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51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17
第二二九章 報應不爽
        
    “目下,”徐四霖說道,“薩摩藩的藩主是島津忠義,不過,他就是個擺設,實權全在其父島津久光手中——這一層,王爺是深知的。”

    頓了一頓,“島津久光本人,倒不一定非要和幕府過不去,更不見得有取而代之的念頭,他一向支持‘公武合體’,只要薩摩藩能夠在朝廷中佔有一席之地,也就心滿意足了——當然,這‘一席之地’,愈大愈好。”

    再頓一頓,“再者說了,島津氏、德川氏世代聯姻,先前,第十一代將軍德川家齊的御台所廣大院,便是第二十五代薩摩藩主島津重豪之女;如今的天璋院,也是出自島津氏,島津、德川,其實血胤相連。”

    幕府將軍正妻曰御台所,徐四霖話中的“天璋院”,為第十三代將軍德川家定之御台所,即後世曰篤姬者;和櫻天皇登上皇位之前,為第十四代將軍德川家茂之御台所——即是說,天璋院是和櫻天皇的婆婆。

    “可是,”徐四霖繼續說道,“日本諸藩,藩主之外,執掌藩政的家臣權柄極重,薩摩藩的進止,並不是藩主一人就可以說了算的。”

    “薩摩藩的重臣,地位最高的,是家老小松帶刀。小松氏世代為島津氏家臣,對島津氏忠心耿耿,藩主的進止,基本上就是他本人的進止了;且小松的長處,主要在於親切平和,善於同各色人等打交道,其餘才具,其實平平,因此,他雖為家老,對於藩政的影響,卻不是最大的。”

    “家老”在諸藩的地位,等同幕府的“老中”。

    “真正能定薩摩藩進止者,非大久保利通莫屬。”

    “大久保利通一手策劃、推動‘公武合體’,島津久光乃得以進入‘參預會議’,入直朝廷中樞,參與決策國家大政方針,大久保利通對島津家,算是居功至偉了;同時,在薩摩藩的中、下層的武士中,大久保利通的聲望極隆,遠邁藩主父子,有的時候,在薩摩藩,大久保說的話,大約比島津久光還要管用些。”

    “嗯,”關卓凡點了點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呃……是。”

    頓了頓,徐四霖繼續說道,“可是,和小松帶刀不同,大久保利通並不自居島津家奴,他是另有大志之人。”

    “大久保利通年青之時,就以‘勤王改革’為己任,‘公武合體’於他,只是蠶食幕府的第一步,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勤王倒幕’——說到底,大久保利通和高杉晉作、桂小五郎之流,其實是一樣的人!”

    “這一層,”關卓凡說道,“島津久光也應該是心知肚明的吧?”

    “應該是的,”徐四霖說道,“島津久光不是無能之輩,外人都看的明白的事情,他沒有理由不明白。”

    微微一頓,“不過,大久保利通的‘大志’,到底要靠壯大薩摩藩來實現,因此,絕大多數情形下,島津久光和大久保的利益,是一致的。”

    “可是,也終有攏不到一起的時候。”

    “‘二次長州征伐之前’,王爺曾經建議幕府,許薩摩藩以‘封建’,以達到分長州、薩摩二雄藩而治之的目的,幕府遵王爺之囑行事,島津久光亦為之心動,但是,大久保利通激烈反對,島津久光只好打消了自立為王的念頭。”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關卓凡說道,“大久保心中,擺在第一位的,還是‘日本’;‘薩摩’,只能排到第二位。”

    “王爺明鑑!”

    “‘薩摩封建’,”關卓凡沉吟說道,“似乎……天璋院也是反對的吧?”

    “是啊,”徐四霖微微皺眉,“這個事兒,著實有些奇怪!按理說,天璋院出身島津氏,該替母家說話才對啊!怎麼倒轉了過來,走出來反對母家?”

    “天璋院反對的,”關卓凡說道,“可不止於母家啊!‘薩摩封建’是幕府提出來的,天璋院反對‘薩摩封建’,第一個被打了臉的,其實是她的夫家!”

