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刀筆吏 作者: 沐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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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4-4-24 22:54: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2 245661
mk2258 發表於 2014-5-4 18:55
刀筆吏 正文 第30章 加料女兒紅


  

   




     癡梅也一口喝乾,似乎醉了,往前一滑,竟然撲進了蕭家鼎的懷裡,那蔥白一般嬌嫩的素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正好抓住了他那高挺的立柱!癡梅抓住了,好奇地揉了揉,吃吃笑著:「你……,你這人真是的,怎麼藏了一根……棍子在這裡呀……?」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蕭家鼎頓時全身血液都要燃燒起來了,一把摟住了她的嬌軀,兩人倒在了地毯上。

    地上厚厚的潔白的氈毯,非常的乾淨,兩人摟著,倒在了氈毯上,翻滾著,好像兩條相互纏繞的籐蔓。片刻間,便成了赤條條的了。

    激情中,他感覺癡梅強忍痛楚,卻不哼一聲。慾望烈火中,他已經全然不顧。

    …………

    狂風暴雨過後。

    蕭家鼎突然發現,癡梅的身下,竟然猩紅點點!

    蕭家鼎腦袋轟的一下,結結巴巴道:「你……你還是……處女……?」

    癡梅嬌羞無限,藕白般嬌嫩的玉臂環住他的脖子,將他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嘴裡呢喃著:「蕭郎……」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

    癡梅用素手輕輕按在了他的嘴唇上,眼睛柔柔地望著他,道:「能跟蕭郎歡好,癡梅今生心願已足。」

    這句話,反倒讓蕭家鼎一下子警覺起來,他自詡對美女熔點很高,輕易不會動情,而這癡梅雖然是個美女,而且很妖艷,但是肯定還沒有到會讓自己亂性的地步。難道……

    他眼珠一轉,便猜到了七八分,沉聲道:「你在酒裡下了春藥?」

    癡梅愣了一下,望著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好。

    蕭家鼎臉色更是陰沉,道:「我在問你,是不是?不要想撒謊,壺裡還有殘酒,我會找人檢驗的!」

    癡梅一下子抱住了他,可憐巴巴道:「對不起,蕭郎,那一壺女兒紅裡,癡梅是下了**藥,只因癡梅太喜歡你了,你……,你不會怪罪癡梅吧?」

    一個女人下春藥讓一個男人佔有自己,其中必有緣由!蕭家鼎冷冷道:「為什麼?」

    「因為你昨天的那首詞。」

    「那詞怎麼了?」

    癡梅感覺到了蕭家鼎態度的冰冷,**的嬌軀更靠近了他一點,柔聲道:「你可能也聽說了,奴家曾經喜歡上一個書生,他說了要為我贖身,娶我,可是,他卻得了一場大病,永遠地離開了我……,我真的很想他……,那些日子,整天的以淚洗面,我寫了很多的詩詞悼念他,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直到我看到了你,我覺得,他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蕭家鼎眼珠一轉,道:「你不會把我當成了他吧?」

    癡梅眼睛迷濛地點點頭。

    蕭家鼎瞪眼道:「你把我當成他,那……,你設圈套讓我奪走你的貞操,不會是要我籌錢為你贖身娶你吧?」

    癡梅搖頭,道:「我不要你為我贖身,我也不會嫁給你的,我也不會嫁給任何人。」

    蕭家鼎迷惑了,道:「你不會傻到要為那個書生守寡一輩子吧?」

    「是,我的心給了他,再不會給旁人,蕭郎,其實你比他的才情強一百倍,可是我的心已經給了他,便再也裝不下別人。」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把身子給我。」

    「因為你對出了那首四張機。看了那首詞,我立即好像看見了他一樣。我的那首七張機的詞,其實是我跟他一起寫的。當時他已經病得很厲害。我好害怕,怕他會離開我,怕我們會跟他錦緞上的一對鴛鴦一樣,被生生分離,永世不能再相見,可是,他還是永遠離開了我……」

    說到傷心處,癡梅嚶嚶地抽泣了起來。

    蕭家鼎眼珠又轉了幾轉,伸手過去,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柔聲地安慰著。

    癡梅道:「昨天你填了那首四張機,讓我一下子感覺他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對不起,我也知道不該把你當做他,可是我沒有辦法讓自己不這樣。那種感覺沒有辦法驅除,你的詞中寫了『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讓我哭了一晚上,因為我本來要把身子留到跟他成親的那一天,可是,沒有等到那一天,他就走了。便是想跟他相對浴紅衣,卻也是不能了……。待到快天亮的時候,我下了一個決心,要把身子給你,如同給了他。了卻我一生所願,所以……」

    這是什麼邏輯嘛,不能給死去的情人,就給一個像他的人?古代女人的腦袋,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

    蕭家鼎聽了她把自己當成死去的情郎才跟自己**,加上對這女子的心計,他頓時興致全無,便想起身,卻被癡梅抱住了。她已經感覺到了蕭家鼎的不高興,抬著淚眼望著他,道:「對不起,蕭郎,我以後再不會跟你提起他,好嗎?」

    「不存在,」蕭家鼎悻悻道,「他是你的初戀,你不能忘懷,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只不過,說實話,你把我當成他才跟我這樣,我心裡很不舒服。——我這人說話很直接,對不起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癡梅緊緊抱著他,生怕他就這樣離開,「其實,你比他強一百倍,真的,要是當初我同時遇到他和你,我會義無反顧地愛上你的。」

    這話聽著還比較舒服,蕭家鼎臉色稍稍好了一些,道:「你不會是為了哄我高興,才這麼說的吧?」

    「自然不是,我已經把身子給了你,心願已經了結,我贖身之後,便去一個僻靜地地方,靜靜地一個人過日子,所以,我有什麼必要騙你呢?」

    「你為什麼不另外找一個男人嫁了?三隻眼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啊。何苦跟我來這一招呢。」

    「我說過了,我的心裝下了他,就再也裝不下別人。即使是比他好一百倍的你。」

    蕭家鼎心軟了,看著她雙眉間美麗的梅花鈿,忍不住親了一下:「你這死腦筋,唉!難怪你叫癡梅!」

    癡梅撲哧一聲笑了:「你說對了,我從小就是這樣,認準了的東西,就癡迷不放,因為我是冬天梅花綻放的時候生的,所以爹娘便取了這個名字。」

    「小呆瓜!」蕭家鼎親暱地在她挺翹圓潤的臀部擰了一下。

    癡梅嚶嚀一聲,嬌軀貼著他,噘著小嘴說:「那蕭郎你不生小呆瓜的氣了吧?」

    看她這可愛的樣子,蕭家鼎那被**酒激起的情慾又翻江倒海湧滿了全身,淫邪笑道:「那得看你的表現……」

    「嗯,蕭郎想讓癡梅如何表現呢?」癡梅爬上他的身上,兩個圓鼓鼓的乳峰像兩只大白瓜,垂吊在胸前,一臉無邪地望著他。

    這活生生的**,那讓人臆想連篇的話,讓蕭家鼎的話兒又蠢蠢欲動,他淫邪地笑著,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癡梅啊的一聲,摀住了緋燙的俏臉,道:「羞死人了……!」

    「那你是不想好好表現了?」蕭家鼎故意板著臉說。

    癡梅慢慢放下小手,一張俏臉已經變成了大紅布,她嬌嗔地看了窗戶外面暮色黃昏,道:「在這裡……,羞死人了呀……」

    蕭家鼎哈哈大笑,起身將她抱到了裡屋,放在了大紅錦被上,自己也爬了上去,躺下,道:「在這裡可以了吧?」

    癡梅羞答答點點頭,半跪起來,放下了兩邊的帷幔,舔了舔嬌嫩的紅唇,俯身下去……

    …………

    掌燈時分了,屋裡還是一片黑暗。

    不知梅開了幾度,兩人都已經精疲力竭,相擁躺著。

    終於,癡梅柔柔道:「蕭郎,你……你該去……雅娘姐姐那裡了。」

    蕭家鼎一拍腦門,道:「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我找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呢。」他坐了起來,正要下床去拿衣服,癡梅已經搶先一步,光溜溜的下床去拿來了兩人的衣服,先幫著蕭家鼎穿。

    蕭家鼎望著她曲線玲瓏的嬌軀,心中很是滿足。跟她辦事,最是酣暢淋漓,而她現在還只是初次,加以調教,以後可不得了。可惜,她要贖身離開這裡了。

    想到這裡,蕭家鼎有些捨不得,親了她的紅唇一下,低聲道:「你就不能留在益州不走嗎?」

    「好啊!」癡梅立即應聲道,含情脈脈望著他,「其實,我也捨不得蕭郎的……」

    「我也捨不得你啊,跟你在床上,可真舒服!」

    蕭家鼎說得很直接,把個癡梅羞的粉面桃腮嬌羞無限,粉拳輕輕打了他一下:「你壞死了……,其實,我也捨不得你。我雖然把你當成他,——對不起,——但是剛才跟你……的時候,我腦海裡卻只有你的影子,想起要跟你分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我……,我心裡也很難受……,所以,我可能只是在自欺自人吧,我,我其實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這才像話嘛。」蕭家鼎哈哈大笑,「那說好了,等你贖身出來,我們好好慶賀一下,——對了,你打算住在哪裡呢?」

    癡梅抬眼望著他:「你說我住哪裡好?」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5 23:41
第31章 陰差陽錯

               
        蕭家鼎眯著眼睛想了想,道:「我倒是想你跟我一起住,可我現在一個人住在衙門的值班室裡,不方便啊,我又沒錢買房子。」

        「我買!」痴梅立即說,「咱們住一起?」

        蕭家鼎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條縫,瞧著她。

        痴梅粉拳又輕輕打了他一下,嗔道:「咋了?不樂意?」

        「是。」蕭家鼎點點頭,「我本事不大,卻還不至於吃軟飯。」

        痴梅立即察覺了蕭家鼎的不悅,馬上把光溜溜的嬌軀一扭,撲進他懷裡,嬌滴滴道:「對不起嘛,我說錯了,蕭郎,你別怪奴家,好不……?」

        蕭家鼎笑了:「沒事,這樣吧,你找到地方住下之後告訴我,我會經常抽空去看你的。」

        「嗯!我一辦好就告訴你。」痴梅離開了他的懷抱,依依不捨道:「蕭郎,你趕緊去雅娘姐姐那裡把,她該著急了。」

        蕭家鼎已經穿好了衣服,邁步要出去,又被痴梅叫住了:「等等!我點燈看看!」她點亮了一盞燈籠,舉起來,仔細打量蕭家鼎周身,把粘附在他身上的自己的幾根長發捻了下來,又掏出手絹擦掉他臉上的胭脂口紅。就像一個偷情的情婦,為心上人去除痕跡,免得回家露餡。

        待到她覺得已經沒有什麼痕跡了之後,這才輕聲道:「去吧!」

        蕭家鼎附身要吻她,她卻擋住了,嬌嗔道:「別!剛剛弄好的,等下一次,奴家讓你親個夠。好不?」

        蕭家鼎點點頭,還是在她豐滿的酥胸上摸了一把,這才邁步出門。

        走下樓的時候,他知道痴梅在身後望著他,卻沒有回頭,一直走到了後院,離開了痴梅的視線,這才站住了。

        他沒有直奔雅娘的院子,而是在後院一株槐樹下站住了,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他有些迷糊,他要藉著著帶著涼意的夜風,好好想想這件事。

        他堅信,世界上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他不相信痴梅僅僅是因為愛才跟他上床。兩人認識才一天時間,便是一見鍾情那也太快了。更可況她還是一個閱人無數的**歌姬,而不是不諳世事的懷春荳蔻少女,她見過的有才華的翩翩公子還少嗎?不可能這麼沒有抵抗力。

        而且,她還反覆強調她不會嫁給自己,目的又僅僅是為了給那個書生守寡,她甚至都還沒有嫁給那個書生,有必要為他守寡嗎?就算是真的像她說的,一顆心裝下了這個書生,就再也裝不下別人,那她跟一個僅僅見過一面的男子就上床,這種身體上的背叛,難道是她的那被愛充滿的心能接受的嗎?

