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我為王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4-5-1 08:26: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134966
mk2258 發表於 2014-5-4 13:52
第9章 白救他了




  裴弘策還能有什麼說的,陳應良既救了他的命,絲毫不擺救命恩人的架子,還向他行大禮請求效力,裴弘策如果再開口拒絕,那麼他也許是連個『人』字都擔當不起了。所以裴弘策也沒有拒絕,立即就雙手攙起了陳應良,苦笑說道:「應良小兄弟,你願意投入我的麾下為國效力,我當然是求之不得,不過你也要明白,我可是剛吃了大敗仗的人,八千軍隊打得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光桿主將,喪師辱國,自身難保,你現在投入我的麾下,我可不敢給你保證什麼官職。」

  「廢話,這點我當然知道,我如果連這點都不懂,不是白幹兩年刑警隊長了?你現在是落難,可你要是東山再起了,給你雪中送炭的我,就是想不發達都不行了。就算你一落到底,我這個在你落難時不離不棄的部下,最起碼也可以落一個忠心耿耿的美名,再想投靠其他權貴也容易得多!」

  心裡冷笑著,陳應良的嘴上卻像抹了蜜一樣的說得好聽,表情異常誠懇的說道:「大人請放心,小生孤身在外,只求能夠有一個容身之所,有一個為國效力的機會,官職高低有無與否,小生並不在意,也不敢奢求。」

  聽陳應良說得動聽,剛剛死裡逃生的裴弘策也頗滿意,誇獎了幾句,然後就準備領著陳應良返回東都城內,但此刻裴弘策已經是累得連腳都已經抬不動,便暫時坐到了路旁休息,向陳應良問道:「有乾糧和水沒有?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

  「有,有。」陳應良趕緊答應,忙從馬背上取下了水袋,又拿出了兩塊在陝縣買的麥餅,一起捧到了裴弘策面前,裴弘策也不客氣,接過乾糧和水就狼吞虎嚥了起來,吃得急了被干麥餅噎著,趕緊又往嘴裡灌水,擅長討好上司的陳應良也趕緊給裴弘策捶背,也是到裴弘策恢復了正常,陳應良才好奇的問道:「大人,今天的戰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帶去的八千兵馬,怎麼會只剩下了你一個人?」

  「都是被達奚善意那個蠢貨害的,還有我手下那幫蠢貨害的!」

  陳應良不問還好,一提起這事裴弘策就滿肚子的火氣,經過裴弘策介紹陳應良才知道,原來今天清晨裴弘策率軍與楊玄感叛軍交戰時,是洛陽令達奚善意率領的隋軍先在洛水南岸與叛軍偏師楊積善的隊伍碰面,結果兩軍尚未交戰,膽小如鼠的達奚善意就第一個帶頭逃命,他率領五千隋軍也瞬間崩潰,大部分投降了楊玄感之弟楊積善,剩下的全都當逃兵開了小差,迅速逃得乾乾淨淨。

  如此一來,在洛水北岸迎戰楊積善的裴弘策部軍心士氣自然不可避免受到極大影響了,雖說從沒經歷過戰場的裴弘策也還算聰明,命令士卒修建工事抵擋叛軍腳步,採取守勢迎戰氣焰正盛的楊玄感叛軍,可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經歷戰事的東都隋軍士氣本就十分低落,再受到隋軍達奚善意部的潰敗影響,士氣鬥志更是徹底崩潰,被楊玄感另一個弟弟楊玄挺率領的叛軍隊伍一個衝鋒就突破了防線,八千軍隊瞬間潰散。

  還別說,文官出身的裴弘策還真算是有點骨氣,第一次戰敗後並沒有氣餒,後退了三四里又立即組織潰軍重新佈防,可惜他麾下的將領士兵卻一個比一個不爭氣,叛軍又一個衝鋒,裴弘策的麾下隊伍馬上又再次崩潰,裴弘策再次組織隊伍重建防線,還是被叛軍一個衝鋒就擊潰,如此反覆五次,五戰五敗,後來裴弘策雖然還想第六次組織防線,但是他麾下的隋軍將士不幹了,不是爭先恐後的投降叛軍隊,就是扔下武器盔甲撒腿逃命,最後只剩下了裴弘策一個光桿司令,被迫也是撒腿逃命,還被叛軍騎兵緊追不捨,如果不是陳應良恰好趕往白司馬坂投軍,戰馬受傷的裴弘策鐵定就得丟掉小命,甚至被叛軍騎兵俘虜。

  聽了裴弘策的這番介紹,陳應良也總算是相信關於麵條國軍隊的二戰笑話了——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麼搞笑的軍隊啊!驚奇之下,陳應良忍不住問道:「大人,那麼和你交戰的叛軍隊伍,有多少人?」

  「你問我,我問誰去?」裴弘策的回答讓陳應良差點氣絕,理直氣壯的答道:「越王和東都留守樊子蓋,只是派我率領八千軍隊迎戰叛軍的前鋒楊積善部,沒告訴我敵人有多少兵力,兩軍陣上,我那來的時間清點敵人兵力?」

  「那大人你就沒派斥候偵察敵人的兵力數量?」陳應良難以置信的追問道。

  「這個……。」裴弘策猶豫了一下,這才苦著臉答道:「派了,可我是第一次上戰場,忘記了交代斥候偵察敵人兵力情況,只讓斥候偵察敵人的動向,告訴我敵人的位置。」

  說罷,裴弘策又苦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就算交代了估計也沒用,留守東都的右武衛,已經十好幾年沒打仗了,以前那些老兵精兵也被皇帝帶到了遼東,現在的斥候都沒上過戰場,未必就有本事能夠查明敵人的兵力數量。」

  陳應良翻白眼了,也開始擔心東都這些老爺兵能不能擋住楊玄感叛軍的進攻了,但轉念一想後,陳應良卻又覺得這點對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東都守軍越是菜鳥,越是無能,陳應良就越有機會大展拳腳不是?

  這時,裴弘策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同時陳應良那匹死貴的駑馬也能夠重新起身了,裴弘策開始領著陳應良返回東都城了。在回城的路上,裴弘策少不得向陳應良詢問出身來歷,陳應良把自己的家世來歷如實相告,也說明了自己是得房玄齡舉薦準備到遼東投軍的事,僅僅只是隱瞞了自己在大興與柴家結仇的事——老柴家可是關隴門閥,陳應良才剛剛投入裴弘策麾下,還拿不準裴弘策敢不敢為了自己與柴家對抗,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陳應良自然需要暫時隱瞞關於柴家的事。

  讓陳應良稍微意外的事,聽完了他的自我介紹後,裴弘策竟然神情有些詫異,道:「你是前朝許昌縣公陳萬敵的孫子?這麼說來,我和你可能沾親啊。」

  「小生與大人沾親?」陳應良也有些詫異。

  「對,有可能沾親,只是遠點。」裴弘策答道:「我是聞喜裴家的人,我的族人裡有一些人,和太原王家有一些姻親關係,我記得你祖父陳萬敵有個姐姐還是妹妹,就是嫁到了太原王家,所以我和你說不定有親戚關係。」

  「這傢伙是聞喜裴家的人?」陳應良這一喜非同小可,房玄齡在與陳應良閒談時提及關隴門閥,曾經告訴過陳應良,說聞喜裴家是目前的關隴第一大門閥,從漢代至今已然出過二十二個宰相,三十六個將軍!目前隋煬帝面前的第一寵臣裴規,就是老裴家的第二十二名宰相!所以房玄齡再三警告好兄弟陳應良,和柴家這樣的小門閥鬧翻或許沒多少關係,但是千萬不要和聞喜裴家做對!

  驚喜之下,擅長拉關係套交情的陳應良毫不遲疑,馬上又向裴弘策雙膝跪倒,大聲說道:「叔父在上,請受小侄陳應良三拜!」

  說罷,看在了榮華富貴和陞官發財的份上,陳應良還真向裴弘策砰砰砰磕了三個頭,裴弘策則是又好氣又好笑,笑道:「你急什麼?我還沒查清楚你到底是什麼親戚關係,你就急著磕頭了?說到親戚關係,其實你和……,不過算了,你和我兒子年紀差不多,叫我一聲叔父也沒錯,以後我們就以叔侄相稱好了。」

  陳應良大喜,趕緊再次行禮拜見叔父,裴弘策也攙起陳應良口稱賢侄,於是乎,一對剛剛相識的嫡親叔侄也就新鮮出爐了,至於這份叔侄關係能夠維持多少時間,那就是只有老天爺才能知道的問題了。

  與裴弘策拉上了叔侄關係後,陳應良也隨著裴弘策回到東都的安喜門外,這一次有裴弘策出面叫門,城門守軍自然不敢刁難,趕緊打開城門迎接裴弘策,向裴弘策打聽交戰結果,再有就是用驚訝的目光打量陳應良,剛吃了大敗仗的裴弘策則無心理會打聽戰況的守門將領,領著陳應良只是直奔東都皇城,到皇城去拜見代替隋煬帝坐鎮東都的越王楊侗和留守樊子蓋,稟報戰情。

  領著陳應良毫無阻攔的從宣仁門進了東都皇城,又經承福門一路到了重光門前,期間陳應良身上雖然一直穿著百姓布衣,但有東都重臣裴弘策引領,宮門侍衛只是稍做詢問,便也立即放行,同時托裴弘策的介紹之力,陳應良在戰場上救下裴弘策的光輝戰績迅速傳遍東都皇城的侍衛隊伍,惹得眾侍衛紛紛對陳應良側目,全都驚奇於臉上還帶著稚氣的陳應良能夠立下如此大功。

  到了重兵戒備的重光門後,裴弘策不敢再領著陳應良徑直往裡闖了,乖乖的按規矩向守門衛士提出了晉見請求,也大概說了平叛戰況和介紹了陳應良的身份情況,衛士入內稟報後,進了皇城後就滿臉擔憂神色的裴弘策也更加的提心吊膽了起來,盤算了片刻後,裴弘策甚至還向陳應良低聲說道:「賢侄,一會我入宮晉見越王后,如果有什麼不測,你就到東都西城的修業坊去,找我的兒子裴行方,把我和你的關係告訴他,幫著他替我料理後事,他比你小兩歲,又沒經過多少風浪,你要多幫襯他。」

  「叔父,你這話什麼意思?」陳應良大吃一驚。

  「賢侄,叔父仔細想了想,覺得這次可能要對不起你了,你救了我,我卻什麼報答都給不了你。」裴弘策哭喪著臉答道:「叔父有一種預感,這次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不會吧?」陳應良驚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叔父你偶然小挫,越王殿下難道還會把你推出宮門斬首?」

  「越王殿下倒不會殺我,他才九歲,還什麼都不懂。」裴弘策的表情更是哭喪,壓低了聲音答道:「關鍵是樊子蓋樊留守,現在東都的軍政大權是他掌握,生殺予奪都是由他決定,叔父我和他平時多有不和,這次又敗得這麼慘,怕他不會輕饒了我。」

  陳應良張口結舌,卻並不覺得裴弘策這話誇張——因為陳應良自己就用這樣的手段收拾過窺視自己刑警大隊長寶座的副手。 稍一盤算後,陳應良趕緊低聲說道:「叔父,小侄斗膽說一句,就算你平時與樊留守多有不和,其實也沒多少關係,現在拉交情也還來得及——叔父難道就沒聽說過這麼一句話,捨財保命?」

  「你的意思是,賄賂樊子蓋?」裴弘策低聲反問,見陳應良點頭,裴弘策頓時苦笑了起來,低聲說道:「你如果想我死得更快更慘,就勸我這麼做吧。樊子蓋那個老東西,是出了名正直清廉,從不受賄,更見不得官場上的這些手段,叔父與他平時多有不和,就是因為叔父還兼著將作監的差事,管著朝廷的土木事務,老東西總是懷疑我的帳目不對想要查帳,都被我想辦法給擋了。」

  「擋著不讓查帳?這傢伙,果然是個貪官。」陳應良也苦笑了起來。

  陳應良的苦笑還沒有笑完,臉色就馬上變了,因為承福門內,已經走出了一隊衣甲鮮明的皇宮衛士,還徑直走到了陳應良和裴弘策的面前,然後為首的衛士隊長大聲說道:「奉越王殿下與樊留守令,押裴弘策入見!裴大人,得罪了。」

  說罷,那衛士隊長把手一揮,兩名衛士立即拿出繩索捆綁裴弘策,裴弘策面如土色,卻又不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而那衛士隊長又轉向了陳應良,說道:「你就是那個救下裴弘策裴大人的少年吧?請跟我們走,樊留守要見你。」

  「是,請將軍帶路。」陳應良很有禮貌的拱手,又看了臉色蒼白的裴弘策一眼,心裡嘀咕,「這傢伙,我該不會白救他了吧?」
mk2258 發表於 2014-5-4 13:53
第10章(上) 再救1次




  跟著押解裴弘策的皇宮衛士進了重光門,陳應良被領到了一座高大宏偉的宮殿之中,一路上,陳應良雖然身著布衣,神色舉止卻毫無慌亂,鎮定自若得如同行於街市,倒也讓在旁邊監視陳應良的皇城衛士暗暗欽佩。

  陳應良還真沒什麼可怕的,救回裴弘策實打實的功勞放在這裡,裴弘策全軍覆沒又不干陳應良屁事,出身再是寒微,身份再是草根,陳應良又有什麼必要害怕?

  衛士直接把裴弘策押進了大殿,陳應良也沒客氣,抬步就跟進了大殿中,守衛殿門的衛士本想阻攔,殿中卻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讓他進來吧,讓老夫早些看看這個少年英雄,到底長什麼模樣?」

  衛士依令讓開道路,陳應良鎮定走進大殿中,舉目一看,卻見除了兩旁的衛士外,寬大的殿內僅僅只有三人,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高坐大殿正中,肯定就是隋煬帝的次孫越王楊侗,楊侗左側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白髮老人,長鬚垂胸,神情威嚴,右側則坐著一名文弱的中年男子,面帶病容,陳應良進殿時還咳嗽了幾聲,很明顯的身體不怎麼好。

  裴弘策早就跪下了,戰戰兢兢的磕頭說道:「罪臣裴弘策,叩見越王殿下,叩見留守樊大人,叩見皇甫將軍。罪臣喪師辱國,罪該萬死,求越王殿下與樊留守寬恕,求皇甫將軍寬恕。」

  「草民陳應良,叩見越王殿下,叩見兩位大人。」陳應良也學著裴弘策行禮,朗聲說道:「草民不知二位大人官諱,失禮之處,萬望海涵。」

  「陳公子請起。」九歲的楊侗開口,頗熟練的用成年人口氣說道:「公子救回朝臣有功,可起身答話。」

  「謝越王殿下。」陳應良又行了一個禮,這才站了起來。

  「你就是陳應良陳公子?」白髮老頭開口說道:「老夫是東都留守樊子蓋,老夫問你,你今天除了救回裴弘策外,可曾還到安喜門外請求投軍效力?」

  「稟樊大人,草民是曾到東都一座城門請求投軍,只是草民初到東都,不知那座城門的名稱。」陳應良如實回答。

  「還真是你。」樊子蓋威嚴的面孔上露出些微笑,道:「你如果晚走半柱香時間,老夫就能早些見到你了,老夫再問你,你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為什麼會想到投軍效力?」

  「稟樊大人,草民投軍有兩個目的,一是想為國效力,為皇帝陛下盡忠,二是草民家道中落,生活無以為繼,想要投軍吃糧,謀一個前程。」陳應良繼續如實回答,又把自己的出身來歷介紹了一下,說明了自己是前周許昌縣公陳萬敵唯一的孫子,家道中落得已經只剩自己最後一人,出生在大興,也是從大興來到東都投軍。

  「陳萬敵的名字老夫聽說過,看來你也算是一個將門之後了。」樊子蓋點頭,又好奇問道:「可是不對啊,你如果想要投軍吃糧,為什麼不就近在大興投軍,偏偏要跑到這東都來投軍?」

  「稟大人,草民其實是想去遼東投軍的,只是在途中聽說奸賊楊玄感造反謀逆,率領反賊攻打東都,這才臨時決定來東都投軍的。」陳應良苦笑,把自己來東都投軍的經過大概介紹了一番,還說了自己身上有一道房玄齡的薦書,把自己舉薦給扶余道監軍房彥謙。

  「什麼?」樊子蓋的反應有些劇烈,失聲問道:「房彥謙的兒子,把你舉薦給房彥謙,讓房彥謙給你謀一個為國效力的職位?」

  陳應良點頭承認,還主動拿出了房玄齡的舉薦信,早有衛士上來,把舉薦信轉遞給了樊子蓋,樊子蓋接過沒封口的信,打開仔細看後,竟然放聲大笑了起來,「房孝仲啊房孝仲,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寶貝兒子舉薦給你的人,竟然會自行投到我的麾下!老夫今天,算是報了一箭之仇了!」

  「樊大人,你認識房大人?」陳應良察覺到樊子蓋的話語中有些不對,也悄悄開始緊張起來。

  「當然認識!」樊子蓋的神情有些憤怒,冷笑說道:「不但認識,還有點仇!」

  陳應良嚇了一大跳,坐在樊子蓋對面的病弱中年人也是一楞,忙問道:「樊留守,你何時與房孝仲有仇的?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這幾年的朝廷官員考核著,姓房的一直霸佔著第一的位置,老夫一直排第二,你說老夫和他能沒仇嗎?」樊子蓋惡狠狠答道:「他就是佔了家無餘財的便宜,老夫吃虧在家裡有些田地產業,所以那些考核官員老是把他排第一,讓老夫排第二!不然的話,若論清正廉潔,老夫比他差了?」

  病弱中年人笑了,咳嗽著笑得頗開心,陳應良則悄悄鬆了口氣,也一眼看出了樊子蓋的弱點所在——好名!尤其是好清名!