    “不錯,不錯!”徐四霖連連點頭,“王爺說的極是!”

    頓了頓,“呃,難道是大久保利通——”

    難道是大久保利通在天璋院那兒做了啥“工作”?

    關卓凡一笑,“咱們也沒有什麼佐證,不必憑空猜測了,子綏,你繼續往下說吧。”

    “是。”

    微微一頓,徐四霖說道,“不過,大久保利通雖是‘勤王倒幕’一派,但他和高杉晉作、桂小五郎等人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從不做知其不可而為之的事情。”

    “‘乾門之變’,出於大久保利通和倒幕公卿、長藩餘孽之共謀,但一聽說軒軍‘東進支隊’進軍京都,他便立即變卦,將盟友扔到一邊,自己和薩藩抽身而退。”

    關卓凡用一根手指,在幾面上輕輕一敲,“此權謀之士,非義烈之士。”

    “王爺‘權謀之士’四字,切中肯綮!”徐四霖說道,“據說,大久保利通最推崇的一個人,就是普魯士的首相俾斯麥。”

    嗯?這個時候,普法戰爭還沒有爆發,普魯士還沒有打敗法蘭西,你就“最推崇”俾斯麥了?

    夠有眼光的呀!

    “大久保目下的官職是什麼?”

    “回王爺,”徐四霖說道,“名義上,大久保只是個‘步兵監督’,實際上,薩藩軍政大權,都在其掌握之中。”

    “嗯,‘步兵監督’——看來,他要做一個‘鐵血監督’嘍。”

    徐四霖怔了一怔,不過,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鐵血”二字,有何特殊含義?

    俾斯麥雖然早在五年前——一八六二年的下院演講中,就正式提出了“鐵血政策”,不過,他的“鐵血宰相”的名頭,還是得等到普法戰爭之後,才會真正的響亮了起來。

    於是,徐四霖這樣接關卓凡的話頭,“王爺說的極是!若論心狠手辣,大久保利通其實猶在高杉晉作、桂小五郎之上!此人的六親不認,是出了名的——若有人擋了他的路,即便是自己的同志,也一樣要殺掉的!”

    聽到“同志”二字,輪到關卓凡怔了一怔了——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聽到有人拿這兩個字作為名詞來用。

    轉念一想,也不稀奇,《後漢書》、《紅樓夢》裡,都有拿“同志”當名詞的例子嘛。

    徐四霖並沒有發現輔政王的小小異樣,繼續說道:

    “早年的時候,大久保利通和一班志同道合的人,弄了一個什麼‘精忠組’出來,其中和他志趣最為相投的一個,叫做有馬新七,此人是‘尊王倒幕’一派,大久保利通推動‘公武合體’,隨侍島津久光進京,有馬新七即打算趁此機會,襲殺佐幕派公卿,以逼迫藩主倒幕。”

    “這自然要壞大久保利通‘公武合體’的好事的,他派人勸說有馬新七罷手,有馬新七拒絕,大久保利通便派兵殺死了有馬新七一行人等,是為‘寺田屋事件’。”

    “嗯,”關卓凡臉上露出了淡淡的譏諷的笑容,“芬蘭當戶,不得不鋤。”

    “呃……是。”

    “‘宮之焚’,也是出自大久保利通和桂小五郎的共謀——”關卓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把大火,幾百個無辜的宮人便化作焦屍了!太慘了!此事大傷天和,沒過多久,便見報應——桂小五郎不是沉到若狹灣底餵魚去了嗎?”

    頓了頓,慢吞吞的說道,“這個報應,不曉得什麼時候輪到大久保利通呢?”

    徐四霖一凜,“是!這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關卓凡微微一笑,“是啊!”

    “對了,王爺,”徐四霖說道,“大久保利通重建了‘精忠組’,薩摩藩招的降,納的叛,許多都被他塞進了這個‘精忠組’。”

    “這就更妙了,”關卓凡含笑說道,“下一回,大久保利通對‘精忠組’的‘同志’動刀子,不曉得又是什麼時候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18
第二三零章 好大、好大、好大的生意
        
    “嘿嘿,嘿嘿!”徐四霖乾笑兩聲,“王爺洞徹無遺!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種事情,大久保遲早還是要再做一回的!就是不曉得,下一回,他還能不能如‘宮之焚’那一回,全身而退?”