        她先是說她已經得到了慰藉,跟自己上了床,贖身之後便要離開益州,找個地方平靜地獨自生活,可是在自己隨口挽留她之後,她立即便答應了,甚至提出她買房子跟自己一起住。這是為什麼?

        蕭家鼎一是想不明白,但是他有一種感覺,這件事的背景沒有那麼簡單,她跟痴梅的故事也不會就這麼結束。

        如果痴梅跟自己上床除了愛還有什麼目的,這個目的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她之所以沒有馬上說,便是不想讓自己把這個目的跟她與自己上床聯繫在一起。

        難道,她想放長線釣大魚?

        按理說,一個**歌姬,不會太在意衙門縣令身邊的一個執衣,她們可以巴結的高官很多很多,要用身子換取利益,比自己更合適的人有的是。

        這樣看來,她背後,很可能有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會是誰呢?

        蕭家鼎目前掌握益州資料太少了,他想不出來。便索性不想了,如果自己猜想不錯,這個人痴梅遲早會讓自己知道的。

        後院雅娘的院子門口的丫鬟已經認識了他,也得到了雅娘的招呼,見到他來了,趕緊的福禮,其中一個領著他進去,一直送到正堂。

        正堂廊下站著雅娘的貼身小丫鬟巧凡,便是上次攙扶醉酒的蕭家鼎的那位,見他進來,抿嘴而笑,福禮道:「蕭爺!」

        「嗯,你們小姐呢?」

        「在裡面等著蕭爺呢,蕭爺快請進吧。」說罷,抬素手撩起了精緻的大紅氈毯門簾。

        蕭家鼎邁步進去,見到雅娘正在端坐窗邊,獨自撫琴,那琴聲悠揚,聽得出來,她此刻心情很好,蕭家鼎本來有些懸吊吊的心便放了下來,叫了一聲:「雅娘!」

        雅娘正陶醉在琴聲中,聽到聲音,微微有些吃驚,抬頭一看是他,驚喜地站了起來,道:「你來了?」

        「嗯!」蕭家鼎走到她了面前,望著她。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抱住她親一下,但是多少又擔心她感覺到什麼不對。

        沒等他作出決定,雅娘已經替他決定了,她抬起皓臂,環住了他的脖子,瞧著他。

        蕭家鼎便攬住了她的腰肢,吻住了她的紅唇。緊緊的擁吻,很快便讓他有了反應,也不知道是自己天生威武,金槍不倒,還是先前痴梅那加料女兒紅的藥勁沒有過,他一柱擎天已經頂在了雅娘的小腹上。

        雅娘雖然沒有經歷男女之事,但是身處**,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由的羞紅了臉,微微後撤,想避開,卻被蕭家鼎緊緊抱住親吻,不由得意亂情迷,呼吸也急促起來。

        便在雅娘動情之際,蕭家鼎已經放開了她,柔聲道:「小寶貝,我找你有事情呢。」

        「哦?——以後你有事找我,不用到這裡來,太花錢了,你送一封拜帖來,我就知道了,我會盡快去見你。」

        「你能出去嗎?」

        「我又不是囚徒,為什麼不能出去?」雅娘莞爾微笑,「不過只能是白天。」

        「好,等我找到了住處,就告訴你。——對了,今天主簿告訴我說,有人推薦我當了縣令身邊的執衣,你知道是誰推薦的嗎?」

        雅娘大喜:「真的?誰推薦的啊?」

        蕭家鼎有些奇怪,道:「你不知道?我還以為是你託人幫我說的呢。」

        「我是想託人提攜你,可是我還沒有遇到他們,沒有來得及說啊。到底是誰保薦你的?」

        「是府衙的唐司馬。」

        「啊?」雅娘抿嘴輕笑,「嘻嘻,這就對了。」

        「怎麼對了?他又不認識我,又不是你向他說的,那他為什麼保薦我?」

        「因為他欣賞你啊。」

        蕭家鼎更是奇怪:「欣賞我?我都沒有見過他,我只是從你這裡拿了他的一幅畫而已。他怎麼欣賞我?」

        「你見過他的啊,就在這裡。」

        「啊?昨晚上那個……,那個什麼唐大郎,就是唐臨唐司馬?」

        「嗯!不是他還能是誰?」

        「哎喲!我怎麼這麼笨啊!這都沒有想到!」蕭家鼎一拍腦門,「昨天我見他架子那麼大,就應該猜想到了啊!要不是高官,怎麼這麼架子大呢?這是官威啊,我還以為是什麼書生臭脾氣呢。真是的。」

        雅娘抿嘴笑道:「是啊,他從來對人都是愛理不理的,便是面對刺史,他也是這樣,更不是說你一個書生了,不過,昨天你寫的那首詩,寫到了他的心坎裡,他非常的喜歡,所以對你印象非常的好。興許他就這麼向縣令推薦了你吧。」

        「不是你要求的?」

        「不是,他昨天先走的啊。你留在後面,咱們一直在一起啊……」

        說起昨天的事情,雅娘忍不住又羞紅了臉。

        蕭家鼎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了,他瞧著粉牆上那唐臨謄抄寫下的那首詩,道:「他怎麼會對那首詩這麼有興趣呢?肯定是觸動到了他的心思。」

        「那是當然了!」雅娘也望著那首詩,「他從堂堂正三品刑部尚書,一下子被貶官成了從五品的司馬,當然是很難過的,覺得自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這裡,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京城。」

        雅娘這麼一提醒,蕭家鼎頓時想起來了,自己抄襲的蘇軾的那首詞,寂寞沙洲冷的那首,正是蘇軾被貶黃州的時候作的,他用月夜孤鴻不僅表達了被貶的孤寂,還表達出蘇軾那種高潔自許,不願隨波逐流的孤傲心境。這位唐臨的遭遇跟蘇軾非常的相似,兩人又都是那種孤傲的性格,自然非常容易引起他的共鳴。

        這也真是陰差陽錯,自己原本是不滿他的架子大,見他淒苦的樣子,便故意吟誦一首同樣淒苦的詩詞,想讓他更難受一點的,沒想到恰巧選到了蘇軾的這首同樣是被貶之後所作的詞,剛好觸動了他心中最深處的情感,立即換得了他的極大好感,所以後面他也就沒有了架子,談話才融洽起來。他昨晚還問了自己刑律方面的事情,難道,昨晚上他就已經想好了,今天要推薦自己當縣令了執衣作為對自己那首詞的回報?這倒是合情合理的。

        蕭家鼎道:「唐司馬今天會來嗎?」

        「不會來的,他其實很少來這裡,來之前都要先送拜帖,從來不會冒然前來。今人沒有他的拜帖,所以他不會來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5 23:41
第32章 掃帚伺候

               
        蕭家鼎是研究法制史的,特別是唐律,他非常熟悉,研究生論文就是寫這方面的。他知道,這個唐臨,正是後來編寫《唐律疏議》的主要參與者之一。而編撰唐律疏議,也就是兩年以後的事情,這就是說,唐臨這個貶官,不會一直呆在這裡,很快就會官復原職。現在自己有了這個天大的機遇,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不能放過!

        相當這裡,蕭家鼎很興奮,不過,他臉上卻是一副失望的樣子,對雅娘道:「他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一定要當面謝謝他,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跟他見個面,吃飯喝酒,讓我表示一下謝意。」

        「行啊,」雅娘很痛快地答應了,「明天我就給他遞拜帖,別在這裡了,另外找地方。等約好之後,我就告訴你。」

        「太好了!謝謝!」蕭家鼎抱住她吧嗒一聲,在她粉嫩的俏臉上親了一口,色迷迷看著她裸露的半截酥乳,「那今晚是不是只有咱們兩人了?」

        雅娘頓時羞紅了臉,瞧著他:「我陪你吃酒,給你唱歌跳舞,但你不許像昨天那樣欺負我!」

        廢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美女在懷哪有不趁機吃豆腐的?不過現在先得休息一下,剛才被痴梅那狐狸精差點掏空了。便點點頭,道:「好!」

        「說好了!可不許反悔!」

        「當然了!」蕭家鼎在坐榻上坐下。雅娘吩咐上酒宴。

        兩人一直歌舞喝酒吟詩作對到深夜,當然,到後面,蕭家鼎恢復些許元氣之後,還是不客氣地抱著她又是一陣的輕薄,雅娘羞他說他說話不算話,他笑嘻嘻說這種事情怎麼能說話算數呢?而且還讓她主動親自己,雅娘被他的賴皮弄得一點辦法沒有,只好乖乖地聽話。

        曲終人散,蕭家鼎回到了衙門,一覺睡到了次日早上。

        他是被衙門的云板聲給吵醒的,早上衙門的云板要敲兩次,第一次是通知住在衙門裡的人該起床了,第二次是上衙,相當於上課鈴。第一道云板響了之後,蕭家鼎實在是不想起床,可是今天是第一天作為縣令的貼身秘書上班,可不能遲到了,得給縣令一個好印象。這可是自己在唐朝能混下去的開端。不能搞砸了。這機會可難得。

        他強迫自己起床,這裡沒有店小二伺候,一切只能靠自己。蕭家鼎穿好衣服,提水洗漱。整理好之後,便來到了簽押房門口等著。縣令的內內衙還沒有開門,而衙門的其他官吏也都還沒有來,出來住在衙門的打掃衛生的幾個僕從開始掃地之外,院子裡沒有什麼人。

        蕭家鼎覺得自己也太積極了,他正在猶豫是不是先回去屋裡休息一下再來,這時,他看見從二堂角門處進來了兩個人。當先一個中年人,望見蕭家鼎,轉頭詢問身後那人。那人抬頭看了看蕭家鼎,然後又趕緊把頭低下,隨即點了點頭。

        那中年男子面露喜色,瞪了那跟隨的年輕男子一眼,似乎在催促他快點。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蕭家鼎面前,蕭家鼎這才看清楚,那中年人昨天見過,是戶房的司戶湯賢,也就昨天還威脅自己等著瞧的那位湯公子湯榮軒的父親。後面那位低著頭的,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的兒子湯榮軒!

        蕭家鼎從兩人的神態來看,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本來是面露微笑的,立即板起了臉,裝著沒有看見他們的樣子,抬頭看天,似乎在欣賞清晨的風景。其實,又哪裡有甚麼值得這麼津津有味瞧的風景呢?

