這個想法。你們不應當把這看做是一件苦差,而應當把這看做是一個機遇,一個改變你,改變你們的家庭的大機遇。弟兄們,機遇就擺在我們的面前,你們難道要看著他們溜走嗎?」

    李璟一口氣說來,心中也不由的激憤起來。這番話他並不只是用來鼓動士氣,實際上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你們看看我,看看你們身邊的王小石頭,看看李秋生,看看李細狗、王東他們。十天之前,我們和你們一樣,沒有半點區別。可當我們踏出清寧鄉王李莊之後,我們的際遇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路上殺了西火寨的十個匪徒,得到了幾十萬錢的賞賜,我們不但做了隊頭、伙長,而且今年冬天家裡的糧食也根本不用擔憂了。」

    幾十個士兵當然十分清楚自己隊頭們的殺匪故事,此時再聽李璟講起,無不兩眼冒光,只恨自己沒能碰上這樣的好機會。

    「弟兄們,你們看,改變其實不難,缺的只是一個機遇。當初我與小石頭他們遇到這個機會,我們抓住了。我相信,這樣的機遇還有很多很多,關健的是你們想不想抓住。」

    「想!」這一次不用李璟發問,所有的人都吼了起來。

    「很好,機遇難求,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哪一刻會降臨到你的身邊。對於我們來說,就是要時刻準備著,好讓機遇降臨之時,你不會再錯過。可如何準備?只有一點,訓練,只有訓練出一身的本領之後,你們才不會錯過機遇,或者被機遇幹掉。現在,準備考核訓練,第一個機遇就將擺在你們的面前,只要本領出眾,我就將任免你為本隊的伍長,甚至是伙長,一切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一張張激動的面龐上,充滿了期待。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6:54
第42章 七禁五十四斬

    李璟一番話鼓動士氣,正要下令開訓,卻見一溜煙塵土揚起,十餘騎正直奔李璟等人而來。

    副隊頭林武率先上前迎接,然後又迅速的奔跑回來。

    「隊頭,宋都虞侯與林教練使、王教練使及文登營宋十將前來視察,左一都王將頭和張虞侯等陪同。」林武滿臉笑意,一口氣將來人身份報知李璟。

    李璟聽罷也不由愣了一下,不說陪同前來的王重與張宏都是他們的直屬上司。就張都虞侯和兩位教練使以及宋十將,那可都是登州團結營的幾個頂頭人物了。

    登州團結兵下設四營,各以縣名命名。每營主官為十將,下設左右各五都,每都兩隊。文登營一千人馬,為十將宋希統領,下設左右五都,各設將頭,王重正是左一都將頭,統百人。而李璟所在第一隊,正是王重左一都所統兩隊的第一隊。

    王重和宋希都是李璟的直屬上司,可張都虞侯和林、王兩個教練使的來頭還要大一些。

    晚唐不論是在禁軍還是藩鎮衙軍或邊鎮兵以及支州縣、縣鎮兵或者團結兵中,通通都設有虞侯一職。在軍、鎮一級,設有都虞侯,在營一級設有將虞侯,然後直到都一級,設有虞侯。

    對於虞侯這個官職的職責,明文所寫的是:職在刺奸,威屬整旅。齊軍令之進退,明律師之否藏。這句話點明虞侯的最大職責是軍中執法,平時整肅軍紀,戰時督戰。而且虞侯不僅僅是軍中執法,他們同樣掌軍。在晚唐,都虞侯和虞侯乃是一個重要軍職,一般都是由藩鎮節度使的親信擔任。

    在登州團結營,最高職務是團練使,由登州刺史兼任。再往下,登州長史封彥卿兼任團練副使。

    但在實際掌握上,登州團結營的實際掌握者卻是由淄青平盧節度使帥府所任免的都虞侯與四營十將所掌握。登州都虞侯使宋溫更是節度使宋威的心腹部將兼同族,在五個下派的軍官中,宋溫在四個營十將之上,成為登州營實際上的主事人。

    至於兩個教練使,雖然職位不高,但位置卻很重要。登州團結兵集結蓬萊一月,並非是真正的訓練。他們集結到蓬萊,真正的目的不過是進行一次點名,以及整編,由上面安排各營各都甚至是各隊的軍官名單。營級軍官的任免基本上是由節度使帥府做主,但對於都、隊一級的軍官任免,卻是由兩位教練使所考核的。

    李璟之前還沒有見過宋溫以及宋希等四位十將,他進城時,這五位主官還未從青州趕到。他沒想到,宋溫等人這麼快就趕到了蓬萊,而且一到蓬萊,居然馬上就先到了自己的第一隊。

    「卑職文登營左一都第一隊隊頭李璟拜見宋都虞侯,拜見王教練使、林教練使,拜見宋十將,拜見王將頭、張虞侯!」李璟快步上前,在宋溫等人馬前恭敬迎接。

    突然一大群上司到來,李璟確實有些誠惶誠恐。雖然他是刺史和司馬的門生,可宋溫卻是節度使的心腹,而且還身為登州團結兵的都虞侯,做為登州營的實際上司,對方是否買刺史的帳還是兩說,更何況他這個小小的門生乎。

    出其意料的是,宋溫很年輕,年青的讓李璟有些驚訝。宋溫六尺身高,和李璟差不多上下,但卻十分黑瘦。給李璟的感覺,宋溫彷彿是個骨頭架子,而且他的年紀很青,李璟猜測他最多二十七八。偏偏他那骨感的身材,臉上還配有數條疤痕,讓人有種不敢直視的感覺。

    宋溫的目光十分銳利,他在馬上打量了李璟約有半刻鐘的時間,直瞧到李璟都有種不安的感覺之時,他才翻身下馬,親自上前扶著李璟起來。

    李璟和宋威的手握在一起,感覺到那是一雙十分粗糙且滿是老繭的手。他的手十分有力,李璟能感受到從他手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

    「你就是李璟?倒更像是一個書生。」宋溫笑道,可他一笑起來,枯瘦的臉上牽動著那數條刀疤,卻更加嚇人。「遠遠看到你剛才好像在訓話,說什麼呢?」

    李璟恭敬回道:「開營還有兩天,我隊暫無任務。所以卑職想趁此機會對全隊上下進行一次考核訓練,摸一摸底,然後根據各人長短,進行編組,並且將其中優秀者選為正副伍長、以及正副伙長等職。」

    宋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開營後大營也會第一時間著手這件事情,不過你能先行一步,而不是坐等,說明你很有一股幹勁啊。不錯,正好,本官今日剛到蓬萊,第一次進營,那就先看看你隊的考核訓練,你不用管我們,按你的計劃進行吧,我等在這裡觀看就行。」

    「還請宋都虞侯給弟兄們訓兩句話,讓弟兄們也感覺一下上官的訓誡!」

    宋溫看著李璟笑了笑,笑的李璟都有些心裡發毛。對這個新來的上官,李璟總有股子看不透的感覺。說他年青,他確實年青,也就是三十還不到。可是他那臉上的諸多刀疤,卻明顯的是戰場上換來的傷痕。加上聽說他是宋威的同族加心腹,再一想宋威那是在南疆和南詔打過多次大仗的將軍,那宋溫肯定也不是等閒之人。偏偏他身上卻又沒有那種武將的跋扈之感,讓李璟總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剛才本官仔細看了看你們的隊列,如果考慮你們十天前還是鄉下田地裡的農夫,那麼你們的隊列還是排列的很整齊,很不錯的。可以說,連神策禁軍新兵的隊列可能也不過如此。」