    “嗯!”關卓凡滿意的點了點頭,“或許——”

    只說了兩個字,便打住了,“你繼續往下說吧!”

    徐四霖正恭恭敬敬的等著輔政王的訓諭,不由一愣,“啊?哦,是!”

    關卓凡想的是:對付這個大久保利通,或許俺可以重施對付阪本龍馬、西鄉隆盛、中岡慎太郎的故技?反正,這個大久保利通,在原時空,最後也是被人暗殺掉的,我不過……嘿嘿,“還歷史的本來面目”罷了。

    不過,他殺阪本龍馬、西鄉隆盛、中岡慎太郎三人,是在一個極特殊的情形下,那種機會,可一不可再,目下,薩摩、幕府,相互戒備森嚴,暗殺對方的腦人物,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再說吧。

    還有,就算能得手,在政治上,也得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不然,很可能弄巧反拙,激起暫時還不想激起的大規模變亂。

    “小松帶刀之外,”徐四霖說道,“還有一個人,也需留意。”

    頓了頓,“此人名叫西鄉從道,年紀很輕,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不過,經大久保利通一力提拔,這一、兩年來,躥升的飛快,目下的職位,是‘海軍興隆用掛’,主掌薩摩藩的艦隊。”

    西鄉從道?好熟悉的名字啊。

    徐四霖見輔政王沉吟不語,微微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這個西鄉從道,就是……王爺當年在長崎誅殺的那個西鄉隆盛的弟弟。”

    頓了頓,“親弟弟。”

    關卓凡目光微微一跳:想起來了,明治維新“九元老”之一,日本的第一個海軍元帥嘛!甲午的時候……嗯,那個時候,這個西鄉從道,同時兼著6軍大臣和海軍大臣。

    他淡淡一笑,“好,也算是‘故人’了。”

    徐四霖賠笑,“這個……嘿嘿,確實也算是了。”

    頓了頓,“這個西鄉從道,不曉得什麼緣故,極其仇視天朝,多次人前人後,大放厥詞,說‘二次長州征伐’,幕府請中國、美國出兵,是‘裡通外國’,幕府和中國、美國簽的條約,都是什麼‘不平等條約’、‘賣國條約’。”

    這些話,怎麼這麼耳熟能詳呢?

    “西鄉從道的這個論調,”徐四霖說道,“頗能蠱惑人心,同他桴鼓相應的,不在少數——尤其是流亡到薩摩藩的那班倒幕派。現在,謬種流傳,薩摩藩之外,也有人持這種論調了。”

    說到這兒,看了看關卓凡,“王爺,西鄉從道還到處宣稱,他的哥哥,還有阪本龍馬、中岡慎太郎二君,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十有八九,是……被中國人殺掉了。”

    嗯?

    這可是有些意外了,這個西鄉從道,居然這麼聰明的?

    “哦?他有什麼證據?”

    “其實也沒有什麼紮實的證據,”徐四霖說道,“只是阪本、西鄉、中岡三人失蹤的那兩天,咱們剛好也在長崎,還同他們三個會過面;另外,阪本、西鄉、中岡,都算是倒幕一派,咱們呢——中國人的兵,美國人的船。”

    頓了一頓,“‘二次長州征伐’,也是‘中國人的兵,美國人的船’;敉平的,也是倒幕派的叛亂,於是,西鄉從道就把這兩件事擺在一起了。”

    再頓一頓,“說到底,他認為咱們是替幕府撐腰的,他要倒幕,除了說幕府的壞話之外,也要想法子往咱們身上潑髒水,所以,不管阪本、西鄉、中岡三個是不是咱們殺的,這個贓,都得往咱們身上栽——歪打正著罷了。”

    嘿,還真是歪打正著——我還不好說你“栽贓”呢。

    如此一來,前頭說的“緣故”,就沒有什麼“不曉得”的了——對於西鄉從道來說,家仇國恨集於一身,自然“極其仇視天朝”了。

    至此,日本的情形,以及對中國在日本的利益可能造成最大威脅的薩摩藩的情形,都基本清楚了。

    “子綏,”關卓凡說道,“依你之見,日本如果大亂了——我是說,如果這個‘一揆’,滾雪球似的鬧大了,彷彿咱們的捻之亂,幕府憑自個兒的力氣,能不能應付的來呢?”