  果不其然,樊子蓋故作凶狠的說完後,很快又面露笑容,對陳應良微笑道:「不錯,房孝仲的這個兒子還算有點眼光,就憑你敢孤身遠赴遼東投軍和敢在逆賊追兵下救回裴弘策,就當得上他在舉薦信給你的評語!既然你願意來東都投軍,那成,房孝仲兒子的這道舉薦信在老夫面前同樣有用,留下吧,一會老夫看給你安排一個什麼職位。」

  陳應良大喜,趕緊向樊子蓋行禮道謝,那病弱中年人則微笑說道:「樊留守,這小子很有膽色,我喜歡,他既然是來投軍,那就別我和搶人,把他安排進我的右武衛吧。」

  「這事一會再說。」樊子蓋揮手,然後轉向了裴弘策,神情威嚴的盯著裴弘策,直到裴弘策被他的銳利目光盯得渾身發抖和汗出如漿了,樊子蓋才冷冷的說道:「想不到,你還有臉回來。」

  「樊留守,下官已經盡力了啊!」裴弘策滿頭大汗的喊冤,「下官和叛軍打了五仗,打了五仗啊!是達奚善意帶頭逃命,是下官麾下的那些士卒不爭氣,一個比一個逃得快,下官才**連敗的啊!」

  「住口!」樊子蓋怒喝道:「虧你還有臉說**連敗,達奚善意也聽你指揮,一萬三千右武衛軍隊,一萬三千裝備精良的右武衛軍隊,不到一天時間,就被你丟了一個乾乾淨淨!無能至此,朝廷養你何用?本官奉天子旨意留守東都,約束東都百官,又留你何用?!」

  「越王殿下饒命!樊留守饒命!饒命!」裴弘策拚命磕頭,帶著哭腔喊道:「下官已經盡力了,盡力了,是賊勢兇猛,是賊勢兇猛,下官實在抵擋不住啊!」

  「你抵擋不住,本官換人抵擋。」樊子蓋冷哼一聲,突然提高了聲音,大喝道:「來人,將裴弘策推出皇城,當眾斬首!首級傳示東都九門,以正軍法!」

  「諾!」殿中衛士答應,上來架起裴弘策就往外走,魂飛魄散的裴弘策拚命掙扎,直接就痛哭出聲,瘋狂哭喊道:「樊留守饒命!越王殿下饒命!皇甫將軍饒命!下官是有罪,可下官罪不該死啊!求你們法外開恩,饒下官一命啊!」

  年僅九歲的越王楊侗默不作聲,那病弱中年人咳嗽著也不說話,對裴弘策的哭喊求饒熟視無睹。樊子蓋卻又喝道;「罪不該死?虧你還有臉說這句話!上東門那邊也逃回來了幾名士兵,都說你指揮的軍隊一觸擊潰,連亂賊的一個衝鋒都沒有擋住!如此無能無用,如此喪師辱國,你不該死誰該死?!推出去,斬!」

  裴弘策繼續哭喊求饒,掙扎著不肯起身,可惜樊子蓋在東都的威信太高,殿中衛士根本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乾脆就把裴弘策給抬了起來,硬抬著往外走,裴弘策哭喊得更是大聲,但根本就沒人理會。

  「且慢!」裴弘策即將被抬出大殿時,石破天驚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眾人驚訝循聲看去,卻見開口喝止之人,竟然是剛剛才得到樊子蓋許諾職位、身著布衣的十七歲小正太——陳應良!

  「樊大人,且慢,草民有話要說!」陳應良上前兩步,向樊子蓋雙膝跪下,大聲說道:「樊大人,草民認為,裴大人不僅無過,還對朝廷有功,至少也是功過相抵,罪不當死!還請樊大人刀下留人!」

  「什麼?!」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裴弘策本人更是震驚得連哭喊都忘了,說什麼都沒想到剛認下的遠房侄子,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彎的遠房侄子,敢在這種環境下說這樣的話!

  「陳應良,你瘋了?」那病弱中年人也震驚得連咳嗽都忘了,喝道:「不要忘了你是什麼身份,這裡是什麼地方,有你說話的份麼?!」

  「大人所言極是,草民確實身份低微,不應該插言朝政!」陳應良也是豁了出去,神情嚴峻的大聲說道:「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現今逆賊楊玄感起兵謀逆,兵鋒已臨東都城下,大隋東都正值危急存亡之秋,樊大人身為東都,卻以功為過,賞罰不明,屈殺有功之臣,大失人心!草民身為大隋子民,正處其地,若是不直言勸諫,那就是上對不起天子陛下,下對不起黎庶同胞!」

  那病弱中年人的嘴巴張成圈形了,裴弘策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越王楊侗與殿中的其他衛士也比他們的表情好不到那裡,因為自打隋煬帝讓樊子蓋留守東都之後,還沒有什麼人敢這麼對樊子蓋說過話!還簡直等於是指著樊子蓋的鼻子破口大罵!

  反應最激烈的當然是樊子蓋本人,聽了陳應良的胡說八道,樊子蓋頭上的雪白銀髮簡直一根根都豎起來了,雪白的鬍鬚也在不斷顫抖了,指著陳應良咆哮道:「大膽鼠輩!竟敢如此辱罵老夫!老夫如何的以功為過了?又如何的賞罰不明了?!你今天要是說出一個子丑寅卯,休怪老夫治你一個羞辱朝臣的重罪!」

  裴弘策這樣的東都重臣,樊子蓋都是說殺就殺,隋煬帝的孫子楊侗,還有很可能就是右武衛老大皇甫無逸的病弱中年人連個屁都不敢放,陳應良卻還敢對樊子蓋這麼說話——陳大隊長當然不是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5-4 13:56
第10章(下) 再救1次



  陳大隊長的算盤打得精著呢,從裴弘策不敢對樊子蓋的行賄這點,還有從樊子蓋要和房玄齡老爸爭奪天下第一清官這點,陳大隊長就已經看出了樊子蓋是個清白正直的老古板,這種老古板固然脾氣暴躁,寧折不屈,可如果他能夠覺得陳應良的言之有理,覺得裴弘策罪不該死,那麼陳應良就一定能救下裴弘策,即便救不回來,陳應良小腦袋落地的可能也並不大。

  如此一來,陳應良的收穫就大了,第二次救下了裴弘策,裴弘策不把陳應良感激到骨子裡才怪,已經出了二十二個宰相、三十六個將軍的聞喜裴家大族,陳應良再想抱上他們的大腿和爭取他們的支持自然是要容易許多。救不回來也沒關係,只要話語中能夠稍微打動古板正直的樊子蓋,陳應良被殺的可能就微乎其微,然後陳應良敢言直諫的美名,不也就賺到了?

  在電光火石間權衡清楚了這些利弊,陳應良橫下心來,昂首大聲說道:「樊大人,草民斗膽,想請問你一句,你可知道楊玄感逆賊,現在有多少軍隊?軍隊之中有多少騎兵?多少步兵?多少精銳戰兵?多少輔兵?多少輜重糧草?」

  「這……。」樊子蓋張口結舌,半晌才答道:「老夫只是探到楊玄感逆賊從者甚眾,具體有多少兵力糧草,不知道。」

  「草民讀書不多,卻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個道理。」陳應良大聲說道:「不知而知己,勝負各半!裴大人在對敵情絲毫不知的情況下戰敗,敢問這對敵人軍情的失察之罪,可能全部算到他的頭?!」

  樊子蓋啞口無言了,那病弱中年人則點了點頭,咳嗽著說道:「你這話有點道理,不知敵情這條罪名,不能算在裴大人頭上,最起碼不能全部算到他頭上。」

  「但老夫也不是因為這條罪名殺他!」樊子蓋重新提高了聲音,怒道:「老夫是因為他指揮不力,導致一萬三千朝廷大軍全軍覆沒,這才要殺他以正軍法!」

  「草民斗膽,再請問樊大人一句。」陳應良毫無懼色,又問道:「請問樊大人,一萬三千大軍在出征前,準備了幾天?準備了多少糧草軍械?又安排了那些百戰老將和有經驗的戰將,輔佐從未上過戰場的裴大人迎戰楊玄感逆賊?」

  「這……,只準備了不到兩天。」樊子蓋回答得有些遲疑,又趕緊補充道:「但是軍隊武器,自從老夫收到了懷州刺史唐大人的報急後,就立即發放到位的,糧草更是充足,他只要夠爭氣,老夫可以讓他一年之內糧草不缺!」

  「樊大人,不到兩天的時間夠嗎?」陳應良放緩了口氣,平靜的問道:「請問樊大人,右武衛已經多少年沒上戰場了?聽說最後的老將精銳也被天子帶到了遼東,一幫從來沒有上過戰場見過血的新兵蛋子,去迎戰密謀反叛多時、準備充足的楊玄感叛軍,敢問樊大人,如果換了是你統兵,能有多少勝算?」

  頓了一頓後,陳應良又語氣誠懇的說道:「誠然,如果換了是淮陰侯韓信那樣的軍事天才,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領著準備不夠充足和缺乏實戰經驗的軍隊,照樣能夠百戰百勝,可是樊大人,你能因為裴大人沒有韓信之才,就要把他推出皇城斬首嗎?」

  樊子蓋的神情終於放緩了,然後馬上又猙獰了起來,怒道:「就算是這樣,他五戰五敗,把朝廷好不容易組建裝備的一萬三千軍隊丟得精光,也是死罪一條!」

  「樊大人,你這話就錯了!」陳應良也重新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裴大人他不是五戰五敗,而是五敗五戰!不僅無過,還有大功!」

  「此言何意?」樊子蓋有些糊塗了。

  「大人博學多才,一定聽說過兵敗如山倒這句話。」陳應良大聲說道:「自古以來,戰場之上最可怕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家的敗兵!因為前軍一敗,不僅動搖軍心,潰散的軍隊還會衝亂陣容整齊的後軍,如同決堤洪水,再也收拾不住,反過來成為敵人的先鋒!自古以來,被自家敗兵踐踏而死的軍隊士兵,絕對不被敵人殺死的士兵之下!」

  「今天的情況,草民也已經聽到了,在洛水南岸迎敵的洛陽令達奚善意畏敵如虎,臨陣之際帶頭逃命,導致洛水南岸的五千朝廷大軍群龍無首,瞬間潰敗,嚴重影響到了在北岸迎戰的裴大人隊伍軍心士氣,也使裴大人隊伍的側翼露出破綻,隨時可能被亂賊兩路包夾,腹背受敵!」

  「在這樣的情況下,裴大人的八千軍隊能夠取勝,實際上已經是毫無可能了。但是裴大人呢,他在前軍潰敗的情況下,仍然毫不氣餒,堅決率軍迎敵,迎敵雖敗,仍然鍥而不捨,再一次組織已經潰敗的軍隊臨陣迎敵,屢敗屢戰!屢敗屢戰!五敗五戰!五敗五戰!!」

  「試問樊大人,普天之下,有幾人能夠在初次上陣之時,做到這一點?能夠把士氣喪失殆盡、並且已經徹底潰散軍隊的重新組織成團,繼續抵擋敵人攻勢?!」

  「這還沒完!」陳應良繼續唾沫橫飛的演講道:「五敗五戰過後,在已經全軍覆沒的情況下,裴大人仍然沒有向達奚善意那樣單騎逃命,只顧自身性命安危而不顧國家大事,仍然在亂賊的追殺之下奔回東都,向大人你稟報軍情,磕頭請罪!而那達奚善意至今不知所蹤,九成九已經是投降了亂賊,成為楊玄感逆賊的幫兇!對比之下,孰優孰劣?!」

  說到這,陳應良乾脆站起身來,向樊子蓋拱手大聲問道:「草民最後請問樊大人,今後的平叛戰場上,大人是希望我大隋將士人人都像裴大人這樣,屢敗屢戰,寧死不屈?還是希望我大隋將士人人都像達奚善意一樣,未戰先逃,甚至從賊謀逆?!」

  大殿中鴉雀無聲,樊子蓋臉上古板倔強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沉思,病弱中年人卻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才向樊子蓋說道:「樊大人,給裴大人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吧,今天這場仗,最大的罪人是達奚善意,你我也有干係,裴大人雖然兵敗,在戰場上的表現卻也算得上是可圈可點。」

  眾目睽睽下,樊子蓋繼續默不作聲,雪白的眉毛紋絲不動,又過了許久,被衛士抬著的裴弘策都已經急得重新滿頭大汗時,樊子蓋才輕輕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放了吧。」

  衛士依令放開裴弘策,死裡逃生的裴弘策先是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趕緊衝著樊子蓋拚命磕頭,連聲說道:「謝樊留守不殺之恩,謝留守大人不殺之恩。」

  「別謝老夫,謝你旁邊的小子。」樊子蓋冷哼道:「如果不是他,你今天是死定了!但記住,沒有下次!」

  裴弘策又向樊子蓋磕了幾個頭,這才扭頭來看陳應良,嘴裡雖然沒有說話道謝,但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卻也一切盡在無言中。

  「陳應良,聽你剛才的談吐,好像頗知兵事啊。」那病弱中年人向陳應良微笑說道:「怎麼樣,願不願意到我麾下來效力?我的麾下,正缺你這樣的人。」

  「謝大人厚愛,但草民更想繼續跟隨裴大人。」陳應良朗聲答道:「樊大人既然給了裴大人立功贖罪的機會,那麼草民想要陪著裴大人立功贖罪,以謝今日咆哮朝堂之罪。」

  「那麼隨便你。」那病弱中年人笑了笑,道:「別後悔噢,我的官比他大。」

  「草民只求為國效力,不敢貪圖官職高低。 」陳應良嘴上說得無比動聽,心裡卻冷哼道:「你當老子傻啊?老子救了裴弘策兩次,他又是個大貪官,跟著他不僅可以混一個忠心耿耿的美名,還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睡美女,跟著你,你敢保證給我這些麼?」

  「那你就隨著裴弘策戴罪立功吧。」樊子蓋揮手說道:「你們下去休息吧,明天開朝會討論軍情,別來遲了。」

  裴弘策和陳應良一起答應,行禮告退,然而就在陳應良跨出殿門時,樊子蓋突然又說道:「陳小子,你的口舌技巧不錯,把屢戰屢敗換了個秩序,變成屢敗屢戰,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別當老夫是老糊塗,這點口舌技巧,老夫還懂。」

  「草民該死。」陳應良趕緊又轉身行禮請罪。

  「你一個草民咆哮朝堂,早就該死了。」樊子蓋冷笑,又揮手說道:「不過看在你說得算是有點道理的份上,老夫也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跟著裴弘策好好幹,希望你的真才實學,比你的口舌技巧更出色。」

  陳應良答應,行禮後與裴弘策出殿,而下了大殿後,裴弘策一把抓住了陳應良的手腕,壓低了聲音激動說道:「賢侄,別的話叔父也不說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侄子了,只要叔父我還有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你餓著!」

  「別那麼客氣,安排棟別墅樓給我住,出入有寶馬,吃飯每頓飯二十來個菜,晚上再安排兩個漂亮丫鬟服侍我睡覺,基本上也就馬馬虎虎了。反正你是大貪官,有的是錢。」這是陳大隊長的心裡話。
mk2258 發表於 2014-5-8 00:55
第11章 第1個考驗





  也是到了裴弘策的家門口,陳應良才從裴府的門匾上發現,裴弘策這傢伙居然還有著黎國公的爵號,然後不等陳應良慶幸自己抱上了一個爵位與李淵相等的權貴大腿,整個人就已經淹沒在了黎國公府的巨大熱情之中。

  不得不承認,別看裴弘策在歷史上默默無聞——至少頗為熟悉隋唐歷史的陳應良此前就沒聽過他的名字,實際上卻還算是一個講義氣的權貴高官,看在兩次救命的份上,陳應良期盼的別墅樓當天就有了,每頓飯二十來個菜很是補充了一下陳應良現在這具身體長期以來虧欠的營養,漂亮丫鬟還不是陳應良所期盼的兩名,而是足足六名。

  除此之外,裴弘策還把他的獨生子裴行方叫了出來,讓裴行方和陳應良拜了把子做了兄弟,僅有十四歲的裴行方也不像大部分權貴人家的公子哥那樣傲慢無禮,而是很有禮貌的向陳應良再三拜謝救父之恩,對陳應良口稱兄長,極盡禮儀,也讓陳應良多少明白了聞喜裴家能夠千年不衰的原因——對後代的家教確實有方。

  順便說一句,裴弘策這個兒子裴行方,是聞喜裴家在歷史上出現的第三十七名大將,還當過幽州刺史兼都督,直接與契丹突厥正面硬拚數十年,而像裴行方這樣的傑出將領,聞喜裴家從古在今一共出現了五十九名!

