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刀筆吏 作者: 沐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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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4-4-24 22:54: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2 24567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9 22:44
第80章 死囚美女

               
        剛才蕭家鼎救黃詩筠的事情,紀夫人遠遠的都看見了,她也是一陣的後怕,要是詩社因為結社遊玩死了人,那她這個組織者難辭其咎。所以心裡對蕭家鼎充滿的感激,望著蕭家鼎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親切。

        一番議論之後,已經日落西山,這才各自上了車輦,驅車返回。

        杜二妞的車輦把他送到了縣衙門口,然後離開了。

        蕭家鼎去樓蘭的小食鋪吃了晚飯,跟樓蘭說了一會話,便回到了衙門。

        這一晚不知道怎麼的,蕭家鼎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之間,總是浮現出黃詩筠的被濕漉漉的衣裙緊裹的嬌軀,手上總是能回味出她胸前兩團充滿彈性的圓潤額雙丘的棉柔。他經歷的女人也不算少的,從沒有一個像這樣折騰他一晚上的,或許,只是因為這一次加上了生死營救,又或者,這種隔著紗的朦朧給了他一種另類的誘惑?

        第二天上衙,蕭家鼎馬上把武氏殺柳氏案和蘇芸霞告母案拿了出來,寫下了自己的判詞,判詞寫得鏗鏘有力,對武氏因妒殺人,違反婦道女德的行為進行了毫不留情的訓斥,同時,也指出蘇芸霞作為子女告發母親的行為違背人倫。最後的結論是,擬兩個案子都同意刑房草擬意見,判處絞刑!

        他馬上把這個案子讓書僮文硯送給了康縣令。康縣令因為不懂刑律,所以只是簡略看了一下,便批語明日昇堂判案!

        蕭家鼎又讓文硯拿著康縣令的批語送給縣尉溫有德,由他安排通知相關證人等升堂事宜。縣衙有兩個縣尉,分別管理六房中的三房。現在,鄧全盛因為貪贓被監察御史下獄,所以他的職責也就暫時由另一個縣尉溫有德負責。

        中午的時候,康縣令的兒子康宣又來找蕭家鼎學輕功了。蕭家鼎已經頭一天從慧儀那裡學全了柳絮步,便開始教他,這孩子倒也非常的聰明,一個中午便基本把這一套步法學會了,當然,他沒有蕭家鼎那種穿越造成的身體機能的提升,所以儘管兩人都是剛剛學,卻比蕭家鼎的速度和快捷差了很多,蕭家鼎便告訴他只要勤學苦練,一定能像自己這樣的。

        下午上衙,蕭家鼎去了一趟大牢,探望蘇芸霞。

        在姜典獄的親自陪同下,來到了蘇芸霞的死囚室,不由眼前一亮,只見蘇芸霞原本那充滿霉味的牢房,已經煥然一新!那恐怖的匣床已經不見了,地上潮濕霉爛的稻草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干淨的地面,一張木床,嶄新的被子,還有洗漱工具,另外,屋角還有一張屏風隔出的衛生間,後面是嶄新的馬桶。

        蘇芸霞換了一身乾淨的襦裙,頭髮盤著髮髻,整潔而秀美,消瘦的瓜子臉上已經多了一抹水潤之色,想必這幾天的伙食不錯,她的身體恢復很快。

        蘇芸霞正坐在床上捧著一本書看著,看見蕭家鼎他們來了,驚喜交加,放下書,走了過來,帶著一抹羞澀福禮道:「蕭大哥!」

        姜典獄趕緊把牢門打開,蕭家鼎邁步進去,瞧著她,道:「不錯嘛。」

        「都是大哥的關照,芸霞心中感激之極……」

        「不必客氣,昨天,我已經去了你母親的墳,替你祭奠了。」

        蘇芸霞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快湧滿了晶瑩的淚水,她撩起裙襬,盈盈拜下:「多謝……!」

        蕭家鼎趕緊伸手攙扶住她,這手臂一碰,蘇芸霞身子微微一顫,並沒有把手縮回去,一張俏臉已經滿是羞澀,垂頭側臉,猶如一朵嬌羞的石榴花。

        蕭家鼎身後的姜典獄知趣地悄悄退了出去,囚牢裡便只有他們兩個了。

        蕭家鼎把她攙扶起來,這才放開了她的手,兩人在床邊坐下。這樣並排著坐,蕭家鼎並不覺得有什麼,倒是那蘇芸霞,很是羞澀侷促,低著頭,揉弄著自己的襦衣角。

        蕭家鼎低聲道:「昨天早上我去替你祭奠的時候,在墳前,見到了一個人,叫做蔡老山,說是你母親一個村的……」

        一聽到這話,蘇芸霞原本帶著羞澀的微笑馬上消失了,飛快地看了蕭家鼎一眼,低頭不語。

        蕭家鼎立即察覺了她這個神情,低聲道:「怎麼了?你認識他?」

        蘇芸霞神情冷漠,道:「要不是他,我娘也不會受這麼多年的苦。我娘說他不是一個男人!」

        蕭家鼎明白了,柳氏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告訴了女兒。從蘇芸霞的話語裡,蕭家鼎看得出來,柳氏對蔡老山的極度失望。蕭家鼎嘆了口氣,道:「上墳的時候,看得出來,他心裡其實非常的痛苦,他也表達了對你母親的懺悔,人要有包容之心,有些嫉恨對雙方都會是一種傷害。」

        蘇芸霞緩緩點頭,望了一眼蕭家鼎。

        蕭家鼎又寬慰了她幾句,這才起身告辭,出了死囚區。

        姜典獄等在門口的,蕭家鼎面露微笑對他道:「很不錯。」

        姜典獄自然知道蕭家鼎指的是自己對蘇芸霞的關照,得到了蕭家鼎的誇讚,他很是高興,哈著腰賠笑說:「應該的,應該的。」

        閒聊幾句後,蕭家鼎告辭出了大牢,回到簽押房接著辦公。

        過了一會,黃錄事來了,跟蕭家鼎寒暄幾句後,便請蕭家鼎晚上去他家吃飯,說他弄到了一些野味還有一壇來自江南金陵的「金陵春」美酒,不知道蕭家鼎有沒有興趣。蕭家鼎自然知道他只怕是為了自己救他女兒的事情表示謝意。不過聽說有野味和美酒,這是他的最愛,當然是滿口答應了。

        散衙之後,蕭家鼎換了便裝,跟著黃錄事來到了他家。

        黃詩筠跟著母親等候在門口,她云鬢高聳,黛眉彎彎,美目流彩,面頰帶著些須的酡紅,嫵媚嬌羞。身穿一身淡黃色的襦裙,纖腰用絲帶束著,不盈一握,更襯托出胸前雙峰的豐滿挺拔。

        望著他自己曾經抱緊的地方,蕭家鼎雙手立即回味去那種美妙的彈性,不由得趕緊把目光掉開。

        酒宴已經擺下,當下入座,這是家宴款待,所以黃詩筠和她母親也都參加了。

        酒宴上,黃錄事夫妻鄭重地對蕭家鼎救命之恩表示感謝。而黃詩筠只是羞答答地福禮,沒有說話。

        黃詩筠的母親沒有喝酒,吃完飯便告辭下桌了。黃詩筠陪著母親出去,估計是要留時間給父親說事。

        等她們出去之後,黃錄事拱手對蕭家鼎道:「今天上午,主簿已經跟我說了,康縣令讓他下文讓工房司房提前幾個月退隱,理由是讓他安心養病,同時擬文讓我擔任工房司房,這都是蕭兄弟在康縣令面前美言的結果啊,我都記在了心中。」

        蕭家鼎微笑,心想所謂投桃報李,你給我弄到了那麼好那麼便宜的一大塊地,雖然只是順水人情,對自己可是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的。

        黃錄事頻頻舉杯敬酒,他是真的很感激蕭家鼎,不僅是幫他調整到了一個油水富足的崗位,這次又救了自己落水的女兒,更何況女兒對他還曾經無禮過。這讓他這種帶著慚愧的感激更濃郁了。

        黃錄事提到了工房的事情,這讓蕭家鼎想起了唐臨說到的那個錦江防洪堤工程,便微笑道:「你馬上要擔任工房司房了,我對工房是個外行,有些不明白的事情,跟你討教討教。」

        「不敢不敢,蕭兄弟請說。」

        「朝廷撥款修建工程,可是建設施工都是民眾義務投工,那這錢主要用在什麼地方呢?」

        黃錄事此前雖然一直從事的是文秘工作,但是,他的文秘涉及縣衙六房所有事物,重大事項都要通過他這裡整理成材料之後上報下發。所以他其實是衙門主要事務上傳下達的中樞,對六房的事務都還是比較瞭解的。便微笑道:「民工只是投工,可是建設材料,卻不能憑空從天上掉下來吧?比如修建水渠,這砌石就得從當地人手裡買啊,這是一大筆錢,再比如修建防洪堤,要使用大量的砌石、馬扎,還要取土築堤,這些石頭、泥土,也都是要從附近的地主手裡花錢買啊。人家不可能白送吧?」

        蕭家鼎恍然大悟,別說是古代土地私有,就算是現在,建設用地很多都是鄉村集體所有,也是要花大價錢徵地購買的,至於建築材料,那更是要花錢買。自己怎麼笨得連這個都沒想明白。

        想通了這個關節,蕭家鼎立即就明白了唐臨對自己提醒修建防洪堤具體位置的用意,古代運輸工具只有牛車馬車,而石塊非常沉重,不可能長途運輸,只能是就地取材。既然知道了防洪堤修建位置,那提前先把兩岸石山荒坡買下,到時候防洪堤一旦修建,便可以賺大錢了。

        蕭家鼎心想,這可真是信息就是金錢啊,必須要抓緊時間在消息傳開之前先把石山和取土的荒坡買下來!

        蕭家鼎想明白這件事,非常的高興,舉杯敬酒,道:「黃錄事當真是行家,看來,完全能擔當工房重任啊!」

        黃錄事愣了一下,難道剛才蕭家鼎問自己這些問題,只是為了考考自己對工房是否熟悉?那也太簡單了點吧。他自然不知道蕭家鼎這麼說只是為了掩飾其真實用意,忙舉杯賠笑喝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0 14:09
第81章柳暗花明

    吃到夜深,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黃錄事讓僕從捧來了一箱子的銅錢,對蕭家鼎道:「蕭兄弟,多謝你救了我的女兒,這是一點心意,表達感激之情,請一定收下!」

    蕭家鼎搖頭:「我從來不收人錢財!這是原則。」

    「這不是別的錢,是感謝你救了小女性命啊!」

    「不管什麼原因,我都不收人錢財!」蕭家鼎瞇著醉眼瞧著他,低聲道,「你當了工房司房,說不定哪天我就有事情要求你幫忙,當然,絕對不會違反原則,你幫我,不就是謝我了嗎?」

    蕭家鼎知道,錦江防洪堤在少城縣境內,這項工程下來了,肯定是由少城縣衙工房具體負責,如果自己買下了兩岸石山和荒坡,肯定免不了跟工房打交道。先把話說了,到時候也就好辦事。

    黃錄事聽蕭家鼎這麼說,又說有事儘管開口,這感謝的錢還是要收下,蕭家鼎執意不收,他也只好作罷,感激地又敬了蕭家鼎好幾杯酒。然後,又讓女兒出來吹簫助興。

    酒宴散後,黃錄事借口醉了,讓女兒黃詩筠送蕭家鼎。

    這一次,黃詩筠沒有象上次那樣攙扶蕭家鼎,雖然這次蕭家鼎依舊醉得走路有些不穩。蕭家鼎知道,是自己上次在衙門說了她不要臉,真正傷到了她的心,不敢再對自己有什麼親暱的舉動。這樣正好,蕭家鼎雖然對她的觀感多少有了一些變化,但還不至於到有好感的地步。