        那中年人來到蕭家鼎的面前,拱手道:「蕭執衣!」

        蕭家鼎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也拱手,裝出一副想不起對方是誰的樣子,道:「你是……?」

        「在下湯賢,是本縣衙門的戶佐。昨天鄧縣尉帶執衣你來戶房時見過面的。呵呵」回頭一指身後的湯榮軒道:「這是在下那不成器的犬子。他不知道執衣的身份,所以前幾天說話不中聽,得罪了執衣,還往執衣見諒。今日,在下便是帶著犬子特意來給執衣賠罪的。——還不上前給執衣賠罪!」湯賢惡狠狠對湯榮軒道。

        湯榮軒一張頗為英俊的臉上此刻已經跟天上的早霞似的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低著頭走上前,對蕭家鼎躬身一禮,道:「對不起,蕭執衣。」

        蕭家鼎側身讓開,不受他的禮,淡淡道:「沒有什麼對不起的,你說的沒錯,我本來就是泥腿子,本來就沒有資格在那桃林裡在你們這些才子佳人身邊拉屎,所以你們指示僕從圍毆我,也是應該的,反正你們也手下留情了,沒有把我打死,我還該謝謝你們饒命之恩呢。至於昨天,你要指示僕從綁我,那也是應該的,令尊是衙門的堂堂戶佐,隻手便可以遮天的。對綁著我這個小小書吏吊打,那也是你們的權力,誰叫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書吏呢!」

        這幾句話半真半假,冷嘲熱諷,說得他湯榮軒非常的尷尬,把他的老爹湯賢氣得是眼睛噴火,這些事情兒子沒有跟他說,當下二話不說,轉身狠狠給了兒子湯榮軒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湯榮軒原地轉了一個圈,半邊臉立即紅彤彤的腫了起來。

        湯賢指著兒子怒喝道:「你這逆子,原來你幹了這麼多惡事!你避重就輕欺瞞為父,整天惹禍,竟然欺負到執衣的身上去了,哪一天你還不得惹下更大的禍事?與其被你連累死,倒不如今天打死你算了!」

        說罷,湯賢撿起牆角的掃帚,掄起來就打。湯榮軒蹲在地上,抱著腦袋慘叫著討饒。

        蕭家鼎冷眼瞧他只是用掃帚掃地的這邊打,那軟軟的而且那麼大一片,打上去也沒有什麼力道,聽那湯榮軒叫得也不如何悽慘,想必只是做作樣子而已。當下抱著雙肩,冷笑道:「湯戶佐,你要是想給你兒子撓癢癢,還是回家去慢慢撓吧。」

        湯賢頓時老臉一紅,馬上掉轉掃帚,用竹竿這一頭掄圓了往兒子身上打。他生怕蕭家鼎又諷刺他說沒有用力,所以這一次下手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打得湯榮軒抱著腦袋蹦蹦跳跳的慘叫。這一次他是真的慘叫了,那竹竿打在肉上的聲音,也是霹靂啪啦很結實。

        這時候,已經有幾個書吏來上衙了,其中就有戶房的,看見戶佐在暴打兒子,都吃了一驚,,趕緊往這邊跑來想勸解。

        看見那些書吏進了角門,蕭家鼎便知道他們會阻攔的,趕緊的搶先跑上去,伸手去搶湯賢手裡的掃帚,嘴裡大聲道:「哎呀湯戶佐,你這是干什麼啊?怎麼能這樣毒打兒子呢?這是要把他打壞的啊!」

        其實湯賢就等著他來勸解,可是他一直沒有來,湯賢也只好繼續暴打兒子。現在,他終於過來勸解了,湯賢本來是準備讓他把竹竿搶過去的,可是蕭家鼎的手在半空抓,卻始終沒有抓到他手裡的竹竿,他只好繼續掄圓了暴打兒子。把個湯榮軒打得殺豬一般的慘叫。

        就在那幾個書吏快跑到他們身邊的時候,蕭家鼎終於一把抓住了湯賢手裡的竹竿,使勁地奪了下來,遠遠地扔開,道:「湯戶佐,再不能打了,再打就要打死兒子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嘛,下這麼重的手。哎呀,孩子就算有什麼不對,也不能這樣打啊,這要是打壞了可怎麼辦嘛!」

        那幾個書吏也勸解著湯賢。湯賢聽蕭家鼎故意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打兒子,便知道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因為兒子得罪了他才當面教訓的,便順著他的話道:「這個逆子,從來不學好,氣死我了,不教訓他,他將來只怕要熱下更大的禍事來!別攔著我,我讓我打死他乾淨!」

        那幾個書吏趕緊的抱住了他的腰,攔著他,其中一個書吏趕緊地把那掃帚拿起來放在了牆的那邊。

        蕭家鼎看見更多的書吏進來了,便對湯賢道:「好了,就什麼事情回家在說嘛,雖然你教訓兒子我們管不著,可是這是衙門,同僚看見了也不好啊。」

        其他的書吏也趕緊這樣勸解湯賢。湯賢這才氣呼呼對兒子道:「還不滾回去讀書?真想氣死我啊?滾!」

        湯榮軒被打得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腦袋也凸起了幾個大青疙瘩,痛得他眼淚都出來了,諾諾連聲,一邊揉著一邊急急地往外去了。

        湯賢瞧著蕭家鼎,想該如何再跟他好好道個謙,可是旁邊有書吏,他也不好開口。便在這時,文主簿進門來了,他看見蕭家鼎,立即滿臉是笑,快步過來,笑嘿嘿拱手道:「蕭執衣,昨晚睡得如何啊?」

        蕭家鼎忙拱手還禮,微笑道:「挺好的,衙門裡很安靜,一覺睡到大天亮。差點都聽不到云板響呢。」

        文主簿哈哈大笑,瞧見旁邊的湯賢,便道:「湯戶佐啊,你有事嗎?」

        因為蕭家鼎站的地方,是縣令的簽押房門口,而戶房卻是在前面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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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看不懂的判詞

               
        湯戶佐忙賠笑道:「沒事,就是跟蕭執衣打個招呼,恭喜一下他。哦,你們二位聊吧,屬下走了。」說罷,給文主簿和蕭家鼎都拱拱手,轉身去了。

        文主簿笑嘻嘻道:「他是要來恭喜你的吧?他這個戶佐油水還是比較多的,他可不想丟掉這個肥缺啊。」

        蕭家鼎心中暗道,難怪這小子演了這一出苦肉計。原來是怕自己在縣令面前給他說他的壞話,搞掉他這個肥缺,那他損失可就大了。看來,自己這個縣令執衣,的確是個讓很多人羨慕又忌憚的崗位啊,自己可得好好把握。

        文主簿道:「縣令還要一會才來,我先給你講講你的差事。」

        負責簽押房的門房已經把幾個房間的門都打開了,正在打掃衛生。文主簿帶著蕭家鼎把所有房間都看了一遍,康縣令的簽押房最大,三開間的。但是進去的卻不是正中的大屋子,而是左邊的一間小書房。裡面放著筆墨紙硯還有很多案卷。與正屋相連接的小門,有一塊門簾擋著。

        他們進去的時候,小書房裡有一個小書僮正在研墨,大概也就十五六歲。看見他們進來,忙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文主簿指著進門這間小書房對蕭家鼎道:「這裡就是你的辦公處。你的平日的工作,主要是協助縣令處理案件,另外,處理縣令交辦的其他事務。縣裡的事情非常多非常雜,錢谷之類的主要是戶房處理了,康縣令很懂錢谷和文案,所以這兩塊,可能需要你處理的事情不太多。但是康縣令對刑律生疏,因此,這一塊的事情,主要靠你協助了,所有刑名案件都要報縣令最終決斷,這之前,要先報到這你裡。你要把刑房保報上來的案件的處理意見仔細看過,提出你的處理意見,這個意見要有理有據,特別是要有刑律的依據,以便康縣令決斷。如果有必要,你可以把刑房的承辦書吏叫來詢問,也可以調閱相關卷宗。我已經安排了一個書僮聽從你的吩咐。」

        文主簿招手把那個小書僮叫了過來,介紹道:「這是縣令的執衣蕭家鼎。以後你跟著他,聽從他的吩咐。——蕭執衣啊,他叫文硯,安排作你的書僮,幫你傳話、研墨、倒水什麼的。他粗通文墨,有些文案上面的工作,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安排給他做。」

        「好!」

        從小書房往裡,便是正屋,很寬大,中間一間最大,靠裡正中,是一個暖閣木台,鋪著厚厚的氈毯,一張几案一張坐榻。那長長的几案上面放著文房四寶,還有各種的公文。後面有一個成扇形擺著的屏風,當中一扇很寬大,上面畫著仙鶴紅日。前邊了寬闊的空地兩邊,整齊地放著兩排低矮的坐榻。看樣子是給稟報事情的人坐的。

        正房往裡,是右邊那間,是一個休息室,陳設很是豪華,想必是縣令工作之餘暫時休息的地方。

        便在這時,聽見外面有門房高聲道:「大老爺到——!」

        文主簿忙對蕭家鼎道:「康縣令來了!」

        兩人忙從裡間出來。站在門口,便看見一個乾瘦的老者,踱著方步慢悠悠走了進來。

        文主簿和蕭家鼎都躬身施禮。

        老者並不還禮,進來之後,看見了蕭家鼎,這才站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平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文主簿趕緊介紹:「蕭執衣,這位便是本縣縣令康如旭,——康縣令,這位就是唐司馬保薦的那位書吏,蕭家鼎。」

        康如旭點點頭,微笑著對蕭家鼎道:「我這裡事情很多,特別是案子上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你要多多辛苦啊。」

        蕭家鼎忙躬身道:「屬下一定盡心竭力,輔佐大老爺。」

        「嗯!唐司馬對你的刑律非常的推崇啊,所以向我保薦你,我完全相信唐司馬的眼光。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蕭家鼎忙謙遜地笑了笑,心裡聽挺感激那位唐大郎的,雖然自己開始的時候,對他也不客氣,但是他卻能不計前嫌,力薦自己,這份知遇之恩,當真要銘刻在心啊。

        文主簿走了之後,康縣令又跟蕭家鼎寒暄幾句,問了一下住處生活之類事情,然後就坐到几案後面開始辦公,蕭家鼎也回到自己的書房,在坐榻上坐下。

        几案上放著幾疊刑房送來的判詞,都是還沒有處理的。蕭家鼎不急於審核,他問書僮文硯:「你也姓文,跟文主簿一個姓,很巧啊。」

        文硯頗有幾分得意道:「文主簿是我堂叔公。」

        「哦?」蕭家鼎好生看了他幾眼,文主簿的一個親戚被安排在縣令身邊,基本上可以理解為文主簿的耳目了。這樣的安排,也不知道是出於文主簿還是康縣令。

        他對文硯道:「你把康縣令已經簽發的判詞找來給我看看。」

        開始處理文稿之前,他要先摸摸情況,把情況搞清楚之後再動手,畢竟這是一千多年前的衙門,又是公檢法司會於一體的古代衙門,辦公程序肯定跟現代社會不一樣,很多東西在書本上是學不到的,得先搞清楚。最好的辦法就是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

        文硯道:「几案右邊的那幾份,就是縣令已經批示好了的,還沒來得及送刑房,我正準備送去呢。」

        「那就先不著急,我先看看,學習學習。」

        他拿起來看了看,這幾份判詞(判決書)都是刑房草擬判詞後報縣令的執衣,執衣審核同意刑房意見,報送康縣令批示同意照此下判的。也就是已經簽發了但還沒有交付執行的生效判決書。

        他看了第一份,就感覺自己頭大了。這判詞是這樣的:

        劉三竊錢市衣以與父。父曰:「邑長如是。」使旨縣首。劉三往。長問之,具以父言。長以衣賜其父。錢主告長縱盜。——盡敬事親,居致其樂,永錫爾類,將為色難。劉也無良,斂怨為德。殺牲之養,猶曰不仁;竊人之財,誰謂其孝?動生悔吝,行乏義方,惟彼循良,是稱邑長。飲冰壺以從政,播清風而成俗。用既戒惡,觀過知仁。將順綵衣之歡,以原丹筆之罪。雖聚蒲惡子,難以法寬;而偃草小人,或期化理。諒從權而適道,豈撫俗以隨時?錢主薄言,誠稱縱盜;宰君善政,可謂勝殘。於予何誅,將子無怒。

        這份草擬的判決意見,案情寫的非常的簡單,根本沒有引用相關證據和刑律法條,通篇都是點評,而且引用了多個典故名言,有的用典和引用的古人文章很生僻,他根本不知道,所以看得一頭霧水。

        他學法制史知道,唐朝時候的判詞,流行的是一種駢體文,非常注意用典,幾乎每句都有典,用詞的華麗、古雅,講究對仗,也就是說,更多注意的是判詞的文學性。但是,這樣一來,對案件本身的敘述,事情的認定,證據的分析,法條的詮釋,由於這種文風的限制,都不能詳細地進行敘述了。結果就是判詞很優美,但是抓不到要點,搞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判,甚至對案情本身都敘述不全。

        這種做法很快就顯示出了它的嚴重缺陷,所以到了唐朝中後期,便已經出現了散判,也就是不講究文體對仗,注重了對事情和法律的分析,語言也儘可能的通俗易懂。到了五代十國特別是宋朝之後,駢體文的判詞已經徹底放棄,而都是散判了。

        現在還算是初唐向中唐過渡期,已經出現了這樣改革的苗頭,蕭家鼎決定自己將這種改革提前,率先改變這種做法,這是在審案子,不是在做文章,應該一切以查清案情,準確定罪量刑為原則。

        蕭家鼎並沒有急著向縣令提出自己的想法,他想集中一些問題一併提出更好,所以繼續翻看草擬的判詞。

        其中有一份是民事侵權的,兩個村民的牛馬在野外放牧時,牛馬打起架來了,結果牛用牛角捅死了那匹馬,馬的主人要求賠償馬的賣價損失。牛的主人說是牛馬私自相鬥,他當時不在場不知道,又不是他故意放牛去頂那馬的,不同意賠償。

        康縣令已經簽發的這份判詞的判決結果是,讓馬的主人先賣掉馬肉,然後扣除這賣馬肉的錢之後,與馬的售價間的差額,由牛的主人賠償。也就是所為的「減價」,即減少的損失。

        蕭家鼎看完立即發現,這個生效案子判決,按照唐朝法律明顯是錯誤的!