  救下裴弘策似乎就是陳應良命運轉折的開始,一切都按著陳應良希望的那樣發展,為了報答陳應良的恩情,裴弘策甚至讓陳應良在自己麾下自選職位,還表示六品以下的正式官職都毫無問題,大不了裴弘策出面請本家哥哥兼隋煬帝面前第一紅人裴規幫忙就是了。而陳應良也沒有好高騖遠,僅僅只是向裴弘策請求了一個相當於秘書的記室職位,裴弘策大笑後一口答應,對不貪心的陳應良印象更佳。

  陳應良當然不是不想盡快正式仕途,是陳應良非常清楚,自己現在向裴弘策要個正式官職容易,但再想更進一步就難了,畢竟陳應良現在的年齡和資歷放在這裡,剛入仕途就想往上爬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給裴弘策當秘書雖然不是大隋朝廷的正式編製,卻可以獲得裴弘策的部分權力和直接影響裴弘策的軍政決策,而且如今叛軍即將兵臨東都城下,一度親自率領軍隊平叛的裴弘策,必然要在平叛戰中重新擔任角色,間接為陳應良贏得更多表現機會!在如何投機鑽營方面,陳大隊長的算盤打得精著呢!

  秘書不是那麼好當,一頓飯二十來個菜也不是那麼好吃,一夜時間過去,第二天清晨,戴罪立功的裴弘策早早就去了皇城報到,與樊子蓋等東都重臣商議平叛大計,陳應良則留在黎國公府裡等待裴弘策歸來,然後再隨裴弘策到河南贊治衙門正式上任,可是從早上等到了中午,陳應良都沒有等到裴弘策的半點影子。

  考慮到裴弘策頭一天差點被樊子蓋推出殿外斬首,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陳應良找到了裴行方稍做商議,乾脆領了兩名裴府下人出門,直接到東都皇城的正門來迎接裴弘策,順便打聽裴弘策到底有沒有人頭落地,被樊子蓋和楊侗等人翻舊帳又推出殿外砍了。

  讓陳應良鬆了口氣的是,當他領著兩個裴府下人來到東都皇城的正門端門外時,正好趕上了東都百官從端門出來,裴弘策也在其中,腦袋也安安穩穩的還在脖子上,惟獨就是臉色有些難看,滿面愁容顯得憂心忡忡。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迎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禮恭敬說道:「小侄陳應良,見過叔父。」

  「應良賢侄怎麼來了?」裴弘策先是一楞,然後強作笑容說道:「差點忘了,叔父今天要帶你去河南贊治府上任,等不及了吧?走,叔父帶你去贊治府,給你介紹同僚。」

  「小侄不是為自己的事來的。」陳應良解釋道:「小侄是見叔父久久不歸,擔心叔父的情況,就和行方公子商量了一下,來這裡迎你。」

  說罷,陳應良也趕緊體貼的補充道:「叔父,你在朝裡站了大半天的班,一定累了和餓了吧,還是先回府去休息一下,小侄的事,可以慢慢再說。」

  「還是賢侄懂事。」裴弘策讚揚了一句,又歎道:「餓和累倒沒什麼,關鍵還是……,唉。」

  「為什麼這麼唉聲歎氣?」陳應良心中狐疑,稍一盤算後,陳應良忙壓低聲音問道:「叔父如此憂慮,莫非是樊留守又要叔父你統兵出城,去迎戰楊玄感逆賊?」

  「你怎麼知道?」裴弘策大吃一驚。

  「小侄是猜到的。」陳應良如實答道:「叔父神情憂慮,還滿面愁容,小侄斗膽揣測,想必是樊留守覺得叔父熟悉敵情,又想要叔父率軍迎戰逆賊,而叔父憂心東都守軍久疏戰場,士氣低落,軍心沮喪,不僅難以擊敗逆賊,還會耽誤國事,所以才如此擔憂。」

  裴弘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半晌陳應良半晌,然後才說道:「賢侄,你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猜到樊留守要派我出戰就算了,怎麼連原因都能猜到?」

  「小侄瞎猜,僥倖而已。」陳應良謙虛了一句,又好奇問道:「不過叔父,小侄有個問題早就想問你了,大隋十二衛的右武衛就駐紮在東都,右武衛的軍中戰將如雲,為什麼樊留守一定要派叔父你率兵平叛?右武衛那些將領都上那去了?」

  「賢侄雖然聰明,卻有所不知。」裴弘策先看看左右無人,然後才低聲說道:「右武衛的精銳老將,去年就已經被皇帝丟光在了遼東,就連右武衛大將軍李景李柱國,去年也不幸在幽州被亂賊殺害,剩下的將領沒有一個有實戰經驗,就連現在主持軍隊的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就是你昨天見過那個病秧子,也是文官出身,從沒有統兵作戰的經驗,還身體不行三天兩頭告病,所以樊留守根本不敢派皇甫無逸出戰,也不敢相信那些新提拔上來的右武將領。」

  「叔父就倒霉了。」裴弘策苦笑著補充道:「聞喜裴家是出了名的文武雙全,名將輩出,叔父又兼著將作監的差使,常年指揮幾萬幾十萬的士兵民夫營造土木,統兵經驗反倒比誰都多,所以樊留守左挑右選,遠觀近看,就說什麼都要讓叔父挑這個重擔子了。」

  當然,裴弘策沒有把實話說完,之前樊子蓋決定派他統兵出戰,還有一個原因是裴弘策自己覺得機會難得,又覺得自己熟讀兵書深通韜略,貪圖軍功之下才主動請纓,結果殘酷的現實不僅粉碎了裴弘策的名將美夢,還導致樊子蓋賴上了他。

  「樊老頭還真會趕鴨子上架,也不怕我這位叔父再來一次全軍覆沒。」陳應良心裡嘀咕,又稍一盤算後,陳應良再問道:「叔父,那麼樊留守讓你何時出兵迎戰?」

  「何時出兵,還沒決定。」裴弘策繼續苦笑,說道:「托賢侄的福,樊留守也明白了知己知彼這個道理,所以想先探明敵情和做好準備再說,但肯定要出城交戰,樊留守發話了,絕對不能讓賊軍碰到東都城牆,必須要在野戰中擊敗賊軍!國子監祭酒楊汪提議守城待援,樊留守直接下令砍人,楊汪把腦袋都磕破了,樊留守才大發慈悲饒了他。」

  「樊子蓋這個老頭還真是不只一般的頑固啊。」陳應良心裡琢磨,暗道:「雖說東都守軍的情況,我還不太瞭解,可是從裴弘策全軍覆沒這點來看,野戰中碰上楊玄感肯定是凶多吉少,昨天裴弘策又吃了一個大敗仗,這會肯定已經是嚴重動搖軍心和士氣了,這時候最聰明的作法,應該是憑借東都城防工事和楊玄感抗衡,耗光楊玄感的銳氣,也打出東都軍隊的士氣,然後再圖謀反攻啊?」

  這時,裴弘策已經開口催促陳應良隨自己到河南贊治衙門上任,陳應良點頭答應,但是親手把裴弘策攙上坐騎後,陳應良卻改了主意,向裴弘策說道:「叔父,如果你不想去和楊玄感逆賊打野戰,那麼小侄或許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樊留守改變主意,放棄不切實際的野戰計劃,改為據城堅守待援。」

  「賢侄有何妙計,能讓樊留守那樣的固執人改變心意?」裴弘策大奇問道。

  「小侄還沒完全想好。」陳應良答道:「小侄現在需要地圖,還有皇帝陛下親征高句麗的進兵路線,如果叔父還能為小侄提供關中一帶的大隋兵力部署圖,那麼小侄也許就有辦法讓樊留守改變心意,不再逼迫叔父率軍野戰,選擇據城而守,等待援軍。」

  「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但你有多少把握?」裴弘策大喜問道。

  「叔父面前,小侄不敢口出狂言。」陳應良恭敬答道:「小侄認為,或許有個六七成的把握,而且小侄可以保證,就算樊留守不肯改變心意,叔父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那好,叔父先聽了你的計策再說。」裴弘策點頭,然後吩咐道:「走,我們先回府,賢侄你到贊治府上任的事改天再說,反正你就算不去當差,叔父也可以養你一輩子。」

  陳應良含笑點頭,心中嘀咕,「沒辦法了,只能是先想辦法讓樊子蓋那個老頑固改變守城戰術了,不然的話,裴弘策被老頑固逼著出城野戰,老子也要跟著倒霉!還好,像樊子蓋這樣的老頑固,滿腦袋都是忠君愛國愛百姓,只要在這些方面做文章,就不難讓這個老東西改變主意!」

  裴弘策答應讓陳應良試試,當然是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碰碰運氣,如果覺得不靠譜就絕對不會採納,但考慮到陳應良昨天展露的能把死人說活的忽悠能力,裴弘策對這個新認下的本家侄子還是有點期待的,所以回到家裡後,裴弘策乾脆讓陳應良進到了自己的書房,讓陳應良隨意查閱地圖和公文,對陳應良偶爾提出的幾個問題也是有問必答,言無不盡。

  或許是讓陳應良注定要讓裴弘策的緣故吧,看了許久的地圖公文後,陳應良都還一直在沉思盤算,半天都沒再說一句話,相反倒是樊子蓋派人來破口大罵,指責裴弘策不去衙門辦差的瀆職行為,對陳應良大失所望的裴弘策也沒遲疑,立即就去了衙門辦差,留下陳應良繼續在自己的書房裡隨意折騰。

  叛軍已然抵達東都郊區,全面戒嚴的東都城裡一片慌亂,做為東都重臣的裴弘策當然是有辦不完的差和理不完的事,這一出門就一直到了天色全黑才回到家中,然而當裴弘策筋疲力盡的回到家中時,卻第一眼就看到大侄子陳應良已經守到門前迎接,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況下,裴弘策隨口問道:「賢侄,辦法想出來沒有?」

  陳應良笑笑,答道:「叔父請放心,小侄沒敢偷懶,辦法已經想出來了。」

  「什麼妙計?」裴弘策飛快問,還在剎那間忘記了一天的疲憊與疲勞。

  「戰術不足,用戰略來彌補。」陳應良微笑答道。

  ………………

  幾乎同一時間,偃師附近的楊玄感叛軍大營軍中,叛軍主帥楊玄感的寢帳戒備森嚴,老楚國公楊素留下來的舊部親兵把寢帳護衛得水洩不通,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肅穆間,帳簾掀開,一名楊玄感的心腹親兵走出帳來,大步走到了旁邊最近的一座寢帳門外,在帳門前小心翼翼的說道:「李軍師,楊公有請,想與你商議攻取東都的大事。」

  「知道了,請楊公稍等,我隨後就來。」

  帳內傳來大聲答應,楊玄感的心腹親兵隔著帳簾行禮答應,隨即離開。而在這頂與楊玄感寢帳相鄰的寢帳中,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盤坐在地,手裡拿著大隋地圖,苦笑著搖頭,心中暗歎,「楊玄感啊楊玄感,你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我給你獻的三條戰略大計上中下,你偏以下計為上計,真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是些什麼啊!」

  搖頭苦笑完了,那中年男子把地圖扔在地上,起身出帳,大步走到了旁邊的楊玄感帳前,在帳門前拱手行禮,大聲說道:「啟稟楊公,麾下李密求見。」

  「軍師不必多禮,快快請進。」帳內傳來楊玄感親切的聲音。

  「謝楊公。」李密答應,又在心中歎道:「看在他對我的尊敬份上,盡力而為吧,戰略不足,我用戰術來替他彌補!」

  註:樊子蓋殺了裴弘策還要殺楊汪,楊汪磕頭賠罪到額頭出血,皆為史實。順便,楊某人的曾孫女在歷史上也頗有名氣——好像是叫楊玉環神馬的。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4-5-8 00:56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4-5-11 08:17
第十二章 上 為了大隋

    東都隋軍慘敗的第三天,同時也是大隋大業九年六月十四這天,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主力順利抵達東都城下,和歷史一樣的駐紮在了東都東大門上春門外,大業元年方才修築的大隋東都新城,也在八歲這年,迎來他的第一次攻防大戰。

    事實上,包括楊玄感自己都沒有想到進兵會這麼順利,自打在汲郡渡過了黃河後,沿途隋軍無不是望風而降,包括千古名關虎牢關都是乖乖投降,儲藏了上千萬石軍糧的洛口大倉也是如此,投降獻糧,為楊玄感的隊伍提供了足夠揮霍好幾年時間的軍糧,東都守軍出兵平叛,又被楊玄感的兩個弟弟輕鬆擊敗,繳獲了上萬套精兵裝備與無數戰馬輜重,緩解了叛軍隊伍裝備不足的燃眉之急。

    最讓楊玄感得意的還是民眾對他的擁戴,苦於隋煬帝的肆意揮霍國力,早就期盼著改變現狀的百姓民眾爭相依附叛軍,叛軍西進路上,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百姓趕來投奔叛軍,招募兵員的地方熱鬧得如同集市,六月初三那天黎陽起兵時,楊玄感的麾下還只有八千軍隊,可是僅僅才過了十一天,叛軍的軍隊規模就已經超過了五萬之巨,並且數量還在迅速的增加中!