    到了門口,蕭家鼎到底覺得自己上次說話有些過分,便醉醺醺說了一句:「上次在我那裡……,謝謝你照顧我……,我喝醉了,可能說話不好聽,你……你別介意啊……」

    黃詩筠一聽這話,眼圈便紅了,轉身抹了一把淚,這才扭過臉的,朝著他燦然一笑,道:「蕭大哥……」只說了這一句,便說不下去了。

    蕭家鼎拱手作別,回到了家裡。

    第二天早上,康縣令升堂問案,審訊的是武氏殺柳氏案和蘇芸霞告母案。

    前面一個案子因為多人目睹,證據確鑿,雖然他的丈夫蘇老財上堂說了妻子是氣惱之下誤殺,請求從輕,但是康縣令還是按照蕭家鼎的判詞作出了絞刑的判決。

    接著審蘇芸霞告母案。上堂是要戴枷鎖的,所以蘇芸霞戴著枷鎖被押解到了大堂。大堂外不少圍觀的百姓,看見一個美貌女子上堂來,楚楚可憐的樣子,都議論紛紛。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案子,知道她是為了給自己的生母報仇,而把嫡母給告發了。所以看著她的眼神很複雜,多半是帶著同情的。

    蘇芸霞上堂之後跪下,這個案子因為非常的清楚,康縣令也懶得多問,只是按照程序問了一句:「你狀告嫡母,法所不容,你認罪否?」

    蘇芸霞慢慢抬頭,便看見了康縣令身後站著的蕭家鼎,淒然一笑,點點頭:「我認罪……」

    「嗯!」康縣令拿起蕭家鼎已經草擬好的判詞,正要宣佈判決,忽然聽得大堂外廊下有人高聲叫道:「冤枉!蘇芸霞是冤枉的!大老爺!」

    康縣令眉頭一皺,怒道:「誰在外面喧嘩?」

    立即,兩個皂隸衝下去,將那叫喊之人架了上來,按在地上跪下。蘇芸霞斜眼一看,是個中年男子,卻不認識,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替自己喊冤,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麼冤屈的,告狀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會是死罪,只能是等死,那有甚麼可以喊冤的。

    康縣令沒等他說話,便將令簽往下一扔,道:「咆哮公堂,先笞二十再說!」

    蘇芸霞吃了一驚,望著幾個行刑的皂隸將這中年男子拖到公堂外的月台下,心裡又是詫異又是感激。

    行刑皂隸拿著荊條,朝著這漢子大腿霹靂啪啦狠抽了二十下。那漢子倒是硬氣,一聲不吭。圍觀的見到竟然有人出來替這個死囚女喊冤,很是驚奇,人家死囚都認罪了,還有什麼冤屈的?便一個個都伸長的脖子望著,看見這漢子這樣,不少人偷偷叫好起來。

    行刑完畢,把那中年男子架了回來,按倒跪下。

    康縣令冷聲問:「你是何人?為何要替犯婦蘇氏喊冤?」

    中年男子道:「我叫蔡老山,是……,是蘇芸霞的……生身父親!」

    這一句,大堂裡和大堂外的人都驚呆了。

    蘇芸霞驚訝地轉身望向他,這就是母親說過的那個不肯帶著母親私奔害得母親飽受苦難的負心人?蔡老山也轉頭望向他,眼中滿是慈愛。

    蘇芸霞又轉頭望向蕭家鼎,看見了蕭家鼎面無表情瞧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

    吃驚人,還有在大堂外庭審並準備被傳訊上堂作證的蘇芸霞的父親蘇老財。他張嘴想呵斥,可是想到剛才這男子因為高聲喊冤被鞭笞二十的下場,他馬上又把嘴閉上了。

    康縣令驚堂木一拍,怒道:「大膽!蘇芸霞的生父明明是蘇老財,怎麼會是你?」

    蔡老山道:「小人所說句句是實。小人跟蘇芸霞的母親柳氏同村,自小一起長大。情投意合。本來小人是要娶她為妻的。可是,沒有等小人籌夠聘禮,蘇家便先出資納她為妾了。出門的前一晚,我很傷心,想辦法把她約了出來,在村外的小樹林裡,我要帶著她私奔,可是她不願意,還說她以後是蘇家的人了,讓我死了心,另外找一房好媳婦。我氣得發瘋,便不顧她的反抗……,強姦了她……」

    頓時,大堂外聽審的眾人都低聲議論起來,想不到這案子竟然出現了這樣戲劇性的變化!

    康縣令也滿臉驚訝,出現這樣的情況,他便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了想,問道:「這麼說,你認為蘇芸霞便是你那晚上強姦柳氏懷上的?」

    「是的。」蔡老山肯定地說道,「我原來也沒有這麼想,後來,無意中我在街上見到了她們母女,我一下子就看出了女兒蘇芸霞非常的像我。所以我才估計她應該是我的女兒。如果沒有蘇芸霞狀告嫡母的這件事情,我也不會說出來。但是現在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就只能說出來了,她是我的女兒,我問過懂刑律的人,得知如果蘇芸霞是我的女兒,那就不是蘇老財的女兒,那武氏也就不是她的嫡母!所以,她狀告武氏,就是可以的,並不觸犯王法。現在聽說女兒要被判死罪,我……,我只能豁出去把事情說出來,她是冤枉的啊!求大老爺明察!」

    康縣令傻眼了,他對裡面的彎彎可搞不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便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是信號,意思是讓蕭家鼎拿主意。

    蕭家鼎馬上上前一步,在康縣令的耳朵邊低聲道:「先查清楚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再作定奪。不行就退堂調查。」

    說罷,康縣令退了回去。

    康縣令聽了蕭家鼎的話,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端詳了一下蔡老山,道:「她長得並不像你啊。相反,倒是有幾分像蘇老財!」

    蔡老山道:「她像我年輕的時候,跟我現在自然不像。要是不信,可以問村裡的人我年輕時候的長相,她很像的。自從這件事情之後,我心裡極度的痛苦,加上日夜田間勞作,日曬雨淋的,所以顯得很蒼老,自然也就不像了。」

    這話倒也有理。康縣令緩緩點頭,道:「既然你自認犯有奸罪,本縣便要先將你下獄,派人調查,查清之後,再行裁決!——將蘇芸霞和蔡老山收監!退堂!」

    說罷,在眾位皂隸的威武聲中,康縣令背著雙手,踱著方步,走出了大堂後門。

    蕭家鼎跟著出來,一直到了簽押房。

    康縣令坐下之後,瞧著蕭家鼎,道:「現在,該怎麼辦?」

    其實,剛才在大堂上發生的一幕,便是蕭家鼎在上墳時跟蔡老山指點的。讓蔡老山說是他強暴了柳氏,而不是跟柳氏通姦生下蘇芸霞,這樣可以一定程度上保全柳氏的名節。不過這樣一來,蔡老山的罪行要重半年,也就是徒兩年。蔡老山願意用兩年的苦役來換蘇芸霞的生命。兩人商定了的事情,蕭家鼎自己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辦。但是他故作沉吟,想了想才道:「還是先查清楚這個蔡老山所說究竟是不是真的再說。」

    「要是真的,那怎麼辦?」

    「要是真的,蘇芸霞的狀告嫡母的罪名自然就不成立了。因為她不是蘇老財的女兒,那武氏自然也就不是她的嫡母,充其量只能算撫養她長大的養母,根據刑律規定:『所養者殺其本生,並聽告。』就是說,自己的養父母殺死生父母的,自己是可以告發的,不在禁告處罪之列。」

    康縣令恍然大悟,頻頻點頭,道:「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查清之後,再作定奪!」

    「是!」

    這個結果在蕭家鼎預料之中。出來之後,便找來了衙門畫師,帶著她去了衙門大牢,讓他給蘇芸霞畫像。

    到了死牢,蘇芸霞正坐在床邊呆呆的出神。她脖子上的枷鎖已經去掉了。看見蕭家鼎進來,趕緊過來,瓜子臉上慘白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望著蕭家鼎,欲言又止。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5-30 14:1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0 22:48
第82章吾人苦兮水深深

        姜典獄知道蘇芸霞有話要跟蕭家鼎說,便打開了囚牢,然後把畫師叫上,先出到外面等著。

        他們走了之後,蕭家鼎邁步進去,兩人在床邊坐下。還沒有說話,蘇芸霞的眼淚便已經簌簌而下。她淚眼婆娑望著蕭家鼎,道:「蕭大哥,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蕭家鼎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聽了也很震驚,康縣令已經下令讓我調查這件事情,你放心,我會查清楚的。」

        「可是我娘……,她沒有說過這件事情啊……」

        「你娘當然不能說,這種事情怎麼能跟女兒說呢。肯定是只能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絕對的秘密。他自己在大堂上也說了,若不是你犯了死罪,又是跟這個有密切的關係,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我娘說,是我娘要他帶我娘私奔,他不肯,他怎麼說是他要帶我娘私奔,而我娘不肯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其實這個關係不大,現在最需要查清楚的,是他究竟有沒有強暴你的母親而生下了你。這是決定你的生父究竟是誰。如果真的是蔡老山,那這個案子的結果就不一樣的。」

        蘇芸霞望著他,顫聲道:「要是這樣……,是不是……,我……我就可以不死了……?」

        對於一個花季少女,生的希望自然是非常的強烈的,如果可以不死,又怎麼會不關心呢?

        蕭家鼎鄭重地點點頭:「是的,要是這樣,你告發的武氏,就不是你的嫡母,最多只能算是你的養母,而養母殺死生母,按照王法是可以允許告發的。那樣你就無罪了。」

        一聽到這個生的希望,蘇芸霞不禁嬌軀簌簌發抖,原本充滿絕望的眼神,已經滿是生機。

        蕭家鼎看了一眼外面沒有人,湊到了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雖然這件事情還要調查,但是,憑我的直覺,我認為他沒有說謊。只要不是謊言,就一定能查清楚!所以你放心好了!」

        蘇芸霞眼中再次湧滿的淚水,她怔怔地望著蕭家鼎,起身,撩衣裙便要跪倒叩頭:「謝謝你,蕭大哥……」

        蕭家鼎又趕緊托著她的手臂將她攙扶起來。這一次,蘇芸霞沒有再驚慌,只是依舊羞色滿腮,垂下了頭,隨即,又抬眼,眼淚汪汪地瞧了蕭家鼎一眼,又把長長的睫毛垂下。

        這小女子還真是美麗動人,特別是那種楚楚可憐的神情,總能撥動男人心底最動情的那根心弦。蕭家鼎不由得看得痴了。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還托著人家姑娘的胳膊,趕緊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來。

        蕭家鼎看見桌上有半個吃剩下的饅頭,便拿了過來,低聲道:「等一會,衙門的畫師要來給你畫像,死囚都要畫像的。不過,你太漂亮了,我擔心畫像太美掛出去並不一定是好事。所以,你得裝得醜一點,明白嗎?」

        其實,這個畫像是拿去辨認用的,蕭家鼎之所以不說,另外找了一個藉口,便是為了不讓蘇芸霞懷疑蕭家鼎在其中搞鬼,懷疑那蔡老山其實不是她的父親,這樣可能就節外生枝了。

        蘇芸霞聽他誇自己美,不由得嬌羞俏臉更加滿是紅暈,大眼睛眨了眨,望著蕭家鼎,她不明白為什麼死囚的畫像不能太美,可是既然蕭家鼎這麼說了,那就一定有理由。便鄭重地點點頭。

        蕭家鼎把手裡的饅頭成兩半,遞了過去:「把這個分別塞在兩邊腮幫子處,再眯上眼睛,把下巴稍稍往外噘,明白了嗎?試試看!」

        蕭家鼎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蘇芸霞是一個瓜子臉,那蘇老財也是尖臉,眼睛比較大,而蔡老山,則是個圓臉,眼睛相對比較小一些,特別是嘴唇,微微往外噘,有一點地包天的意思。蕭家鼎教蘇芸霞這麼做,便是為了向蔡老山靠近,以便畫出來更像一些。

        蘇芸霞冰雪聰明,做得很到位,蕭家鼎左看右看,覺得右邊的饅頭稍稍有點多,所以鼓出來比較明顯,看著有些不自然,想也不想,抬手便在蘇芸霞的腮邊抹了抹,又看了看,點頭道:「這樣就好多了。」

        說完這話,他才發現,蘇芸霞已經滿臉通紅,低著頭,猶如一株綻放的含羞草。這才想起自己剛才的動作應過於親暱了。好在他臉皮夠厚,反應也快,馬上道:「就保持這個樣子,記著,眼睛一直眯著,我去叫畫師!」