    聽到這話,下面的新兵們都有些興奮,能得到這麼大的官當面誇獎可不容易啊。

    「你們是否聽了本官的這番話感覺很高興,甚至有些得意?」宋溫笑了笑,笑的比哭還難看。

    李璟聽到這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果然,宋溫的口吻馬上嚴厲了起來。

    「你們錯了,雖然和田裡的泥腿子比起來你們也許要強一些,但也僅僅如此。與真正在刀山血海裡活下來的老兵們相比,你們就是一堆渣,甚至連渣都了不如。就你們眼下的這個樣子,如果拉到南疆和南詔人拼刀劍,老子敢打賭,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回來。」

    「打仗不是兒戲,別以為你們只是團結營就不會上戰場,告訴你們,現在各地都是亂匪盜匪蜂起,老子實話告訴你們。也許三月,也許半年,你們就有可能拉上戰場。不論是山林剿匪,還是邊疆戰鬥,就算是一群老兵,死在刀槍箭羽下的機率也是十分巨大的。如果你們想問有沒有提高生存的機會,那老子可以告訴你們,那就是趁現在吃飯的傢伙還寄存在你們的脖子上,努力的訓練,唯有如此,你們才有可能將來還有一線生機。」

    「多的老子也不說了,既然進了軍營,老子現在又是掌管軍中執法的都虞侯,現在就說幾句有關的。那就是從現在起,登州團結營執行七禁令五十四斬軍令,凡有敢違犯軍令者,按律執行。」

    「聽好了,七禁令:輕軍、慢軍、盜軍、欺軍、背軍、亂軍、誤軍;犯本禁令者皆斬。」

    「凡犯以下五十四條立即斬首: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

    「三: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五: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

    「六:所用兵器,弓弩絕弦,箭無羽鏃,劍戟不利,旗幟凋弊,此謂欺軍,犯者斬之。」

    「七: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假託夢寐,大肆邪說,蠱惑軍士,此謂淫軍,犯者斬之。」

    「八: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婦女,此謂奸軍,犯者斬之。」

    「十:竊人財物,以為己利,奪人首級,以為己功,此謂盜軍,犯者斬之。」

    「十一:軍民聚眾議事,私進帳下,探聽軍機,此謂探軍,犯者斬之。」

    「十二:或聞所謀,及聞號令,漏洩於外,使敵人知之,此謂背軍,犯者斬之。」

    「十三: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

    「十四:出越行伍,攙前越後,言語喧嘩,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

    「十五: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

    「十六:主掌錢糧,給賞之時阿私所親,使士卒結怨,此謂弊軍,犯者斬之。」

    「十七:觀寇不審,探賊不詳,到不言到,多則言少,少則言多,此謂誤軍,犯者斬之。」

    一連串的斬字,每說一個斬字,第一隊的士兵臉們就不由的白了一分。當宋溫一口氣將五十四斬宣示完之時,李璟甚至聞到了一股子尿騷味,居然有人被此嚴厲無比的軍令嚇尿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6 17:01
第43章 練兵之法

    宋溫一番話,居然當場嚇尿了新兵,不但李璟感到十分沒面子,就是左一都將頭王重和張宏也面色發黑。而做為新到任的文登營十將宋希,更是一臉陰沉。

    太丟人了,就這樣的慫兵,真要上了戰場,那還不得立即轉身而逃?

    宋溫倒是並沒有什麼表情,似乎早已經料定了這群不成器的新兵會有如此表現。他轉頭招過李璟,笑道:「你的兵你自己也看到了,對此,你有什麼訓練計劃改變他們嗎?」他問這番話,主要還是因為他來時的路上已經聽說過了李璟,知道了李璟連殺四匪的功績。

    而且他還接到了節帥宋威的密信,信中宋威告訴他登州官場如今崔芸卿與昭王李汭和司馬於琄結為一派,而封彥卿等本土勢力又結為一黨相互角力的情況。並且說明了崔芸卿和於琄收了李璟為門生,而封彥卿又涉及讓侄子冒領李璟同夥軍功之事。宋威讓宋溫到了蓬萊之後,以李璟為突破點,先仔細觀察李璟,希望他能以李璟為契機,打入登州,把崔芸卿和封彥卿他們拉為已用,穩固宋威節度使的位置。

    除此外,宋溫此時身上就還帶著節度使帥府對於李璟等人的嘉獎晉陞令。不過宋溫卻並不打算立即拿出來,他要先好好的看看李璟的表現。

    李璟看著宋溫注視自己的目光,略微沉思了片刻。他從對方的目光中覺察到這並不是一個隨意的問話,這應當是宋溫很認真的一個問話,這是對他的一個考驗。

    宋溫是都虞侯,李璟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剛才手下被幾句話嚇尿了褲子,李璟可不希望自己也被宋溫歸於無用的範圍。

    「回都虞侯話,卑職以為,這次新召集的團結兵其實總體都還不錯,年齡都是十五到二十二三之間。可以說,這批團結兵實際上比以往朝廷招募的兵募健兒還要好一些。只要訓練得當,卑職以為這就是一支精銳。不過也正因為這批團結兵年青,所以也還存在著許多不足,首先就是他們根本沒有半點經驗,一切都得從頭再來。好在這些都是白紙,正適合任意沷墨揮豪,訓練成我們所期望的勁旅。」

    「白紙這個比方用的很恰當,這些絲毫經驗全無的新兵,卻是最好也最無用的兵。無用是他們沒絲毫經驗,這樣的兵最難訓練,一旦拉上戰場也是最先死的。可說這樣的兵是最好的,因為只要訓練的人有本事,就能事伴功倍的訓練出一支勁旅。本官聽你的話,似乎你心中早有溝壑?有成熟的計劃嗎,說來聽聽。」宋溫對李璟的話有些意外,又有些期待。

    李璟面對著宋溫這樣的沙場戰將,可不敢拍胸脯打什麼保證,那只會讓對方恥笑。他謹慎的道:「精兵不能一日而成,如果能給卑職三年時間,卑職有信心練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勇士。」

    「三年太長,三月如何?」宋溫道。

    李璟愣了一下,三月?他心中確實有一個初步的練兵計劃,可三月的時候夠什麼用?他說三年都是往短了說,三個月,也就夠練個隊列什麼的。

    可是他要怎麼回答?說不行,那是不是顯得自己無能?還是說可行,那又是超乎自己本領的應承,這到時事情不成,豈不更糟?