    軍隊有了,軍糧裝了,武器盔甲和戰馬輜重也有了,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了,志得意滿之下,在上春門外,當著無數軍民百姓的面,楊玄感喊出了自己在起兵後喊出過無數次的千古名言,「我身為上柱國,家累鉅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不顧滅族者,但為天下解倒懸之急耳!」

    還別說,楊玄感的感人演講還真是起到了作用,抵達東都的當天,竟然就有城外百姓送來了牛羊美酒犒勞叛軍,才一個上午時間,自願加入叛軍的底層百姓就有兩千多人,楊玄感哈哈大笑,益發感覺自己起兵的選擇對了,也益發的覺得天下唾手可得了,叛軍隊伍的上上下下也是士氣大振,對攻破東都充滿信心。

    叛軍隊伍中只有一個人例外,這個人就是楊玄感叛軍的軍師李密,眺望著東都城高大宏偉城牆,李密的心中還充滿了憂慮,「城樓二十二座,城牆高四丈五尺,厚達三丈,高度超過大興九尺,厚度超過七尺,護城河寬兩丈,深丈半,引入洛水活水!這樣的堅城,正面強攻的話,可不容易拿下啊。」

    喃喃念完,李密又去眺望西北方的東都皇城方向,心中祈禱,「樊子蓋,樊留守,你可一定要再派軍隊出城交戰啊,最好是把東都城裡的主力都派出來,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希望迅速拿下東都,讓楊玄感那個蠢貨贏得一線成功希望。這個蠢貨,如果採納我的上策中策,該有多好啊?」

    ………………

    李密的祈禱很有機會成功,同一時間的東都城內,親自登城觀察了敵情之後,確認了楊玄感沒有立即攻城的打算,隋煬帝任命的東都留守樊子蓋立即返回皇城,請越王楊侗撞響景陽鍾召集百官議事,年僅九歲的楊侗對樊子蓋言聽計從,立即命令內侍敲鐘,聽到鐘聲後,東都城裡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不敢怠慢,也是紛紛飛馬趕到皇城,進重光門到東宮議事大殿上參與朝會,其中自然也包括陳應良目前的金主河南贊治裴弘策。

    所謂朝會其實就是樊子蓋的一言堂,百官到齊後,樊子蓋先是大概介紹了一下城外軍情,然後立即分派任務,安排了十一名東都重臣督守除上春門外的其他城門,統率城門守軍,要求這十一名官員吃住都在城樓之中,不可擅離崗位一步,城門在人在,城門失殺全家!楊玄感駐軍的上春門,則被樊子蓋托付給了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身體不好的皇甫無逸也沒有遲疑,立即就隨著其他十一名東都重臣領令受命。

    安排好了城門職守官員,又分配好了守門軍隊,在手裡還有一萬預備隊的情況下,樊子蓋突然又開口說道:「賊兵遠來,十一天裡行軍六百里,期間又在臨清關打了一仗,隊伍必然十分疲憊,且剛到東都立足未穩,所以老夫應該認為,東都應該再出軍一支,與楊玄感逆賊戰於東都城外,力爭擊潰逆賊,至不濟也要打一個勝仗,打出朝廷的威風,也打擊楊玄感逆賊的囂張氣焰,免得從逆之人越來越多。」

    樊子蓋說這番話時,議事大殿裡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在偷看裴弘策,不少人的目光中還有些幸災樂禍——樊子蓋安排的城門職守官員中,可沒有裴弘策的名字,所以在場的文武官員就是用腳指頭分析,也能猜到樊子蓋會派誰出城去戴罪立功,和勢頭正盛的楊玄感叛軍決一死戰。

    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目前戴罪在身的裴弘策竟然表現得十分鎮定,就好像沒有聽出樊子蓋的弦外之音一樣,而樊子蓋也沒有客氣,很快就衝著裴弘策說道:「裴大人,這裡的朝臣中,只有你和楊玄感逆賊交過手,有經驗可期,有教訓可鑒,也是你將功贖罪的最好機會,出城決戰的主將人選,當然是非你莫屬,別再讓陛下、殿下和朝廷失望了。」

    眾目睽睽中,裴弘策不慌不忙的出班,向樊子蓋拱手說道:「下官願意領命。」

    「咦?」包括樊子蓋本人在內許多東都文武都驚訝出聲,樊子蓋當然是驚訝於裴弘策的答應之爽快,其他的文武官員則是驚訝於裴弘策竟然還沒被楊玄感打怕。

    驚訝歸驚訝,稍一錯神後,樊子蓋還是露出了欣慰微笑,點頭說道:「很好,裴大人果然是忠君愛國之人,屢敗屢戰,從不氣餒,這份毅力值得我們學習。佈防時,老夫留了六千預備隊,分一半與你如何?老夫也不指望你能一戰拿下楊玄感逆賊的首級,只要你打一個勝仗,讓楊玄感逆賊不敢窺視東都半眼!」

    「樊留守,下官願意統兵出戰!」裴弘策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但是做為大隋臣子,為家國天下計,也為了報答皇帝陛下的如天之恩,下官這一仗,只能敗,絕對不能勝!」

    「什麼?!」

    裴弘策此言一出,滿殿震驚,老頑固樊子蓋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樊子蓋頓時鬚髮怒張的咆哮起來,大吼道:「裴弘策,你說什麼?你統兵出戰,只能敗?不能勝?!」

    「正是如此!」裴弘策鄭重點頭,大聲說道:「樊留守稍安勿躁,請聽下官一言,聽完之後,留守你就能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也能明白下官對大隋的一片赤忱忠心!如果樊留守覺得下官的話沒有道理,不是為了大隋的家國天下計,下官乞斬首級!」

    「裴弘策,大殿之上,可沒有戲言!」樊子蓋大怒說道:「你如果胡說八道,無理狡辯,可別怪老夫新帳老帳一起算!」

    「樊留守放心,聽了下官愚見就知道了。」裴弘策毫無懼色,大聲說道:「下官昨夜回家時,徹夜未眠,左思右想,尋思的就是如何擊敗楊玄感逆賊,讓楊逆不敢偷窺東都半眼!然而,下官突然又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這才發現下官絕不能打走楊玄感逆賊,必須要堅守東都城池,引誘楊逆來攻!」

    說到這,裴弘策頓了一頓,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樊子蓋,然後才說道:「樊留守一定想問,下官是想到了什麼重要問題,才會生出這樣的心思?下官不敢欺瞞越王殿下,也不敢欺瞞樊留守,下官是設身處地的替楊玄感逆賊想了一想,假設下官自己就是楊玄感逆賊,那麼要怎麼做才能篡奪大隋天下,又要怎麼做會自取滅亡,被我大隋軍隊輕鬆平定?」

    「假設你自己就是楊玄感逆賊?」樊子蓋再次驚訝了,道:「你這話倒是新鮮,竟然替楊玄感逆賊琢磨起了謀逆之計。」

    「樊留守,這叫換位思考。」裴弘策說了一個昨天晚上才學的新鮮名詞,然後又說道:「下官認為,楊玄感造反謀逆,在戰略上有上中下三策可以選擇。而今他兵臨東都,正是他的戰略下策,所以下官必須要讓誘導他繼續錯誤下去,而不能把他打走,讓他去選擇上策中策,對大隋朝廷造成更多的禍亂。樊留守,你想聽聽楊玄感逆賊的上中下三策嗎?聽完你就明白了。」

    「說來聽聽。」樊子蓋冷哼答道。

    「下官認為,楊玄感逆賊的上策,應該是奔襲涿郡,奪占臨渝關(山海關)!」

    裴弘策這句話驚得樊子蓋直接跳了起來,東都文武百官也都是人人臉上變色,裴弘策卻神色如常,繼續大聲說道:「請樊留守想想,如果楊玄感逆賊,並且奪取了臨渝關,那麼會對我們大隋天下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天子正統兵親征高句麗,且已攻入了高句麗境內,臨渝關若失,皇上親自率領的三十萬大軍,不僅糧道立斷,還會馬上面臨高麗蠻夷的反撲,契丹突厥的包夾,後果如何,樊留守你敢想像嗎?越王殿下,諸位大人,你們敢想像嗎?!」
mk2258 發表於 2014-5-11 08:19
第十二章 下 為了大隋

    沒有人敢作聲,樊子蓋老頑固也是臉色大變,心中揣揣,暗暗慶幸楊玄感沒這麼做,但稍一盤算後,樊子蓋又大聲說道:「這不可能,臨渝關距離東都和黎陽那麼遠,楊玄感逆賊不可能拿下臨渝關!」

    「樊留守,世事無絕對。」裴弘策冷笑說道:「楊玄感逆賊從黎陽打到東都,隊伍就已經變成了五萬多人,如果楊逆從黎陽出兵北上,抵達臨渝關時,從逆之人會有多少,樊留守敢去想像嗎?」

    「況且,請樊留守不要忘了,冀幽精兵已然盡數入遼,沒有一支軍隊能像東都軍隊這樣有力牽制和阻攔楊逆北上腳步,王薄、孫安祖、高士達和竇建德這些逆賊,也都在楊玄感逆賊的北上進兵路上盤踞,始終沒有被剿滅,與楊逆就是天生的盟友,如果他們與楊逆聯合,後果將有多可怕,樊留守又可敢去想像?」

    滿殿的倒吸冷氣聲音,東都文武個個瞠目結舌,都沒想過楊玄感還有這麼一手可以直接弄死隋煬帝!樊子蓋儘是頑固的皺紋老臉上,臉色也終於徹底的變了,心裡還有了一些慶幸,暗道:「幸虧,幸虧楊玄感逆賊沒想到這點!不然的話,陛下憂矣!」

    「不能讓楊逆北上!」幾乎就是傀儡的越王楊侗開口,情緒激動的用童音尖叫道:「不能讓楊逆切斷皇上的糧道歸路,突厥高麗那些蠻夷會害死爺爺!」

    「越王殿下,請放心。」樊子蓋趕緊向楊侗,安慰道:「老臣已然派了十二名信使,走四條不同的道路飛奔至遼東向皇上告警,皇上聞警必然有所準備,楊玄感逆賊又已經被我們吸引到了東都城下,就算向掉頭去襲取臨渝關,也來不及了。」

    「樊留守,恕下官直言,世事無絕對,楊玄感逆賊現在掉頭,未必就來不及。」裴弘策鎮定的說道:「我們最後收到的遼東軍情,是陛下已然親率大軍攻入高句麗境內,逼近高句麗都城,現在的戰況如何,我們並不知情,陛下就算收到報警,也要遇到臨陣退兵和敵人追襲騷擾等等危險,假設楊玄感逆賊還與高句麗暗通消息,讓高麗棒子全力牽制和拖延陛下的撤兵步伐,甚至再和突厥契丹暗中勾結,讓這些化外蠻夷也牽制住陛下大軍的撤退速度,那麼楊逆現在掉頭,不僅還來不及,時間上甚至還可能十分充裕!」

    「楊玄感逆賊要是敢這麼做,老夫必然誅他九族!」樊子蓋怒髮衝冠的大吼,「不管付出多少代價,我們都要把楊逆牽制在東都城下,為陛下大軍臨陣掉頭爭取時間!」楊侗和東都文武百官都是紛紛點頭,一致認定眼下必須把楊玄感叛軍牽制住。

    「老東西,現在不敢逼本官出城打勝仗了吧?」裴弘策心中冷笑,然後又大聲說道:「樊留守,這就是楊玄感逆賊的謀逆上策,楊逆還有中策,同樣會對我大隋天下巨大傷害!」

    「楊逆的中策是什麼?」樊子蓋飛快問道。

    「奔襲大興,扼潼關而守,與我大隋平分天下!」裴弘策惡狠狠說道:「關中有山河之險,易守難攻,北連突厥,西有高昌,倘若楊玄感逆賊乘著關中守軍尚未準備完善的機會,全速奔襲潼關大興,那麼一旦讓他得手,我大隋軍隊再想奪回關中,必然就將是千難萬難,就算最終奪回關中,也不知將要耗費多少時間,付出多少兵馬錢糧的代價!」

    看了一眼凝神細聽的樊子蓋和殿上同僚,裴弘策又補充道:「或許樊留守和諸位大人覺得,關中守軍的數量是東都三倍,楊逆奔襲關中的難度,不會比偷襲臨渝關容易多少,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你們這麼想,就是大錯特錯了!楊逆奔襲關中得手,實際上比攻下東都容易十倍!」

    「為什麼?」樊子蓋趕緊問道。

    「楊逆在關中樹大根深。」裴弘策答道:「楊玄感繼承了楊素的官職爵位,也繼承了楊素的家主位置,楚國公楊素當年南征北戰時,多統關中之軍,在關中軍中舊部無數,這些人一旦臨陣倒戈,後果必然是不堪設想!況且,楊玄感逆賊奔襲關中,還隨時可以勾結突厥高昌為外援,攻下關中的可能必然大增!」

    又看看滿臉驚駭的樊子蓋等人,裴弘策又冷冷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楊玄感偷襲關中失敗,但是楊逆只要打到潼關,就會使我大隋弘農、上洛等兩郡七縣遭受戰火波及,數十萬百姓生靈塗炭!如果楊逆再攻入了潼關,關中各地就將是無險可守,遭受戰火波及的大隋郡縣將有多少,被亂賊荼毒的關中百姓將有多少,諸位敢去想像嗎?!」

    裴弘策說完後,大殿中再一次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被裴弘策的大膽猜測分析驚訝得目瞪口呆,不敢去想像楊玄感叛軍奔襲關中的後果,病弱的右武衛將軍皇甫乾脆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裴大人言之有理,楊氏一族在關中樹大根深,在關中軍隊裡更是舊部眾多,我們必須要防著楊逆與這些楊素舊部勾結,為禍關中!」

    「我也是這麼認為。」裴弘策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這才又大聲說道:「楊玄感逆賊的下策,就是攻打這東都城!楊逆陡然反叛,固然可以收到先發制人的效果,但他要想繼續壯大下去,就必須是以戰養戰,不斷進攻,不斷壯大兵力!在初起兵時就正面強攻東都這樣的堅固大城,正是下策中的下策!」

    「請諸位大人想一想,如果我們堅守東都城池,將楊逆叛軍牽制在東都城下,又會有什麼效果?」裴弘策繼續蠱惑道:「首先第一點,戰火只波及東都一地,不會擴散蔓延,禍害更多郡縣百姓!」

    「第二點,東都乃是天下腳下,首善之區,周邊沒有一股亂賊可以響應楊逆為亂,使楊逆陷入孤軍苦戰的困境!」

    「第三點,東都乃是天下之中,水陸道路的匯聚處,只要我們把楊逆牽制住一段時間,各地勤王之兵就能源源不絕的趕到,把楊逆重重包圍,使楊逆插翅難逃!屆時,我東都守軍再與援軍內外夾攻,擊破逆賊,豈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看已經被忽悠得暈頭轉向的樊子蓋等人,裴弘策裴大人表情莊重,神情嚴肅的大聲說道:「所以,下官願意率軍出城迎戰亂賊,但是為了家國天下計,為了大隋江山永固計,下官這一戰,只能是再敗一次,絕不能勝!因為下官一旦取勝,楊玄感逆賊覺得東都難以攻下,就很可能掉頭別往,對我大隋江山造成更大傷害!」

    說到這,裴弘策歎了口氣,又道:「雖然下官不明白,楊玄感這個逆賊為什麼會腦袋進水,在反逆初期就來攻打東都堅城?但為了讓這個逆賊一錯再錯下去,為了不讓這個逆賊的叛亂繼續擴大,為了大隋的家國天下,下官情願犧牲自己的些許薄名,在楊逆面前再敗一次,讓楊逆覺得東都舉手可下,繼續錯誤下去!」

    滿臉肅穆的說完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裴弘策向樊子蓋單膝跪下,拱手說道:「樊留守,請下令發兵吧,下官不要三千軍隊,給下官一千老弱殘兵就行了,反正下官是準備戰敗,少犧牲一些將士的寶貴生命,也是好的。」

    裴弘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地步了,樊子蓋那還會再逼著裴弘策出城迎戰?之前就反對出城交戰的東都官員也紛紛勸道:「留守大人,裴大人言之有理啊,我們眼下最應該做的,是牽制住楊玄感逆賊,不致流竄為亂,為大軍回援爭取時間,犯不著出城交戰白白犧牲士卒性命,不如堅守城池的好。」

    「樊大人,請三思。」唯一能左右樊子蓋決策的皇甫無逸也說道:「裴大人的戰略分析合情合理,我們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牽制住楊逆叛軍,把楊逆叛軍拖入攻城苦戰,犯不著出城交戰,敗了的話白白犧牲將士,勝了後果更加難料。」

    繼上一次被陳應良忽悠成功後,樊子蓋第二次低下了高傲的白頭,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不能出城交戰,只能堅守城池,先把楊逆叛軍牽制住再說。」

    終於改變了頑固心思後,樊子蓋又稍作思索,向裴弘策吩咐道:「裴大人,你不用出城了,這樣吧,皇甫將軍身體不好,你就代替他督守最重要的上春門,但記住,城門在人在,城門失……。」

    「下官自刎謝罪!」裴弘策大聲回答——守城戰可比野戰輕鬆多了。

    樊子蓋點了點頭,揮手說道:「去吧,從現在開始,你吃住都給老夫在上春門上。再有,以後你要多對軍事發表見解,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同僚中欽佩的目光中,像打了一個大勝仗一樣的走出了皇城,剛出端門,裴弘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新收的大侄子陳應良守在門外迎侯,裴弘策的臉上難免笑得更加開心,攔住了陳應良的跪地行禮,拉著侄子的手微笑說道:「賢侄,你真是上天饋贈給叔父的瑰寶啊!走,隨叔父到上春門去,今後你有什麼好主意好計策,一定要馬上告訴叔父!」
mk2258 發表於 2014-5-20 22:48
第13章 幕後交手




  楊玄感叛軍主力抵達東都的當天,下午時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志得意滿的楊玄感派了一名信使入城,給東都留守樊子蓋送來了一道親筆書信,內容嘛,當然是說了一通隋煬帝昏庸殘暴、荒淫無道之類的廢話,然後要求樊子蓋開城投降了。

  可想而知老頑固樊子蓋看到這道勸降信的結果了,不僅立即下令將使者斬首,還命令皇城禁軍兵士將使者押到了上春門城頭,當著城下的叛軍主力斬首!