        說罷,急匆匆出去了。

        蘇芸霞一個人坐在床邊,想起剛才蕭家鼎的動作,不由得又是羞澀,又是甜蜜。聽到腳步聲進來,也不敢抬頭,用眼角看著地上的繡花腳,知道是皂隸在往裡抬桌子坐榻什麼的。一直到聽到蕭家鼎的聲音:「把頭抬起來,畫師要給你作畫。」

        她這才把眼睛微微眯著,下巴微微往外噘,表情木訥地抬頭起來,望向蕭家鼎。

        蕭家鼎很滿意蘇芸霞的表現,拍了拍旁邊坐著的畫師的肩膀,道:「趕緊畫吧!」

        這畫師沒有見過蘇芸霞以前的樣子,所以也不知道是作了手腳的,便開始做畫。

        在畫師作畫過程中,蘇芸霞一直望著蕭家鼎,但是,她不敢看蕭家鼎的眼睛,生怕因此心裡升起漣漪,影響作畫,只是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胸膛。寬闊而結實,那一定是一處能躲避風雨的港灣,自己這艘在風浪地顛簸的小船,要是能停泊在這樣的地方,該是怎樣的一種幸福。

        想到這裡,一抹羞紅還是悄悄襲上了她的俏臉。

        蕭家鼎立即敏銳地察覺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出岔子,他馬上走出了蘇芸霞的視線,靠在牆邊的書桌上,隨手拿起蘇芸霞放在桌上的一部書看了起來。

        這是一本詩集,主要是南北朝時期的詩詞。繁體豎排,沒有標點,刻板印刷的質量也很粗糙,看著費勁,便放下了。看見旁邊一疊絹紙,寫有一些詩稿,便拿起來觀看,只見字體娟秀清奇,估計便是蘇芸霞的手筆,便慢慢研讀起來,其中一首詩寫的是:

        其中一首寫著:

        升彼河兮而觀清。

        水揚波兮冒冥冥。

        禱求福兮醉不醒。

        誅將加兮妾心驚。

        蕭家鼎看完很是同情,這應該是蘇芸霞面對死亡之前心中的哀嘆、絕望和心驚。便坐了下來,提筆在下面接著寫道:

        吾人苦兮水深深,

        網罟設兮水不深。

        吾人苦兮山幽幽,

        網罟設兮山不幽。

        這是唐朝詩人元結的一首詩,蕭家鼎也是腦海中冒出就隨手寫下了,也不知道能否相合。他將毛筆擱下,又讀蘇芸霞的其他詩句,發現這小姑娘的詩詞都很憂傷,心中一定很多的苦悶,心中不免嘆息。

        他背對著,蘇芸霞看不到他,心情也就漸漸平靜下來。那畫師作畫速度很快,加上國畫本來就是以白描為主,講究寫意,不進行色彩明暗的處理,這樣就更快了。等到蕭家鼎把那也詩作看完,畫師已經完成,稟報了蕭家鼎。

        蕭家鼎過去拿了畫作看了一下,心中暗喜,畫上女子,果然跟那蔡老山有了幾分相似。特別是臉形、眼睛和下巴。心中暗自得意,便把畫像自己收了,給了畫師一吊賞錢。畫師連聲推辭不敢要,最後還是收下來,拿著錢和畫具,謝過之後,歡喜地走了。

        蘇芸霞這才取出嘴裡的饅頭,瞧了蕭家鼎一眼,又羞澀地垂頭不敢看他。

        蕭家鼎道:「我現在去調查去了,你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蘇芸霞這才抬頭瞧她,眼中滿是感激,輕聲道:「芸霞何幸,得遇蕭郎,結草啣環,難報大恩!」說罷又要下拜,蕭家鼎趕緊攙扶住,道:「不用這麼客氣,我只是秉公辦案而已。我走了!」

        說罷,放開她,大踏步走出了囚室。

        蘇芸霞望著他鑰消失在拐角,回味著他那攙扶自己胳膊的堅定有力的手臂,不禁又羞紅了臉,心裡又是心酸,又是甜蜜。

        呆了好一會,她才又拿起桌上的詩詞集準備接著看,忽然發現桌上自己的詩作後面多了及行字,咦了一聲,拿起來一看,墨跡尚未乾涸,知道是蕭家鼎剛才寫的,細細一讀,不由得痴了。

        蕭家鼎續的詩雖然寫的是山水,但是以她此刻的心境,馬上就明白蕭家鼎這是在暗示自己——沒有希望的事情,只要作出努力,便會有希望。心中剛才已經被蕭家鼎點燃的生的希望,此刻便更加的熾熱,燒得她心裡暖暖的。

        想不到便要走向鬼門關,能遇到這樣一個疼愛自己的大哥,這一輩子,夫復何求?

        想到心深深處,便把那詩稿輕輕貼在心口,閉上了眼睛。

        一串晶瑩的淚珠,緩緩滾落。

        …………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1 12:25
第83章我的毛筆我做主

        蕭家鼎離開衙門大牢,先回簽押房叫了書僮文硯,讓他準備筆墨紙硯,跟著自己出門查案。接著,兩人來到了班房。

        戴捕頭等人正在屋裡審訊一個捕獲的小偷,聽說蕭家鼎來了,趕緊出來相見。蕭家鼎道:「你帶幾個人,跟我走,去查案!」

        戴捕頭趕緊答應了,叫了五個捕快,把馬匹牽出,幾個人上馬,蕭家鼎說了一聲:「先去蔡老山所在的苦柳村!」

        戴捕頭是老捕頭的,對本縣所有鄉村都瞭如指掌。當下帶著他們來到了苦柳村。

        到了苦柳村,先到了村正家,這村正也姓名蔡,算起來還是蔡老山的遠房堂叔。

        蕭家鼎得知之後,馬上鋪上紙筆,開始一邊詢問一邊記錄。道:「正好,我就先問問你。蔡老山說他跟柳氏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一直很親密,是不是這樣?」

        蔡村正馬上道:「是啊,他們兩家是走得很近,聽說當時兩家是有結親這個打算的。只是可惜,蔡老山家比較窮,而柳氏的父親又長年生病,沒有錢治病。所以才答應了蘇老財家的納妾要求,把閨女給了蘇家作了小妾。這件事情當時很多人都知道的。」

        「那你是不是見過他們在一起親熱呢?」

        「這個到沒有,不過,少年人嘛,喜歡了偷偷摸摸在一起也很正常,村裡很多人都是這樣的。」

        蕭家鼎在記錄的時候,把蔡村正的這句話文縐縐的記成了:「兩情相悅,私會鄉野,人之常情,無可厚非。」這樣看起來,似乎便成了蔡村正能證明兩人在一起偷情。

        記錄之後,蕭家鼎並沒有把筆錄給他看,因為唐律裡面並沒有讓被詢問人閱讀的要求。直接就讓蔡村正簽字畫押了。

        一個村正的證詞,證明力是非常強的。

        接著,蕭家鼎又拿出了蘇芸霞的那幅畫像給蔡村正看,說:「他們說,蘇芸霞長得很蔡老山年輕時候的樣子,你看像不像?」

        蔡村正雖然認得蔡老山,但是對於一個人年輕時候是什麼樣子,在沒有照相技術的古代,其實是記不準確的,只有一個朦朧的印象,甚至有時候連這種印象都沒有,這苦柳村姓蔡的很多,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親屬關係,蔡老山家很窮,常言道:「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一個窮人家,身為富人的蔡村正是很少踏足的,所以對蔡老山的印象其實不深,他又沒有見過蘇芸霞,看了那已經被蕭家鼎做了手腳才描繪出來的畫像,歪著腦袋想了想,也不敢肯定,不過,受到剛才蕭家鼎說的「他們都說很像」這句話的心裡暗示,便也跟著點頭道:「是挺像的。」

        蕭家鼎馬上作了辨認筆錄,寫明經過蔡村正仔細辨認,斷定蘇芸霞跟年輕時的蔡老山非常的相像。又讓蔡村正簽字畫押。

        有了這兩個證據,蕭家鼎心裡踏實多了了。

        接著,蕭家鼎讓蔡村正把村裡一些老人叫來問話便進行辨認。

        古代法律重實體輕程序,這是千百年的傳統。唐朝的時候更是如此,對程序性的東西很少作出具體的規定,比如如何問詢,幾個人問詢,誰作筆錄,都沒有規定,案件到了刑房,很多情況下都是問詢人即刑房書吏自己一個人問自己一個人作記錄,這樣就有了很多作弊的機會。另外,對於詢問證人,也沒有規定必須分開進行,所以把人叫到一起問,也不存在問題。

        他之所以選擇老人來,冠冕堂皇的說辭就是這些老人見過蔡老山年輕時候的樣子,同時老成持重,證詞比較可靠。可是,多年的代理案件經驗讓他知道,老人因為年紀的問題,記憶力已經嚴重消退,除非是印象特別深的事情,否則很難想起來,而且更講面子,容易受到他人的心裡暗示而隨大流,這正是他希望的。

        等這些七老八十的老人顫巍巍的進來,拘謹地站在堂中,蕭家鼎威嚴的聲音道:「諸位,我今天奉康縣令之命前來調查你們村的蔡老山強暴柳家的女兒柳氏,你們說說你們知道的情況吧。」

        他一上來就定了基調,直接就肯定了蔡老山強暴柳氏,不過這句話沒有記錄在案,到時候衙門的人並不知道,而對於在場的人來說,則是一個強大的心裡暗示,讓他們不自覺地從這個角度去回憶了。

        果然,便有老者說這蔡老山不地道,他曾經看見過蔡老山強抱柳氏,還有的說看見蔡老山偷看柳氏河邊洗澡,又有人說看見蔡老山從柳氏家出來,柳氏在門口哭,等等。其實,這些事情或許是真的看見了,只不過陰差陽錯牽強附會。受到蕭家鼎的心裡暗示之後,這些老人們也就往那方面想了。於是加上了自己的推斷,就把本來很正常的事情說得充滿了桃色甚至**。

        蕭家鼎自然是把這些老人的描述加上推論記錄了下來,成了證明蔡老山企圖強暴柳氏的鐵證。

        接著,蕭家鼎又拿出了那副畫像給這些人辨認,這些人自然都沒有見過蘇芸霞。最重要的是,這些老人基本上都已經老眼昏花,哪裡看得清楚。蕭家鼎開場白就說了,很多人都說這畫像讓的人,跟蔡老山年輕的時候很相像,你們看看是不是?」

        這個暗示自然起到了引領的作用,而那畫像又沒有什麼特別不像的地方,於是乎,這些老人一個個都說是很像,真的很像。

        就這樣,正如蕭家鼎所預料的,他取到了自己希望了證據。

        蔡村正設宴款待蕭家鼎他們。因為下午還要急著辦案,所以蕭家鼎中午的時候沒有吃酒。匆匆吃了飯,便告辭帶著戴捕頭他們離開了苦柳村。

        下一個目標,自然是蘇老財家。

        戴捕頭去過蘇老財家傳訊,所以知道道路。一行人返回了益州城,來到了蘇老財家。門房看見來了衙門公差,趕緊讓到了客廳。同時讓人趕緊的向老爺通報。

        很快,蘇老財便來了。一個勁地點頭哈腰陪著笑臉。

        蕭家鼎大刺刺道:「把你的幾個妾氏都叫出來,我要問話!」

        蘇老財趕緊親自去叫人。

        蕭家鼎讓戴捕頭等捕快都到大門外警戒,文硯把筆墨紙硯準備好,研好墨,備好筆,然後也出去了。

        人很快到齊了。蘇老財一共有九個妻妾,元配武氏和五姨娘柳氏一個進了監獄一個被殺死了,便只有了七個。都老老實實站在蘇老財的身後。

        蕭家鼎道:「我今天是奉康縣令之命,來調查蘇芸霞狀告嫡母案的。上午升堂的時候,突然有一個村民名叫蔡老山的,在公堂上說蘇芸霞並不是你們蘇家的人,而是他的女兒,是他在柳氏進蘇家之前的那個晚上,他強暴了柳氏所生。我們上午的時候已經去了蔡老山所在的村子苦柳村。當地村民證實,在柳氏進你們蘇家之前,蔡老山的確垂涎柳氏,也有過**柳氏的行為。我們拿了蘇芸霞的畫像給他們辨認,很多人都說挺像蔡老山年輕時候的樣子。這件事情還要詢問你們的意見,你們怎麼看啊?」