    猶豫了片刻,李璟還是決定直說。

    「回都虞侯,三月時間確實太短,這些都是毫無經驗的新兵,三月時間他們根本學不會什麼。如果是支老兵,三月時間的整編,可能會戰力翻倍,但如這樣一支團結新兵,請恕卑職無能。」

    本以為這番回答會換來幾句斥責,卻不料宋威認真的轉頭看了他幾眼,笑道:「不錯,你要是真回答說三月能成,那你現在就可以打包去伙房做飯了。帶兵,最忌是看不清形勢,不自量力。你現在和我說說,你的計劃是什麼,不要在意時間限制。」

    「卑職的計劃是先進行一次摸底考核,然後從其中將優秀者提拔為伍、伙長。先任命組建好從上到下的軍官編制,然後再根據各人長短編組伍伙。」

    宋溫點了點頭,輕笑了下:「想法不錯,蛇無頭不行。好的軍官,就是一支軍隊戰鬥力的一半。唯有上下通暢,令行禁止。我給你一個建議,選拔任命軍官之後,最重要的一點是軍紀。軍無眾寡,士無勇怯,以治則勝,以亂則負。兵不識將,將不知兵,聞鼓不進,聞金不止,雖百萬之眾,以之對敵,如委肉虎蹊,安能求勝哉?所謂治者,居則閱習,動則堅整;進不可以犯,退不可以追;前劫如節,左右應麾;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雖絕成陣,雖散成行,治之素也。」

    「古法曰:三官不繆,五教不亂,是謂能軍。三官者,鼓、金、旗也;五教者,目、耳、手、足、心也。教目知形色之旗,教耳知號令之數,教足知進退之度,教手知長短之兵,教心知賞罰之用。五者用習,是取勝之治卒也。故用兵欲其便,用器欲其利,將校欲其精,士卒欲其教。故不先日閱,是謂教而無漸;不後講武,是謂訓習而無功。斯則交相為用,而成折衝靜難之具也。若夫乘三農之隙,習六師之容;順威儀,明少長,嚴賞罰,陳號令;麾焉使必從,指焉使必赴,則將帥者當於此求其一二而施之行事云。你明白我所說的這些不?」

    李璟仔細的思慮了一下宋溫所說的話,回道:「都虞侯的意思是,士兵先應當學會令行禁止,知道進退。然後才是學習戰陣殺敵本領?」

    「一點就透,聰明。不妨和你直說,這番話還是當初宋節帥對我說過的,當初我可是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這番話的意義。卻沒料到,你居然這麼快就明白了。不過明白只是第一步,你知道該如何做到嗎?」

    說的容易,做起來難。誰都知道一支軍隊最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可真要做到卻是很難,說白了,自古往來,又有幾支軍隊能真正做到進不可心犯,退不可以追,聞鼓而進,聞金而止,臨陣不亂,臨敗不潰?

    「都虞侯,卑職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直說。」

    「卑職的想法是,任命了底層軍官之後,再以三人一小隊,三小隊為一中隊,而每一小隊必有一人為核心,每一中隊必有一小隊為核心。」

    「繼續。」

    「先不練戰陣刀槍,而是每天練習負重跑步,以及隊列。」

    「要先練力,增強體質麼?這個倒是可行,雖然這批新兵都很年青,可畢竟以前都只是農夫。不過,這隊列和戰陣有何不同?為何要練隊列而不練戰陣?」

    「戰陣之法過於複雜,要求的是極高的默契配合。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默契配合,此時練戰陣,無疑是事倍功半。所以卑職的想法是一開始從最簡單的練起,一面練負重,既增加士兵們的體質,二來訓練他們的服從以及耐力、體力。而練隊列,從最簡單的站軍姿,橫縱列隊開始。這種訓練,枯燥、簡單,培養紀律觀念。我們隊列訓練的基本目的就是:「令行禁止」即「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隊列訓練就始終強調紀律,不斷的強化他們的紀律觀念,直到形成「條件反射」,在命令面前不再問那麼多「為什麼」,而真正「有令必行,有禁必止」。」

    「條件反射?」宋溫對於這個新詞有些不明白。

    李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個唐人還不理解的新名詞,忙笑著解釋道:「所謂條件反射,打個比方吧,好比每座城市中的鐘鼓樓,每天暮鼓晨鐘,久而久之,大家一聽到鐘鼓樓晚上響起鼓聲,便知道是到了晚上關城門宵禁的時間了,而一聽到早上的鐘聲,知道城門打開,新的一天開始了。暮鼓晨鐘,久而久之,就是一個條件反射。大家一聽到鐘鼓聲,就知道是什麼回事,而根本不會再去想為什麼。」

    「嗯,這個比方不錯,確實如此。如果我們的戰士真的能做到這個『條件反射』,能夠有令必行,有禁必止,大功可期也。」

    「是的,隊列訓練不單如此,我們的目的還在於增強集體意識。在隊列中大家是「同甘共苦」:有樂同享、有罰共擔。我打算在訓練時有意無意地通過集體懲罰措施來抑制個別不良行為的蔓延,以此增強學生們的集體意識。」

    「不錯,繼續。」聽到這裡,宋溫已經對李璟的這個隊列訓練計劃有了不小的興趣了。

    「還有就是通過隊列訓練來培養頑強意志、堅定信念。隊列訓練單調、反覆、枯燥。走來走去表面上沒有什麼意義,但其實不然,隊列動作是需要鞏固的。隊列在卑職看來,正是各種軍陣的基礎,如果隊列都練不好,那軍陣更不用說了。軍陣訓練起來麻煩,不可能經常訓練,而長時間不練,動作就會生疏,戰時效果就更差。隊列訓練便要培養頑強的意志:大家總要干一些自己不願幹的事情,不願意幹但不能不干,越是這樣越要有頑強的意志、堅定的信念和必勝的信心。隊列訓練雖然枯燥,但卻能在其中養成的頑強的戰鬥意志。」

    「另外,通過這種簡單枯燥的隊列訓練,還培養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作風,且能養成良好氣質。總之,隊列本身是件簡單的事情,但我們能用隊列訓練,來將新兵們來一個徹底的變化,培訓出一支頑強、令行禁止,且作風良好的部隊,然後再開始進行軍陣等訓練,便能做到舉一反三,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宋溫捏著下巴陷入沉思之中,李璟說完許久之後,他還沉浸其中。良久,宋溫很高興的拍著李璟的肩膀道:「雖然還沒有經過事實檢驗,但你說的這一套方法讓我很感興趣。這樣,你一會弄一套詳細的計劃,把你的想法都寫成一份條例呈給我,我到時和林、王兩位教練使及各營軍官再仔細商議。不過,左一都可以先行按你的法子試練。你現在是左一都第一隊的隊頭,我再委任你為左一都教頭,你和王重等左一都軍官從明日開始,便按你的想子訓練吧!」

    雖然這個左一都教頭只是一個臨時任免的職務,可卻讓李璟十分高興,這意味著新來的都虞侯還是對他的計劃表支持態度的。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09:57
第44章 斬首與二十軍棍

    第二日一大早卯時剛到,九里莊團結兵大營西南角文登營左一都營地已經開始擂鼓。

    第一通鼓響便是起床鼓,第二通鼓就是集合鼓,當第三通鼓落下,仍未出操到列者,按軍法當斬。

    早早的,李璟便已經起床,先是給封亮送給他的那匹黑色戰馬刷洗喂飲一遍後,然後開始披掛裝備。今天是左一都提前開訓的日子,也是他被都虞侯任命為左一都教頭負責按他的訓練計劃訓練的第一天,李璟將王老村長送他的山紋字甲給取了出來,一件件小心的裝備身上。

    穿上山文字甲,李璟將崔刺史贈給他的七尺玉具劍背在了背上,然後腰間掛上營中領的三尺三橫刀。在左腳上的綁腿上,還綁了一把一尺長短匕首。又將一面鐵皮圓形彭排掛在馬上,然後將裝在弓袋的角弓背上,又取出兩個裝滿箭的箭壺背上,另外腰間一左一右各掛一個水壺和糧袋。