        當然,這個判決如果放在現代,是完全符合侵權行為法的規定的,因為動物致人損失民法規定是一種無過錯責任,即使動物的主人沒有過錯,也要賠償對方的損失。這個損失限於直接損失。可是,放在唐朝,這種判決就不對了,《永徽律》有明文規定:「諸犬自殺、傷他人畜產者,犬主償其減價。餘畜自相殺、傷者,償減價之半。」也就是說,如果是一家的動物攻擊另一家的動物,致其死傷的,要全額賠償實際損失,即扣除剩餘價值之後的部分,也就是所謂「減價」,但如果是兩家的動物相互廝打,造成其中一家動物死傷的,只賠償損失的一半。這一點跟現代民法有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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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華麗與實在

               
        蕭家鼎對唐律的內容很熟,但是具體到哪個條文他並沒有具體記憶,所以拿起桌上的《永徽律》翻看了一下,找到了這個條文,果然跟自己原先記憶的一樣。

        根據唐律,動物單方傷害另一方,跟動物相互撕咬造成的侵權損害賠償的範圍是不同的,已經簽發的判詞認定了相互撕咬的事實,卻按照單方傷害的法律規定來判決,這樣的結果,要麼是書吏審查事實不嚴,認定事實錯誤,要麼是引用法條錯誤。

        如果是前者,說明書吏的審查案件的責任心不強,以至基本事實認定錯誤;是後者,說明書吏法律素養不高。——唐律條文規定得很清楚,為什麼還會做出錯誤的判決呢?只能說明刑房書吏對刑律基本規定都不熟悉,更不要說立法精神和宗旨的把握了。

        他站起身,進屋來到康縣令几案前,躬身道:「康縣令,我有個問題想向您稟報。」

        康縣令抬起頭望著他。

        蕭家鼎道:「我發現咱們草擬的判詞都太簡單了,而且沒有相關證據和法條,這樣輕率同意,可能會處理錯誤啊。能不能讓他們改改?」

        康縣令哦了一聲,也不看那判詞,道:「行啊,這方面你是行家,你要替我把關的,只要是為了審查好案件,你覺得怎麼辦好就怎麼辦,通知下去就行了。」

        「是!」有了康縣令這句話,蕭家鼎心裡就有底了。他又準備給康縣令報告發現的錯誤,可是他轉念一想,決定還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一併匯報。於是他沒有說,拿著那已經簽發的判詞出門,來到了鄧縣尉的簽押房。

        鄧縣尉見到他,趕緊起身道:「蕭執衣來了,有什麼吩咐啊?」

        「不敢,我是來傳達縣令的話的,康縣令說,刑名案件,關係重大,不能馬虎,所以,有一些工作上的要求,讓我具體安排。麻煩縣尉請刑房的徐司法、董法佐,還有縣尉的執衣來,咱們一起商量一下。行嗎?」

        「好!我馬上叫他們來。」

        鄧縣尉讓門外的侍從去把這幾個人叫了來,坐下後。蕭家鼎道:「根據縣令的指示,以後的刑名案件,報送縣令審閱時,必須全案報送,也就是所有的卷宗,所有的材料都要隨案移送。同時,報告的內容,要翔實,特別是涉及定罪量刑的相關證據,要一條條列出來,最後,擬定的處理意見,必須註明引用的具體法條。

        聽他這麼一說,幾個人面面相覷。鄧縣尉瞧著徐司法,顯然是讓他先表態。徐司法想了想,道:「移送卷宗材料沒有問題,我回去交代下去就是了。至於這判詞嘛,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寫的,現在執衣要規定新的文案格式,這個……,只怕案子上了州府,會被駁回啊。」

        其他幾個也紛紛點頭。

        這個問題蕭家鼎已經想到了,徒以上的案件是要報請州府甚至大理寺、刑部覆核的。他們肯定不會認可這種文書格式,會以格式不符合要求發回重審。當下道:「我要求的是你們寫給知縣的判詞,需要這麼寫,至於最終結案用的判詞,你們還是按照你們原先的格式寫就是了。」

        鄧縣尉點點頭,道:「蕭執衣的意思是,在原來的文書外,另行寫一份新的文書,按照執衣剛才說得格式來寫。」

        蕭家鼎道:「正是,這個文書可以叫做『審理報告』,只用於移交給知縣審閱用,不入卷,不上報。」

        這麼一說,大家都出了一口氣,鄧縣尉當下道:「蕭執衣的吩咐,自己是要照辦的……」

        「不是我的吩咐,」蕭家鼎打斷了他的話,「這是縣令大老爺的吩咐,我只是代為傳達而已。」

        這些人都心知肚明,康縣令不懂刑律,若不是蕭家鼎向他建議,他自己是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的,不過,這有什麼區別?只要是縣令贊同或者授權蕭家鼎這麼做,他的話也就代表了縣令的決定。當下都拱手表示遵從縣令的指示。

        蕭家鼎又拿出那份牛馬爭鬥賠償案的縣令已經簽發的判詞,他並沒有說縣令已經簽發,只是把判詞念了一遍,道:「大家覺得這個案子有甚麼問題嗎?」

        鄧縣尉聽了之後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他老於世故,知道如果沒有問題,蕭家鼎是不會拿出來說的。便作出一付沉吟思索的樣子。徐司法卻是個木頭,也是個直腸子,不會察言觀色,說道:「沒有問題啊。我看了,就應該是這樣判啊。」

        董法佐也跟著附和:「是啊,我也覺得沒有什麼問題。」

        蕭家鼎的目光望向了一直不說話的鄧縣尉的執衣邢旭忠,道:「邢執衣覺得呢?」

        唐朝初審案件的大致流程是,接到狀子之後,刑房初步審查覺得應該立案,報送縣尉審批,立案後由具體的某個刑房書吏承辦,需要調查詢問的也由書吏進行。最後拿出草擬判詞,經過刑房司法審閱後保送縣尉,再報送縣令執衣審核,最後提交縣令。縣令會根據提交的擬定判詞升堂問案,如果覺得擬定判詞沒有問題,便可以當堂作出裁判。如果覺得有問題,可以退堂再議。

        所以,這個案子既然已經報送到了執衣蕭家鼎這裡,那就是說,經過了縣尉的手的,也就必然經過了這位鄧縣尉的執衣邢旭忠審閱。但是,他的意見不會出現在草擬判詞上,因為他只是縣尉的私人助理,他寫的案件處理意見,只呈送鄧縣尉一個人看,並不寫在判詞的批閱欄裡。因此蕭家鼎沒有看見他的意見。

        邢執衣面前木然,似乎沒有發現蕭家鼎在瞧他。

        蕭家鼎收回了目光,望向刑房的兩個徐司法和董法佐:「兩位有《永徽律》嗎?」

        「有啊,在刑房裡。」

        「麻煩拿來一下。」

        董法佐趕緊的跑回去拿了來,送到蕭家鼎面前。

        蕭家鼎沒有接,道:「麻煩你把你們對這個案子處理的法條依據找出來我看看。」

        董法佐趕緊翻了起來,很顯然,他對這部《永徽律》的內容並不是很熟悉,而這種糾紛鬧到衙門來的也比較少,不是常見多發的案子。但是他也太不熟悉了,從頭開始找,名例篇、衛禁篇、職制篇這樣一篇篇翻下去。費了半天勁也沒有找到,急得一腦袋毛汗。

        旁邊的徐司法並沒有幫忙找,但是看得出來,他也有些心虛,因為他也不知道這條文具體規定在哪裡。

        來之前蕭家鼎已經翻閱了相應的法條,知道在哪裡,他之所以不說,便是想看看這兩個刑房的負責人的法律知識如何。現在看來,的確不怎麼樣。

        蕭家鼎道:「要不,去把承辦的書吏叫來吧。」

        董法佐忙答應了,匆匆跑了出來,很快,他帶著一個一臉橫肉的男子回來了,說道:「他叫吳東海,這個案子是他承辦的。」

        吳東海滿臉的不耐煩,瞧了董法佐一眼,道:「怎麼了嘛?」

        董法佐大聲道:「蕭執衣讓你把你判決這個案子的法條依據找出來。」

        吳東海哼了一聲,老大不耐煩拿過《永徽律》,開始翻看。

        他對《永徽律》的不熟悉甚至比那董法佐還要不熟悉,幾乎是從頭一條一條只慢慢看著找。嘴裡還嘟噥著說:「他媽的,我記得在哪裡看見過,怎麼找不到了。」

        徐司法瞪眼道:「你怎麼搞的?怎麼沒看法條就判啊?」

        「我看了的啊……」

        「看了怎麼找不到了?」

        「我……,我記得是這樣規定的啊……」

        蕭家鼎心中暗忖,如果是事實認定上的錯誤,那他應該對法條比較熟悉,應該能很快翻查到這個條文,可是,現在他竟然找不到,說明他對唐律真的很不熟悉。

        對事實認定上出現問題,只要排除別有目的,那一般都是因為對證據的採信出了問題,以至於事實認定出錯。這個因人而異,每個案件,不同的審判者側重點不同,審理認定的事實都可能會有一定的差別,特別是民事案件。這個沒有什麼讓人擔憂的,但是,如果是對法律不熟悉,那麻煩就大了,只能說明這是一個不稱職的審判者。

        眼前這位吳海東,只怕就是這樣的情況。

        因此,蕭家鼎冷冷道:「在第十五卷廄庫篇第二百零六條。」

        吳東海表情非常的尷尬,趕緊地翻到了這一條,匆匆看了一眼,道:「沒錯啊,就是這麼寫的來著:『諸犬自殺、傷他人畜產者,犬主償其減價』

        蕭家鼎生氣了,對於這樣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會客氣,冷冷道:「這個案子,是這種情況嗎?」

        「怎麼不是啊?牛傷了馬,不就是這種情況嗎?雖然說的是狗,但是其他牲畜也是應該這樣同等對待啊。」

        「我沒有問這個,我問你,這個案子,案情是怎麼樣的?」

        「兩家的牛和馬在放牧的時候打起來了,結果牛把馬給用角捅死了。」

        「你剛才念的條文,是本案的這種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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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學無術
   