        這話一出,猶如油鍋裡澆了一瓢水,頓時便炸鍋了,有句話叫做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這裡有七個,那簡直就是進了養鴨場,唧唧喳喳說了起來。二姨娘一個勁往地上吐口水:「呸呸呸!我就說這個這個小娼婦不是個好東西!一看就是騷狐狸,什麼強暴?只怕是她自己找上門去的吧?她女兒也是個騷狐狸!我們蘇家規規矩矩的人家,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看著都不像!原來是她老娘跟人私通生的野種!我說嘛,難怪!呸呸呸!」

        四姨娘剛剛進門不久的時候蘇老財就娶了五姨娘柳氏,奪走了她的寵愛,在五姨娘生下女兒之前,蘇老財對武氏還是比較寵愛的,這四姨娘就一直懷恨在心,現在聽了蕭家鼎這麼說,頓時也跟著嚷嚷起來:「是啊!我看她女兒那狐媚的樣子,早就懷疑她不是我們蘇家的種了,跟你們說你們還不信,現在看,我說的沒錯吧?」

        七姨娘也道:「怎麼不信?我當時就說是了,我不是罵那柳氏,說她騷狐狸肯定沒少跟人私通,她的女兒,說不定就是個野種嗎?」

        八姨娘也道:「我就說嘛,我們老爺這麼不待見她,肯定是知道了她在外面偷人的事情,想不到還生下了一個女兒。這下好了,老爺替人家養了十多年的野種!這冤枉可大發了!」

        這時,三姨娘說話,她是比較本份的人,皺眉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相信柳氏她不是那種人,那芸霞肯定是老爺的孩子……」

        「胡說!」二姨娘咆哮道,指著三姨娘的鼻子:「你知道什麼?你整天貓在屋裡吃齋唸佛的,你怎麼知道那騷狐狸的事情?知道你跟她好,你是不是暗地裡與她偷野男人牽線搭橋啊?」

        馬上,四姨娘、七姨娘等人都幫腔說話,呵斥三姨娘。

        那三姨娘跟五姨娘柳氏關係一般,只是比較同情她的遭遇,所以想說幾句公道話,沒有想到被二姨娘扣上這樣一頂帽子,哪裡還敢再說,趕緊閉嘴了。

        六姨娘跟柳氏關係也比較好,看見三姨娘說公道話,卻被二姨娘領頭圍攻,也低頭不語。最小的九姨娘是剛剛進門沒多久,正受寵,當時飽受大夫人欺辱的五姨娘對她沒有任何威脅,所以事不關己的看熱鬧。

        蕭家鼎不動聲色地記錄著,他只記那些說蘇芸霞不是蘇家的孩子的話,對相反的三姨娘的話卻不記。

        這就叫我的毛筆我做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1 21:55
第84章 畫舫村姑
       
       
    蘇老財今天上午過堂,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就一直在心裡琢磨那蔡老山的話。這之前,他對蘇芸霞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是從來沒有懷疑過的。可是今天蕭家鼎說的柳氏原先的苦柳村的村民說那蔡老山垂涎柳氏,曾她,又說村裡人都說蘇芸霞長得像年輕時的蔡老山,他心裡就犯嘀咕了。

    儘管蘇老財在柳氏生下了一個女兒之後,就失去了對她的興趣,放任甚至縱容元配妻子和其他妾室欺辱生性柔弱的柳氏,直到元配將她殺死,他都只是想悄悄埋了了事,可是現在聽說柳氏在這之前,曾經被那蔡老山強暴,他心裡便像打翻了五味瓶,有一種被戴了綠帽子的憤恨。可是細細琢磨,又覺得女兒不是自己的這事情不太可能。

    蕭家鼎在有選擇地記錄那些姨娘的話的時候,也一直偷眼觀察蘇老財的表情,知道他還是有些懷疑這件事情。那些姨娘的證詞他已經記得差不多了,便問蘇老財道:「你納柳氏進門之後,柳氏多久生下蘇芸霞的?」

    這個問題其實蕭家鼎已經瞭解清楚了,蘇芸霞是柳氏進門之後十個月後生下的。這樣就能跟蔡老山所說的強暴柳氏致使她懷孕的時間吻合,他故意這麼問,只是想把這個作為一個證據固定下來,以便作為證據使用。

    果然,蘇老財說的是:「她是五月進門的,次年的三月生的女兒。正好……十個月。」

    他剛剛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對勁,臉色有些難看。」

    二姨娘馬上說道:「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了,很多人進門之後一兩年都沒有懷孕,她倒厲害,一下子就懷上了,哈哈,原來是帶了一個野種進門的。哈哈哈。」

    這句話讓蘇老財很是難堪,他狠狠瞪了二姨娘一眼,可二姨娘一點都不怵,雙手叉腰,道:「怎麼?老爺,我說到你痛處了?本來就是嘛!」

    看樣子,這位蘇老財老爺在眾位妻妾中並沒有太威嚴,所以她們都不怎麼怕她。

    四姨娘也跟著說:「我可是過門了整整兩年才懷上的。她怎麼就一來就懷上了?不可能嘛!除了帶著野種進門,還有別的可能嗎?」

    蘇老財諾諾道:「可是……,圓房那天,她可是真的見紅了的,墊著的手絹,都是落紅啊……」

    這是非常厲害的一個相反證據,不過,蕭家鼎早就想到了這個該怎麼辦。立即接過來說:「不見紅,並不見得就不是處女,可是見了紅,卻未必就一定是處女,女人嘛,要想那裡落紅,方法很多,隨便弄一個傷口,還沒有好,就圓房,那也一樣會落紅的!」

    這一句話無異於給了二姨娘她們以鼓勵,立即隨聲附和。七姨娘說:「就是嘛!老爺你不記得了?那一次老爺你非要玩新花樣,結果把我下面弄傷了。過了兩天,都以為已經好了,老爺又要做,結果就出血了,好多呢!」

    蘇老財很是尷尬,的確有這件事。不過,要說是別人有這種心眼他相信,可是生性善良柔弱的柳兒,他不太相信會想到這樣的招數來。

    二姨娘道:「我聽說,有些蕩婦,成親之前跟人私通,破了身子,為了掩飾,就故意在成親的晚上使勁的灌丈夫的酒,讓丈夫喝個半醉,然後又把燈都吹滅,說害羞,等到辦事的時候就故意喊痛,暗地裡悄悄用一張事先灑了鮮血的手絹換了乾淨的手絹,這樣的伎倆多了去了!五姨娘這淫婦,一定也是動了手腳的!老爺,你不記得了嗎?那天你就喝了好多酒,是扶著進去的,只怕便看不清她偷換了手絹吧?」

    蘇老財那天還真的是喝醉了,怎麼行房的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完事之後就呼呼大睡,第二天才發現手絹上有落紅。當時並沒有多想,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有點說不清楚。

    二姨娘又接著說:「老爺,這柳氏的姦夫都已經承認了,你還要為她找什麼理由呢?這樣的人要是不死,也必須掃地出門!」

    這一句話把蘇老財心中的恨意又喚醒了,陰著臉點點頭,道:「是!蘇芸霞這小雜種肯定是柳氏被那人強暴懷的野種!請衙門嚴懲姦夫蔡老山!至於蘇芸霞這野種!不是我蘇家人,以後不准再踏入我蘇家一步!」

    蕭家鼎馬上記錄了下來,然後,把筆錄讓他們簽字畫押。

    完成之後,蕭家鼎拿著筆錄,帶著戴捕頭他們離開了蘇老財的家回到了衙門。

    這時候,天已近黃昏了。

    等了衙門口,看見幾個人在門口東張西望的,見到蕭家鼎,立即面露喜色,跑了過來,拱手道:「蕭執衣!」

    蕭家鼎一看,是衙門戶房的那位姓魯的書吏,旁邊還有他那為上次來找過自己準備底價賣宅院給自己的花苑鄉鄉正魯德生。另外,旁邊還有一個胖子,滿臉是笑,卻不認識。此外,後面還跟著幾個僕從。

    跟他施禮的是魯書吏,蕭家鼎便板著臉還禮道:「有事嗎?」

    魯書吏訕訕道:「家叔和烏泰鄉兩河村的村正謝隆他們備下了薄酒,想請執衣賞光,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啊?」

    蕭家鼎本能的想一口回絕,可是看見這魯鄉正,立即就想起了黃錄事跟自己說過的修建錦江防洪堤的事情,因為這個魯鄉正正好便是修建錦江防洪堤一側的花苑鄉的鄉正!而這個什麼兩河村,正好位於已經被抓起來的劉鄉正的烏泰鄉境內,而且正好是在江邊一帶。自己不是要找他們商量買石山的事情嗎?當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來了枕頭!

    蕭家鼎立即換了一付笑臉,拱手道:「幸會幸會啊!別人請我喝酒,我很少有推辭的時候啊。」

    魯書吏他們看見蕭家鼎先前冷冷的神情,原本還以為這次又泡湯了,正琢磨怎麼勸說蕭家鼎,想不到他聽說吃酒,竟然馬上露出笑容,很痛快地答應了,不由大喜。相互看了一眼,都非常的高興。

    魯鄉正馬上賠笑道:「那咱們就走吧?」

    蕭家鼎道:「行啊!我正好酒蟲也上來了,正想找的地方吃酒解饞呢。恰好你們就來了。走吧!」

    三人非常高興地請蕭家鼎上了最好的一輛車輦,接著也上了其他車輦,驅車出發,前往浣花溪。

    縣衙距離浣花溪其實不遠,所以很快就到了。

    在碼頭下車之後,他們上了其中的一艘大船,船主似乎跟他們很熟,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

    讓蕭家鼎感到驚奇的是,畫舫上的花娘,並沒有別的畫舫上的花娘那種風塵味,而是一個個羞澀的村姑,打扮也完全是村姑模樣,不由有些驚訝。

    看見蕭家鼎這神情,魯鄉正笑了,道:「這艘畫舫,是謝村正的,他這人有心,因為今天要宴請蕭執衣,而蕭執衣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對那些歌姬花娘想必已經膩味了,只是可能少見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所以就把他家的部曲的美貌客女還有村裡有些姿色的請來,專門伺候蕭執衣你啊。嘿嘿嘿。」

    蕭家鼎不禁望了這謝村正一眼,心想這胖子到還動了一些腦子,他若是請了女子,反倒覺得不如這些山野村姑讓人新奇。看來此人有些心眼。便微笑點頭道:「謝村正,你不錯嘛,想出這樣的點子來。」

    謝村正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躬身賠笑道:「多謝執衣誇讚。」

    上了二樓,進了船艙,裡面有好幾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身子剛剛發育,面露青澀,好奇而又害羞地打量著蕭家鼎。全然沒有歌姬的那種見人自然熟。

    蕭家鼎朝她們微微點頭,在魯鄉正和謝村正的恭請之下,在正中的長坐榻上坐下。謝村正招手叫了一個少女過來,賠笑對蕭家鼎道:「讓她給執衣侍酒,可好?」

    蕭家鼎此前掃了這幾位村姑一眼,知道她們的相貌身材,這位少女是其中最好的,便微笑點頭:「行啊!」

    少女很是緊張地坐在蕭家鼎身邊,低著頭捻著衣角,這讓蕭家鼎想到了大牢裡的蘇芸霞那楚楚可憐的羞怯模樣,不由心中蕩起了陣陣的漣漪,道:「你叫什麼?」

    少女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馬上又垂下了眼簾,低聲道:「嫩竹。」

    蕭家鼎微微一愣,這名字又讓他想起了黃岩村的那個害羞的小姑娘雛菊,兩人性格差不多,都是羞答答的,而且名字也類似,一個叫雛菊,一個叫嫩竹,有意思。

    眼看蕭家鼎嘴角露出微笑,謝村正大喜,知道選對了人,趕緊的道:「嫩竹,還不趕緊的給蕭爺斟酒!」

    嫩竹啊了一聲,馬上拿起蕭家鼎几案上的酒杯,起身要去場中的大酒樽裡杓酒,她走得急了,在几案上絆了一下,便把几案上的瓜果碗盞都弄翻了,滾了一地。

    嫩竹見自己闖了禍,不由嚇得花容失色,驚恐地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5-31 23:4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 16:30
第85章 石山荒坡
   