  正在城樓裡協助裴弘策署理公文的陳應良聽到這消息時,本想勸說裴弘策出面制止,可惜不歸裴弘策統屬的皇城禁軍士兵下手太快,陳應良還沒來得及請求裴弘策出面阻止,使者的首級就已經落地,血淋淋的人頭還被禁軍士兵掛在了城牆上示眾,向城外的叛軍隊伍示威,並且發出勢不兩立的警告。陳應良無奈,也只得苦笑說道:「樊留守啊樊留守,你可真是捨得啊,這麼好的機會,就被你白白錯過了。」

  「賢侄此言何語?樊留守錯過了什麼好機會?」旁邊的裴弘策好奇問道。

  「叔父,你審過犯人沒有?」刑警大隊長出身的陳應良反問,見裴弘策老實搖頭否認,陳應良這才答道:「自古以來,審問犯人時,讓犯人低頭認罪最有效的辦法,除了嚴刑拷問之外,另外一個辦法,就是讓犯人看到被寬恕被原諒的希望,犯人為了活命,也為了被減輕處罰,這樣才會乖乖低頭認罪,繼而出賣同夥立功贖罪。最笨的辦法是一味恐嚇,讓犯人覺得如果認罪就活不了了,為了活命不得不頑抗到底,同時為了不被同夥出賣,甚至還有意包庇還沒有暴露的同夥。」

  「樊留守用的就是最笨的法子。」陳應良攤手,苦笑說道:「一個小小的送信使者,殺不殺根本沒有半點關係,如果放他放了,順便讓他回到叛軍隊伍散播消息,就說只要投降反正就可以獲得赦免寬恕,怎麼都能收到一些動搖敵人軍心的效果。可是樊留守卻把他推上城牆當眾斬首,還把首級掛在城牆上示眾,這不等於是告訴叛軍隊伍,他們除了跟著楊玄感逆賊造反到底之外,沒有其他活路?」

  裴弘策也是聰明人,聽了陳應良這麼一分析,立即也是跺腳大叫可惜,「不錯,賢侄言之有理,這是一個好機會,楊賊造反謀逆,隊伍裡肯定有不少被迫依從之人,如果讓他們知道投降就可以活命,是有不少人可能反正過來!樊留守這急脾氣啊,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點?!」

  腦袋都已經被砍下來了,陳應良和裴弘策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結果正如陳應良所料,樊子蓋將使者斬首示眾的消息傳到叛軍隊伍中後,叛軍首腦楊玄感幾兄弟和王仲伯等人不僅沒有暴跳如雷,還一起的鼓掌大笑,然後楊玄感又誇獎軍師李密道:「玄邃果然妙算,樊子蓋這老東西果然沉不住氣動手殺人了,這一來,我們就不用擔心軍中不穩了。」

  「承蒙楚公誇獎,密愧不敢當。」李密謙虛了一句,又趕緊說道:「楚公,事不宜遲,應該立即將樊子蓋斬使的消息傳遍三軍,再散播謠言,就說暴君的朝廷已經下令,凡是加入過我軍者,無論是誰,無論身份高低,一律誅滅三族,趁熱打鐵穩定軍心,振奮士氣。」

  楊玄感除了戰略上不聽李密的,在戰術細節方面對李密還算是言聽計從,當即依計行事,讓親弟弟楊玄挺和楊素留給楊玄感的心腹舊部王仲伯去執行此計,然後楊玄感又向李密問道:「玄邃,你這一箭雙鵰之計,另一隻雕能射下來嗎?樊子蓋那個老東西,會不會因為被我們激怒,派守軍主力出城決戰?」

  「難說。」足智多謀的李密難得面露猶豫,遲疑著說道:「樊子蓋如果想要出城決戰的話,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利用我軍遠來疲憊和立足未穩的弱點,抓住戰機決一死戰,可是這都下午了,東都守軍居然毫無出城決戰的跡象,這一點就讓我很難判斷了。按理來說,以樊子蓋那個老東西的暴躁脾氣,不可能甘心死守城池啊?」

  「老東西不出城也沒關係,大不了攻城就是了。」楊玄感輕鬆的說道:「我這就傳令後軍,全力趕造攻城武器,後天就發起攻城!」

  「這個蠢貨,怎麼老是想著強攻東都城?這座城是那麼好攻的嗎?」李密心中嘀咕暗罵,嘴上卻說道:「楚公,我認為應該做好兩手準備,除了準備武力攻取東都城外,還應該再設法誘使東都守軍出城決戰。」

  「法主又有什麼妙計?」楊玄感趕緊問道。

  「利用東都的衛城金墉城做做文章。」李密微笑答道:「再利用投降過來的官軍做做文章,樊子蓋那老東西差不多就該出城決戰了!」

  …………

  抵達洛陽的第二天清晨,駐紮在東華門外的叛軍主力有了第一個大動作,分出了上萬軍隊北上,目標直指東都衛城同時也是洛陽縣治所在的金墉城,金墉城的主將洛陽令達奚善意是早在戰場上不知所蹤的,樊子蓋後來派去的洛陽代理縣令治書侍御史劉子翊不敢接戰,閉城堅守,同時派出信使向樊子蓋求援。

  劉子翊的信使把求援信送入洛陽城,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左右為難,有心想派軍隊援救金墉城,卻又懷疑這是楊玄感的圍城打援之計,想把東都守軍誘出城外伏擊,不救吧又怕金墉城陷落,敵勢益大,洛陽城更加孤立。猶豫不決之下,樊子蓋乾脆乘著巡視敵情的機會,逕直來到了主戰場上春門上,咨詢這兩天來常常發表出色見解的裴弘策意見,瞭解裴弘策對這件事的看法。

  裴弘策已然依令吃住都在上春門城樓中,樊子蓋當然是很順利就見到了裴弘策,不過當樊子蓋把金墉城求援的情況告訴給裴弘策後,裴弘策卻沒有立即發表意見,還偷偷去看旁邊的大侄子兼新秘書陳應良,陳應良對裴弘策微微點頭,又向門外略一努嘴,裴弘策鬆了口氣,忙向樊子蓋說道:「樊留守請稍等,下官還有一件緊要軍務,先去辦了一會就回來,也順便考慮一下金墉城的軍情,然後馬上給樊留守答覆。」

  樊子蓋不疑有他,任由裴弘策暫時離開城樓去辦軍務,而裴弘策領著侄子出了城樓後,還真的沒過片刻就重新回到了城樓,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留守,下官愚見,完全不必去救金墉城,金墉城不過一座小小衛城,得之無益助,失之也無傷害,命令劉御史堅守即可,犯不著冒險出兵去救,冒險去救,賊軍若是佈置埋伏,後果難料。」

  「如果金墉城守不住怎麼辦?」樊子蓋還是有些擔心,道:「金墉城裡,可是有著三千多守軍,總不能看著他們全軍覆沒吧?」

  「金墉城如果守不住,那就讓楊逆拿下又如何?」裴弘策語出驚人,微笑說道:「楊逆如果拿下了金墉城,必然信心大增,更加堅定其奪取東都之心,所以金墉城如果陷落,對我軍的牽制大計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見老頑固樊子蓋沒發脾氣,還流露沉思神色,裴弘策趕緊又補充了一句,道:「如果樊留守疼惜金墉城的守城將士,也可以給他們去一道命令,允許他們在危急時突圍返回東都就是了,反正連囤積近千萬石軍糧的洛口倉都丟了,又何必在意一座小小衛城的得失?自古善用兵者,那可是從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

  又盤算了許久,老頑固樊子蓋這才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可以讓劉子翊據城堅守,但是允許他突圍的命令不能下,賊軍勢大,官兵軍心沮喪,下了這道命令,金墉城搞不好連三天都守不了。」

  「大人英明,正是這個道理。」裴弘策趕緊點頭,然後又說道:「樊大人,關於洛陽保衛戰,下官還有一點愚見,不知大人可願聽否?」

  「黎國公直言無妨,老夫洗耳恭聽。」樊子蓋有意無意的改變對裴弘策的稱呼。

  「那下官就斗膽直言了。」裴弘策也不客氣,馬上就說道:「下官認為,我軍應該設法激怒楊玄感逆賊,促使其立即揮師攻城,還越早越好!」

  「為什麼?」樊子蓋大奇問道。

  「很簡單,叛賊現在攻城,沒有任何的勝算。」裴弘策分析道:「楊逆十一天裡行軍六百里,足以證明其軍中並未攜帶重型攻城武器,其後雖然在戰場上繳獲了一些輜重裝備,卻也沒有任何可以用於攻打城池的輜重武器,臨時趕製攻城武器,如雲車、雲梯、鉤車、絞車弩(床弩)和投石機等大型攻城武器,都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打造成功,最多就是造些飛梯和壕車等輕便武器,在四丈八尺高的東都城牆面前,這樣的攻城武器絕不可能收到任何效果,所以我軍只要能夠激怒楊玄感,促使其盡快攻城,那麼在守城中取得勝利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借此又可鼓舞士氣,振作軍心,進而把楊逆拖入攻堅泥潭。」

  「說得太對了!我們現在是需要一場勝仗來鼓舞士氣,振作軍心!還可以取到間接增援金墉城的效果!」樊子蓋興奮揮手,無比滿意裴弘策的這個建議,然後樊子蓋飛快問道:「那要如何才能激怒楊逆,促使其盡快攻城找死?黎國公對此可有高見?」

  「很簡單,一個字,罵。」裴弘策微笑答道。

  「罵?」樊子蓋一楞。

  「對,罵!」裴弘策點頭,笑著說道:「楊玄感出身名門,靠著父蔭仕途順利,生平從未遇過挫折,必然養成了心高氣傲的性格,心高氣傲的人最受不得羞辱,所以大人只需要寫一道書信給楊逆,書中極盡羞辱之詞,將楊玄感逆賊罵得狗血淋頭,難以忍受,那麼楊逆定然會不顧後果,立即揮師攻城!」

  「妙計!」樊子蓋放聲大笑,道:「想不到黎國公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竟然能想出如此激將妙計!不錯,老夫和楊逆打過交道,這個逆賊確實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妙計!老夫這就修書,把楊逆罵一個狗血淋頭!激他立即來攻洛陽堅城!」

  「大人過獎。」裴弘策謙虛,又偷眼看了一下站在旁邊的陳應良,心中暗道:「我也沒想到,我這十七歲的大侄子,肚子裡會有這麼多壞水。」

  「楊智積,抱歉了,提前了一段時間抄襲了你的妙計,不過我保的可是你們楊家的江山,你也是皇親國戚,想必不會介意吧?」陳應良也是不動聲色的心中嘀咕,然後又在心裡繼續嘀咕道:「讓樊子蓋這個老頑固寫信罵楊玄感,我是否有欠考慮了?這個讀書讀傻了的老頑固,該不會弄一堆之乎者也去罵楊玄感吧?這樣連屁用都沒有啊!」

  見樊子蓋已然迫不及待的提筆作書,陳應良還是有些不放心,又繼承了死鬼陳應良的古文書法記憶,陳應良剛想開口請求代筆,城樓門外卻有士兵飛報道:「稟樊留守,稟裴大人,有大批敵軍自東面而來,目標似乎就是上春門!」

  傳令兵的話音未落,樊子蓋和裴弘策才剛剛扭頭,陳應良就已經像隻兔子一樣的衝出了城樓,衝到城牆上去查看敵情,由裴弘策控制的上春門守軍將士已經知道陳應良是裴弘策心腹,自然沒有阻攔,惟有樊子蓋皺了皺眉頭,向裴弘策說道:「裴大人,你這個侄子太不夠沉穩了吧?在你我面前都敢如此放肆?」

  「留守贖罪,下官會教訓他的。」裴弘策恭敬請罪,然後又在心裡冷哼,「老東西,比我這天才侄子更沉穩的侄子,你倒給我找一個出來!」

  「也用不著罵,能夠如此急於國事,也是你的福氣,想必將來能為你分擔不少差使。」樊子蓋微笑著補充了一句,然後吩咐道:「走,出去看看什麼情況,如果楊逆是來攻城,倒也省了老夫做小人寫信大罵。」

  城外發生的事讓樊子蓋和裴弘策萬分意外,城外是來了一支相當龐大的叛軍隊伍,嚇得士氣低落的東都守軍手忙腳亂,奔走呼喊,也惹得樊子蓋大發脾氣,當場抽了一名驚慌失措的隋軍鷹擊郎將耳光。可是當那隊叛軍隊伍走近城牆後,樊子蓋和裴弘策卻又愕然發現,叛軍隊伍的先鋒,竟然打著隋軍右武衛的旗幟,騎馬行進的各團校尉,身上竟然也還是隋軍將領的裝扮!

  「楊逆打算幹什麼?」

  樊子蓋和裴弘策滿頭霧水的時候,陳應良忽然跑了過來,向裴弘策行禮問道:「叔父,請你確認一下,逆賊的前鋒隊伍,是否就是那當初帶去白司馬坂隊伍?」

  得到大侄子的提醒,裴弘策這才醒悟了過來,仔細觀察了片刻後,也立即怒吼起來,「沒錯,是有許多當初臨陣叛變的右武衛士卒,走在最前面那個鷹揚郎將袁金偉,就是在白司馬坂第一個率軍叛變的鷹揚郎將!」

  「好你個楊玄感,還真小看了你,想不到你這個蠢貨也會用攻心戰術。」陳應良冷笑起來。

  「楊逆用什麼攻心戰術?」旁邊有人問道。

  「派我們的降兵招降唄。」陳應良順口答道:「這些降兵是右武衛的舊卒,守東都的也都是右武衛的將士,互相之間都十分熟悉,派這些右武衛舊卒出面招降東都守軍,再宣揚叛賊楊玄感的招撫條令,打擊我們的士氣和守城決心,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話說到這裡,陳應良突然發現裴弘策在悄悄扯自己的袖子,回過神來再仔細一看時,陳應良這才猛然發現,開口與自己說話之人,赫然就是東都洛陽目前的帶頭老大樊子蓋。 措手不及之下,陳應良只得趕緊行禮請罪,「小子狂妄,在留守大人面前胡言亂語,請大人恕罪。」

  樊子蓋不動聲色,先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尷尬的裴弘策,然後才說道:「你沒說錯,楊逆如果這麼做,是會對我們的軍心士氣有很大影響,既然你能猜到楊逆的用意,那麼可有破解之法?」

  「這……。」陳應良有些尷尬的去偷看裴弘策,裴弘策則比陳應良神情尷尬,根本不敢當著樊子蓋的面對大侄子使眼色。

  「不用讓你的叔父轉告給我了,直接對老夫說吧。」心裡已經明白蹊蹺的樊子蓋冷笑說道。

  陳應良還是不敢吭聲,繼續偷看裴弘策,裴弘策尷尬的笑笑,推了陳應良一把,道:「賢侄,有話就直接說吧,時間緊急,別費周折了。」

  「那麼小人就直言無諱了。」陳應良這才開口,小心翼翼的說道:「小人少時讀過幾本海外書籍,知道一條計策,可以讓楊逆的這條攻心計失去作用,甚至反受其害。就是這條計策有些狠毒,怕是太過……。」

  「狠毒怕什麼?!」死忠隋煬帝的樊子蓋一揮手,惡狠狠說道:「對待這些逆臣賊子,再狠毒的手段也不為過!」

  註:辱罵楊玄感激其攻城,此計並非虛構,是隋煬帝的堂弟楊智積發明,在弘農用來對付楊玄感的手段。
mk2258 發表於 2014-5-31 06:27
第14章 初次見面






 「城上的弟兄們,右武衛的弟兄們,你們看清楚了,我是右武衛的鷹揚郎將袁金偉!三天前,在白司馬坂,我領著三個團投奔了楚公楊玄感楊柱國,被封為了右武衛將軍,滎陽通守,領陽城侯!賞黃金白銀各百兩!」

  「弟兄們,別給昏君楊廣賣命了,那個暴君昏庸無道,寵信奸臣,視人命如草芥,拿我們根本不當人看,我們十六衛府的弟兄,死在遼東的以十萬計,害死的老百姓以百萬計,害得天下大亂,盜賊四起!跟著這個暴君只有死路一條,趕快打開城門投降,棄暗投明跟著楊柱國打天下才是正道!你們不是楊柱國的對手,東都城裡沒有一個人是楊柱國的對手!楊柱國只要一揮手,攻破東都易如反掌!」

  「弟兄們,楊柱國說了,誰第一個打開城門,賞黃金千兩,封宜陽侯,官升三級!誰能斬下樊子蓋的首級,也賞黃金千兩,封侯,官升三級!弟兄們,別猶豫了,陞官發財的機會到了!快開城門!快殺樊子蓋!」

  和陳應良猜測的一樣,在上春門外排開了陣勢了,之前投降叛軍的隋軍隊伍果然上前展開了心理攻勢,在白司馬坂第一個率領隋軍臨陣投敵的鷹揚郎將袁金偉再次帶頭,在城牆弓箭射程外大喊招降,接著其他的隋軍降兵也跟著吶喊了起來,呼朋喚友的直接點名道姓,招降城牆上的東都守軍,誘惑恐嚇,吶喊不止。