    再把另外一些小裝備全都裝上,李璟取過兜鍪扣在頭上,翻身上馬,伸手從架上取過長矛,全副武裝向校場而去。

    左一都特別使用了一個專用校場,就在大營西南,原先的一片荒地除去草木為場,方一千二百步。第一隊和第二隊兩隊人馬,中間相距五十步之隔,分立兩邊。每隊按十人一列,相隔五步,排五列。在校場的四周,還各插有五彩牙旗。

    五刻,第二通鼓畢,左一都兩隊一百將士皆已經頂盔貫甲,全副武裝到齊列隊。做為第一天正式早操,沒有一個士兵敢大意,早在昨天他們就知道,這次左一都提前開訓,是因為左都虞侯的命令。

    將頭、副將頭、虞侯、教頭、兩隊隊頭,隊副等皆立於正前旗鼓之下。

    李璟等軍官到齊立定,立有軍樂手吹大角三通。正中大鼓擂鼓,下面兩隊也各擊鼓。

    第三通鼓停,兩隊旗手偃旗,左一都兩隊士卒全都依律單膝跪下。

    王重轉頭對李璟道:「李教頭,宋都虞侯既以委任你為本都教頭,那麼下面就由你訓話吧。」

    李璟點頭,大步登上木製一丈高台,大聲喝道:「軍令:講武以教人戰,進退左右一如軍法。用命有常賞,不用命有常刑。可不勉之?」這番話說的文鄒鄒的,不過這都是按早有的慣例所說的過場話,下面的士兵卻也是早知道了這程序。

    李璟這句話一說完,軍樂鼓手立即便開始擂鼓,旗手也重舉起旗,下面跪倒的士卒也紛紛起立。然後虞侯張宏上前,按左一都花名冊開始點卯。每喊一個人名,下面便有一士卒高聲應喝。這一個程序花了超過一刻鐘才好,左一都統屬兩隊一百人馬,就好到一百人馬,缺員一人。

    王重、李璟等軍官站在台上都是面沉如水,對於今天的第一日開訓,又是在整個大營最先開訓的,意義重大。王重和李璟等軍官昨天都是特意對屬下交待過數次,可說來說去,第一天點卯,居然仍然有人未到。

    沒有到的人是第二隊的人,王重咬著牙對張宏道:「張虞侯,點卯三通鼓畢未致,按軍法當如何處置?」

    張宏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拿眼看了一眼右邊的封亮。封亮是左一都第二隊的隊頭,那個沒到的人正是他的兵。封亮也同樣氣的臉色發白,這兩天他盡忙著處理買軍功的事情了。雖然李璟很給面子,拿了他幾百貫錢之後很暢快的把三個軍功首級給了他。但是事情卻並不算成了,畢竟此事還得報到上面去。不過他叔父封彥卿已經和他說了,說是此事一切由他處理,不會節外生枝,讓他坐等告身。

    這件事情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以致於他對於自己的隊伍都沒有時間管束。這兩天別的隊都在挖濠溝打樁建營地,他們隊卻因為他的關係而呆在營地閒著。結果這些傢伙居然聚在一起耍錢,耍錢本來也不算什麼,畢竟還未正式開營。可這些混蛋,居然連今天早上的點卯都敢不到,這不是找死嗎?他找死不要緊,關健的還是封亮覺得丟了自己的人。

    他昨天晚上就聽人說了,昨天宋都虞侯和宋十將他們居然視察了李璟的那隊人馬,而且李璟居然還對宋都虞侯提出了一個什麼鬼訓練計劃,居然還得到了都虞侯的讚賞。這件事情已經讓他覺得自己差了李璟一頭,現在左一都兩隊人馬一起訓練,該死的自己這邊居然還有一人未按時點卯。

    張宏見封亮沒有出聲的打算,咳嗽了兩聲後便道:「點卯三通鼓畢未至者,按軍法當斬!梟首傳首各營,以示警戒。」

    「那還等什麼,來人,派人去把那個該死的混蛋給老子抓來,立即斬首示眾!」

    很快,那個昨夜耍錢耍的太晚而導致睡的忘記了點卯的倒霉傢伙就被押到了頭下。

    「立即斬首!」王重一臉的憤怒,昨天都虞侯提出左一都提前按李璟的計劃訓練時,他還是很高興的。畢竟,這是一個難得的露臉機會,只要旦有一點成績,到時就能得到都虞侯大人的賞識。可偏偏的,第一天,就出了這麼件惡劣的事情,等會,事情肯定是會傳到上面去,到時還不知道上面會如何看他。露臉不成,卻當眾露了屁股,王重現在憤怒無比。

    那個倒霉傢伙直到此時才明白了自己的境地,開始驚恐的大聲哭喊求饒。只是對此,根本無人理會。最後他看到了封亮,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封五郎,快救救哥哥,咱們兩家可是數十年的交情,而且咱們從小認識,你不能看著我送死啊。求求你向校尉大人求個情,救救我!」

    那傢伙確實和封亮家是世交,家裡也是個地方豪族,這次封亮進團結兵是為了謀個出身,撈個官職。而這傢伙情況也是差東多,封亮是隊頭,這傢伙卻是第二隊的隊副。

    封亮本不想幫他,可見他翻出兩家的交情,還真怕他繼續亂說下去,還不知道要把兩人以前做地的那些**胡鬧的事情說出多少來,當下便忍著氣向王重和張宏道:「王校尉、張虞侯,念此人也是初犯,還請二位上峰高抬貴手。況且咱們這本就是團結兵,又不是官健,更不是在戰場,得饊人處且饒人嘛,這傢伙家裡也是世家豪族,若放過他這一次,他也必有重謝的。」

    這件事情說嚴重確實嚴重,但其實也不是就非得殺那傢伙不可。畢竟這是團結兵,又是第一天訓練點卯。如果在一開始時,封亮就向王重求情,並說出那傢伙的背景,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可偏偏剛才張宏給他機會他不抓住,偏偏一副事不關已的態度。等到王重打算殺一儆百的時侯,他卻又跳了出來。而且此時還偏偏把話說的這麼白,還搬出對方的家世背景,還要說什麼重謝。

    這番話說的太不對時候了,李璟知道一些王重的背景,知道他是從青州來的,家裡也是有身份的。像王重這等人,如果你把事情說白點,認真求個情什麼的,也許他還真就過去了。可你開始不求情,等他把事情處理了你又來求情,而且這個時候還搬出家世來,這明顯就有點以勢壓人的感覺了。

    果然,王重黑著臉打量著封亮,幾個字幾乎是從牙齒裡蹦出來的:「立即執行!」

    兩個士兵上前把人拖走,封亮臉白的和紙一樣,他此時想的不是救人,而是王重的拒絕掃了他的面子讓他難堪。他突然對著李璟大喊道:「季玉兄,都是軍中袍澤,還請你和校尉說個情。」

    李璟知道他是想借自己刺史門生這個名號來壓王重一頭,逼迫王重放人。他要真的按封亮的話做了,那就算李璟以前和王重有過一起殺匪的經歷,此後也絕對是翻臉陌路了。

    封亮和王重之間,李璟肯定是選擇王重這個一起並肩殺過匪的上司。但他也不能直接拒絕封亮,最後李璟只好走過去對王重道:「王校尉,既然封隊頭如此求情,為他擔保。校尉何不將此事上報我文登營王軍虞侯,請他判決。」