    生怕因此熱惹了蕭家鼎不高興。沒有想到蕭家鼎哈哈大笑,說:「慢著點,我雖然酒蟲上來了,可是還沒有太著急著喝酒啊。呵呵呵呵。」

    那幾個少女趕緊的過來幫忙撿地上的瓜果,在胸前衣襟上擦了擦,又放在了蕭家鼎面前的果盤裡。

    蕭家鼎笑得更歡了。

    嫩竹杓了一杯酒,小心回來,放在了蕭家鼎的面前,紅著臉說:「對不起,蕭爺……」

    「沒事!你也杓酒啊。」

    嫩竹又給自己杓了一杯酒,回來坐在蕭家鼎身邊,感激地瞧著他笑了笑,又低下頭。

    看著這小插曲過去了,謝村正和魯鄉正這才放心,趕緊的吩咐廚房上菜!兩人分別坐在蕭家鼎的兩側下手坐榻上,魯書吏則坐在最末。謝村正招呼三個村姑分別坐在了三人的身邊侍酒。

    很快,菜餚送了上來。倒也算得精緻,上蕭家鼎很滿意的是,其中不乏他喜歡吃的山雞、野豬肉、螞蚱等等野味,便興致勃勃吃了起來。謝村正和魯鄉正見他喜歡,更是高興。等他吃了一會,便開始敬酒。這酒也算不錯,是益州當地的燒春酒,算得上高檔酒了。

    蕭家鼎為了等會好說話,便是來者不拒,酒到杯乾。很快,那一大酒樽的燒春酒,便去了一大半了,三人都已經有了醉意。而三個女孩子喝得要少一些,卻也紅霞滿腮,不停吃吃笑。

    蕭家鼎知道他們請自己吃飯肯定有事,而自己正好也有事情找他們辦,這樣要搶在他們之前把事情說了,免得他們先說。那自己的事情反倒成了交換似的,就不聽了。當下瞇著醉眼望著謝村正和魯鄉正,道:「兩位,外夜色闌珊,很是愜意。咱們三人何不到船頭觀賞一下夜景呢?」

    兩人趕緊答應,起身提著酒壺跟著蕭家鼎出了艙門。

    魯書吏知道他們要說事情,自然不會跟著,那些少女也知趣,沒有跟出去。

    三人來到船頭,蕭家鼎望著夜色。道:「你們都是村裡的鄉紳,家裡有不少田土吧?」

    兩人忙賠笑道:「是有一些,呵呵。」

    蕭家鼎又道:「我對田土不瞭解,但是很好奇,對了,這荒坡、石山。應該比農田要便宜一些吧?」

    魯鄉正和謝村正相視而笑,道:「那便宜可不止一些啊,不能同日而語的。」

    「哦?有多大的差距呢?」

    「荒坡嘛,只能種種樹,又不能種田,一大塊荒坡,充其量只能相當於同樣方圓的田地的一成的價錢吧。至於石山。要是地段不好,那就更便宜了,百中取一就不得了了。」

    蕭家鼎心中大定,這麼說買兩岸石山、荒坡應該不用花太多的錢。但是他必須搞清楚具體的價錢,又問道:「錦江兩岸的石山和荒坡,全部買下來,你們覺得,大概值多少錢?」

    兩人都有些喝醉了,也沒有細想蕭家鼎問這話的含義,魯鄉正道:「這個不值錢的。全部都買下來,最多一百貫不得了了!這還是因為兩邊荒坡上有不少樹木的緣故。若是沒有樹木,只怕還要便宜些。」

    謝村正忙點頭贊同,道:「要是好好跟地主商量,這價錢還能往下降。我估計,最多八十貫也能全部買下來。」

    八十貫,也就是人民幣四十萬元,加上山坡上的樹木,蕭家鼎覺得這個價格是可以接收的。便微笑道:「那些荒坡、石山的主人願意賣嗎?」

    「哪有什麼不願意的,這種地方,能賣掉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誰願意捧在手裡。賣掉換了錢,買良田很快連本帶利都賺回來了。」

    蕭家鼎微笑,道:「那好,那就麻煩兩位幫我把你們鄉村的錦江兩岸的全部荒坡和石山替我買下來,可以嗎?」

    魯鄉正和謝村正愣了一下,魯鄉正賠笑道:「蕭執衣是要買石山打石料賺錢吧?嘿嘿,這錦江兩岸石頭山不值錢啊,距離城裡又比較遠,實在不是打造石料的好地方,要是執衣想辦石場,倒是有比這些地方更好的,我們可以幫執衣物色,一定讓執衣滿意。」

    蕭家鼎搖搖頭,道:「我買錦江兩岸的石山,是為了在兩岸雕刻一些佛像,以便鎮住錦江洪水,造福當地百姓啊。荒坡嘛,買下來種藥材的。」

    二人一聽,頓時也就釋然了,忙拊掌讚歎:「原來是這樣,既然是雕刻,也用不著執衣費神,我們來辦就是了。荒坡我們幫蕭執衣買,至於石山,就別買了,不就是雕刻佛像嗎?讓我們來辦就是了。」

    蕭家鼎又搖頭道:「不行,這是我的夙願,我要親自來辦,而且,我要買下這些石山,在我的地方雕刻佛像,那才心誠。——實話說罷,給當地百姓造福,雖然是實話,但主要還是為了我自己,聽說誰雕刻的佛像,最保佑誰,你們雕刻的,如何保佑我啊?」

    兩人有些惶恐地賠笑,道:「那是那是,那好,那我們就幫執衣買下兩岸所有荒坡、石山就是。」

    蕭家鼎道:「價錢就按照剛才你們說的八十貫,你們幫我好好跟那些地主商量。」

    魯鄉正和謝村正相互看了一眼,忙道:「這個不用這麼高,就……,就二十貫好了,這麼多錢完全可以買下來了。」

    蕭家鼎臉色一寒,道:「我之所以剛才沒有直接說買荒山、石山的事情,而是問你們的價錢,就是不想佔這個便宜!該多少就是多少。你們能幫我用這個價格買下,我就已經很感謝了,不需要貼錢給我好處!我不想給人落下把柄!明白了嗎?我也不缺這點錢!」

    兩人本意的確是想用低價賣給蕭家鼎來行賄,但是沒有想到蕭家鼎先把價格問清楚了,自己的用意也就不能實現。上次想用低價宅院向蕭家鼎行賄,已經被蕭家鼎斷然拒絕,而且還被訓斥了一頓,這讓魯鄉正記憶猶新,不敢再重蹈覆轍,心想看來要巴結這位,不能用給錢這樣赤裸裸的手段,得換一些花樣。要是能把這件事情辦好,那也是討好的辦法之一。

    於是,兩人都連聲答應,說就按八十貫的價錢,盡快幫蕭家鼎買下這些荒山、石山。

    蕭家鼎說完了正事,眼見他們準備說他們的事情,他不想把兩件事情連在一起,免得給人一種交易的感覺,便道:「回去吧!」說罷,也不顧他們兩人,自己徑直回到了屋裡。魯鄉正兩人只好跟了進來。

    坐下之後,魯鄉正道:「光是這樣喝酒也沒有多少意思,要不,讓咱們村裡的這些姑娘們唱幾首山歌助助興?」

    蕭家鼎微笑點頭:「好啊!聽慣了詩詞歌賦,聽聽山歌,倒也清爽。」

    魯鄉正道:「要說山歌,執衣你身邊的這位嫩竹姑娘,還有她的姐姐,兩人可是村裡唱得最好的。」

    「哦?是嗎?」蕭家鼎望向嫩竹,「你姐姐呢?」

    嫩竹紅著臉指了指站在牆邊的一位少女:「喏,在那裡呢!」

    蕭家鼎轉頭望去,果然,見一位少女長得跟嫩竹到有幾分相像,比嫩竹年紀稍大一兩歲。便問道:「你叫什麼?」

    那少女倒是比嫩竹要大方一些,沒有那麼羞澀,上前福禮道:「小女子雲雁,拜見蕭爺!」

    「嗯,那就唱吧!」

    魯鄉正笑嘻嘻道:「執衣,山歌最好玩的是對唱,一男一女唱那才有味道。要不,執衣跟她們來一個?」

    蕭家鼎哈哈大笑,道:「要說賦詩,我倒是也懂一些,可是要說唱山歌,我可是一竅不通啊!」

    魯鄉正道:「這個容易,你旁邊的嫩竹便是好手,讓她幫著你,這山歌的腔調是固定的,很快就會,只是要隨即應變對答。這個最講究。她先幫你唱。你很快就會了!」

    「行啊!」蕭家鼎臉皮夠厚,又喝得半醉,便笑道。

    嫩竹見蕭家鼎答應了,先仰臉對姐姐雲雁道:「姐姐,我可是幫著蕭爺這邊啊。你先來!」

    雲雁莞爾一笑,唱了起來,聲音清脆嘹亮:

    一頭線來一頭針,

    針是重來線是輕。

    哥是鋼針不引線,

    叫妹後頭怎樣跟?

    蕭家鼎馬上鼓掌叫好,其他人也跟著鼓掌。嫩竹微笑,回唱道:

    青籐纏樹往上鑽,

    鳥愛山林就進山。

    世間只有船泊岸,

    哪曾見過岸泊船?

    蕭家鼎再次鼓掌叫好,這次叫好帶有驚歎的意思。心想這個嫩竹不簡單啊,對方說應該男的先唱女的跟,可是嫩竹卻以籐纏樹、船靠岸這樣的比喻,來說明蕭家鼎大樹是岸,自然是要等著對方來主動巴結。這就非常符合蕭家鼎的身份。由此可見,這女子還有非常的機靈的。

    接下來,雙方你來我往唱了幾首,只聽那雲雁紅撲撲的俏臉望著蕭家鼎,輕聲唱道:

    月兒彎彎掛山崗,

    山歌雖美沉了江。

    情哥要是喜歡我,

    一網打起跟到唱。

    她剛剛唱完,頓時便響起了一陣的哄笑,那幾個少女都瞧著蕭家鼎。蕭家鼎身邊的嫩竹也笑嘻嘻瞧著蕭家鼎,道:「姐姐這首山歌點明了要你親自回,我可沒有辦法幫你回了,你自己回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6-1 22:4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 21:27
第86章 互相幫忙
       
       
    蕭家鼎也聽出來了,這首歌其實是表達了愛慕想跟對方好的意思。他也知道山歌的情愛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是真的就對自己有那種意思。聽說要自己親自唱,他支吾道:「這個,我不會啊。」

    魯鄉正討好道:「聽說蕭家鼎以詩會友,連益州第一才子都打敗了,還能七步成詩,益州城早就傳遍了,山歌還能難倒蕭執衣嗎?」

    謝村正也道:「是啊,這首歌是云雁姑娘唱給你的,得有你自己回,嫩竹是不能幫忙的。」

    嫩竹也道:「是啊,蕭爺,姐姐問你對她有沒有情義,你心裡怎麼的就怎麼回。」

    一聽這話,蕭家鼎心中一動,想起了唐朝詩人劉禹錫的那首著名的《竹枝詞》,也不多想,便開口唱道:

    楊柳青青江水平,

    聞妹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

    道是無晴還有晴。

    他只是把其中的「郎」字改成了妹字,這個竹枝詞本來就是蜀地的民歌曲調,是劉禹錫在蜀地當刺史時,模擬當地情歌曲調和風格寫的,與山歌並沒有什麼明顯不同,聽著通俗易懂。而山歌曲調基本上是固定的,相對比較簡單,剛才蕭家鼎已經聽會了,唱得雖然有些黃腔黃調的,但是在一旁嫩竹的幫腔下,卻還是唱了下來。特別是最後那流傳千古的一句「道是無晴還有晴」,諧聲雙關語,正好絕妙應對了對方拋出的情絲。

    於是乎,場中叫好聲一片。那云雁想不到蕭家鼎竟然當成唱出這樣絕妙的一首山歌,不由得一時呆了,竟然忘了還歌。嫩竹馬上笑嘻嘻起來,端了一大碗酒過去說:「嘻嘻,姐姐,你答不上來了!喝酒!」