  叛軍這麼做當然有一定效果,軍心本就十分渙散的東都守軍聽了舊日同伴的招降吶喊,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的動搖,最起碼存了一旦城破就向叛軍投降的心思,士氣低落之下,上春門上甚至連開口大罵無恥叛徒的隋軍士兵都沒有幾個,露出了軍心動搖的徵兆端倪——這點並不奇怪,關鍵還是裴弘策和達奚善意此前的雙雙全軍覆沒,對東都守軍的士氣造成了嚴重打擊。

  見此情景,率領叛軍主力在後面列陣的楊玄感和李密等叛軍首腦難免是喜上眉梢,李密還乾脆對楊玄感說道:「楚公,敵人軍心沮喪明顯,只要我們再能打一個勝仗,洛陽守軍必然全面崩潰,拿下洛陽將大有希望!」

  「什麼大有希望?是板上訂釘!」楊玄感開心大笑,又吩咐道:「去給袁金偉他們傳令,讓他們繼續喊,喊大聲點,等樊子蓋老東西收到消息過來查看情況,說不定就會氣得出城決戰,收拾前面這些右武衛的叛徒!」

  傳令兵唱諾,正要飛奔上前給袁金偉等新降將領傳令,不遠處的上春門城牆上,卻站出了一名鬚髮雪白的高大老人,甲冑整齊站得筆直,低頭怒視城下叛變士兵,氣勢威嚴無比。看到這高大老人,袁金偉等降兵隊伍頓時大聲喧嘩,楊玄感也是一驚,脫口叫道:「樊子蓋?!這老東西居然就在上春門上?」

  「楚公,機會難得,快上前與那樊子蓋答話!」李密大喜說道:「在下為你幫腔,大罵這個老匹夫,一定能夠激怒樊子蓋老頑固,誘使他出城決戰!」楊玄感一聽也是大喜,應諾一聲趕緊拍馬衝上前去,李密和王仲伯等叛軍頭領也趕緊跟上。

  楊玄挺領著李密等人一路奔到了距離東都城牆只有一百步的距離方才勒住戰馬,又下令制止叛變士兵喧嘩,待到叛軍隊伍安靜下來後,楊玄感這才抬起頭來,微笑著沖樊子蓋大聲喊道:「樊留守,樊大人,久違了!」

  「逆賊!虧你還有臉來與老夫答話!」別看樊子蓋明年就滿七十了,但老而彌堅,聲音依然十分響亮,簡直都算得上聲如洪鐘,隔著百步之遠,仍然能讓楊玄感等人聽得清清楚楚。

  「樊留守誤會了,在下並非叛逆,而是為了推翻暴君楊廣,救蒼生於水火!」楊玄感大笑說道:「事實證明,本柱國的決策十分正確,自起兵以來,不僅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四方豪傑前來投奔,樊大人你麾下的這些將士,也是爭先恐後的歸順於我,心甘情願的為我效力?樊留守你為什麼就不向他們學習一下,打開城門投降本柱國,輔佐本柱國誅殺暴君,成就大業?!」

  「爭先恐後的歸順於你,心甘情願的為你效力?」樊子蓋不僅沒有象楊玄感期盼那樣的勃然大怒,還大笑了一聲,突然提高了聲音,大吼道:「眾軍聽令!」

  「諾!」城牆上響起明顯不夠整齊的回答聲,楊玄感和李密等叛軍首腦也頓時充滿了期待,還道樊子蓋是下令出城交戰,誰知樊子蓋大吼道:「本官現在以東都留守身份下令,第一道命令,城下右武衛叛兵,只要投降反正,絕不追究,允許重新歸隊!」

  「第二道命令,城下右武衛叛兵,逃出楊逆隊伍不再從賊者,任由自擇出路,不下海捕文書通緝!」

  「第三道命令,城下右武衛叛兵,執迷不悟者,從賊攻城者,只要死在這東都城下,憑借屍體辨別身份,誅殺其全家男丁,其妻女貶為賤籍奴婢!殺死叛變士兵者,可憑首級獲得被殺之人全部家產,包括房屋土地,也包括獲得被殺之人的妻子女兒為奴!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這次城牆上的守軍將士回答明顯整齊多了,不少守軍士兵還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興奮神色,城下以袁金偉為首的右武衛叛徒則頓時臉色大變,楊玄感和李密等逆軍首腦則是張口結舌,做夢也沒想到樊子蓋還有這麼一招,反過來重創叛軍士兵的士氣軍心。

  「袁金偉,袁將軍!」在陳應良的指點和裴弘策命令下,一名守軍士兵跳了出來,大喊道:「袁將軍,快來攻城!你閨女長得不錯,我砍了你的腦袋,就可以當你女婿了!快,幫兄弟一把,兄弟能不能上你閨女,就看你這個老丈人的了!」

  此言一出,城牆上守軍士兵頓時狂笑震天,老頑固樊子蓋古板的老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笑容,低聲罵了一句荒唐,城下的右武衛叛徒帶頭人袁金偉則是面無人色,想罵又不敢罵,其他的右武衛叛兵也是臉色古怪的偷看袁金偉,之前的興奮勁也是一掃而空。

  「這老不死,居然還有這麼一手!」李密心中大罵,同時也不由暗暗欽佩樊子蓋的離間毒計,既不堵死右武衛叛兵的反正之門,又給不願繼續當兵的右武衛叛兵逃命希望,同時又恫嚇右武衛叛兵不敢跟著楊玄感死戰到底,攻心計玩到這個地步,簡直算得上爐火純青了。

  「老匹夫,和本柱國來這套!」楊玄感也不是太笨,馬上就明白了樊子蓋連下三道命令的真正目的,大怒之下,楊玄感乾脆也大吼道:「好,那本柱國現在也下一道命令,但凡是膽敢追隨樊子蓋抵抗本柱國義軍的洛陽士兵,死後也是沒收全部家產,處死全家男丁,女眷打入賤籍,發往軍中輪營!」

  「楚公,你瘋了?」李密大聲叫苦,「這樣我們的大義之名怎麼辦?」

  果不其然,聽到楊玄感這道命令,洛陽城牆上立即是噓聲四起,對楊玄感原本還算有點好印象的東都守軍將士,對楊玄感的印象一下子就惡劣到了極點。樊子蓋則哈哈大笑,道:「逆賊,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還是露出來了不是?虧你還有臉自稱義軍,輪營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這也叫義軍?」

  「老匹夫!廢話少說!」楊玄感徹底的惱羞成怒了,用手中長矛指著樊子蓋咆哮道:「夠膽子就打開城門,出來與我大戰回合!」

  「逆賊楊玄感,你要是夠膽子,就上來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奇峰又起,一名穿著吏員服色的俊秀少年,提著一口橫刀忽然跳上了箭垛,站得比東都留守樊子蓋還高,用橫刀指著楊玄感破口大罵,「你如果不敢來,你就是狗娘養的,來,老子和你奉陪到底!」

  「這小子是誰?」羊群裡突然跳出一隻兔子,楊玄感和李密難免都是為之一楞。

  「陳應良,下來,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樊子蓋沒好氣的喝道。

  當眾表現的機會難得,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的陳應良自然沒時間去理會樊子蓋的命令,用橫刀指著楊玄感只是大罵,咆哮如雷,「楊玄感,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寡廉鮮恥、卑鄙下流的無恥逆賊!有膽子就過來我大戰三百會合,沒膽子就大喊三聲,你是一個沒卵子的膽小鼠輩,小爺我今天就饒你一條狗命!」

  「小賊,你再罵一句!」楊玄感勃然大怒了。

  「罵幾句都行!」

  身上積攢了幾千年罵人精華的陳應良還怕沒有罵詞了,指著楊玄感口沫橫飛的飛快大罵,「楊玄感,你這個逆賊聽好了!你背主忘恩,聚眾謀反,是為不忠!你爹屍骨未寒,墳土未干,你就背叛他忠心了一輩子的大隋朝廷,是為不孝!你這個逆賊殺人放火,荼毒百姓,是為不仁!你這個奸賊坑騙部下,裹挾無辜民夫船工造反謀逆,害得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遭受戰火之災,是不義!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無恥逆賊,還有什麼顏面活著天地之間?乘早買塊豆腐一頭撞死,才是你的光明正道!你要是沒錢買豆腐,小爺我賞你!」

  咆哮著,陳應良還真從懷裡掏出幾枚五銖錢,當眾撒下了城下,衝著楊玄感咆哮道:「逆賊,來拿去,拿去買豆腐!豆腐撞不死,就拿去買塊磚撞死!不過別用臉撞,你這個奸賊臉皮比城牆還厚!用你那張齷齪醜臉去撞青磚,也只有青磚被撞碎的命!」

  東都城牆上再次響起了哄堂大笑聲音,樊子蓋也是轉怒為喜,大叫道:「罵得好,繼續罵!罵得越重越好!罵死這個逆賊!」

  「樊大人放心,就算沒你的命令,我也要罵死這個逆賊的祖宗十八代!」陳應良大聲答應,又指著臉色已經鐵青的楊玄感繼續大罵,「楊玄感逆賊,我替你爹楊素傷心,他老人家忠心一世,怎麼會生出你這個無義逆賊?!他老人家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會後悔當初把你生下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把你放進尿桶裡浸死?他老人家就是生一頭豬,也比生你這個奸詐逆賊強!」

  「你爺爺楊敷,也會因為你這逆賊後悔!楊敷如果知道你這個逆賊會幹出謀反的事,你還沒出世,肯定就已經把你娘都給宰了,免得把你生出來丟人現眼!他現在的骨頭肯定在墳裡打滾,後悔他當初為什麼沒把他自己閹了,進宮當一個太監,為什麼要留下你這個孽種?!」

  「還有你曾祖父,叔父大人,楊逆的曾祖父叫楊什麼?你說過我忘了。」

  笑聲中,樊子蓋老頑固一反常態的滿面笑容,搶著替裴弘策答道:「楊逆的曾祖父叫楊暄,也是華陰人。」

  「楊玄感,你曾祖父楊暄也被你害慘了!他現在已經不只是在墳裡打滾,肯定已經爬出來了,爬出他的墳,免得華陰縣的老百姓天天跑到他的墳頭拉屎撒尿!因為你這個逆賊,你們楊家現在都已經是華陰之恥了,華陰的老百姓聽到你的名字,都忍不住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為什麼,就是因為你的名字太臭,臭到了遺臭萬年的地步!現在把你丟進茅坑裡,茅坑都能吐出來!」

  「楊玄感逆賊,你天生就是屬黃瓜的,欠拍!後天屬核桃的,欠捶!大隋只有十二屬相,你偏要去屬第十三個屬相,屬癩皮驢,欠踹更欠抽!」

  「楊玄感,小爺我送你一副對聯,上聯是,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下聯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橫批是,賤人至尊!」

  「楊玄感,小爺我到現在都搞不懂,你怎麼還有勇氣活下去?你爹當年為什麼沒把你射在牆上?你娘當年為什麼沒把你掐死?你爺爺當年為什麼……」

  聽到陳應良這滔滔不絕的罵詞,楊玄感的臉色先是鐵青,然後變黑,繼而轉紫,最後楊玄感再也無法忍受了,衝動下乾脆扔下長矛,抓起弓箭一拍馬,直接衝向了唾沫星子橫飛的陳應良,一邊拉弓搭箭,一邊吼聲如雷,「小賊,我要你的命!」

  陳應良當然不會傻到繼續站在箭垛上給楊玄感當箭靶子,搶在楊玄感放箭下一個後縱跳下箭垛,矮身衝著左右大笑的守軍將士大吼,「笑什麼?快放箭!」

  得陳應良大吼提醒,東都守軍將士這才如夢初醒,驚訝發現天上竟然掉下了一個大餡餅——叛軍頭子楊玄感,竟然自己衝進了城牆的弓箭射程範圍內!狂喜之下,隋軍將士趕緊爭先恐後的拉弓放箭,回過神來的樊子蓋更是歇斯底里的大吼,「放箭!放箭!快給老夫放箭!」

  「放箭!給我放箭!放箭啊——!」裴弘策也是握著拳頭的狂吼起來,最後乾脆還搶了一把弓箭親自對楊玄感拉弓放箭。

  「咻」一聲,楊玄感射出的羽箭,越過陳應良之前站過的箭垛,射到了箭垛背後的一名隋軍士兵身上,羽箭破甲,穿胸而過,箭勢仍然不消,又釘到了城樓的青石台階上,箭鏃深深入石,箭桿也被餘勁震得粉碎!

  「咻咻咻咻」連聲,與此同時,無數的守軍羽箭也是鋪天蓋地的射向楊玄感,只是這些隋軍弓手本身就箭術一般,匆忙中更是準頭大失,所以射出的羽箭不是偏得離譜,就是軟弱無力毫無威脅,只有一支羽箭射中了楊玄感的右耳,削去了楊玄感的半片耳朵,讓楊玄感慘叫了一聲,頓時血滿右臉。

  「兄長!」

  「楚公!」

  無數的叛軍將士衝了上來,一邊用盾牌擋箭,一邊把楊玄感拽下戰馬,把楊玄感架起往後跑,城牆上樊子蓋和裴弘策等人雖然吼聲如雷,逼迫士兵迅速放箭,可這麼做還是晚了一些,城牆上不斷射下的羽箭,僅僅只是射死了兩名叛軍士兵,卻再沒有一箭能夠射中已經被盾牌嚴密保護的楊玄感。

  見此情景,樊子蓋不甘的怒吼也在城牆上迴盪了起來,「廢物!廢物!你們這些廢物!這麼好的機會,就被你們這些廢物白白錯過了!陳應良!陳應良你這個小兔崽子!給老夫繼續罵!繼續罵!再能把楊玄感逆賊罵回來,老夫給你記頭功!」

  「再罵回來?這怎麼可能?」陳應良苦笑,但樊子蓋都已經掐住了陳應良脖子,為了不被活活掐死,陳應良還是只能繼續大罵起楊玄感的祖宗十八代來。

  「原來這小賊叫陳應良,小賊,我記住你的名字了!」聽到樊子蓋咆哮的李密回頭,無比陰毒的看了陳應良一眼——這也是隋末起義軍的傑出領袖李密,暴君隋煬帝的忠實走狗兼鎮壓起義軍的劊子手陳應良,二人之間的初次見面。

  被將士們救回了安全地帶後,楊玄感摸了一把已經血肉模糊的右耳,看了看滿手的鮮血,楊玄感也是歇斯底里的咆哮起來,「傳令三軍,全力趕造攻城武器,越多越好!明天清晨,揮師攻城!本柱國要踏平洛陽,把那個小賊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mk2258 發表於 2014-5-31 06:28
第15章 徒勞無功




  六月十六的上午,儘管遭到了李密的全力反對,但右耳被射掉了半片的楊玄感還是堅持發起了攻城戰事,目標正是頭一天讓楊玄感遭受了奇恥大辱的洛陽上春門,負責督守在此的裴弘策與陳應良這對狼狽為奸的叔侄,也迎來了第一場真刀真槍的守城戰考驗。

  楊玄感的叛軍隊伍裡也有不少人才,幾個弟弟楊玄挺、楊玄縱、楊積善和楊萬碩都是武藝超群的難得猛將,軍師李密足智多謀,軍事方面楊玄感得到老爸的楊素傾囊相授,參與過平定漢王楊諒叛亂的大戰,文武雙全,自身就是一個帥才,又得戰場經驗豐富的楊素舊部虎賁郎將王仲伯鼎力相助,在將帥這個層次上,楊玄感叛軍的實力其實還遠在一幫子文官統兵的東都守軍之上。

  這一點在叛軍的軍容軍勢上體現得很明顯,儘管是組建不到半個月時間的烏合之眾,可是到了楊玄感等叛軍首腦手裡,卻被打造得有聲有色,像模像樣,按著隋朝府兵的制度進行編製,每五十名士卒編為一隊,設隊正,兩隊為一旅,設旅帥,兩旅為一校團,設校尉,又將四十隊十團為一軍,設偏將統帥,每軍的旗旛顏色不同,清楚明瞭,便於辨別指揮,同時隊列和陣容也很整齊,幾乎看不出這是一支七拼八湊倉促組建的臨時隊伍。

  與之相反的是,裝備精良的東都守軍就顯得有些雜亂無章了,在明明有著城牆和護城河保護的情況下,城牆上的守軍士兵仍然顯得頗為慌亂,不時可見脫離崗位交頭接耳的守軍士兵,軍中命令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執行到位,城防準備工作進展緩慢,裴弘策急得直跳腳,把樊子蓋安排給自己的軍事副手虎牙郎將謝子沖罵得狗血淋頭,謝子沖也急得親自揮鞭抽打違反軍法的士兵將領,這才勉強趕在叛軍列陣結束前完成城牆佈防。