    「怎麼不是,就是這樣的啊!」吳海東瞪眼瞧著蕭家鼎,「蕭執衣,你應該好好看看這個條文再說嘛!真是的……!」

    他的這個話,讓蕭家鼎眼神更加冷峻,緩緩道:「吳書吏,請你把這個條文後面的內容讀一下!」

    「後面?後面跟這個案子沒有什麼關係吧……!」吳東海悻悻地磨蹭著沒有讀。

    鄧縣尉瞪眼道:「蕭執衣讓你讀你就讀!」

    吳東海對鄧縣尉還是顯然很害怕,忙拿起那法條,讀道:「餘畜自相殺、傷者,償減價之半。即故放令殺……」

    剛讀到這裡,他便停住了,盯著那條文,又讀了一遍,隱隱覺得有甚麼不對勁了,一時又沒有反應過來,究竟哪裡不對勁。

    鄧縣尉卻最先反應過來了,立即咆哮道:「這一條說得很明白啊!如果是一頭牲畜直接傷害了另一頭牲畜,那就賠償全部的減價。但是,如果是兩頭牲畜相互撕咬,其中一頭被傷害,對方只賠償減價的一半!咱們現在說的這個案子,就是第二種情況,應該只賠償減價的一半,你怎麼判決全部賠償呢?搞什麼?」

    他這麼一說,那吳海東還不太相信,又仔細把條文看了一遍,琢磨了一下,果然如此,,不由得頓時臉色大變。惶恐地望著他們。

    徐司法也是臉色鐵青,蕭執衣第一天上衙,便查出了他負責的刑房的一個明顯錯案,他這個臉可丟大發了,指著吳東海道:「你!不好好熟讀刑律,不學無術,蕭執衣給你指出來,你還嘴強!出去!滾出去!」

    吳東海似乎更害怕這位直接上司一點,也不敢多說一句,悻悻地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連禮都沒有施。

    鄧縣尉和徐司法、董法佐相互看了一眼,他們也覺得臉上不好看,畢竟,這個明顯的錯案,是經過了他們三個人審閱的,他們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至少是把關不嚴的責任。

    鄧縣尉望著蕭家鼎,小心地陪著笑道:「蕭執衣啊,你看這個問題,怎麼辦才好呢?」

    這種錯案,當然是依法糾正啊。可是見鄧縣尉和徐司法竟然問出這樣的話來,蕭家鼎心裡暗忖,莫非裡面有什麼貓膩?這兩人怎麼這麼護著這吳東海?

    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他不想草率做決定,特別是剛到衙門,很多情況不瞭解,當下打了個哈哈,苦笑道:「縣尉大人你問我,我問誰啊?這個案子要是康縣令還沒有簽發,那好辦,我裝著不知道,你們拿回去改了送到我這裡,我再報給縣令就行了,可是現在,康縣令都已經簽發了,又是一個明顯的錯案,事主要是不懂法也就罷啊,要是懂法,告到府衙,那咱們可就被動了。所以,這個錯案不能送交執行,不然那就是我們明顯的枉法裁判。而且,我要是不知道倒也罷了,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卻沒有向康縣令指出來,那不單是辜負了康縣令的知遇之恩,也是失職啊。可是,如果跟縣令說了,那不是出賣了你們?也不夠義氣啊!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聽他這麼一說,三人都覺得這事有迴旋的餘地,又相互看了一眼。

    鄧縣尉捋著鬍鬚,想了想,道:「這件事是有些棘手,一時半會也想不到好辦法,要不,呆會兒咱們散衙之後,找個酒樓吃點東西喝點酒,好好琢磨琢磨?」

    蕭家鼎搖頭道:「大中午的,喝酒可不好。」

    「那就下午好了。怎麼樣?蕭執衣,你來了之後,咱們還沒有好好聚聚,給你接風呢,便一併辦了吧。」

    徐司法和董法佐都忙點頭贊同。

    蕭家鼎在水還沒有摸清之前,不想跟衙門的任何人走得太近了,特別是鄧縣尉這樣的人。便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我這兩天一直在喝酒,當真累了,想好好休息。這樣吧,鄧縣尉,你們也不要著急,這事反正只是賠錢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命案,你們慢慢想想辦法,我這邊先拖一拖,不送交執行。等你們想到了好辦法再說,如何?」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只好點頭。鄧縣尉道:「那下次好了,下次約蕭執衣,可不能再推哦。」

    「到時候再說。」

    蕭家鼎拿著那判詞告辭出來,回到了書房,把判詞放好,繼續看其他的判詞。

    整整一上午,他都在看以前作出的判詞,他本來是想學習取經的,不料卻又發現了好幾個明顯的錯判,其中還有一個也是這吳東海辦的!

    他瞧著這幾個錯判的判詞,不由苦笑,他本想再召集鄧縣尉他們商議怎麼辦,但是,前面那個案子都還沒有想到好辦法,後面這幾個案子只怕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還是先等等看,反正這些案子與自己無關,都是前面的執衣辦理的,而且已經經過了縣令簽發了,就算以後追究責任,要找不到自己頭上。

    這時,中午散衙的雲板聲響起。他將判詞放下。

    康縣令踱步從裡屋走了出來,蕭家鼎忙起身而立。康縣令站住了,微笑道:「怎麼樣啊?」

    「我上午在看以前的判詞,想先學習學習,等熟悉一些了再開始辦公。」

    「嗯!很好,很好啊!走吧,吃飯去。」

    這一句吃飯,並不是縣令請客。唐朝的上下衙門有一個規定,午飯由朝廷供應,屬於官吏的待遇。在京城長安,上朝的人在金鑾殿外面走廊上吃,下面地方州縣衙門官吏自然沒有這麼慘,要蹲在走廊吃飯,而是集中在衙門的食堂吃。分成兩部分,有官品的官員吃小灶,其他的書吏和三班衙役等人吃大灶。只限於午飯,早晚則沒有這個待遇。自己解決。

    衙門的一些制度和規矩,在先前跟杜達隱說話的時候已經知道了,不至於誤以為是縣令要請自己吃飯。所以蕭家鼎忙點頭答應,跟著康縣令的身後出了簽押房。

    正往食堂走,路上,遠遠看見朱海銀在朝自己招手。便走了過去。

    朱海銀道:「衙門的飯菜沒什麼吃的,走,咱們外面吃去。」

    「中午這麼點時間……」

    「一個時辰呢,都好好吃一頓了!走吧!我還有話跟你說呢。」

    蕭家鼎其實並不想跟衙門的某個人走得太近了,既然當了縣一把手身邊的秘書,那就得低調,特別要注意為人處事,不能太張揚,不能給人的印象是拉幫結伙。不過,聽朱海銀說有話跟自己說,便點頭答應了。

    兩人出了衙門,便被人叫住了,忙轉頭一看,只見衙門台階下的石獅子旁邊,站著兩個人。正是那開小吃鋪的余貴,還有蕭老漢。

    兩人等蕭家鼎走下了台階,才迎了上去,忙不迭的躬身賠笑。余貴道:「公子!謝謝您了!我們兩的案子都已經判下來了。我的牛肉已經全部還給了我,而且還多了一些呢。說是補償給我的。他的婢女的孩子也判給他家的,衙役今天上午已經把孩子從郝家要了過來,送到了蕭老漢他們家。嘿嘿,這多虧你的幫忙啊!」

    蕭家鼎微笑道:「一點小忙,沒有關係的。判了就好。」

    余貴和蕭老漢相互看了一眼,蕭老漢說:「不知道賢侄有沒有空閒,我們想請賢侄吃個飯,略表謝意。」

    「這就不用了吧……」

    他剛剛這麼說,旁邊的朱海銀已經是眼前一亮,他扯了蕭家鼎的衣袖一下,在他耳邊低聲道:「正好,去看看那個胡人美女啊!」沒等蕭家鼎說話,他已經搶先對余貴說道:「是去你們鋪子裡吃,對吧?走吧!」

    「不不,小店太過簡陋,我們想請公子去……」

    「別的地方不去了!」朱海銀搶著說,「中午時間短,就近隨便吃一點就行了,我們下午還要辦公呢!」

    說著,朱海銀拉著蕭家鼎便往前走。余貴和蕭老漢只好跟在後面。反正中午又不能喝酒,所以就近隨便吃一點也好。所以蕭家鼎也沒有反對。

    幾個人來到了余貴的小吃鋪,現在正是吃飯的點,生意不錯,幾乎都坐滿了。

    那個胡女美女樓蘭正在前堂忙著端菜端飯招待客人。她的那張充滿了異域情調的俏臉,依舊是那麼冷冰冰的。只是,在看見蕭家鼎的一瞬間,浮現出了一抹意外的微笑。眼簾一垂,竟然輕輕福了一禮,輕聲道:「蕭公子!」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樓蘭說話,那聲音帶著不是很正宗的漢語,而是帶著西域的那種腔調,聽著充滿了促磁性,非常的好聽。

    蕭家鼎拱手道:「樓蘭姑娘,你好!」

    那余貴本來沒有準備在小吃鋪招待,而是在酒樓請客的,所以在小吃鋪裡並沒有預留地方。現在又是吃飯的點,幾個稍好的位置都有客人。小吃鋪又沒有雅座,他只好把蕭家鼎他們又領到了後院自己的客廳坐下。吩咐樓蘭趕緊的去廚房炒幾個拿手的好菜送來!

    蕭家鼎一聽,不由有些好奇,道:「令嬡會炒菜。」

    「嗯,小店小本生意,實在請不起大廚,好在小女對廚藝很上心,學會了不少菜餚,但凡小店來了要上酒宴的客人,小女便親自下廚。不過,小店主要是小吃,大多數客人都是點面片之類的小吃,要酒宴的不多。今人兩位貴客來了,那是一定要把小店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款待兩位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03
第36章 居喪生子

               
        朱海銀對余貴和蕭老漢道:「你們也去廚房幫幫忙好了,這樣快一點。吃了還要上衙呢。我跟我大哥在這說說話。」

        兩人一聽他們有話要說,便趕緊起身告辭出去,把房門也拉上了。

        蕭家鼎望著他,道:「什麼事情啊?」

        朱海銀壓低了聲音,道:「你今天抓到了吳東海辦錯案的事情了?」

        「嗯,你聽說了?」

        「是啊,刑房都傳開了。這吳東海辦錯案不是一次兩次了,也沒有什麼新奇的。」

        「哦?」蕭家鼎皺眉,道:「他經常辦錯案子?」

        「嗯,害得徐司法他們不得不經常給他擦屁股。鄧縣尉、徐司法跟他說了很多次了,讓他好好看看刑律,他倒好,嘴上答應得好,可就是不這樣做!該錯的案子繼續錯,不該錯的也一樣錯。除了鄧縣尉和徐司法,其他的人要這麼說他,他就發火,說不用別人管,有本事就攆他走。」

        蕭家鼎知道,什麼地方都有這樣的人,一種惰性,不思進取的惰性,而且還聽不進別人的話。便道:「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不是,但是跟這個事情有關。」朱海銀聲音更低了,「剛才,你把他們叫去商議這事之後,過了不久,吳海東回來了,跟幾個要好的書吏說你呢!!」

        「說我什麼?」

        「說你故意找茬,雞蛋裡挑石頭,不過他不怕,說你一個執衣,想借題發揮樹立威信,拿他開刀,但是他不怕你找他麻煩。」

        「嘿嘿,他有甚麼後台啊?辦錯了案子還這麼囂張?」

        「他有甚麼後台,只不過家裡有幾個錢而已,他這個書吏,就是當年花了一筆錢,從鐘法曹那裡買來的!以後逢年過節的,都要給鐘法曹上香。平時跑得也很勤。所以他雖然根本不懂什麼刑律,經常辦錯案子,卻沒有拿他怎麼樣。——剛才我看他那囂張的樣子,似乎根本不把大哥你看在眼裡,我就是一肚子的氣。你可不能就這麼著不管,要不然,他還真的以為他後面有鐘法曹,以為你怕了他呢!」

        鐘法曹是原來少城縣的縣丞,現在調任府衙法曹。也是就蕭家鼎斗詩打敗的那個什麼益州第一才子鐘文博的老爹。

        蕭家鼎點點頭,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他腦海裡立即浮現出吳東海那滿臉的不耐煩。不由冷笑,這朱海銀說得沒錯,自己雖然要低調,卻也要該出手時就出手,殺雞給猴看,樹立自己的威信,要不然,吳東海之流就不會把自己當一回事。另一方面,衙門辦案可不同於別的,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如果辦錯了案子,那可是難以挽回的。而案件辦錯,那可是大大的污點,特別是對縣令。會直接影響到縣令的政績,因為康縣令不懂法,已經全權委託自己把關,如果這方面出了問題,直接責任就是自己!要是自己沒有起到這把關的作用,那自己這執衣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照顧鄧縣尉他們臉面的問題,而是要想辦法把案子辦好,給縣令的政績增添光彩,這樣自己這位子才能坐得牢,也不辜負人家原刑部尚書唐臨對自己的關照。

        要想辦事,就肯定會得罪人,不可能全世界的人都對你滿意。蕭家鼎想清楚了,就算再多的人對自己不滿意,但是只要有兩個人對自己滿意,那就什麼都不怕。這兩個人一個是康縣令,另一個,就是原刑部尚書現在的益州司馬唐臨!