    云雁倒也乾脆,接過來一口喝乾了。

    嫩竹又道:「聽見了嗎?蕭爺說了,說蕭爺對你沒有情意,卻又是有情意的!嘻嘻嘻嘻!」

    云雁頓時羞紅了臉,也不顧別的,便追打嫩竹:「你這死丫頭!」嫩竹笑嘻嘻跑著,這些村姑本來就年紀輕不懂事,又喝酒了,特別是蕭家鼎和藹可親,還跟著她們一起唱山歌,也就把先前的害怕和羞澀拋開了,在蕭家鼎面前也打鬧了起來。

    謝村正忙大聲喝止,蕭家鼎卻哈哈笑著擺手說不必。

    見蕭家鼎這樣和藹,那云雁便大膽起來,過來拉著蕭家鼎的手說:「來!咱們起來跳舞!」

    跳舞?蕭家鼎愣了一下,三步還是四步?又覺得不對,古代哪裡有這些現代舞?便起身跟著過去,嫩竹拉著他的另一隻手,其他的少女也拉起手圍成了一個圈,開始載歌載舞。蕭家鼎馬上明白了,這類似於現代的那種篝火舞,舞蹈動作比較固定,很快就能學會。

    跟著這群美麗動人的姑娘跳舞嬉鬧,蕭家鼎很是新奇,跳得也很是帶勁。一直鬧到了深夜,酒宴這才結束。

    魯鄉正低聲對蕭家鼎道:「蕭執衣,謝村正說,讓云雁和嫩竹今晚伺候你好嗎?她們兩都是黃花大閨女!」

    蕭家鼎立即知道,這位謝村正跟當初黃岩村的那位一樣,肯定是跟這些姑娘的家人許了重金幫自己買人家的青春,趕緊搖頭道:「不用了!」他看見了一眼俏臉紅撲撲的兩個女孩子很期待第望著自己,覺得兩個女孩都挺不錯的,正好自己身邊卻使喚的人,便道:「我正在修建宅院,還缺一些打理家務的保姆,要是她們願意,可以來我那裡做事。」

    「保姆……?」

    這個詞太現代了,魯鄉正他們自然不知道。

    蕭家鼎也是喝醉了,脫口而出的,便一拍腦門,說:「就是幫我照顧宅院,但是不是婢女,她們來去自由,願意在我那裡做事的,月例錢每個月一千文,包吃包住。工作就是打掃衛生,洗衣做飯啥的,照顧我就行了!不過不是那種照顧啊!就照顧我的生活……」

    蕭家鼎這麼說,也是因為有底氣,雖然自己現在沒有多少錢,但是臨街商舖正在修,辣椒馬上準備種,再加上錦江防洪堤兩岸石山、黃坡出售材料賺取的錢,這三個都是大財路。前面兩個,雖然現在一下子還看不到效益,但是後面這個,四月一到,工程開工,馬上就能賺錢!而宅院按照計劃,要在六月份才能完工,所以他也不擔心沒有錢支付兩個保姆的工資。蕭家鼎自覺開出的條件是有吸引力的。要知道,當時的唐朝縣衙書吏,一個月也就六七百文,這些村姑在山村裡如何能有這麼多的錢?一年也賺不到啊。

    魯鄉正和謝村正還沒有搞清楚蕭家鼎嘴裡所說的保姆是怎麼樣的一種人,聽了蕭家鼎翻來覆去解釋了好半天,這才聽懂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謝村正忙道:「原來執衣缺婢女啊,那好辦,我把她們幾個送給執衣就是了。」

    蕭家鼎微微一愣:「你送我?她們是……?」

    「她們是小人家的客女。」謝村正賠笑道。

    聽她這麼一說,蕭家鼎立即就明白了。唐朝的賤民分為兩種,最低一種是奴婢,介乎於良民與奴婢之間的,叫著部曲,從法律層面上:「部曲,謂私家所有。」也就是說,總體上,部曲跟奴婢一樣,都是主人的私有財產,但是,相對奴婢又有更多的自由,地位要高一些,可以有自己的私有財產,主要是跟替主人耕種田地。主人可以把自己所有的部曲轉讓給其他人,也可以放為良。這個需要家主出具書面的契約並報衙門備案才有效。

    而所謂客女,就是部曲的女兒。也就是說嫩竹、云雁這幾個少女,其實是謝村正家所擁有的部曲的女兒,他當然就有處分權。

    蕭家鼎一拍腦門,道:「原來這樣。」

    謝村正馬上道:「明人,小人就把她們和她們幾個的契約送到執衣的府上來,你看行嗎?」

    蕭家鼎搖頭道:「我暫時還不要這麼多。」

    「那暫時讓云雁和嫩竹她們兩個過來伺候您?」

    蕭家鼎想了想,自己現在住的地方也沒有人打掃,是該找個保姆了。便道:「行啊,要多少錢?」

    「不不!不要錢,執衣,小人能孝敬您,那是小人的福氣了。」

    「不要錢那我不要!」

    蕭家鼎轉身要往外走。謝村正趕緊搶步上前,賠笑道:「好好,既然執衣要給錢,那好,那那就按照一位兩貫,可好??——市場價就是這個價,我不敢騙執衣你。明日執衣可以問問,要是我說低了,我是王八蛋!」

    要是旁邊一個不之情的人聽了,肯定會莫名其妙,——人家都是怕買家覺得開價高了,所以發誓,這位謝村正,卻是怕蕭家鼎覺得開價低了。因為先前買石山和荒坡的事情讓他知道,蕭家鼎不想貪他們的便宜,要是故意說少了,他知道了,只怕會節外生枝,反而不妙。所以強調了說的是實話。

    一旁的魯鄉正也幫腔說他沒有說假話。

    兩貫錢相當於人民幣一萬元,這個價格買下兩個丫鬟,倒也合適。蕭家鼎點點頭:「行啊!明天送她們過來,我給你錢。」

    「好的!」謝村正忙答應了,望向魯鄉正。

    魯鄉正馬上會意,對蕭家鼎道:「小的還有一件小事,跟執衣商量。」

    蕭家鼎當然知道他們不會平白無故地搞這場的,瞧著他,沒有說話。

    魯鄉正對云雁他們說:「你們先下去!」

    眾女忙出了了艙門,魯書吏也跟著出去了。謝村正也走到艙門口站著。

    魯鄉正這才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賠笑對蕭家鼎道:「烏泰鄉的劉鄉正犯案被抓了,也就沒有了鄉正。這位謝村正是為人正直,是多年的村正了,他倒是想能當這個鄉正。知道您是康縣令面前的大紅人,能不能幫忙說一句話?他這個人還是蠻懂事的。已經在下面備了一箱子的銅錢,等會給執衣你放在馬車了。買兩個客女的錢,到時候從裡面扣除。你看可以嗎?」

    蕭家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招手把門口的謝村正叫了過來,低聲道:「我說的話希望你們倆記住!」

    兩人趕緊點頭。

    蕭家鼎道:「第一、不要給我送錢,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都不要!聽明白了嗎?」

    兩人不知道蕭家鼎是什麼意思,惶恐地相互望了一眼,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蕭家鼎瞧著謝村正,接著說:「第二、我可以幫你說這件事情,但是,我只是個執衣,說話不算數,所以行不行我不能保證……」

    「這個我們知道……」謝村正忙道。

    蕭家鼎仗著酒勁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大聲道:「閉嘴!我說話的時候,不准插嘴!」

    謝村正趕緊點頭,不敢再說一句。

    蕭家鼎道:「這樣好了!我幫你們說這件事情,你們幫我買你們地段的錦江兩岸的石山和荒坡。——石山、荒坡不是你們的,你們說了可能不算,這讓誰當鄉正,我說了也不算,得康縣令說了才算。所以,咱們這兩件事情,都不是職務,只能是相互幫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至於兩個小姑娘的錢,那是一定要給的!——答應,就這麼辦,不答應,就當我今晚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來過!」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6-1 22:4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 16:23
第87章 搬家

    謝村正惶恐地望著魯鄉正,魯鄉正衝他使了一個眼色,忙不迭答應道:「行啊!我們聽從執衣的安排。」

    謝村正也趕緊點頭:「好好!我們聽從執衣的。」

    「那就好!」他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道:「咱們以後都是自家兄弟了,你們當鄉正,我也以後辦事也方便嘛!」

    蕭家鼎的確這樣想的,中國社會,自古以來,都是一個非常注重關係的社會,各種各樣的關係,不管是在官場,還是在商場,既使是在普通的生活中,都充斥著各種的關係,既使是正常的辦事,有關係也比沒有關係好辦得多!蕭家鼎深知這一點。他想,自己既然進入官場,那各種各樣的關係都是需要的。鄉正可是一鄉之主,要是能把這兩個鄉正拉攏成為自己的人,以後工作辦事就要方便得多。

    兩人被蕭家鼎這麼一排,全身都輕飄飄起來,趕緊抱拳道:「大哥,以後有甚麼吩咐,小弟一定堅決照辦!」

    「很好!」

    蕭家鼎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出門。

    雲雁他們站在樓梯邊等著的。謝村正趕緊對雲雁和嫩竹使了一個眼色,二女趕緊上前,一邊一個,小心地攙扶著蕭家鼎上了踏板,慢慢下船。

    然後,謝村正吩咐二女跟蕭家鼎一輛馬車,他們跟在後面,送蕭家鼎回衙門。

    到了衙門口,眼看蕭家鼎步履有些闌珊,謝村正忙道:「大哥,便讓她們兩個送你進去休息吧?反正明天來也是來,今天就留在你這裡好了。」

    蕭家鼎想想也是,今天辦成了錦江防洪堤兩岸石山、荒坡的事情。他很高興,加上幾個可愛的山村女孩的山歌,更讓他高興,所以多喝了幾杯,也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有人照顧當然最好。便點頭答應了。

    在二女的攙扶下,蕭家鼎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屋裡有多餘的被褥,卻只有一張床,二女說不用管,她們打地鋪。兩人幫蕭家鼎脫了鞋襪衣服,只剩下中衣。攙扶他上床,蓋好被子。兩人才在旁邊的空地上鋪了地鋪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上,蕭家鼎早早的就醒了,天才濛濛亮,他睜眼看了看,發現床下的空地的地鋪上。相擁躺著兩個清純美麗的少女,和衣而臥。格外的清醒,這才想起是自己剛剛買下的雲雁和嫩竹兩個丫鬟。

    他輕輕地起身,怕驚動了她們,可是他剛剛起來,二女幾乎是同時便醒了過來,哎呀叫了一聲。紅著臉瞧了蕭家鼎一眼,相互埋怨怎麼睡得這麼死,天亮了還沒有起床。蕭家鼎道:「沒事,昨晚上你們喝醉了,所以貪睡了一會,也沒有什麼的。」

    二女趕緊起來,一個整理地鋪,一個去打水服侍蕭家鼎洗漱。

    洗漱完畢,蕭家鼎說:「我這裡什麼都沒有,宅院還要幾個月才能修好。這樣吧,咱們搬家!去一個新家!」

    蕭家鼎想到了癡梅。

    唐臨已經說得很明白,他讓癡梅作為蕭家鼎的侍妾,並擔任他的賢內助,幫他料理家財。既然唐臨都這麼說了,那自己也要是還跟癡梅分生,那只怕唐臨會不高興,覺得自己不懂事,把他了話當耳旁風。那可麻煩了,再說了,自己也真的希望能有一個家。癡梅目前買下的那個宅院還是不錯的,暫時住在她那裡,等到自己的宅院修好了,再一起搬過去。

    於是,蕭家鼎帶著二女,除了衙門,來到了癡梅的宅院。

    癡梅已經起來了,正在對鏡梳妝,聽說蕭家鼎來了,不僅喜出望外,趕緊的迎了出來。看見蕭家鼎帶著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有些奇怪地望著他。

    蕭家鼎對癡梅道:「她們兩個,是我新買的客女,當丫鬟用的。很不錯的兩個丫頭。」

    接著,蕭家鼎又對二女介紹癡梅道:「這位是……,嗯……」

    他還真的不知道該人二女怎麼叫癡梅。

    癡梅趕緊接過話,微笑道:「我叫癡梅,你們叫我姐姐好了。」

    因為唐臨已經說了,癡梅最多只能作蕭家鼎的侍妾,不能作他的妻子。而在他娶妻之前,是不可能先納妾的,所以,就不能叫姨娘或者奶奶,這也是癡梅聰明的地方。

    癡梅看得出來,蕭家鼎對這兩個女兒很親暱,說明關係不錯,而她們的身份又是客女不是婢女,地位要高一些,心裡便打定主意,不把她們當做丫鬟看待,而是當成妹妹一樣,這樣更能討得蕭家鼎的歡心。便上前親熱地拉著兩人的手道:「兩位妹妹,長得真俊俏,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二女本來以為癡梅是蕭家鼎的夫人,兩人惶恐地準備下跪拜見女主的,想不到會是這樣,結結巴巴地回答了,紅著臉望著蕭家鼎。