    這個問題,不比之前的“述職報告”,只是對現狀做客觀的描述就可以了,這是要對未來的重大事項做出準確的預測,如果判斷失誤,可能造成極嚴重的後果。

    徐四霖不由大為躊躇。

    猶豫了一會兒,只好實話實說。

    “回王爺的話,這個……我也說不大好。”

    頓了頓,“日本的情形,十分特殊,和咱們中國是全然不同的——兩百幾十個藩,治世的時候,各自為政;亂世的時候,相互攻伐,‘一揆’鬧大了,是怎樣的一個亂法兒,一時之間,呃,有些……無從想像。

    頓了頓,“是不是可以直接比附捻之亂,亦……在兩可之間。”

    “嗯,”關卓凡點了點頭,“也是。”

    徐四霖小小鬆了口氣。

    “至於幕府是否能夠憑自己的氣力,應對大亂,我看,亦在兩可之間!……呃,王爺,關鍵是,照我看來,幕府那班人,從來就沒有真正打算過只靠自己的氣力,去應付來日大難的——他們總覺得,真出了大事兒,咱們不會丟下他們不管。”

    “這也是板倉勝靜之流,以為可以高枕無憂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然,咱們的兵費,哪個來賠還呢?日本海關的洋稅,又歸了哪一個呢?還有,呃——”

    說到這兒,打住了。

    不過,未盡之言,可以意會——

    還有,王爺您在日本的好大的生意,又該怎麼辦呢?

    目下,日本的第一豪商,曰大浦慶,大浦慶的公司,曰“慶記股份公司”。

    中國的輔政軒親王佔有“慶記股份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權。

    這盤“好大的生意”,大到了什麼程度呢?

    “長州滅商事件”中,為庸酬大浦慶的舉之功,關卓凡把犯長州第一豪商白石正一郎名下的“馬關船行”和“關門製造所”交給了她。

    到手之後,大浦慶將“馬關船行”更名為“慶記船行”,將“關門製造所”更名為“大浦製造所”,然後,注入了“慶記股份公司”。

    短短一年之內,“慶記船行”的規模,便由長州最大,變成了全日本最大,時至今日,已經佔據了日本國內水運市場近八成的份額,成為絕對的壟斷者。

    “大浦製造所”則成為日本最大的船舶、機器製造企業之一,直追薩摩藩鹿兒島的“集成所”。

    白石正一郎本是大浦慶茶葉出口生意的最主要的競爭者,商場勁敵一去,“慶記股份公司”迅重新壟斷了日本的茶葉出口,前文提及的日本國內茶葉價格的上漲,“慶記股份公司”可謂“功不可沒”。

    “慶記股份公司”還壟斷了新興的漆器出口。

    日本藩國林立,國內人員、物資不能隨意往來,地方貿易保護極其嚴重,正常情況下,“壟斷”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慶記股份公司”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二次長州征伐”之後,將軍德川慶喜親署敕令,“慶記股份公司”獲得特許,在日本各藩國之間自由往來,貨物買賣進出,不受限制。

    大浦慶成為全日本唯一擁有是項特權的商人。

    除此之外,“慶記股份公司”涉足礦業、金融,並斬獲極豐。

    幕府將原本由政府直接控制、運營的三池煤礦,以一個十分“合適”的價格,讓渡給了“慶記股份公司”。

    拿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三池煤礦被“私有化”了。

    三池煤礦不但是日本最大的煤礦,在原時空,還另有一層意義——日本****的三井財閥,就是從三池煤礦起的家,如今,在三池煤礦的爭奪戰中,三井家敗給了“慶記股份公司”,三井財閥還能不能出現在本時空,就難說的很了。