        特別是唐臨,他可真的是一個刑律專家,他是兩年後參與《唐律疏議》編寫的主要成員之一,刑律功底非常的深厚,他之所以推薦自己當縣令的執衣,除了感激自己給他寫了那首寫到他心底的詩之外,更主要的是他看重自己的刑律知識。所以,自己必須讓他對進一步瞭解自己的刑律知識,展現自己的法學功底,要是能得到他的認可和賞識,那自己以後的提拔重用,也就不用擔心了。

        而要想把案件辦好,至少不辦錯案,手下必須有一批熟悉刑律,業務能力很強的書吏才行,不能只靠自己一個人。否則,一招走錯,可是滿盤皆輸。

        短短的片刻時間,蕭家鼎便想好了自己以後的努力方向和處理案件的原則。具體到這件事情,他也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朱海銀見蕭家鼎沉思,便道:「大哥,你可不能讓他這麼囂張,那可太沒有面子了!」

        蕭家鼎淡淡一笑:「他辦錯了案子,不想著檢討自己,還怪人家找他麻煩,這樣的人,我就要找找他的麻煩!」

        「沒錯!這小子的靠山只不過是用錢買來的,真的要遇到事情,鐘法曹他們也不會下死力幫他的。」

        「嗯。你知道這小子有什麼錯處嗎?」

        「這個太多了,向案件事主吃拿卡要,經常的事情。聽說要得挺多的,只是沒把柄。」

        「沒把柄的事情先不要說,別的錯處有沒有?」

        「這個……」朱海銀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對了,他妻子兩個月前剛給他生了個兒子!」

        蕭家鼎瞪眼道:「這個也算錯處?」

        「大哥你別急啊,他妻子生這個兒子的時候,他的老爹剛剛死了還不到兩年!」

        蕭家鼎立即就明白了。唐律規定:「諸居父母喪生子,徒一年。」父母喪屬於斬衰,按照規定要守孝三年。這期間是不能生子的。否則就要判徒一年。很顯然,這吳海東是在守孝期間生子。

        這小子身為衙門刑房書吏,居然連這個犯法都不知道,可見其是個十足的法盲,這樣的法盲居然還在刑房混,當真是個大笑話。

        兩人正說話,聽到門口余貴敲門說:「蕭公子,飯菜準備好了,可以吃的嗎?」

        想不到這樓蘭的廚藝如此嫻熟,才片刻間,便已經準備好菜餚了。忙道:「可以啊!上菜吧!」

        菜餚便一道道的上來了。放在了矮桌上,不一會就滿滿一桌了。

        蕭家鼎道:「這是豐盛啊,看不出來,樓蘭姑娘的廚藝如此的精湛!」

        朱海銀也附和著,對余貴說:「我說余掌櫃啊,我大哥對樓蘭姑娘的廚藝如此讚歎,也該請她過來相見啊!」

        蕭家鼎忙道:「對對,樓蘭姑娘辛苦了,菜餚夠多的了,讓她也來一起吃吧!」

        他這麼一說,幾個人都是微微一愣。古代男尊女卑,女人是不能上桌一起吃飯的。蕭家鼎卻讓她來一起吃,余貴有些為難,望向蕭老漢。

        朱海銀卻是很高興,道:「我大哥都說了,讓樓蘭姑娘來一起吃,趕緊的叫來啊!」

        余貴只好出去,把樓蘭叫了進來。

        樓蘭是西域胡女,雖然在大唐中土長大,但天性灑脫,沒有中原女子的那種矜持甚至扭捏,大大方方地進來,跪坐在了蕭家鼎旁邊的坐榻上。

        美女在側,蕭家鼎很高興,加上剛才想通了以後的道路該怎麼走,更是心情大樂,笑嘻嘻道:「要不,咱們多少喝一點酒如何?」

        朱海銀拊掌連聲說好。

        因為余貴他們知道蕭家鼎下午還要上衙,所以沒有敢提出吃酒。現在蕭家鼎主動提出來,自己不會拒絕,趕緊的拿來了一罈子郫筒酒。

        郫筒酒是益州本地特產的一種美酒,雖然比不上燒春酒那樣名貴,但是正因為價錢便宜,酒勁比較強,所以老百姓很多都吃這種酒。

        樓蘭趕緊的去拿來了酒樽。余貴拍開了泥封,抱著咕咚咚倒在大酒樽裡,然後用樽杓給每人杓了一碗。

        蕭家鼎見樓蘭面前卻沒有,忙道:「怎麼沒有樓蘭姑娘的?」

        「她女孩子家就不要吃酒了吧?」余貴訕訕道。

        「那怎麼行?」蕭家鼎瞪眼道:「人家樓蘭姑娘辛苦了半天,弄了一桌的飯菜,你卻連一杯酒都不讓人家吃,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拿來!」蕭家鼎搶過余貴手裡的樽杓,杓了一碗,放在樓蘭面前,說:「吶,喝吧。」

        樓蘭從小在中土大唐長大,自然知道漢人女子地位的低下,而自己是胡女,在大唐,這地位比普通漢人女子還要低,加之又只是一個小吃鋪跑堂的。可是蕭家鼎這位飽學書生,竟然會讓她上桌一起吃飯,還親自給她倒酒,不由得心裡暖洋洋的,感激地笑了笑,道:「多謝蕭公子。」

        蕭家鼎見她美麗的藍眼睛那麼的幽深,就好像照片上看見過的藍色海灘那波光粼粼的海水,她的睫毛比一般的漢人女子都要長,撲扇著,就像蝴蝶的翅膀,那高挺的鼻樑,那牛奶一般白淨的肌膚,嫣然一笑之下,嘴角還有一個小小的梨渦。蕭家鼎沒有親身跟這樣的西域女子近距離的接觸過,他自詡自己對美色熔點很高,輕易不會動情,可是瞧著眼前這異域美女,聞著她身上那種淡淡的異香,蕭家鼎還是有點發痴。

        發現蕭家鼎呆呆的望著自己,樓蘭霜雪一般潔白的臉頰泛起了兩朵紅暈,微微低下了頭。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14:33
第37章 低價宅院
   
    蕭家鼎這才醒悟過來,忙掩飾地笑了笑,道:「來來!咱們舉杯,今日有緣相見,為了這一個緣分乾一杯!」

    幾人都干了。樓蘭趕緊的抱著酒罈給大家斟酒。

    蕭家鼎夾了一塊羊肉送到嘴裡慢慢咀嚼著,不由望著樓蘭讚歎道:「好!好手藝!這羊肉做的非常好,一點膻味都沒有,滿嘴飄香啊!」

    樓蘭很高興,微笑道:「多謝公子誇獎!」

    蕭家鼎又夾了幾筷子別的菜餚,也都是讚不絕口。

    余貴陪著笑說:「要是公子覺得樓蘭的手藝還行,那就請多來小店光顧。」

    「那是一定要來的,你不邀請,我也要來的!」蕭家鼎一邊滿嘴溢香地咀嚼著,一邊笑呵呵說道。

    余貴大喜,忙對樓蘭道:「女兒,趕緊的敬蕭公子一杯酒,要不是蕭公子,咱們那一頭牛怎麼能要回來?那咱們小吃鋪可就開不下去了。說起來,蕭公子是咱們的大恩人啊。」

    樓蘭便端起了一碗酒,對蕭家鼎道:「公子,樓蘭敬你!」

    蕭家鼎也端酒瞧著她:「能跟大美女一起吃酒,暢快啊!喝!」

    說罷,吃了一大口。他放下杯子,發現樓蘭並沒有放下,還在仰著脖子喝著,直到將那一碗酒全都喝光了,這才放下。

    蕭家鼎驚喜道:「好酒量!想不到樓蘭姑娘酒量如此之好!我也干了!」他端起剩下的酒,也一口喝乾。

    樓蘭又趕緊斟酒。

    蕭家鼎道:「下午還要上衙,不能喝太多,只喝三碗。」

    這三碗,加起來可就差不多有一斤。所以,等到這三杯酒下去,蕭家鼎微微有了一些醉意了。

    朱海銀酒量不如蕭家鼎,已經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說話舌頭都有些大了。

    蕭家鼎對樓蘭道:「你做的這些菜餚,味道都很不錯,可惜沒有辣椒!要是再加上些辣椒,那就安逸了!」

    「辣椒?什麼是辣椒啊?好吃嗎?」

    辣椒是明朝才傳入中國的,唐朝的時候自然沒有。

    蕭家鼎道:「是一種炒菜的調料,加上之後菜餚會比較辣,吃起來很香,而且很開胃,下飯。」

    蕭家鼎最喜歡吃的是川味菜餚,說起辣椒,他不僅有些流口水。可惜,唐朝沒有辣椒。突然,他心中一動,對啊,自己穿越帶來的不是有一小包的辣椒種子嗎?為什麼不自己種呢?自己雖然不會種菜,但是老爹喜歡種,他們家的樓頂花園就被老爸開闢成了菜地。他見過老爸種地,有時候幫幫忙,所以,要種出辣椒來,應該不是太難的事情。真的要是種出來了,那可就有口福了!

    他的思路沒有僅僅停留在口福上,他進而想到,劍南道是蜀地,也就是現代的四川,川人最喜歡吃的就是辣椒,可以說絕大部分菜餚都加有辣椒。明朝的時候辣椒是從沿海傳入中國,可是並沒有影響沿海的菜餚走向,反而到了西南雲貴川一帶大受歡迎,成為菜餚調料的重要組成部分。川人喜歡吃辣,這個他穿越到唐朝後已經體會到了,當地的菜餚也是以辣為主,但是這個時候的辣,並不是辣椒,而是姜、蒜一類的,菜餚裡用得很重。要是自己辣椒做成功了,絕對很受歡迎,那可就財源滾滾了!