    王重與李璟對視,李璟向他做了個眼色,王重領會。撫鬚道:「那好,既然封隊頭求情,又有李教頭幫說,那咱就暫且不殺,將此事上報王將虞侯處,由他做主。」

    派去王將虞侯處的人很快就回來了,還帶回了王將虞侯和宋十將兩人的親自批文,立即當眾斬首,然後梟首全營,以示警戒。並且對於求情擔保的封亮下令申誡,並罰軍棍二十,以示警戒。如再有求情者,一律斬首。

    接到這份回覆,封亮眼一黑,差點暈了過去。他怎麼也沒想到,弄了半天,人沒保住,反把他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0:01
第45章 考核

    當左一都第二隊隊副那顆血淋淋的人頭被端上來在校場眾人面前展示過後,封亮又被當場拉下去重杖二十軍棍,把封亮直接打的屁股開花、血肉模糊的暈死了過去。

    這一個結果是事先誰也沒有想到的,校場之上頓時陷入一片沉寂肅殺之中,殺雞儆猴,第一天點卯就殺了一個隊副、杖打了一個隊頭,況且封亮還是長史兼團結副使的侄子,他只不過是給手下求了個情就落得如此下場,現在誰還敢大意。

    接下來的情況果然一切順利,再無出現什麼其它意外。

    考核的第一項內容便是角力,這個角力分為數項,其中第一項便是舉石鎖。場上擺著整齊的十副石鎖,從十斤到一百斤,每個石鎖相差十斤。

    冷兵器的時代,士兵的單兵素質十分重要。選拔一個個人武力強悍的人為基層軍官,這是必然。因此李璟考核軍官的第一步就是考核他們的力氣。

    石鎖是一件唐代軍營中十分常見的鍛鍊身體的工具,基本上各軍營中都有。軍中常常運用石鎖進行握力、腕力、臂力及腰、腿部力量的訓練。石鎖舉法主要有抓舉和擺舉,有用正擲、反擲、跨擲、背擲等擲法和手接、指接、肘接、肩接、頭接等接法組成各種各樣的花色動作。

    李璟做為左一都的新訓練法教頭,首先下場進行演示。李璟直接走到了五十斤的石鎖旁邊,長呼吸一口氣,雙腿下蹲,左右手各抓一個五十斤石鎖,力沉丹田,大喝一聲起,雙臂用力,兩個各五十斤的石鎖已經應聲離地而起。

    提起兩個石鎖,李璟調整了一下呼吸,再次用力,將兩臂展平,有如大鵬展翅。

    校場上下一片驚呼,剛才眾人見李璟直接選五十斤的石鎖就有些驚奇。可如果只是提起兩個五十斤的石鎖並不算的太驚訝,畢竟提舉兩個五十斤石鎖的人雖少,但軍中也不乏大力氣者。可李璟不但提起了兩個五十斤石鎖,居然還能雙臂展平,那臂力已經是十分驚人了。

    舉著兩個五十斤石鎖,李璟也感覺到自己的雙臂難以支撐。好在對於石鎖,以往在家中也是接觸許久,經常用來練習握力、腕力、臂力和腰、腿部的力量。他迅速的用技巧將兩個石鎖拋起,然後連續做了一套簡潔的動作。

    「鎖上拳」

    「鎖上肘」

    「鎖上指」

    隨著李璟的動作,下面有人開始忍不住出聲叫出那一個個花哨的動作名稱來。

    石鎖這東西普通之極,不但軍中常用來鍛鍊,北方百姓家中幾乎也都有一套石鎖。特別是齊魯之地,武風盛行,更幾乎每個年青人都練過石鎖。不過雖然人人都幾乎練過石鎖,可真正能把石鎖玩出花樣來的人,那可就少了。如李璟這般玩出花樣來,需要的不單單是力氣,還更要求技巧。這是握力、腕力、臂力、腰、腿部力量的完美應用。

    「這是蘇秦背劍!」連台上的左一都將頭王重都看的眼花繚亂,忍不住叫好道。

    「張飛跨馬、關公脫袍!」

    「黑熊穿檔!」

    騙馬、腰穿、騙腿、騙馬、腰穿上拳、騙腿上拳。李璟的動作如行云流水,一口氣做了十幾個漂亮的動作,惹的校場諸人齊聲叫好。

    「砰!」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李璟就已經全身冒著熱氣,大汗淋漓。順著最後一個動作,李璟將兩個石鎖砸在了地上。

    「下一個誰來?」

    「我來!」王重被李璟剛才那套動作引得手心發癢,不等其它人回答,立即喊道。李璟笑了笑,點頭回到台上。

    王重上去同樣選了兩個五十斤的石鎖,同樣耍了一套相當好看的套路,引得上百人歡呼。李璟和王重兩個主官先後下場表演,立即把下面的兩隊新兵熱情引爆,開始一個個輪流上場。張宏和幾個負責登記的軍官則立即上前,將一個個新兵的成績表現記錄下來。

    李璟他們將十副不同重量的石鎖分成了十個等級,能如李璟一般舉起雙手都舉起五十斤石鎖並玩出一套整齊動作的為一等,或者雙手只舉一個百斤的石鎖也屬一等,而只能舞動十斤石鎖玩花樣的便只能算做最末的第十等。

    不過讓李璟他們十分滿意的是,左一都兩隊新兵,能雙手舉起一百斤石鎖玩出花樣的居然有十多個人,而且還有大半數人都能用五十斤石鎖玩出花樣來,最次的也是二十斤石鎖。這個成績讓李璟和王重等人都十分滿意,這批新兵的身體素質還是十分的不錯。

    考核完石鎖成績,李璟又讓兩隊新兵休息一會後考核了石擔子的成績。石擔子其實就是唐代版的槓鈴,兩塊石頭穿一個木槓,便是石擔子了。石鎖練的是腕、臂、握、腰、腿力,而石擔子卻主要是以舉重為主,有抓舉也有挺舉,石擔子花樣不多,但卻練的實打實的力氣。

    午飯後休息一個時辰,下午接著考核。

    這一次,考核的卻是開弓射箭。開弓考核使用的是標準柘木弓,而非平時所用的練弓。練弓是射箭練習專用弓,這種弓精度不高,主要就是練習臂力。

    唐代軍中將領級的軍官射術要求是,『弓,步射一石一斗力,馬射八鬥力。』

    而普通的步軍弓箭手要求則是分三等,九斗為第一,八斗為第二,七斗為第三。馬軍馬射弓,合用八斗、七斗、六斗三等。

    李璟記得讀三國時,裡面老將黃忠七十歲還能馬上開兩石弓,且能百步外穿楊。而據他所知漢代一斤是250克,一石是30公斤左右,兩石就是兩百四十斤,折合後世的重量就是能拉開60公斤的弓。唐朝一斤680克,一石是80公斤,步射一石一斗力,那就相當於88公斤力,馬射也能達到64公斤。