    煤礦之後,大浦慶又盯上了銅礦——別子銅礦。

    這個別子銅礦,不但是日本最大的銅礦,也是亞洲最大的銅礦,就在全世界,也是排的上號的。

    不過,三池煤礦原本是由政府運營的,別子銅礦卻一直由住友家運營——自元祿年間,住友家就得到了幕府的特許,開始經營別子銅礦,迄今已經一百七十年了。

    這個“住友”,就是原時空比肩三井、日本****之一的那個住友。

    住友以銅礦精煉和銅加工起家,幾經辛苦,開出了從粗銅中提煉出銀的“南吹蠻”技術,被行內奉為“南吹蠻之正宗”,其商戶所在地大阪,也因此成為日本銅礦精煉業的中心。

    在此基礎之上,住友取得了別子銅礦的開採權,奠定了家族百年基業之根基。

    不過,住友家做的辛不辛苦,不關大浦慶的事兒;“南吹蠻”神馬的,也不是她關心的,正宗不正宗,一般沒有什麼所謂——反正,搶過來之後,一切都要改成“西法煉銅”。

    大浦慶的手段,十分毒辣。

    住友家在大阪開了一家“並和會”,做抵押貸款的生意,彷彿中國的錢莊、票號,本錢大多由別子銅礦而來,吸納的款子,不少又反過來用在了別子銅礦上。

    說明一下,原時空,這個“並和會”,後來展成了日本乃至世界第二大商業銀行——住友銀行。

    住友的存戶,有官有私,某一天,幾個最大的“官戶”,先後上門,一口氣提走全部存款,且不給任何緣由。

    住友家驚魂未定,其餘大小“私戶”,聞風而至,瘋狂“擠提”,不過兩日功夫,“並和會”便垮掉了。

    這個時代的採礦業,屬於“資金密集型企業”,吃錢吃得厲害,“並和會”一去,住友家債務纏身,別子銅礦無以為繼,只能將家族一百七十年的心血,交還政府。

    然後,同三池煤礦如出一轍,幕府以一個十分“合適”的價格,將別子銅礦讓渡給了“慶記股份公司”。

    “並和會”的債權債務,也被大浦慶用一個十分“合適”的價格,接了下來,並更名為“慶和會”,住友留給大阪金融業的空白,被慶記股份公司迅填補了。

    住友家經此一役,元氣大傷,****之一的住友財閥,十有**,也不能現於本時空了。

    坐擁最大的煤礦和銅礦,“慶記股份公司”乃成為全日本第一號礦業巨頭。

    同時,“慶和會”以大阪為基地,以“慶記股份公司”為後盾,迅擴張到了京都、江戶,成為全日本最大的錢莊。

    至此,原時空的日本*****三井、住友算是掛掉了,其餘兩家,三菱、安田呢?

    三菱的岩崎彌太郎,起家於水運,不過,此時的他,正窩在土佐藩的官營商館“開成館”裡,做一個小小的吏目,鬱鬱不得志;而日本的水運市場,早已為“慶記”把持,異日,岩崎彌太郎想施原時空之“故技”,成功的概率接近於零。

    就剩下了一個安田了。

    安田的安田善次郎,在江戶開辦了名叫“安田屋”的錢莊,迄今規模雖然還不太大,但暫時還算是展順利。

    不過,原時空日本的財閥,是在明治維新、國家統一的大背景下產生的,沒有了這個大背景,相關人等再怎麼能幹,也不可能變成真正意義上的財閥,不過,就算是小了幾號的“微型財閥”,也還是少一個好一個——有一個“慶記”就足夠啦。

    哦,對了,大浦慶的本家生意,是食油,“慶記股份公司”順理成章的再帶上一頂帽子——日本最大的油商。

    關卓凡手頭沒有足夠的數據,無法準確估計他做幕後老闆的“慶記股份公司”,對日本經濟的掌控和影響到了一個什麼程度?不過,較之原時空的三星之於韓國,想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在日本,大浦慶的背景,並不是什麼秘密,如果日本大亂,視中國如仇讎的那班人,必定會將火兒撒到“慶記股份公司”的頭上,這——

    別的倒也罷了,別子銅礦,絕對不容有失!——俺家金屬定裝彈用的銅,大都是從這兒挖出來的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18
第二三一章 亂東瀛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我聽大浦慶說,她養了一支私軍,叫做什麼‘慶士隊’,照你看,這支‘慶士隊’,管不管用呢?”