    蕭家鼎其實是很討厭看不起窮苦人的人的,當初跟黃詩筠和湯榮軒結怨,主要就是這個原因。所以,癡梅這樣對二女,蕭家鼎臉上浮現出了滿意的笑容。

    幾個人一起進了屋裡,蕭家鼎對癡梅道:「今天起,我正式搬到你這裡來住,可以嗎?」

    癡梅大喜,顧不得二女在一旁,撲上去便抱住了他:「真的?你不哄我?」

    蕭家鼎扶住她的翹臀,道:「當然是真的,不歡迎?」

    「怎麼會呢,這本來就應該是你的家!」癡梅歡喜的俏臉猶如梅花綻放。

    「我只住幾個月,等我的宅院修好了,咱們就搬過去!」

    癡梅一聽他說「咱們」,顯然包括了自己,更是歡喜,忙不迭的點頭:「太好了!」

    蕭家鼎道:「有沒有早點啊?我餓了!」

    「我馬上讓曉梅去買!」她贖身出來,只帶了一個貼身的丫鬟叫曉梅,兩人都不會做飯,又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廚子,吃飯都是在外面餐館買。

    雲雁和嫩竹同時道:「我們來做吧!」

    蕭家鼎有些奇怪,問了之後才知道,她們兩個的父母便是謝村正家的大廚,負責一家人的飲食的。兩人從小跟父母學,自然學會了一手好廚藝。不由大喜,道:「那好,那以後我們家的大廚,就是你們兩個!」

    二女忙答應了。癡梅也很高興,但是歉意地道:「因為我們不會做飯,所以家裡柴米油鹽啥都沒有。得等買了再做。」

    於是,先讓曉梅去買來幾個人的早點,蕭家鼎和癡梅坐下之後,見雲雁她們兩個卻站著,便讓她們也坐下一起吃,二女卻怎麼都不肯。說等他們吃完了再吃。蕭家鼎也知道作罷。

    吃過早飯,蕭家鼎也差不多到了上衙的時候。蕭家鼎便出門去衙門,癡梅她們一直送到門外。

    到了衙門,蕭家鼎來到簽押房,書僮文硯在打掃衛生。康縣令還沒有來。他便整理了一下昨天收集到的證據,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等了一會,康縣令終於來了。看見蕭家鼎,稍稍有些詫異:「你不是去查案去了嗎?」

    「已經查清楚了。」

    「哦?這麼快啊?進來說說!」

    蕭家鼎跟著康縣令進了裡屋,等康縣令在坐榻上坐下,蕭家鼎便道:「已經查清楚,那蘇芸霞果然是蔡老山的女兒,不是蘇老財的。這些是我收集到了證據。」當下,拿出自己收集到的所有證詞,放在了康縣令的面前。

    看完這些證詞,康縣令抹了抹額頭隱隱的冷汗,這又是一個錯案,雖然是因為出現了新證據,但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只怕不會這麼認為,要拿這個事情搞鬼,那自己可又麻煩了。

    康縣令沉吟半晌,道:「你做得很好,這個案子,這樣吧,我先帶你去州府衙門,咱們向鐘法曹作個匯報,畢竟是死刑案件,咱們要是直接作出無罪判決,而上頭又不知道,怕會有誤解啊。還是通通氣。」

    「好的!」蕭家鼎也是這樣想的。這種事情必須得到上面的支持,才能辦好,另外,自己糾正了一個錯案,要是讓唐臨知道了,應該會很高興的。他上次就已經說了,要自己把案件辦好,辦出色。

    蕭家鼎抱著全案卷宗,帶著法條《永徽律》,跟著康縣令乘車輦來到了西城益州府衙。稟報了來意,府衙法曹鐘世榮和州府司法參軍事顧金坤在議事堂會見了他們。

    這是蕭家鼎第一次見到鐘法曹,自從他上次為掙到打點路子進衙門的錢,不得不在翠玉樓前擺下擂台,搞以詩會友,意外跟益州第一才子,鐘法曹的兒子鐘文博鬥詩將其擊敗,而又知道這位鐘文博的父親竟然是州府的法曹之後,蕭家鼎心裡便多少有些揣揣,儘管自己現在有唐臨作後盾,對方未必敢對自己下手,不過,要抓自己痛腳給自己穿小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特別是在康縣令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鐘法曹明顯的很是注意地盯了自己好幾眼。這說明他完全知道其中的情況,所以,必須打點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匯報由康縣令親自進行。他陪著笑道:「鄙縣審理的蘇芸霞狀告嫡母案,情況有些變化,特意來向鐘法曹、顧司法做個請示。因為情況比較匆忙,所以這個案子可能會涉及到犯婦無罪的問題,必須及時處理,趕著來請示,也就沒有來得及準備書面材料。還請兩位大人見諒。如果有必要,我們回去之後馬上把書面呈文上報州府。」

    鐘法曹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瞧著他。這讓康縣令有些發毛。

    PS:簡簡單單求月票,認認真真碼爽文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6-2 17:3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 20:37
第88章 不懂法的上司

               
        咳嗽了兩聲,康縣令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始匯報:「犯婦武氏,系本縣商賈蘇老財的元配妻子,因與蘇老財五妾柳氏爭執,用剪刀將柳氏當場刺死。柳氏的親生女兒蘇芸霞,跑到縣衙狀告嫡母武氏殺人。本縣將武氏緝捕,經堂審,武氏對殺人之事供認不諱。已經依照刑律判了絞刑。犯婦蘇芸霞因為狀告嫡母,忤逆犯上,依律當處絞刑,故當即將其收監。在堂審時,卻出現了意外,死者柳氏娘家所在的苦柳村村民蔡老山,突然堂外替蘇芸霞喊冤。經笞責後堂訊,這蔡老山聲稱蘇芸霞不是蘇老財的女兒,而是他在柳氏被納妾之前,被其強暴後懷孕所生,懇求調查重審。卑職感到事情重大,便即退堂,著人調查。經查,有多名苦柳村證人證明蔡老山的確垂涎柳氏,並有輕薄的舉動。同時,也辨認出蘇芸霞跟年輕時的蔡老山很像。蘇老財及其幾個妾室也早就懷疑蘇芸霞不是蘇老財所生,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現在事情暴露,要求嚴懲蔡老山,並將蘇芸霞攆出家門。」

        說到這裡,康縣令偷眼看了看鐘法曹和顧司法,發現兩人頗感意外,而神情間,似乎並沒有不快,這才稍稍放心。接著道:「因為這個案子原先蘇芸霞是犯死罪,但是現在卻要改判無罪,情況重大,故此特意來請示。」

        鐘法曹眉頭一皺,望了一眼顧司法。顧司法會意,沉聲道:「既然是狀告嫡母,忤逆犯上,應當處死,又為了要判無罪?」

        一聽這話。蕭家鼎心中暗自嘆息,堂堂州府司法,那可是相當於省高級法分管刑事的副院長,既然問出這樣無知的法律問題,只能說明他對相應的刑律規定根本不熟悉。這也難怪。位居高位,具體的案件都是下面的書吏擬辦,他只需要簽字就可以了,搞不清的可以叫人上來查問。而現在突然遇到這樣一個法律問題,他不知道其中的規定,又不好叫書吏來問。本來他可以先不詢問,先把事情擱下,下來查問清楚之後再定奪,沒有想到他竟然當場問了出來,便這讓人知道了他不懂法的真實底細!

        這或許是因為他性子急,也或許是因為不怎麼懂法的審判官比比皆是。大家大哥不說二哥,也就習以為常了。蕭家鼎倒是希望是前者,要不然,在一群近乎法盲的審判官之間辦案,那才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康縣令也不懂刑律,雖然此前蕭家鼎已經跟他解釋過了其中相關的法律規定,可是他還是有些拿不準。便瞧了一眼蕭家鼎,賠笑對鐘法曹二人道:「這件案子是由卑職的執衣蕭家鼎負責查辦的,就讓他來給兩位大人稟報吧。」

        鐘法曹看了一眼蕭家鼎,嘴角露出了些須的微笑,道:「你就是唐司馬很推崇的那位才子啊?久仰你的大名了。你的詩詞很不錯,不少詩句已經在益州開始流傳。不得了,後生可畏啊!」

        蕭家鼎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題往下說,只是淡淡道:「鐘法曹過獎了,」接著。他翻開相關法條,直接進入正題:「我現在給兩位大人簡單匯報一下這個案子涉及的相關法律規定。——《永徽律》斗訟篇四十四條規定:『諸告祖父母、父母者,絞。(謂非緣坐之罪,及謀叛以上而故告者。下條准此)』——這就是說,除非是謀反、大逆和謀叛這樣要連作到自己的犯罪之外。其他的罪如果告發了,要處絞刑……」

        「對嘛!」顧司法大聲插話,「父為子天,有隱無犯嘛!怎麼能告自己的父母呢?這樣的人,忤逆不睦!還有,那個武氏,你們怎麼能判處死刑呢?她的女兒到衙門告狀,那就是相當於她自己自首嘛!自首是要免除刑罰的!應該釋放,怎麼還判了死罪?——我說啊,康縣令,你們少城縣的這些刑房書吏,這個法律很成問題啊!不懂裝懂!隨意亂判,這樣下去,是要出大問題的!」

        一聽顧司法上來就扣了這樣的一頂大帽子,康縣令緊張得臉都白了,他也搞不懂什麼子女狀告父母,等同父母自首,可以免除刑罰之類的規定,要是真是這樣,自己判處了武氏死罪,那不是一個天大的錯案嗎?立即緊張地望著蕭家鼎。

        聽了顧司法這番話,蕭家鼎心中苦笑,暗想,不懂裝懂的不是別人,正是你顧司法自己!如果不是你真的不懂法,就是你暗中有貓膩,那蘇老財可以來向自己行賄,難不成就不能向你顧司法行賄?蘇老財的目的就是要給武氏脫罪,這就一個理由,對於不懂法的人,這個還是光面堂皇的理由。而判處無罪的案子,根本不用上報,上邊也就不會知道,外人還以為真的應該是這樣,這才叫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要如果這位顧司法不懂法亂說,蕭家鼎到還可以勉強接受,但是要是知道法律規定,還故意這麼說,那就是典型的徇私枉法了!

        蕭家鼎等他說完,才不緊不慢道:「我先解釋一下武氏判處死罪的問題。沒錯,刑律是規定:『若於法得相容隱者,為首及相告言者,各聽從人身自首法』,也就是說,子女跟父母這樣必須相互隱瞞犯罪的人,如果子女告發了,等同於犯罪的父母自己去自首,同時,又規定『諸犯罪未發而自首者,原其罪』,也就是說,只要犯罪還沒有案發就自首了,可以免除其罪責……」

        「怎麼樣?我就說了嘛!」顧司法揚揚得意道,望向康縣令,「我說康縣令啊,這個案子是個錯案啊……」

        「顧司法!」鐘法曹打斷了顧司法的話,「你先聽蕭執衣把話說完!」

        「是是!」顧司法忙躬身道。

        鐘法曹的這個表現,沒有讓蕭家鼎心生感激,反倒讓他產生了警惕。他應該已經看出了自己對這個案子是胸有成竹,如果現在不讓自己說話,自己一定會向唐司馬稟報,如果唐司馬採信了他的意見,吩咐下來,他們還得照辦,那時候反而被動。他如果想到了這一點,才讓自己把話說完,應該就是一種謀定而後動的決定,要是這樣,這鐘法曹的城府只怕要比顧司法深!不可不防啊。

        蕭家鼎於是接著說道:「《永徽律》名例篇第三十七條規定:『其於人損、傷,(因犯殺、傷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仍從故殺、傷法。)』這就是說,對於故意傷害和故意殺人罪,如果是因為別的罪而引起的,只能免除起因的罪行,不能免除故意殺人或者故意傷害的罪。比如盜竊中被事主發現反抗抓捕而殺死對方的,自首可以免除盜竊罪,但是殺人罪不能免除。回到本案,犯婦武氏起因是跟柳氏爭執,並沒有相應罪名,所以不存在免除起因罪名的問題,而她的故意殺人罪,不管有沒有起因罪名,都不能因為自首而免刑。因此,我們才對其作出了死刑判決。這是有法律依據的。」

        聽了蕭家鼎這番話,康縣令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顧司法聽了愣了一下,似乎在自言自語嘟噥了一句:「有這個規定嗎……?」

        他沒有要自己手裡的《永徽律》去看,蕭家鼎自然也就不會主動把書送過去。

        顧司法看了一眼鐘法曹,鐘法曹依舊是面無表情,顧司法便對侍從道:「去把邢執衣叫來!」

        邢執衣?蕭家鼎心中一動,難道是縣衙那個被監察御史抓起來的鄧全盛的那個執衣邢旭忠?老書吏杜達隱曾經說過,此人精通刑律,為人也很精明,如果是他,那顧司法先前的這些說辭,應該就是他的主意。雖然不算很高明,但是卻很有欺騙性。

        那邢執衣應該就在等在外面候命,所以很快就進來了。果然便是鄧縣尉原來的執衣邢旭忠!