  儘管是怒而興兵,但楊玄感仍然比較冷靜的接受了李密的一個建議,安排了兩千軍隊分為兩隊,到鄰近的安喜門和徽安門城外列陣佯攻,牽制這道城門的守軍,逼迫東都守軍不敢集中重兵於上春一門,也讓這兩座城門上的守軍不敢通過最方便的城上道路救援上春門。對此,樊子蓋的應變策略是把預備隊集結在東都北市,由虎賁郎將劉長恭率領,隨時準備救援上春、安喜和徽安三門。

  本來陳應良很希望在這次戰鬥中一顯身手,一度向裴弘策提出率領一支軍隊做為救火隊,隨時準備救火補缺,但這個要求遭到了裴弘策的斷然拒絕,理由一是太危險,二是陳應良沒有軍職,讓陳應良立即統兵怕是士卒不服,陳應良無奈,也只好留在裴弘策身邊,繼續給裴弘策充當參謀。

  巳時正,叛軍的攻城準備完畢,楊玄感當即下令發起攻城,戰鼓聲中,首批攻城的兩千叛軍士卒列隊出城,以校為單位分為了前後兩波,第一波五個校彼此之間保持距離,左右四個校都攜帶著臨時趕製的壕車和浮橋,正中那個校則攜帶著幾根巨木,目標直指上春城門——東都城太大,出入的居民也太多,所以護城河上建有固定石橋,方便了城中居民過河,也方便了叛軍直接過河。

  隨著叛軍隊伍的緩緩逼近,城牆上的氣氛也是越來越緊張,包括主帥裴弘策和謝子沖在內,都緊張得彷彿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陳應良開始時也稍微有些緊張感覺,但隨著叛軍隊伍的逐漸逼近,陳應良反而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彷彿天生就習慣這樣的場面一樣,開始冷靜思考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數,向裴弘策建議道:「叔父,我軍士卒過於緊張,要防著他們胡亂放箭,既浪費羽箭,也影響軍心,應該下一道命令,不聽鼓響,不許放箭。」

  十分欣賞陳應良這個侄子的裴弘策點了點頭,立即派出傳令兵奔走傳令,同時又安排了鼓手準備,陳應良又建議道:「穩妥起見,叔父應該等叛賊隊伍逼近八十步內,然後再下令放箭,如果能使首輪箭雨奏效,對我軍的軍心士氣將是極大鼓舞。」

  「好。」裴弘策再次點頭,又低聲吩咐道:「賢侄,緊跟著叔父,有什麼好主意,馬上說。」

  陳應良拱手答應,又繼續去觀察叛軍動靜,結果裴弘策也還算聽得進勸,當叛軍隊伍逼近城牆百步左右時,儘管裴弘策已經緊張得額頭冒汗,卻還是咬著牙沒有下令擂鼓。而率軍攻城的叛軍將領也很有經驗,立即就下令全速衝鋒,讓叛軍隊伍舉起粗糙盾牌護住面門前胸,以最快距離衝過守軍箭雨覆蓋的位置。

  有守軍弓手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心理壓力,忍不住搶先放箭,但射出的羽箭不僅偏得離譜,還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只飛了五六十步就掉在了地上,陳應良暗罵了一句皇甫無逸練的好兵,卻也沒有時間去收拾那些違令放箭的弓手。

  「叔父,可以放箭了!」當叛軍前鋒衝進八十步內時,陳應良立即一扯裴弘策的袖子,緊張得滿頭大汗的裴弘策這才回過神來,大吼道:「擂鼓!放箭!」

  咚咚咚咚,戰鼓飛快擂響,緊張萬分的守軍弓手參差不齊的放箭覆蓋,儘管因為緊張的緣故,很多的羽箭仍然是軟弱無力和準頭大失,但架不住羽箭的數量多啊,好幾十支羽箭就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射進了叛軍隊伍中,射死射傷了十來名叛軍士兵,其中一支羽箭還奇跡般的正中一名叛軍校尉的面門,讓他慘叫著帶著滿臉鮮血摔倒,導致了他身後兩百軍士兵出現混亂。

  「射得好!放箭!放箭!繼續給我放箭!」收穫遠超心中期待,裴弘策大喜之下連緊張都忘了,吼聲如雷的只是下令,見到箭雨奏效,城牆上的守軍弓手也是信心大增,飛快的拉弓搭箭拋射出去,射出的羽箭在力道上和準頭上都有了明顯的質量提高。

  「咦?」與此同時,在遠處觀戰的楊玄感和王伯仲等沙場老將都忍不住驚奇出聲,都沒想到手下敗將裴弘策能夠這麼鎮定,臨陣不亂,冷靜的做到了首輪箭雨就收成效。

  叛軍畢竟士氣高昂,在受到城上箭雨威脅的情況下,仍然冒著生命危險衝到了護城河邊上,跳進河中搭建浮橋,當中那個校的叛軍士兵則舉著盾牌直接衝上了過河石橋,抬著巨木準備撞擊城門。守軍弓手拚命放箭阻止,但距離較遠又箭法平平,收效始終不大。

  陳應良絲毫沒有擔心首波攻城的五個校叛軍,在守軍守城物資充足的情況下,就憑那幾根爛木頭也能撞開洛陽城門,那麼守軍上下就真該全體上吊謝罪了,陳應良注意的是躲在遠處的那一千叛軍,他們隊伍裡不僅有著登城飛梯,裝備也明顯的比較好,很可能就是叛軍隊伍裡的主力戰兵,陳應良非常擔心,這些叛軍主力戰兵如果能有一人衝上城牆,那麼以守軍的薄弱近戰能力和低迷士氣,很可能就會釀成難以預測的後果。

  弓箭覆蓋還在持續,但收效還是不大,叛軍士兵頂著箭雨飛快搭建浮橋,馱著僅有的兩架壕車搭建過河橋樑,偶然也有幾名中箭的叛軍士兵慘叫著摔進護城河中,但相比起守軍弓手發射出去的昂貴羽箭,收效比仍然還是低得發指。

  倒是城門這邊收穫較大,陳應良頭一天建議了佈置在這裡的四架夜叉擂發揮了巨大作用,重達百斤渾身帶有尖刺的夜叉擂呼嘯落下時,當場就砸死了兩名叛軍士兵,導致一根撞城木落地,同時不斷砸下的羊頭石也給叛軍士兵造成了不小傷害,十幾名叛軍士兵很快橫屍門前,還導致後面的撞城木不敢靠近城門。

  叛軍攜帶的八架浮橋有六架順利搭成,兩架壕車也成功的搭成了更加穩定的過河橋樑,指揮首波攻城的楊玄感之弟虎牙郎將楊萬碩當機立斷,立即命令後面的五個校發起衝鋒,上春門守軍也迎來了守城戰中最危險的反蟻附考驗。

  接下來的戰鬥就更加殘酷了,士氣高昂的叛軍戰兵扛著飛梯飛奔前進,頂著箭雨衝過護城河,七手八腳的把連樹皮都沒有刮去的飛梯陸續搭上城牆,然後嚎叫著踩著飛梯向上攀爬。而到了這一步,陳應良積攢的軍事知識與滿肚子壞水也徹底失去了作用,一切都只能看裴弘策和謝子沖麾下的守軍士兵表現了。

  讓陳應良鬆了口氣的是,儘管守軍士兵的士氣鬥志都不夠高昂,但高達四丈八尺折合十四米以上的東都城牆還是幫了守軍大忙,也給叛軍蟻附製造了巨大困難,那怕是攀爬技術再好的叛軍士兵,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間,踩著粗糙的飛梯爬上十四米高的高度,在他們向上攀爬的期間,守軍士兵有著足夠的時間向他們砸出好幾塊羊頭石和石灰瓶,居高臨下這麼近的距離自然是準頭大增,叛軍士兵卻是在狹窄的飛梯上難以躲避,許多攀爬蟻附的叛軍士兵很快就紛紛被羊頭石砸中砸傷,慘叫著摔下飛梯,當場摔死摔成重傷,沖得雖猛,士氣鬥志也夠昂揚,卻基本上毫無作用。

  與此同時,裴弘策的軍事副手謝子沖也證明了他不是光靠阿諛奉承拍馬屁登上虎牙郎將的高位,指揮著士兵以十人為一組,抬動擂木撞擊叛軍飛梯,還真的先撞翻了好幾架飛梯,讓飛梯上的叛軍士兵連人帶梯倒翻回去,摔入護城河摔死摔傷相當不少。

  也不是沒有危險的時候,至少有一架飛梯就沒被撞翻,梯上的叛軍士兵也沒被砸落,踩著飛梯攀爬的叛軍士兵一度爬到了與城牆齊平的位置,看到這一點,陳應良急得都直接拔刀子往上衝的時候,兩柄長矛及時刺出,一柄長矛還直接刺中了那名先登叛軍的眼睛,讓他當場斃命,也沒讓他登上城牆一步,接著其他的守軍士兵在將領和督戰隊的逼迫下一轟而上,七手八腳的用石頭灰瓶砸落了飛梯上餘下的叛軍士兵,擔心守軍近戰能力的陳應良這才鬆了口氣。

  楊玄感的這次攻城明顯就準備不足,能過河的壕車僅有兩架,浮橋只有八架,能登上飛梯也不過五六十架,同時甚至就連能夠壓制城上守軍的弓箭都少得可憐,這些就注定了楊玄感的攻城不可能得手,也苦了蟻附攻城的叛軍士兵,在佔據了絕對地利優勢的守軍面前束手無策,光挨打還不了手,空有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洩,只能是一次一次徒勞的把粗糙飛梯重新搭上城牆,飛蛾撲火一般的向上衝鋒,結果換來的卻是雨點冰雹一般的石頭灰瓶,還有偶爾落下的巨大檑木和穿環巨石,被砸死砸傷不計其數,傷亡慘重卻毫無進展。

  見此情景,之前緊張得連弓都拉不滿的守軍將士逐漸的鎮定了下來,能夠按照平時訓練那樣的鎮定拉弓放箭,慌亂的情況逐漸為之改善,缺乏經驗的基層將領也能不靠上級指揮就能自行選擇抗敵之策,總之就是實戰等級刷刷的往上升,一切都在向著穩定有序的方向發展。

  與之相反的,則是曾經士氣鬥志高昂無比,堅信自己能夠輕鬆衝上城牆,像趕鴨子一樣的驅逐著屠殺守軍的叛軍將士,士氣在嘩嘩嘩的往下掉,自打起兵以來,破天荒的出現了向後逃竄的現象,之前被楊玄感寄以了厚望的撞木隊更是淒慘,攜帶過河的四根粗大撞木基本上都沒能撞城門幾下,就已經被城牆上連續砸下的石頭大木夜叉擂砸得跌落在地,抬木撞門的叛軍士兵死傷慘重,到了後來,乾脆都沒有叛軍士兵敢抬撞木前端,導致撞擊威力大減,更加無力對堅固城門造成傷害。

  看到這一景象,也已經徹底鎮定了下來裴弘策哈哈大笑,拍著陳應良的肩膀笑道:「賢侄果然聰明,料定了逆賊隊伍攻城武器不足,必然會打撞城主意,建議叔父把夜叉擂裝到城門上方,果然收到了奇效!」

  「叔父過獎。」陳應良趕緊謙虛,道:「其實在這點上,功勞最大的叔父,如果不是叔父信任從沒上過戰場的小侄,能夠從諫如流的改變夜叉擂位置,小侄就是再好的建議,也是沒用。」

  「哈哈,還是你小子會說話!以後有什麼好主意,只管告訴叔父,只要叔父覺得有理,就一定採納!你這小子,天才!天才啊!」

  與狼狽為奸的這對叔侄截然相反,與此同時的叛軍隊伍中,叛軍主帥楊玄感卻已經在暴跳如雷了,如果不是李密和王伯仲死死攔著,楊玄感鐵定已經再派軍隊上前加入攻城,李密則拚命拉住急於報仇的楊玄感,苦口婆心的說道:「楚公,不能再投入兵力了,我們的攻城武器嚴重不足,派再多的軍隊上前也是無用,還只會擴大無謂傷亡!在如今的情況下,我們絕對承受不起一場損失千人以上的敗仗!」

  「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麼才能攻破這座洛陽城?」楊玄感咆哮問道。

  「楚公,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李密苦笑答道:「我還是那句話,楚公如果一定要攻破這座洛陽城,那麼現在應該先打金墉城,逼迫樊子蓋出兵救援,老東西出兵,我們獲得野戰機會,不出兵,金墉城孤立無援,城防工事和城中守軍又都遠遠不足洛陽城,我們拿下金墉城把握極大,拿下了金墉城後,我們就可以獲得城中囤積的軍械輜重,打造重型攻城武器,再來攻打這座洛陽城就可以有很多把握了。。 」

  雖然明白李密說的戰術才是正道,可是楊玄感卻仍然不肯甘心,看了看遠處激戰正酣的上春門,又摸了摸被布包著的右耳,楊玄感還是大吼命令道:「去給楊萬碩傳令,繼續攻城,先登城者,賞千金!我只要有一名士兵登上城牆,只要一名士兵登上城牆,我們今天就有破城希望!」

  楊玄感的這個希望確實存在,以叛軍士兵的士氣鬥志,只要有一名士兵能夠衝上城牆,就有很大把握堅持到後續同伴源源不絕的衝上城牆,繼而奪占一片城牆陣地,贏得蟻附破城的希望。

  但這也是一個注定要破滅的希望,在反覆的撞擊和踐踏下,叛軍隊伍粗製濫造的攻城飛梯陸續開始損毀,一架接一架的斷折破碎,一架接一駕的無法再次使用,叛軍士兵能夠利用的蟻附工具也越來越少,傷亡則在繼續擴大,佔據地利優勢的守軍士兵則越打越輕鬆,越打越自信,充足的守城武器也越來越發揮出巨大威力。

  終於,當臨時趕造的六十架飛梯只剩下十來架時,叛軍士兵的屍體也躺滿上春門下時,楊玄感的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下達了鳴金命令,接受了自己起兵後的第一個敗仗,而因為楊玄感的不死心,晚了半個多時辰下達鳴金命令,叛軍士兵多付出不下兩百條人命的傷亡代價,將這場攻城戰的士卒損失數字加大了將近一倍,徒勞無功,結束了之前勢如破竹的攻勢,士氣鬥志都為之一挫。
mk2258 發表於 2014-6-2 22:21
隋末我為王 第一卷 第十六章給他們勇氣



     士氣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是那麼奇怪,在士氣低落的時候,上春門的守軍弓手,就是做一個最基本拉弓動作,也能因為腰部用力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狼狽得可笑。

    但是打了一個守城戰勝仗後,雖然還只是一個殺敵不到五百人的小勝仗,士氣這個神秘莫測的東西,就一下子回到了東都守軍的身上,看到叛軍攻城隊伍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卻,自打東都新城建成以來,上春門城牆上頭一次爆發出了如雷歡呼,不消裴弘策和謝子沖等高級將領下令,也不用中基層將領指揮,本來都已經筋疲力盡的守軍將士一下子就重新恢復如初,拼著命的拉弓放箭,使出吃奶的力氣投擲石頭標槍,不惜一切的擴大戰果,叛軍隊伍都已經逃出射程之外了,城牆上仍然還在不斷射出箭鏃,力度強勁像是並沒有剛剛經歷一場守城大戰。

    受到影響的還有東都城裡的所有守軍,得知了上春門守軍擊退叛軍攻城的消息後,東都的其他十一道城門上也同樣爆發出聲音大小不一的歡呼,集結在北市的守軍預備隊,上到統帥虎賁郎將劉長恭,下到普通士卒,也無不是長舒了一口氣,慶幸勝利,也慶幸自己不用上城牆廝殺。

    消息又接著傳進皇城,正在陪伴安慰楊侗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也都是喜笑顏開,當即請令犒賞嘉獎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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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守軍,久病纏身的皇甫無逸還親臨上春門,當眾宣佈給上春門守軍每名士兵獎勵一貫錢,伙長與隊副加倍,隊正與旅帥再加倍,以此類推,同時賞賜酒肉好菜,裴弘策和謝子沖也得到了皇甫無逸的當面口頭獎勵。

    做為裴弘策的幕僚記室,並非屬於右武衛編製的陳應良沒有得到皇甫無逸的賞賜,不過陳應良也沒有介意,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賞金的頒發情況上,結果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做為一支只敢躲在城牆上放箭砸石頭的軍隊,右武衛的內部腐敗情況果然十分嚴重,東都朝廷給每名士兵一貫錢的賞賜,經過各級將領的層層剋扣,真正發到士兵手裡只有一半五百錢!