    想到了一條賺大錢的門路,蕭家鼎很是開心。不過,現在自己身為衙門官吏,住在衙門裡,沒有地方種啊。也不放心交給別人種,要不然只能等以後再說了。

    蕭家鼎又吃了一塊羊肉,覺得雖然樓蘭已經把這羊肉做的得很不錯了,可惜就是少了一點孜然,要是加上孜然,弄成烤羊肉,那可就舒服了。便問樓蘭道:「對了,你怎麼沒有在羊肉裡加上孜然呢?」

    「孜然?」幾個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覷。

    不會吧,連孜然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這個時候還沒有傳入中國啊?蕭家鼎比劃著說了半天,樓蘭突然眼睛一亮,說了一句西域語言,發音跟孜然有些相像,問詢地望著他。

    難道孜然這個稱呼是西域語言的音譯?蕭家鼎趕緊點頭,問:「你知道?」

    樓蘭點點頭,說:「我們家鄉有,治心口痛的藥。」

    蕭家鼎奇道:「藥?你們拿孜然當藥吃?」

    「是啊。不對嗎?」

    「益州有賣的嗎?」

    樓蘭搖搖頭:「我不知道,問藥鋪才知道。」

    「明白了,這樣,你馬上去藥鋪問問看,有沒有,如果有,買一些回來,我教你一道新的菜餚!」

    樓蘭答應了,起身出去。他們這條街不遠處就有一家藥鋪。很快,她就拿著一小包孜然回來了。蕭家鼎打開一看,果然沒錯。原來,唐朝的時候,孜然已經傳到了大唐,但是並不是作為食物的調料,而是作為一種藥材。這種藥材,還記載進了唐朝的中藥書《唐本草》裡。

    蕭家鼎趁著酒性,他起身對樓蘭道:「咱們去廚房,我教你。」

    朱海銀對炒菜沒有什麼興趣,道:「大哥,我就不去了啊。」

    「不用!」蕭家鼎跟樓蘭往外走,朱海銀見余貴和蕭老漢也想跟著去,便笑嘻嘻攔住了,道:「你們倆就別去參合了,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咱們三個喝酒!」

    蕭家鼎跟樓蘭來到廚房,蕭家鼎沒有做過烤羊肉串,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有見過豬跑嗎?他很喜歡吃新疆羊肉串,便學著那樣子,照著撒上孜然然後燒烤,很快,香味就出來了。

    樓蘭是烹飪的行家,一聞這個味道,便知道這是好東西,欣喜道:「肯定很好吃。」

    蕭家鼎孜然羊肉烤好,拿了一支送到樓蘭面前:「喏,嘗嘗!」

    樓蘭咬了一小塊在嘴裡,剛剛咀嚼了幾口,那美麗的藍眼睛便滿是興奮的異彩!欣喜道:「真好吃!太好吃了!原來羊肉還可以這麼做!謝謝你教我,蕭大哥。」

    蕭家鼎聽她對自己的稱呼該了,不由笑了,拿著那烤羊肉出來:「來來!嘗嘗!」

    幾個人吃了,都是連聲的叫好。

    余貴非常的興奮,道:「這是好東西啊,我們小吃鋪要是把它做出來賣,一定很多人來吃!」

    蕭家鼎聽他腦瓜轉得快,馬上想到了用在自己的小吃鋪上,不由得讚許地點點頭。

    朱海銀吃得意尤未盡,道:「還有沒有?」

    蕭家鼎只烤了那麼幾串,樓蘭馬上道:「我再去烤!」

    過了一會,樓蘭回來了,手裡拿著幾串孜然羊肉串。蕭家鼎接過一串吃了,讚歎道:「你烤的比我的還好吃,你這徒弟厲害啊,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這樓蘭是來自西域的胡女,西域人非常喜歡燒烤牛羊肉,她對燒烤羊肉也自然很在行,只是蕭家鼎把加入孜然這個訣竅告訴了她,她在加入自己的燒烤技術裡,也就比蕭家鼎這個沒有燒烤過東西的外行要強得多。

    蕭家鼎道:「你們要是準備賣烤羊肉,我再跟你們說一種專門烤羊肉串的工具!你們照著定制一部,那就更棒了。」說罷,讓樓蘭拿來了紙筆,按照記憶畫了一幅烤羊肉串的那種架子的草圖。跟樓蘭說了怎麼使用,樓蘭很快就明白了。

    吃完飯,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上衙了。蕭家鼎跟朱海銀告辭出來,往衙門走。

    剛到門口,便看見戶房的一個書吏,帶著一個胖乎乎的男子過來了,對蕭家鼎滿臉是笑,拱手道:「蕭執衣!」

    蕭家鼎知道他是戶房的,昨天鄧縣尉帶著他到衙門各個地方轉了一圈,見過這個書吏,是戶房的,只是人太多了,他沒有記住這人的名字,忙拱手道:「你好!有事嗎?」

    「有一點事情,嘿嘿,我們到那邊談好嗎?」這書吏指了指衙門旁邊,看了朱海銀一眼。朱海銀馬上知道人家不想讓自己聽到他們說的話。便對蕭家鼎道:「我先進去了!」

    蕭家鼎點點頭,跟那書吏和那胖子來到了一旁,書吏介紹道:「這是我堂叔,是花苑鄉的鄉正。名叫魯德生。」

    蕭家鼎知道,唐朝縣下分鄉、村兩級。鄉、村的首領分別是鄉正和村正。其中鄉正也叫耆老。一縣下轄四至十鄉,每鄉的村多少不一。這鄉正魯德生就是花苑鄉的鄉長了。便拱手道:「幸會!兩位找我有事嗎?」

    那魯鄉正看了一眼衙門口,賠笑道:「馬上要上衙了,不耽誤執衣,在下就長話短說。嗯,在下聽說蕭執衣想買宅院,正好,在下有一處宅院,就在縣衙旁邊。剛剛蓋好不久,還沒有住進去呢。三進門的,有大小房舍其三十多間。不知道蕭執衣有沒有興趣?」

    蕭家鼎道:「這麼大啊?很貴吧?」

    「在下急著用錢,所以要價很便宜的,只要十貫錢。」

    「才十貫錢?」蕭家鼎眼睛都瞪大了,那杏花胡同裡的宅院,不過十間,兩進門。卻要價四十多貫,這位魯鄉正的宅院多了六七倍,怎麼也得一百二十貫吧。扣除成本十貫,等於白白送給自己一百一十貫,那可是相當於人民幣五十五萬元!這也太大方了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21:54
第38章 合理與合法

               
        蕭家鼎眼珠一轉,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肯定是杜二妞的爺爺杜達隱把自己要買房子的事情說出去了。這位鄉正,是來藉著這個名義送禮來了。

        價值一百二十貫的宅院,那可是相當於人民幣六十萬元!現在只要五萬元,還不到十分之一的價格,這也太划算了吧?不買那才是傻子!

        等等!蕭家鼎心中暗想,他為什麼要用這麼便宜的價格賣給自己一棟宅院,還不是因為自己後面有唐臨?雖然外面都在傳自己是唐臨的親信,可是唐臨究竟是怎麼一個人,自己其實一無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面對這樣一個伯樂,自己這匹「千里馬」可得摸準了再出招,要是他是個貪官,那自己貪便宜買下這低價宅院自然不會有太大問題,要是他是個清官,而且嫉惡如仇,痛恨腐敗,那隻怕知道了立馬就會一腳將自己踢開,甚至還要踩上一腳。那樣一來,大好前途可就全泡湯了。

        一子走錯,滿盤皆輸,這樣的昏招自己可不能出。貪小便宜很可能要吃大虧的。只要自己攀好唐臨這棵大樹,還愁前面沒有「錢途」?

        他想到這裡,又斜眼看了看這魯鄉正,他這小小鄉正居然有這麼大的一處豪宅,而且能幾乎是贈送一樣的賣給自己,可見這鄉正該有多麼富啊。單單靠他鄉正的工食銀那是打死都修不起的,只怕很有可能是貪圖了多少民脂民膏!這樣的人給你送錢,只怕後面緊接著就是要從你身上撈取好處了,那災難可就不遠了。

        想到這裡,蕭家鼎馬上板著臉,義正詞嚴道貌岸然道:「告訴你,我是個清廉的人,不貪不腐,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說罷,背著手就要走。

        魯鄉正顯然愣了一下,臉有些紅,眼珠一轉,又趕緊追上來,賠笑:「要是蕭執衣覺得貴了,還可以少一些的。」

        蕭家鼎一聽,他顯然以為自己裝腔作勢是還想壓價,便站住了,面如嚴霜,學著現代電影裡政府高官作報告的模樣,語重心長的樣子道:「搞這些歪門邪道是要不得滴!同志!」說罷,重重哼了一聲,大踏步走了。

        魯鄉正和魯書吏愣在了那裡,他們自然聽不懂蕭家鼎後面那「同志」一詞的意思,面面相覷。

        蕭家鼎一邊往裡走,一邊有些肉痛。媽的,眼睜睜看著五六十萬就這麼長翅膀飛走了,當清官還真是不爽。

        他轉念又一想,之所以不爽,是自己太窮了,要是自己現在有萬貫家財,媽的還在乎他這點小錢?說來說去,還是窮!

        看樣子必須把如何賺錢提到議事日程。盡快賺讓自己富起來。可是如何賺錢呢,總不能再來搞個什麼以詩會友吧?那也賺不到大錢,還容易給人囂張的印象。

        種辣椒?當然會賺錢,這一點他非常肯定,但是一來現在沒有地方種,二來要讓其他人喜歡吃辣椒用辣椒,也肯定有個過程,這個過程只怕還短不了。——接收新鮮事物總是需要膽量和時間的,所以,短時間只怕靠不上這個發財。

        想了一路,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蕭家鼎回到了縣令的簽押房,縣令還有沒有來,屋裡只有書僮文硯。蕭家鼎道:「你去主簿那裡,把吳海東承辦的案件的卷宗都找出來,把裡面的判詞拿來我看。」

        衙門刑房承辦的案件,層層報批之後,交付執行,案件的卷宗就要歸檔。這個卷宗的檔案管理工作,是由衙門的主簿負責的。

        文硯答應了,正要出去,又被蕭家鼎叫住了,低聲道:「這件事情誰也不要說。」

        「是!」

        文硯走後,蕭家鼎這才開始看新的案子。他已經不想再看以前的判詞了,因為他怕發現裡面有什麼錯誤,那可就兩難了,還不如不看,眼不見心不煩。反正已經看過了一些,心裡也多少有數了。

        他拿起的第一個案子,仔細看了一遍,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這個案子很簡單,某人騎馬路過案犯家的田地,不知道怎麼的,馬驚了,衝入了田地裡,將青苗踩了個七零八落的。案犯是個潑婦,當即攔住了他,讓他賠一大筆錢。那人說沒有這麼貴,但是案犯擋住去路哭著鬧著滿地打滾。那人又有急事,只得給了她。回去之後覺得自己太冤了,就到衙門告狀。結果經過差役調查,那也踩爛的青苗遠遠不值那麼多的錢。他索取的錢財折算成絹是五匹。於是,差役便以坐髒罪將案犯潑婦抓回了衙門。

        刑房的書吏的草擬判詞是按坐髒罪判處笞五十。贓物退還原主。層層報送,到了蕭家鼎這裡。

        唐律裡的坐贓罪很奇特,現代刑法裡並沒有相對應的罪名,倒是跟民法上的不當得利很像,也就是說沒有法律或者合同上的理由,獲得了不應該得到的財物。就像這個案子這種情況,那潑婦的青苗被人騎馬踩了,屬於侵權受害人,應該得到賠償,但是她多要了超過實際損失的錢,這個超出的部分就屬於坐贓。要受到刑罰處罰。

        唐律對很多民事行為,也是使用刑事處罰的手段來處理的,這個坐贓罪就是其中之一。最高刑可以判徒三年!