    步軍弓手一等72公斤挽力,二等64公斤挽力,三等56公斤挽力。

    馬軍弓手一等64公斤挽力,二等56公斤挽力,三等48公斤挽力。

    李璟以往家中習弓射,用的就是專門練弓,練弓不考慮精度而是強化弓力。李璟記得自家的那張練弓達到兩石,弓力達到160公斤。如不考慮實際上射擊的精度及距離問題,光力量上正是年富力強的李璟,甚至比起已經七十的老將黃忠的挽力還強些。

    此時擺在校場之上的是十把柘木強弓,從六鬥力弓起,一直到十六鬥力弓。

    考核的要求是,選擇六斗以上弓,並將弓拉滿,並且能持續射出十二支箭。六十步外射箭垛,箭十二,六箭中垛為上等,選的弓越強,成績也將越好;

    「一斗力就是十二斤,十斗就是一百二十斤剛好一石力。我希望你們挑選弓的時候要量力而行,不要選最強的也不要選最弱的,而是選你最適合的,好了,現在開始,六十步射十二支箭,六箭中垛為上等;而且成績最好的第一名將獲得一百錢賞賜及晚飯烤羊肉一份和酒一斤獎勵!」

    這次的開弓是考拉力而不考箭術,所以並不太要求他們射擊的準頭,唯一的要求就是選擇好合適自己的弓後連續開滿弓十二次。用唐軍步軍弓手的標準,九斗第一,八斗第二,七斗第三;而能將十斗的弓拉開十二次,那就是大將水平,如果能開一石六斗以上弓,那是猛將。

    李璟自己的最高水平就是開兩石練弓,而使用步戰長弓以一石八斗為最佳,騎射角弓則為一石五比較適應。再往上,勉強能張開,卻無法保持精準,更無法持久射擊了。

    「準備!」

    「開弓!」

    「射!」

    一次十人開弓射擊,連射十箭。李璟和王重、張宏等人認真記錄新兵們所選的弓和射擊的水平。雖然早有言在先只考力量不考射擊成績,不過李璟還是讓人在六十步外樹立了箭垛。不過從各隊的表現來看,兩隊一百名新兵的開弓能力基本上能達到六到八斗之間的水平,但射擊的精度卻不敢讓人苟同,一百人開弓,每人十箭,可六十步的命中率不到三成。

    上午考核石鎖、石擔子,下午考核開弓射箭,忙碌了整整一天,才算是把兩隊一百人的考核搞定,完全記錄在案。

    夕陽西下,晚飯的號聲已經吹響,左一都的新兵們也都開始排著隊回營。

    王重走過來拍著李璟的肩膀笑道:「這群新兵蛋子底子不錯,甚至可以說是我見過最好的一批了。接下來,就要看你的新訓練方法了,怎麼樣,有幾成把握將他們練成點樣子來?」

    李璟輕笑,今天這兩隊新兵確實表現了超出李璟預料的結果。如此優秀的底子,他對自己的訓練也充滿了期待。「我對他們充滿信心,校尉,一會我把今天的考核成績整理一下,晚上我們一起把兩隊的底層軍官名單擬出來吧。」

    王重對李璟笑著點頭,握著李璟的臂膀道:「你既是第一隊的隊頭,又是左一都的教頭,如今第二隊的隊頭封亮受了杖責暫時不能理事,我看,這軍官名單就由你再出份力先擬了,擬好了我再過眼就行。」說完王重笑著轉身先離開了。

    PS:《宋史·岳飛傳》說:「(岳飛)生有神力,未冠,挽弓三百斤。」北宋一斤約為640克,比唐代680克略小。三百宋斤也折合192公斤,接近四百斤了。宋史上韓世忠和岳飛都有挽弓三百斤的記錄,折算相當於唐代2.4石弓,可謂天生神力。黃忠七十歲還能開60公斤的弓,岳飛不滿二十歲就能開192公斤的弓,這些都是不折不扣的牛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0:04
第46章 魔鬼訓練

    中軍旗下,李璟一身山文字甲,背負七尺玉具劍,頭頂鳳翅兜鍪,表情肅穆。風捲起肩上繫著的火紅絲綢披風,拂過他堅毅的臉龐,李璟紋絲不動。

    第一隊副隊頭林武手捧木盒,走到李璟面前,將木盒舉起呈上。

    李璟從盒中取出一個捲軸,徐徐展開。

    在台下,左一都兩隊一百名士兵分成十列靜靜肅立,秋風拂過,將他們頭盔上的紅色盔纓揚起,如同一團團跳動的火焰。一百士兵屏息靜氣,都在期待著李璟公佈手中的那份名單,心中暗暗期盼著能聽到他們的名字。

    今天是公佈左一都第一隊第二隊的軍官名單,除了將頭、副將頭、虞侯及兩個隊正、和一個隊副不在這次的考核選拔之中外,兩隊的十個伙長、十個副伙長,以及還有二十個伍長、二十個副伍長通通會在今天公佈。雖然伙長和伍長都不是正式的官職,連流外官都算不上,但成為伍長、伙長卻是一步步陞遷的必備之路。

    除了這些伙伍長,今天還將從眾人中挑選出每隊一個執旗、一個副執旗、左、右傔旗。另外由於第二隊的隊副已經被梟首示眾,今天還將補選一個隊副。

    這些大大小小的職位,只要被選上,基本上都可以稱的上是晉級為軍官。

    「第一隊王石出列!」

    「屬下在!」小鐵匠原本一直叫小石頭並沒有大名,這次李璟早已經決定將他安排為第一隊的伙長,所以幫他取了個大名叫王石。

    雖然早已經被李璟告之會任命他為第一隊的伙長,而且之前也一直暫代伙長之位,可現在真的聽到李璟要正式任命他,還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

    「任命第一隊王石為第一隊第一夥伙長,望恪守已任,報效朝廷!」

    「卑下明白!」小石頭滿面紅光,眼睛都泛著紅絲,激動的聲音都顫抖著道。

    伙長不是正式軍官,也沒有什麼官身告身,不過左一都還是由張宏寫了委任狀,下面還簽署了都上幾名主官的名字,李璟做為教頭和第一隊隊頭,名字也署在上面。將委任狀交給小石頭,李璟微笑著拍著小石頭的肩膀:「好好努力,不要墜了我們王李莊的名頭!」

    小石頭激動的點頭,「俺一定不會給哥丟臉。」

    小石頭之後,李璟將一份份委任狀宣示,並親手授到新任的軍官們手中。王李村跟著李璟一起出來的八個人,小石頭和秋生他們四個都授了伙長之職,另外王東四個也都授了副伙長之職。這主要是因為小石頭他們有過殺匪之功,昨天的考核之中,他們的成績並不是特別好的,李璟本來是將他們八人安排了副伙長和隊上執旗、傔旗這樣的位置,不過報到王重那裡後,王重卻親筆把小石頭四個全改成了伙長,又把王東四個改成了副伙長。

    王重這樣做明顯是因為與李璟的私交,這個情李璟笑著接下了。

    今天對八個同鄉的任命和授與委任狀,這個機會王重也讓給了李璟。本來王重還打算把授委任狀的機會全交給李璟,不過李璟也是見好就收,再給八個同村授了委任狀後,後面的其它軍官的委任狀則全請王重親自頒發授與。

    十個伙長,十個副伙長,二十個伍長,二十個副伍長,另外還有兩個執旗,兩個副執旗,兩個左傔旗,兩個右傔旗。兩隊一百人馬,一次提拔授予的『軍官』卻多達六十九個。

    不過這樣做的效果也是相當驚人的,原本有些散沙一樣的新兵都,在委任了這大把的雞毛官之後,卻是立即秩序井然,上下分明了許多。

    第二隊的新隊副,王重最後上報營十將宋希後,宋希並沒有在原左一都中提拔一個,而是從別的都調了一個人過來任隊副。李璟和王重打聽了一下那人背景,卻發現這新隊副居然也和封亮有關,似乎是封亮的一個遠親。這個結果讓王重臉色有些陰沉,原來的隊副雖然不是他殺的,可卻也和他有很大關係。而且當時上面還下令杖責了封亮,導致封亮現在還躺在營中休養,王重與封亮算是結了梁子。可現在上面卻又派了一個封亮的人來做隊副,這不是要噁心王重?