        邢旭忠上前施禮,站在了鐘法曹身邊。

        顧司法道:「康縣令,我已經決定把邢執衣調到我們府衙擔任我的執衣,你意下如何啊?」

        這邢旭忠在鄧全盛被抓之後就沒有來衙門上衙,沒有想到卻是被鐘法曹調走了,而且根本就沒有事先跟康縣令大招呼。說到底,這邢旭忠是縣衙的書吏,要調動到州府衙門,雖然不需要徵得縣衙縣令的同意,至少是要告知一聲的,結果一聲不吭就把人調走了,這讓康縣令的臉上有些不好看。不過,既然鐘法曹在場而沒有異議,這件事情肯定他也是清楚的,又何必去計較這個。康縣令訕訕道:「行啊,卑職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鐘法曹轉頭對邢旭忠道:「方才蕭執衣說,故意殺人,不能自首免刑,是這樣的嗎?」

        邢旭忠飛快地瞧了蕭家鼎一眼,蕭家鼎感覺到了他眼中的詫異。接著,邢旭忠又把眼神垂了下去,道:「武氏是無意中的過失殺人。」

        一聽這話,顧司法馬上就知道蕭家鼎說的沒錯,所以這邢旭忠轉開了話題,抓到了另一個問題。馬上道:「對啊!這武氏不是故意殺人,而是過失殺人,過失殺人是怎麼判的?」

        邢旭忠面無表情道:「刑律斗訟篇二十四條規定:『若妻毆、傷、殺妾,與夫毆、傷,殺妻同。過失殺者,各勿論。』就是說,妻子過失殺死小妾的,不論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3 13:05
第89章 據理力爭

    蕭家鼎看了邢旭忠一眼,微笑道:「邢執衣,你認定武氏是過失殺人,請問,你的依據是什麼?是案件的證據嗎?」

    邢旭忠在縣衙的時候,他是鄧縣尉的執衣,看過武氏殺死柳氏的案件的卷宗。邢旭忠感到想到蕭家鼎後面的話要說什麼,可是,他除了點頭,沒有別的選擇。因為他要是搖頭的話,一來跟事實相違背,二來他既然沒有看過卷宗,那就不掌握真實的案情,那他剛才說的認定武氏是過失殺人就是沒有依據的猜測。所以,權衡之下,他只能點頭。

    蕭家鼎接著道:「我也相信邢旭忠你看過這個案子的卷宗,因為這個案子報送到康縣令這裡的時候,鄧縣尉還沒有被監察御史緝捕,你也還是鄧全盛的執衣,鄧全盛在這個案子上簽署的意見,應該就是你審查之後的意見,對吧?鄧全盛是贊同刑房草擬的判詞,以故意殺人判處武氏死刑的。你那個時候是這種意見,為什麼到了州府當執衣,卻又成了過失殺人的意見了?」

    邢旭忠面無表情道:「我當時的意見本來是過失殺人,鄧全盛讓我按照故意殺人來寫,所以寫的意見是故意殺人。」

    蕭家鼎一愣,這明顯是假話,鄧全盛根本不懂法,全靠這邢旭忠,某種意義上說,他邢旭忠的意見,就是鄧全盛的意見,想不到這老小子竟然如此賴皮!當下一聲冷笑,道:「沒有關係,究竟是故意殺人,還是過失殺人,我們看看卷宗材料就知道了。」

    蕭家鼎打開了卷宗。翻出屍格,念道:「檢見死者柳氏,身中七刀,其中脖頸就有三處!頭面部一處!其餘在手臂。——請問,什麼樣的過失。能形成這樣的傷害?莫非,她手裡拿的剪刀,是七個刀口?否則,連續朝死者捅刺七刀,這不是故意又是什麼?」

    邢旭忠還是面無表情,道:「那些傷口是柳氏抓扯武氏的時候。自己撞上去的。」

    蕭家鼎簡直目瞪口呆,要說誰是翻雲覆雨的刀筆吏,除了這位顛倒黑白的邢旭忠,蕭家鼎還真想不出有誰這麼無恥的。雖然自己在代理案件的時候,有時也喜歡把水攪混,可是卻也從來沒有到他這樣顛倒黑白的程度。當真是人不要臉,百事可為啊!

    不過,對付這種不要臉的人,蕭家鼎在現在社會的律師代理生涯中也經歷多了,並沒有慌亂,冷冷一笑,道:「自己撞上去的?且不說在場的那麼多個目擊證人的證詞證明一直是武氏揪著柳氏一陣亂捅。就從屍格上來看,也能看得很清楚——柳氏脖頸的三刀,分別在前面、側面和背面,面部的一刀,在正面,一刀在後腰,其餘兩刀,分別在前臂和手掌。要是按照你剛才所說,那柳氏應該是不定地變換身體的姿勢去撞武氏手裡的剪刀了?而且,四刀是在頭面部。而多人目擊都證明,武氏當時是右手反握剪刀,刀刃在小指外側,如果她舉著剪刀的,那柳氏後腰上的一刀是怎麼撞上去的?跳起來撞嗎?如果她放下手。那反手握著剪刀,刀刃是朝著她的身後的,柳氏又怎麼能撞到她的剪刀上去?難道她是讓武氏站著不要動,然後她跑到武氏後面去撞嗎?」

    邢旭忠臉上稍稍有些尷尬,隨即又恢復了正常:「雙方抓扯,當時很亂,不能說清楚的。」

    蕭家鼎冷笑:「那武氏自己的口供又怎麼解釋?她可是一直承認自己因為生氣,所以拿著剪刀對柳氏頭上身上一陣亂捅,就是要殺了這騷狐狸。她自己都承認是故意殺人,怎麼到了你這裡反倒成了過失殺人了?」

    「趙氏殺侄兒案,趙氏也是自己先承認了殺人,後來翻供的。」

    「但是最後還是證明她的確殺人了!那是劉鄉正在買通了鄧縣尉,並對相關證人進行了威逼利誘之後,才翻供的。——對了,說到這裡,我順便說一句,唐司馬對鄧縣尉貪贓枉法一案非常關注,曾經直接讓我向他作了匯報。同時,指示我一定要我們全力配合監察御史徹底調查此案,查清楚還有沒有其他貪贓枉法的人,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當然,儘管邢執衣你是鄧全盛的執衣,我本人還是相信你是清白的,不會捲入其中。嘿嘿。」

    聞聽此言,邢旭忠臉色微變。低頭不語。

    鐘法曹和顧司法臉上也是微微變色,他們自然清楚,這個時候蕭家鼎把唐臨搬出來,便是一個警告,如果這個案子執意顛倒黑白的判決,那他就會把這個案子捅到唐臨那裡。現在從證據來看,邢旭忠的說辭的確是太牽強了。這案子要是強行推翻,只怕將來監察御史介入,就說不清楚了。

    鐘法曹便緩緩道:「案件定性有爭議,那是很正常的。既然現在案子還在少城縣,那就讓少城縣自己斷案嘛,從剛才蕭執衣介紹的案情和證據來看,本人也傾向於同意蕭執衣的定性,定故意殺人。——顧司法,你覺得呢?」

    顧司法忙賠笑道:「是啊是啊。卑職也贊同。」

    鐘法曹道:「那武氏殺人案就不要說了,這本來也不是今天要討論的事情,還是接著說那女兒狀告嫡母案吧。

    蕭家鼎是不得已把唐臨搬出來,這武氏故意殺死了柔弱的柳氏,而這幾個官吏竟然不顧事實,要替她脫罪,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到是那蘇老財行賄的結果。他對這樣顛倒黑白的判決,如何能睜一眼閉一眼。但是,他又不能直接硬頂,也不能直接把唐臨抬出了威脅要上告什麼的。而是在擺清案情,講明證據的同時,借助唐臨關心鄧全盛的案子,技巧地把唐臨擺出來,讓對方明白,不是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後面還有人盯著。

    他這一招果然收效,三人便都退讓了,轉而接著討論今天的主題,也就是蘇芸霞狀告嫡母案。

    這個案子剛才只是開了一個頭,就被顧司法打斷了,現在重新接著說,蕭家鼎擔心他們幾個一下子找不回思路,於是,蕭家鼎又把先前的條文念了一遍,解釋道:「雖然斗訟篇四十四條明確說了,子女告發父母要判處絞刑,但是這只是前面一部分,後面還有,寫得是:『即嫡、繼、慈母殺其父,及所養者殺其本生,並聽告。』——請諸位大人注意後面一句,說的是本人的養父母殺害本人的生父母的,允許本人控告。具體到本案,現有證據已經證明了蘇芸霞不並是蘇老財的親生女兒,而是在其母柳氏被納入蘇家之前,被同村村民蔡老山強暴之後,懷孕而生。所以,她告發的武氏,就不是她的嫡母,充其量只能算是把她從小養大的養母。而按照這個法條,養母殺了自己的生母,是可以告發的。因此,我們準備作出無罪判決,將蘇芸霞釋放。」

    剛才在說武氏兒殺人案的時候,鐘法曹和顧司法都聽著很認真,可是具體到這個案子,他們雖然也是一臉嚴肅,但是蕭家鼎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們的心不在焉。他說完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讓一旁的邢旭忠解說相關法條以便查實,也沒有問邢旭忠的意見。只是點了點頭。

    鐘法曹道:「很不錯嘛,查清楚了案情,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既然這蘇芸霞不是被蘇老財的女兒,這武氏也就不是她的嫡母,殺了她的生母,她當然可以控告,——殺了自己的母親還不讓控告,這怎麼行?既使殺人的是養母,養母那也是不如生母親的嘛。因此,少城縣的擬判判詞,本法曹是完全同意的。顧司法,你呢?」

    顧司法趕緊陪笑拱手:「是啊是啊,法曹分析得絲絲入扣,完全符合刑律的規定,卑職贊同,完全贊同。」

    「嗯,」鐘法曹瞧著康縣令,「那這個案子就按照你們的意思判處好了。」

    康縣令心中的石頭這才放了下來。連連點頭答應。

    鐘法曹又道:「康縣令啊,你今天來得正好,你要是不來,本官也準備讓你來一趟的。」

    康縣令忙恭敬地問道:「鐘法曹有何吩咐?」

    「最近有一個案子,牽扯到了本州的兩個縣,分別是你們少城縣,還有眉州的通義縣。至於還有沒有涉及到其他的縣,還不清楚。你們縣去年發生的三間入室姦殺民婦搶劫錢財的案子一直沒有破,今年開春,在眉州的通義縣也發生了兩件姦殺劫財案子,經過比對,發現作案手法跟發生在你們縣的三件案子非常的相似,所以,經過報請蜀王決定,將你們縣的三個案子和眉山州少城縣的兩個案子並案偵破。明天上午,請你與你們縣負責此案偵破的人到州府議事。到時候眉州通義縣的相關人員也要來,那時候在具體研究案子。」

    康縣令點頭答應,想了想,又道:「這個……,有一個問題,這個案子以前是由鄧全盛牽頭負責的,可是他現在獲罪下獄,關在了州府衙門大牢裡,新的縣尉還沒有任命,該由誰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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