    更讓陳應良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得到了被剋扣一半的賞賜後,守軍士兵不僅沒有大吵大鬧,反而還個個喜笑顏開的對上級千恩萬謝,陳應良細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次的情況還已經算是最好的了,此前右武衛發給士兵的獎勵,最多也只有三四成能夠發到士兵手裡,這次能夠發放一半,對右武衛士兵而言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仔細調查了這一情況,陳應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找到了裴弘策,建議裴弘策出面干涉此事,爭取把賞賜全部發放到位,藉以鼓舞軍心士氣,以便在下一次守城戰中有更好表現。可是結果仍然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裴弘策苦笑著說道:「賢侄,你雖然天資聰明,可還是少了些閱歷和經驗,叔父是文官,並非右武衛將領,這樣的事,既無權插手,也不便於插手。」

    陳應良低下了頭,說道:「叔父,小侄也知道這件事讓你很為難,可是對這樣的事置之不理的話,我們軍隊的士氣就依然是低迷不振,戰鬥力也無法得到提高,一直都會處於被動挨打的位置,試問一支**功賞賜都要剋扣一半的軍隊,如何能夠做到戰無不勝,攻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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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

    「賢侄,你說的道理,叔父當然懂,可是叔父真的沒辦法。」裴弘策更加苦笑,道:「你以為叔父以前不知道這些情況?叔父兼著將作監的官職,經常指揮上萬甚至上十萬的士兵民夫營造土木,對這樣的事早就是心知肚明了。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上本參劾貪污軍餉剋扣賞賜的將領?把他們得罪死了,叔父以後再想指揮軍隊營造土木,這些將領故意讓軍隊怠慢工期怎麼辦?還不是叔父我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裴弘策又一指東都皇城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道:「賢侄,你以為那個病秧子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不知道這些事?你以為樊留守不知道這些事?他們心裡清楚著呢!可是他們這些天下有名的清官為什麼不敢管,為什麼沒有管?就是因為他們還要指望著這些將領帶兵守城,還要指望這些將領上陣殺敵,把他們逼急了怎麼辦?除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還能有什麼選擇?」

    裴弘策其實也不用對陳應良說這麼細,本身就不是什麼好鳥的陳應良對這些門道比裴弘策更清楚,領先一千多年的貪污腐敗手段也遠比裴弘策更高明,但是做為一個野心勃勃的穿越者,陳應良為了出人頭地和榮華富貴,卻願意改正自己的這一缺點——至少是暫時改正。所以陳應良稍一盤算後,突然向裴弘策雙膝跪下,抱拳說道:「叔父,小侄斗膽,想請叔父設法讓小侄統率一支軍隊,為叔父衝鋒陷陣,平叛殺敵!」

    「賢侄為何會生出統兵念頭?」裴弘策問道。

    「稟叔父,小侄想為你打造一支戰無不勝的無敵雄師,替你扭轉目前的被動挨打局面。」陳應良沉聲答道:「小侄今天仔細觀察了戰場情況,發現東都守軍無論是裝備上,還是訓練上,其實都遠遠勝過楊逆隊伍,惟獨只欠缺高昂的士氣與必勝的鬥志,還有血戰到底的勇氣!小侄覺得自己有辦法改變這些,所以懇求叔父給小侄一個機會,讓小侄獨力統率一支軍隊,為叔父你,也為大隋朝廷,打造一支戰無不勝的無敵雄師!」

    「志氣可嘉!」裴弘策誇獎了一句,然後又搖頭說道:「但是,不現實!不要忘了,你才十七歲,連加入府兵的資格都沒有,叔父雖然貴為黎國公,東都重臣,也沒有辦法讓你統率一支軍隊。」

    「叔父,小侄發現你府的家丁甚多,能不能借給小侄兩百家丁?」陳應良不肯死心,又道:「小侄不需要統率正規軍隊,只要一支義勇兵即可,稍微給小侄一點時間,小侄就能把叔父的家丁打造成一支精銳軍隊。」

    「你這孩子,平時聰明無比,有時候怎麼專說傻話?」裴弘策苦笑說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逆軍圍城的時候,叔父在這個時候在東都城裡把家丁編製成軍,再給他們發放武器盔甲,越王殿下和樊留守他們知道了,還不得把叔父的皮給扒了?」

    陳應良仔細一想也是,便也只能無奈的告罪,收回這個懇請,裴弘策則攙起了陳應良,拍著陳應良的肩膀說道:「賢侄,你為國效力的迫切心情,叔父理解,所以叔父不會怪你說這些孩子話。聽叔父的話,稍安勿躁,等平定了楊逆叛亂,叔父保證給你弄一個正式官職,還文職武職隨你挑。」

    「謝叔父。」陳應良答應道謝,心裡則暗暗琢磨道:「難道要放棄,跟著裴弘策在楊玄感叛亂中打醬油,立些小功勞?不,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一定要在這場平叛戰中做些什麼,掙下將來發達的本錢!辦法,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統兵作戰?大展拳腳!」

    …………

    統兵的辦法陳應良還沒有想到,洛陽戰場上的情況就已經出現了變化,第二天正午,一名金墉城\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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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fe1使連滾帶爬的衝進了東都城,給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帶來了金墉城守將劉子翊的第二道求援信,說是叛軍主力已然集結於金墉城下,對洛陽的這座衛城展開了猛攻!而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暴跳如雷的是,右武衛派出去斥候竟然沒有一個人探知這一情況,甚至就連叛軍主力往金墉城開拔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有探報!

    宰了幾個貪生怕死慌報軍情的斥候,又重處了他們的上級,樊子蓋派信使聯絡劉子翊,要求劉子翊死守金墉衛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同時在書信中明確告訴劉子翊,說是叛軍猛攻金墉城,目的是為了圍點打援,為了不給叛軍伏擊機會,自己絕對不會給劉子翊派去一兵一卒的援軍,一切都只能靠劉子翊自己。

    運氣在叛軍一邊,樊子蓋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城的信使,竟然在路上遭到了叛軍斥候的攔截襲擊,信使又貪生怕死,選擇了投降叛軍,樊子蓋給劉子翊的親筆信,也就順理成章的落到了楊玄感等人手中。

    做為未來的傑出起義軍領袖,叛軍的軍師李密自然不會白白浪費這道僥倖得來的書信,立即讓叛軍把信使押到金墉城城下,當眾朗讀樊子蓋的這道書信,告訴金墉城守軍他們不會有一兵一卒的增援,繼續守城只能是白白送死。

    可想而知金墉城守軍得知這一消息後的反應,士氣本來就無比低落的金墉城守軍聽到了樊子蓋的決定,頓時就是為之大嘩,士氣狂洩,如果不是劉子翊也還算有些軍事才能和智謀,及時宣佈那道書信是敵人偽造,並且宣稱洛陽方面第三天日落之前必有援軍抵達,絕望的金墉城守軍也許當場就會打開城門向叛軍投降。

    是夜,劉子翊又派了自己的親兵隊長潛出金墉城,連夜來到東都,向樊子蓋稟報了事情經過,並且明白告訴樊子蓋,說是如果在\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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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b2c三天的日落前不見援軍,自己就無法再控制金墉城的守軍隊伍,也只能做好殉國的準備。

    樊子蓋還能有什麼說的?除了捶胸頓足的大罵運氣不好信使無能之外,樊子蓋也只能是連夜找來皇甫無逸商量,決定硬著頭皮給劉子翊派去一支援軍,幫助劉子翊圓謊,穩定住金墉城的守軍軍心。

    考慮到裴弘策頭一天在上春門打得不錯,樊子蓋這次終於沒再逼迫裴弘策統兵去救劉子翊,選擇了讓虎牙郎將元晁群率軍三千去執行這個命令,同時樊子蓋還只給元晁群交代了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任務,就是讓金墉城看到洛陽的救兵!然後元晁群能不能殺進金墉城救援,能不能幫助金墉城守殺退叛軍攻城隊伍,都無其所謂,只要能讓金墉城看到洛陽救兵就行了!

    交代這麼輕鬆的任務,當然是因為樊子蓋已經對右武衛軍隊的野戰能力完全失望了,不敢再對他們托以希望,然而殘酷的現實卻又讓樊子蓋徹底的絕望了,元晁群率領的三千軍隊出城才剛剛十里,馬上就遭到了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隊伍迎頭痛擊,然後英勇無敵的楊玄感身先士卒,揮舞長矛帶頭衝進隋軍隊伍發洩破相怒火,叛軍隊伍受到主帥鼓舞,攻勢如潮,隋軍隊伍則是瞬間崩潰,身為主將的元晁群帶頭逃命,三千隋軍一起解甲,扔下盔甲和武器爭先恐後的逃離戰場,還大部分都是四散而逃,只有少數軍隊跟著元晁群逃回東都,楊玄感一路追殺至東都城下,在城牆下耀武揚威,城牆上的守軍則戰戰慄栗,不敢有一兵一卒出城交戰。

    雖然樊子蓋毫不猶豫的把元晁群腦袋砍下,傳示諸門以正軍法,但也無法遏制因此造成的連環反應,首先是元晁群帶出城的三千隋軍有將近一半投降了叛軍隊伍,接著是金墉城守軍不見援軍抵達,士氣徹底崩潰,第四天楊玄感叛又一次猛攻城防工事遠不如東都的金墉衛城時,衛城裡的部分守軍因為怯極,便打開了城門向叛軍投降。見大勢已去,劉子翊也只能率領還能控制的部分守軍突圍逃回東都,叛軍輕鬆拿下金墉城,獲得城中囤積的大量軍械輜重,楊玄感再一次親自率軍追殺到了東都城下。

    劉子翊只帶著十餘騎逃回了與上春門相鄰的安喜門,儘管城外還有一百多名隋軍士兵未及入城,但因為楊玄感已經追殺到了城下的緣故,安喜門守軍還是關閉了城門,無法入城的隋軍將士在城牆下號哭震天,苦苦哀求,卻說什麼都沒勇氣拿起武器,殺退就在身後不遠的叛軍士兵,用自己的雙手為自己爭取一條活路,不是跪在地上號哭請降,就是抱著腦袋哭喊著,任由叛軍士兵把他們砍成碎片。

    東都兩大重臣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巡城恰好經過附近,趕到安喜門上查看情況時,也親眼看到了這一慘景,看到裝備簡陋的叛軍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肆意的屠殺未及入城的隋軍士兵,也看到裝備精良的隋軍士兵如同待宰的羔羊,跪在地上發出慘絕人寰的哭喊哀求,任由叛軍刀槍加身,不敢有半點反抗動作。樊子蓋心如刀絞,病懨懨的皇甫無逸面如死灰,卻又一起的束手無策。

    滿身汗水泥污的劉子翊被攙到安喜門上,來到樊子蓋的面前哭訴金墉城陷落的經過,樊子蓋這次沒有大發雷霆,仔細聽完了劉子翊的報告後,這才有氣無力的揮手說道:「金墉城淪陷,你的責任不大,下去休息吧,老夫會如實向越王殿下稟報,請他對你從寬處理。」

    劉子翊含淚叩謝,這才在士兵的攙扶下退下城去,樊子蓋則又把目光轉向了遠處的叛軍隊伍,許多士兵拿著柳木盾以船帆做盔甲的叛軍隊伍,然後又回頭看了看全都是穿著鐵盔的守軍隊伍,突然怒從心起,衝著旁邊的大小將領咆哮道:「虧你們還有臉吃朝廷的祿米,還有臉拿朝廷的薪俸,帶出來的都是些什麼兵啊?這麼精良的裝備,這麼充足的軍糧,這麼長時間的訓練,為什麼連拿著單刀的楊逆叛軍都打不過?你們羞不羞?!」

    沒有人敢吭聲,所有的守軍將領都低下了頭,包括目前右武衛的老大皇甫無逸,臉上發燒,但更多的右武衛將領卻連臉上發燙的感覺都沒有。

    「你們不要忘了,你們是朝廷的將領,是大隋東都右武衛的將領!」樊子蓋咆哮得更是大聲,「你們要讓右武衛的士兵英勇殺敵,為國殺賊,這是朝廷給你們高官厚祿的原因,你們為什麼連這都做不到?」

    還是沒有人敢吭聲,還都把腦袋垂得更低,樊子蓋見了更是大怒,怒吼道:「都把頭抬起來,老夫要你們和士兵一起,都把腦袋抬起來,和楊逆賊軍血戰到底!你們告訴我,你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們麾下的士兵英勇作戰,不再一觸即潰,不再望風而逃?!」

    當然沒有人能夠回答樊子蓋的問題,還有許多的將領都已經在微微顫抖,樊子蓋察覺這一情況,也徹底的絕望了,正打算搖頭歎氣時,卻突然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說道:「給他們勇氣!給我們的將士勇氣!」

    樊子蓋猛然扭頭循聲看去,以皇甫無逸為首的右武衛將領也一起扭頭循聲看去,卻無比驚訝的看到,開口說話之人,竟然是一名穿著文職吏員服色的少年,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其中少數人認出,這名少年正是東都重臣裴弘策新收的大侄子陳應良。

    「陳應良,你怎麼來了?」認識陳應良的皇甫無逸喝道:「樊留守對右武衛眾將訓話,你插什麼嘴?不要腦袋了?!」

    「樊大人恕罪,皇甫將軍恕罪。」陳應良亮了亮手裡的公文,答道:「小人奉裴贊治之命,到安喜門來送一道公文,恰好聽到樊大人開口詢問,就忍不住回答了一句。」

    皇甫無逸有些生氣,剛想繼續呵斥陳應良,樊子蓋卻揮手制止了他,然後大步走到了陳應良面前,微低著頭向陳應良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在戰場上,我們的將士,面臨的不只有敵人的刀槍劍戟,還有我們自己的督戰隊刀斧,軍法的嚴懲,沒有勇氣面對這些,再好的武器裝備也是無用。」陳應良毫無懼色,大聲說道:「要想讓我們的將士振作起來,充滿鬥志面對敵人,就必須要給他們勇氣!讓他們熱愛大隋,忠於大隋!讓他們願意為朝廷犧牲,願意為皇上犧牲,願意為大隋犧牲,讓將士渴望作戰,希望作戰,勇於作戰,只有這樣,我們東都的軍隊才能打敗敵人,剿滅楊玄感逆賊!」

    樊子蓋沉吟,忽然又問道:「那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們的將士渴望作戰,希望作戰,勇於作戰?願意為朝廷犧牲,願意為皇上犧牲,願意為大隋犧牲?」

    「樹立一個榜樣,樹立一支榜樣的軍隊!」陳應良答道:「小人認為,我們現在應該出現一支出類拔萃的軍隊,一支敢打敢戰的精銳之師,一支渴望作戰並且不怕犧牲的陷陣之師,數量不要太多,三五百人足以,然後讓他們去與亂賊交戰,一次又一次的打敗叛賊軍隊,我們的其他將士就有了學習的榜樣,有了模仿的對象,有了在戰場上的主心骨,也有了戰勝敵人的勇氣和希望,這樣我們就是想不打勝帳也難了!」

    「儘是廢話!」樊子蓋突然發起火來,咆哮道:「還以為你能有什麼高見,全是廢話!如果能有這麼一支精銳,老夫還用你來這裡口出狂言?!」

    「樊大人,小人斗膽再問一句,你想要這麼一支軍隊嗎?」陳應良突然問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樊子蓋一楞。

    「如果大人想要。」陳應良答道:「讓小人統率三五百名士兵,再為小人提供一些必要的東西,半個月後,甚至十天之後,我就能給大人這麼一支軍隊!」

    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樊子蓋也瞪大了眼睛,凝視了陳應良半晌後,樊子蓋惡狠狠的說道:「小子,軍中無戲言!」

    「小人願立軍令狀,如果做不到,乞斬首級!」陳應良答道:「是一直被動挨打下去,任由逆賊在城外猖獗,還是打造一支精兵讓亂賊膽寒,在反攻時配合朝廷回援大軍更快更迅速的徹底剿滅逆賊,請樊大人決斷。」

    猶豫了許久,樊子蓋緩緩問道:「你,需要些什麼?」

    「一面軍旗,三五百件白色披風,必要的武器裝備,還有一些錢糧賞賜,就夠了。」陳應良答道。

    樊子蓋又猶豫了片刻,搖頭說道:「你立軍令狀也不夠,你如果辦不到,殺你的頭只是小事,付出的錢糧也是小事,老夫的一世英名才是大事。」

    滿懷期待的陳應良開始失望了,但樊子蓋接下來的話,卻又讓陳應良重新燃起了希望,樊子蓋鄭重說道:「這樣吧,看在你這幾天頗有微功的份上,老夫給你一個機會,你告訴老夫,你打算怎麼給老夫變出一支精兵,如果你的話有理,說的辦法也靠譜,老夫可以拿一世清名在你身上賭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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