    不過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李璟卻不願意多管,反正那是第二隊的人。他雖然是都上的教頭,可卻只管訓練之事,並不負責下面的統兵之事,他管好自己的第一隊就好了,其它的暫時也沒心神去管。對李璟來說,宋溫現在把第一都交給李璟折騰,那李璟就得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訓練。

    對宋溫來說,左一都要是訓練不成,也沒什麼損失。但李璟卻對此事抱有很大希望,他雖然成了刺史的門生,可也不過是剛入團結兵,現在升上一個隊正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但隊正這個職務卻是個卡在正式官員門檻上的位置,既可以是有品隊官員,也可以是無品階的團結兵臨時軍官。

    李璟必須得抓住這次機會,把左一都練出一個樣子來,才能順利的正式晉陞。時不我待,眼看著今年馬上就要過去,而明年王仙芝就將造反,李璟沒有太多時間等待。

    軍官考核任免完畢之後,李璟立即就按自己的遞交給宋溫的那份練兵計劃開始練兵。

    對於兩隊一百人馬,李璟按照考核時的表現,將他們暫時分成了長槍兵、刀盾兵、和弓弩兵三大類。不過在眼下訓練時,卻還是一起訓練,並沒有細分。

    每天早晨,全都開始第一個訓練項目,負重跑步。所有士兵必須帶上全副裝備跑步,他們得穿上整套的鎧甲,並且帶上長矛、橫刀、長弓以及兩壺箭,以及一壺水一袋乾糧,甚至還得背上一件軍毯、兩雙靴子,一頂頭盔,一面彭排。

    這樣的全副武裝加起來,達到了五十斤重量。

    第一天,李璟要求的負重跑步為繞九里莊團結大營十圈。團結大營方一里,一圈就是四里,跑十圈就是四十里。結果,當營中吹響早餐號時,能夠跑完四十里並回到營中吃早餐的只有不到十人。

    李璟一直等到早餐時間結束,然後下令未跑完者今日早餐減半,完成任務者一人賞一塊排骨。

    等到中午,全都開始第二項訓練。一項看似十分簡單,但做起來卻讓所有人心中咒罵的訓練。隊列訓練,而且還是隊列訓練中最簡單卻又最枯燥的站軍姿訓練。

    整整一個上午,那些早上跑步累了個半死的新兵們全都如木樁一樣的站在校場上。而且李璟為了效果,還讓每人頭上頂著一塊磚頭,嘴中咬著一根木棍。

    如果頭上磚頭掉下來了,或者嘴中木棍掉了,立即罰午餐減半。如果再犯,那罰繞校場跑十圈。

    一開始,大多數人都覺得就那樣站在那裡,似乎是一件很簡單很輕鬆的事情。王重也帶著這樣的疑惑詢問李璟,李璟笑而不語,只是眼神示意他繼續觀看。

    對這站軍姿,李璟當初可是深刻體會到其中的殘酷的。可以說,李璟情願去負重跑步,也不願意站軍姿。

    事實就如李璟所預料的一樣,當堅持了一柱香左右的時間後,校場上就開始出現各種情況了。許多人想要動一動僵硬的身體,可只要一動,不是頭上磚頭掉了,就是被眼尖的教頭李璟發現,然後立即被喝令出列,繞校場跑。

    到午餐號響時,左一都最後連一個堅持到最後的人都沒有,所有人午餐減半,而且還繞校場跑了無數圈,全都累的和死狗一樣。

    王重和張宏等軍官對李璟這種獨特的訓練方式有些懷疑,因為李璟除了跑就是站,根本不讓新兵們進行刀槍格鬥訓練,或者軍陣訓練。他們看不出這樣的訓練有什麼作用,不過在下午進行的隊列操練中,都虞侯宋溫與四個營的十將等軍官都齊至左一都訓練校場觀看李璟操練新兵,在觀看了大約半個下午後,宋溫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對左一都將頭王重與教頭李璟點了點頭,便又離開了。

    王重摸不清都虞侯的意思,最後只好同意由李璟繼續按現在的方法訓練。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2-7 10:28
第47章 變動

    一連半個月,李璟每天讓左一都新兵早上全副武裝負重跑,並逐漸增加負重。上午,則專門進行站軍姿。到了下午,便統一進行隊列操練。

    反反覆覆,來來去去,每天就進行這麼三項訓練。而且操練極其嚴格,甚至越到後面就越嚴厲。早上跑不完任務,早餐減半,站不好軍姿,午餐減半,繞校場跑圈,蹲跳,俯臥撐。下午隊列操練,不但普通士兵要操練,那些伍長和伙長還得充當排頭兵,操練不好,照樣晚餐減半,並且額外得愛到懲罰操練。

    半個月,每天能吃到完整配餐的少之又少,大多新兵每頓都只能吃到半餐。不過李璟也並不是為了虐待這些新兵,為了保證新兵們的身體適應這種強度訓練,他特意申請左一都每天由兩餐改為三餐。而且每餐還特別配備了豬肉、羊肉等一些時令蔬菜。士兵們雖然大多只能吃到半餐,但其實攝入的營養卻比以前還要多。

    而且李璟還特別規定,從將頭到隊頭再到伙長、伍長、士兵,實行五等餐。不同的級別就享有吃不同套餐的權利,除了這種職務套餐外,還有每七天一次的考核,考核成績分為十等,根本考績的成績,將其劃為五等套餐,士兵們按成績享受不同的套餐。另外,每天的訓練中,還要根據當天的表現,對士兵們的套餐進行升降級。如訓練表現突出,那他當餐標準就會提升,而表現不佳,就會在他原來的標準上下降。

    總之,左一都的用餐標準很高,最好的套餐標準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大米飯蒸餅管夠,且餐餐不重複,這頓雞鴨,下頓豬羊,下下頓魚肉。但如果表現不好,完不成訓練任務,那就只能是醬菜條子配高粱菜粥。雖然高粱菜粥管飽,任你吃多少都沒關係,可吃再多的菜粥,也頂不了多少飢餓。更何況,別人吃著雞鴨魚肉,你卻只能吃醬菜喝菜粥,這種反差可是沒有幾人願意接受的。

    在最開始的幾天裡,最難的訓練是站軍姿,每天上午的站軍姿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很多士兵情願去跑圈、蹲跳、俯臥撐也不願意站軍姿。不過隨著都上推出的獎罰制度,以及那種人人爭先的比拚下,新兵們的軍姿也開始越站越好。反之,訓練最難的成了隊列操練。

    左轉右轉向後轉、立正稍息,向右看齊,齊步跑!