        案件的定性沒有問題,問題在於,坐贓按照唐律的規定,只要不是採用暴力恐嚇等手段強迫對方交出多於損失的賠償,而是雙方私下達成這個多賠的協議,那給予的和接受的都要處罰。給予的人,要按照接受的人減輕五等處罰,本案中便要處笞一十。同時,多給的這些錢就屬於贓款,要沒收入官。

        具體到本案,處理錯誤有兩個地方,一個是只抓了這個索要的人治罪,沒有抓那個給錢的人治罪。另一個錯誤的地方,便是贓款的處理,判詞是要交還原主,而按唐律,則應該沒收入官。

        蕭家鼎沒有直接改,他想儘可能的跟下面的書吏交換一下意見,讓他們知道以後這種案子應該怎麼處理。同時,還要讓差役去把那個給錢的人也抓來打屁股。

        所以,他站了起來,正要去刑房,忽然又站住了,接著琢磨這件案子。這案子不就是個不當得利嗎?要是在現代,對於賠償數額,雙方是可以協商確定的,多陪一點少賠一點都沒有什麼。當然,賠得太多了也有失公平。另外,這種不當得利怎麼能沒收充公呢?應該還給原主啊。現在,自己卻要把這個原本合理的判決改成一個不合理但是符合唐朝法律的判決,有這個必要嗎?

        他又坐了下來,接著思索這個案子該怎麼辦。

        贓款處理倒是比較好辦,他記得贓款沒收的規定是規定在《唐律疏議》裡,而這玩藝是在兩年以後才出台,所以,這種情況是否該罰沒並沒有明文規定。這個就這樣判也不能說是違法。可是前面這個怎麼辦?《永徽律》中已經明確規定了:「與者,減五等。」就是說必須要對給錢的人減輕五等處罰。這可怎麼辦?真的要把這個可憐的人抓起來打屁股?

        他慢慢地又把那判詞看了一遍,沒有頭緒。他又把《永徽律》翻到坐贓至罪這一部分細看。條文是這樣規定的:「諸坐贓致罪者,一尺笞二十,一匹加一等;十匹徒一年……」看到這裡,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計較。

        他站起身,拿著判詞來到了刑房,把那個承辦案件的書吏叫了過來,將判詞遞給他,問道:「你判詞上說了,案犯得髒值絹五匹,對吧?」

        「是啊。」

        「是按照什麼地方的卷價估髒的?」

        「按咱們益州。」

        「嗯,益州的絹價多少?」

        「六百七十文一匹。」

        「那京城的呢?」

        「六百文一匹。」

        「江南呢?」

        「五百文一匹。」

        「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

        那書吏笑了笑,道:「我有個親戚正好是作綢緞生意的,我經常聽他念叨,所以知道。」

        「那全國絹價最便宜的和最貴的分別是哪裡?」

        「最便宜的是江南,最貴的是河南和咱們劍南。」

        「朝廷沒有說按照哪個地方的絹價計算嗎?又或者出台一個統一的規定?」

        「沒有啊。」

        「既然沒有,那你按照最貴的地方的價格來估價,這合適嗎?」

        「這個……」書吏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以前都是這麼做的。」

        「嗯!我再問你,這超出損失額的贓款,剛剛好是價值五匹嗎?」

        「不是,差一點。」

        「差多少?」

        「差不到一匹的樣子。」

        「那就是說,沒到五匹了?」

        「是!」

        蕭家鼎立即板起了臉,道:「是多少就是多少,你怎麼能自己多加呢?」

        那書吏很是窘迫,忙哈腰道:「是是!那我這就改過來。重新報批好了。」

        蕭家鼎嘴角露出了微笑:「那坐贓少了,這處罰是不是也不能這麼多了?」

        「是的,應該判處笞四十。」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9 14:29
第39章 殺人碎屍
   
    蕭家鼎要的就是這個,因為《永徽律》上面說的是「與者,減五等。」而笞刑是最輕的刑罰,從笞一十到五十共分五等。現在要錢的只判了四等笞四十,再往下減五等,就超出了最輕的刑罰笞一十,也就不用處罰了。這樣一來,就算將來御史等人查案,也查不出什麼毛病來了。

    這個案子是這樣搞定了,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案子怎麼辦?

    蕭家鼎覺得有些棘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過,這個案子倒是給了蕭家鼎一個新問題。因為唐律中幾乎所有涉及贓物估價的罪名,都是按照絹為標準計算的,而全國的絹價相差這麼大,各地的量刑隨著絹價格的的變化便有很大的不同;由此必然造成全國量刑標準不一,同案不同判的現象肯定是普遍存在的了。因此,應當制訂一個關於贓物估價的規定。

    蕭家鼎專門研究法制史的,他知道,這樣的規定唐朝先後制訂過兩次。第一次是在唐玄宗開元時期了。由朝廷制訂了一個用於全國量刑時折算贓物的統一的絹價,是每匹五百五十文。而在唐朝末期的唐宣宗時期,因為天下大亂,物價飛漲,所以絹的價格也大幅增長。不得已朝廷又一次統一全國的贓物估價的絹的標準。規定每匹絹折算為九百文。而現在的唐朝,這樣的規定還沒有。

    他準備適當的時候向唐臨說一下這件事,請他上書朝廷請求作出統一的規定。他的話應該是有份量的。

    蕭家鼎回到簽押房,接著看判詞。後面又有幾個案子是涉及到贓物估價的。

    因為上午已經交代了刑房,以後報送判詞,必須全案移送。所以下午的時候,已經報送到蕭家鼎這裡還沒有送交康縣令批閱的案子,全部案卷都送了過來。蕭家鼎開始看案卷。

    正看著,鄧縣尉進來了,滿臉堆笑,手裡捧著一疊的卷宗,道:「蕭執衣!」

    蕭家鼎見是他,忙起身道:「鄧縣尉啊,有事嗎?」

    「我來給你送案捲來了。」

    「哎呀鄧縣尉怎麼親自抱卷宗來啊?不是刑房的書吏送嗎?快快,放在桌子上。」

    鄧縣尉把卷宗放在了蕭家鼎的幾案上,微笑道:「這個案子非常的重要,所以我看完之後,就親自送來了。」

    「哦?什麼案子讓鄧縣尉親自送來啊?」

    「一件命案,康縣令曾經親自升堂審理此案,定罪之後上報,但是州府法曹認為案子存疑,所以發回了。需要重新審理。這個案子我跟徐司法都是認真審查過的,並覺得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但是州府法曹既然都說了案子存疑,那就要好好複審。我們又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什麼可以之處。又不好問州府法曹到底何處存疑。想到蕭執衣是唐司馬力薦的,精通刑律,所以啊,這個案子只能請蕭執衣你親自看看,到底有甚麼地方存疑了。」

    蕭家鼎道:「你們都看不出來,我哪裡就能看得出來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蕭家鼎還是饒有興趣地翻看了一下。鄧縣尉賠笑拱手,道:「那我就走了。」說罷,他邁步出門走了。

    蕭家鼎簡單先翻看了一下前次上報時的判詞,案情是這樣的:本縣黃巖村的一個姓童的婦人,她的六歲的兒子不見了,她便四處尋找。結果在他們村邊的河水裡發現了兒子的衣服褲子,便請了人在河水裡打撈,結果撈上來一隻手臂!童氏從手臂的手腕處纏繞的鏈子認出是自己的兒子,便到衙門報官了。衙門差役在附近尋找,在不同的地方發現了另一隻手臂,還有雙腳,以及從腰部砍斷成兩截的軀幹,還有肚腸等內臟,最後,在臭水溝裡發現了一個小孩的頭顱,經過辨認,正是童氏的兒子。於是捕快便對全村人挨個進行詢問,有人說那天看見孩子的叔母趙氏曾經在這臭水溝處蹲著,他還打了一聲招呼,而童氏也證實此前曾見到趙氏與人私通,趙氏應該是惱羞成怒,殺死自己孩子洩憤。於是,捕快便將趙氏抓了起來。

    康縣令親自升堂審訊,開始這趙氏不承認殺人,康縣令動用了刑具,最後這趙氏招供了,說她因為跟孩子爭吵,推了他一下,倒地時腦袋撞在石頭上死了,她害怕了,就把屍體分屍了,借口打豬草,把屍塊和衣服褲子都放在背簍裡,到處亂扔。由此破案,原審以故意殺人判處其斬刑。

    他又看了州府的發回重審的批語,就一句話:「本案存疑。」

    發回重審的案子,先要經過刑房審查,層報司法、縣尉,再經執衣審核後,保送縣令,然後縣令根據重審的情況和草擬的判詞,再次升堂問案,最終作出判決。

    這個案子負責重審的書吏,複查的司法、鄧縣尉,都覺得案子沒有什麼問題,所以報送到了蕭家鼎這裡。

    蕭家鼎於是開始翻閱卷宗。卷宗材料不多,也就是一些口供和證言,另外還有仵作對屍塊的勘驗填寫的屍格,最後,還有收繳的分屍作案用的菜刀一把。他很快就把全部材料看完了,只是那把凶器菜刀,沒有移送過來。

    剛剛看看,他的書僮文硯就回來了,抱著一疊的判詞。放在了蕭家鼎的面前,擦了一下汗水,道:「全都超找出來了,都在這裡,是吳東海承辦的所有案件的判詞。」

    蕭家鼎點點頭:「辛苦了,你去問問鄧縣尉,說童氏殺侄兒案分屍的凶器菜刀在哪裡?請他移送給我看看。」

    文硯答應出去,很快又回來了,道:「鄧縣尉說了,凶器都存放在證物庫房裡,不能隨案移送,如果要看,只能去證物倉庫看,或者等康縣令升堂的時候看,那時候凶器會作為證據出示的。」

    蕭家鼎點點頭,開始思索這個案子。

    要說疑點,從現代判案的證據標準來說,這個案子肯定是證據單薄的。除了口供之外,唯一有力的證據就是那個村民看見童氏曾經蹲在那後來發現了死者頭顱的臭水溝邊的證言。其他的證言都沒有起到直接的證明作用。那分屍用的菜刀,因為沒有血跡鑒定,也不知道上面的血是不是就是死者的,甚至是不是人的。關於作案動機童氏的證詞又沒有其他證據印證,趙氏始終不承認自己與人私通,而她的口供又是在遭受了酷刑的情況下作出了,要是在唐朝,這是正當的取得證據的方式,但是對於來自現代的蕭家鼎來說,這個就有很大的疑點了。這種證據在現代屬於非法證據,是要排除的。這樣一來,這個案子的證據就非常的單薄了。

    難道州府說的「本案存疑」,就是指的這個?

    蕭家鼎馬上就否定了。因為學法制史他知道,在中國古代,口供是證據之王,只要有口供,沒有其他證據也可以定案。所以從唐朝時的定案證據標準來看,這個案子已經是證據充分的鐵案。所以,州府所說的存疑,應該不是說的證據是否充分的問題。

    那州府所說的存疑又是什麼意思?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他決定先寫下了同意刑房草擬判詞的意見,報給康縣令升堂問案再說。

    康縣令看過之後,吩咐蕭家鼎道:「明日早上升堂審理此案,你告知鄧縣尉,讓他安排。」

    蕭家鼎答應了,去找了縣尉,說了縣令明日要升堂。鄧縣尉趕緊安排衙役去傳證人、被害人明日一早到堂。安排好之後,鄧縣尉低聲問蕭家鼎:「執衣是否找到了案子的存疑之處?」

    蕭家鼎搖頭道:「這個案子案犯已經認罪,又起獲了分屍的凶器,還有證明看見她出現在拋屍現場的證人。證據是充分的,如果欠缺,那就欠缺這凶婦殺人動機的證據。——你們沒有詢問到她跟人私通被死者的母親撞見的證據嗎?」

    鄧縣尉道:「這個證據目前只有死者的母親童氏的陳述,我們詢問給全村的其他人,都說不知道。」

    「兇犯趙氏呢?她承認嗎?」

    「她始終不承認這一點。只承認殺死了孩子,說是因為孩子不聽話,她推了孩子一把,孩子摔倒,腦袋正好撞在石頭上,結果死了。她很害怕,所以拿菜刀分屍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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