    這一套新的隊列操練,左一都的兩隊新兵開始是很新奇,很好玩。但是真正訓練下來,卻是讓李璟都覺得要了老命。這群年青的新兵上山打獵,種地干活都可能是一個好把式,可讓他們分清左右,有時卻比讓他們背起一頭牛都還難。

    李璟在前面大喊一句向右轉,結果原本排列的還算整齊的隊伍便立即亂了套。有的向右,有的向左,有的兩兩相撞在一起,隊伍裡如趕集一樣。

    後來李璟與王重他們想了個辦法,讓這群新兵們兩隻腳穿上不一樣的鞋子,一隻白一隻黑,白左黑右,讓這些人都背熟了。背到條件反射,只要一喊左就立即伸出穿白鞋子的左腳為止。

    差不多用了整整十天時間,隊列操練才算步入正軌。不過往後數天,李璟依然還是早上跑步,上午軍姿,下午隊列操練。只是李璟連晚上的時間也不放過,規定每天晚餐過後,所有的士兵要進行認字學習,規定每個人每天晚上得學會兩個字。這個要求一出來,連王重都覺得有些想不太明白。他們只是團結兵,學什麼軍姿隊列還可以說是為了打磨新兵蛋子身上的那股子野勁,培養李璟所說的什麼隊伍精神,頑強作風。可一群團結兵,去學認字就沒什麼必要了吧。

    對此李璟的解釋是,許多士兵白天訓練了一天之後,晚上閒下來就容易無聊惹事。常常染上喝酒耍錢等毛病,甚至還容易斗毆滋事等。還不如集合起來學認字,一邊讓士兵們認點字,又可以免的他們閒的無事惹事。二來可以借識字之機,加強一下紀律教導,還可以每天總結訓練經驗,學習一些打仗等知識。

    王重對於其它的解釋倒沒怎麼上心,但對於李璟所說這樣能夠把那些新兵蛋子的時間擠佔,免的他們有空生事非倒是十分贊同,也就不再管此事。

    如此訓練半個月過後,李璟舉行了一次隊列會操,特意請來了營十將以及都虞侯宋溫等人。原本李璟覺得崔芸卿和封彥卿雖然掛著團練使和團練副使的名頭,但畢竟他們是兼職,主要職責還是管著州事。所以李璟只是讓人給兩位上官送了封信而已,卻沒想,當天崔芸卿和封彥卿兩人居然齊齊到來,而且連一向低調甚少露面的別駕、昭王李汭、司馬於琄也都不請自來。除了他們,州上和蓬萊縣上許多地方官員也不請自來。

    而且這個小小的會操,居然不知為何連東牟守捉,登州鎮兵、龍山營、蓬萊水師、大謝砦等幾部並不相互統屬的軍隊也各有將軍帶隊前來觀看。

    一下子間,九里店團結營是四方云集,風雲湧動。

    李璟都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隊列會操怎麼驚動了這麼多的大人物。

    大營門口,今日一身全副武裝的李璟恭敬的一一迎接這群不請自來的文官武將,不停的點頭哈腰,笑臉相迎,讓他腰都快酸了,臉都笑麻了。

    正想抽個空逃離這裡,卻見到幾輛牛車珊珊而來,從上面下來幾個人。李璟一眼望去,卻見其中兩人正是熟人,分別是別駕李汭和司馬於琄,另外後面還跟著幾個幞頭袍衫的年青人。

    李璟剛才迎接老師崔芸卿時就已經聽他說過李汭等人要來,卻沒想到他們真的來了。

    「學生恭迎恩師,見過昭王。」

    於琄看著李璟的一身戎裝,英氣不凡,笑道:「穿上幞頭袍衫你是書生,今日一身戎裝,卻更有大將風采。不錯,不錯,我在城中也聽說你弄了個新的訓練方式,短短半月時間,居然已經把左一都訓練的脫胎換骨,為師我聽的心動,早就想來一睹為快了。不請自來,你不會怪罪吧?」

    「哪裡,哪裡。學生只是怕打擾到了恩師,所以才未去請。要是知道恩師對此有興趣,學生早當親自去接恩師來。」

    於琄笑了笑,「來時正好碰上昭王便湊做了一起同來,另外給你引見一下,這兩位與你同輩,他們還得叫你一聲師兄,來。」

    李璟順著於琄的手望去,卻突然發現於琄要介紹的兩位年青人,居然就是上次在胡麻餅店遇到的那兩女扮男裝。今天她們依然是如那天的裝束,只是腰間佩玉,穿戴的更顯貴氣。

    「原來是兩位女公子,那日匆匆一別,多有得罪,還請海涵。」李璟已經差不多猜到了兩人的身份,見兩人一臉笑意的望著自己,連忙先出聲道。

    「原來你們已經見過,為師倒還真是不知呢。」於琄笑道。

    「純是偶遇,先前並不知兩位身份,倒是有些冒犯。」

    於琄聞言輕笑:「相逢偶遇那是緣份,為師給你介紹下,這位便是昭王的愛女,西河郡主。另外這一位,是為師的幼女,也是你的師妹。」

    李璟對兩個扮作男人的少女拱手施禮道:「西河郡主好,於師妹也。」

    進營的路上,於琄仔細的打量著左一都的營房,並不是的轉頭搜尋著左一都今日那些全都穿著嶄新鎧甲戰袍,十分威武的新兵們。

    「不錯,確實不錯,雖然為師還未看到會操結果,但光憑他們身上這股氣勢,就知道今日會操差不了了。如此,為師也放心許多,可以安心的離開了。」

    李璟聞言一愣,「恩師要離開登州了嗎?」

    於琄點了點頭,語氣中充滿了感慨道:「是啊,就在三天前,朝廷已經將舍弟琮詔回朝廷並拜為同平章事,家兄瑰也升任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四弟球升任為福建觀察使,吾也剛被朝廷下詔任命為豐州都防禦使,即日就將啟程赴任。」

    「恭喜恩師終於平反昭雪,東山再起。」李璟笑著上前敬賀。於琮是駙馬,也是於琄的弟弟。先前於家一家人被貶就是因為於琮得罪了前宰相韋保衡。如今韋保衡已被賜死,於家人再起眾人早有料到,但卻沒有料到的是,於琮此次不但重新起用,而且直接加了同平章事。同平章事,加了這個官銜那就意味著拜相,直入中樞。

    而於家另外三兄弟,一個節度使,一個觀察使,一個都防禦使,這都是邊疆大吏。

    此時李璟也漸明白過來為什麼一個小小的會操會引來這麼多文官武將,原來他們都知道了李璟的老師於琄已經東山再起,而且於琮還拜了相。他們蜂擁趕來這裡,並不真要看什麼會操,估計是得到消息知道於琄今日會來,是打著看會操的名號,來見於琄,想與他搭上點關係的。

    想到這裡,李璟心裡十分複雜。自己的老師陞官他自然高興,可於琄一陞官就升到了關隴去了,多少讓他有點覺得遺憾。於琄一走這麼遠,以後還能不能維繫這師生關係還是兩說呢。就算於琄還認他這個門生,只怕也是關山路遠,關照不及啊。

    朝中有宰相是自己老兄的弟弟,這本來是件高興的事情,可老師卻又得遠赴萬里之外上任,想來終究讓人覺得有些意興索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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