    輔政王居然如此坦然,直接把大浦慶拎了出來,倒是頗出乎徐四霖的意料,他連忙說道:“自然管用!單論戰力,‘慶士隊’其實還在當年長藩‘奇兵隊’之上,較之薩摩藩軍,亦不遑多讓!幕府的那些兵,是根本比不了的!”

    “慶士隊”之所以如此牛掰,個中底細,徐四霖是曉得的——第一,訓練“慶士隊”的教官,是駐紮日本的軒軍“特種合成營”派過去的;第二,“慶士隊”裝備的一水兒的後膛洋槍,全部是從天津軒軍的武備庫中拉過去的。

    該誇的誇過了,接下來要轉折了,“只是,呃……”

    “有什麼,說什麼。”

    “是!只是‘慶士隊’的人數有限,‘慶記股份公司’的生意,卻是東西南北都有的,小亂子當然不在話下,亂子大了,只怕就……顧此失彼了。”

    關卓凡微微搖頭,“亂子如果大了,就連‘顧此失彼’也是也談不上的——能夠守住別子銅礦就好,其餘的,都顧不得了。”

    “這……是。”

    頓了頓,覷著關卓凡的顏色,徐四霖字斟句酌的說道,“不過,大浦夫人長袖善舞,三山五嶽都有結交,就是薩摩藩裡,也有許多人……呃,是敬重大浦夫人的,就算日本真的亂了起來,‘慶記股份公司’也未必就會遭受太大的損失。”

    在日本,提及大浦慶,都稱“阿慶夫人”——包括當著大浦慶的面兒,這已經是一個約定成俗的稱呼了,極少有人稱她“大浦夫人”的。

    可是,咳咳,現在面對的是輔政王啊!可不好在他面前語及大浦慶的閨名啊——人盡皆知,“阿慶夫人”可曾是輔政王的禁臠啊!

    所以,呃,只好喊“大浦夫人”了。

    至於“薩摩藩裡,也有許多人是敬重大浦夫人的”——確是事實,不過,卻是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

    大浦慶閱人無數,不少薩摩重臣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譬如,那個葬身若狹灣的松方正義,就做過她的入幕之賓,這班人,自然都是“敬重”大浦慶的。

    “大浦慶的那些把戲,”關卓凡淡淡的說道,“亂子不大,自然管用;亂子大了,可就兩說了——不能把寶押在這上頭。”

    “呃……是!”

    “日本亂上一亂,”關卓凡慢吞吞的說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只好小亂,不好大亂。”

    “是——只好小亂,不好大亂。”

    關卓凡點了點頭,對徐四霖的“抓重點”,表示滿意,“其實,也不是一定不可以大亂——不過,得看怎麼個亂法。”

    “這……請王爺訓諭!”

    “如果整個日本,”關卓凡說道,“亂成了七、八塊,再也合不攏來,倒也罷了;怕的是由亂而治,大亂之後大治,那就不好了。”

    徐四霖快速的轉著念頭,“是!王爺高屋建瓴!若如王爺之言,‘整個日本,亂成了七、八塊,再也合不攏來’,則咱們就可以……各個擊破,分而治之!若他‘由亂而治,大亂之後大治’——嗯,就算掌國的還是幕府,只怕……也不會如現在這般馴服了。”

    “不錯!”關卓凡說道,“不過,如果日本真的‘由亂而治,大亂之後大治’,那麼,掌國的,一定不再是幕府了!大浪淘沙,以幕府的暮氣,一定會被‘淘洗’掉的!到時候,莫說什麼‘馴服’了,日本大約還會掉轉頭來,視中國如仇讎!哼,壬辰倭亂,十有八九,就要重演了!”

    徐四霖心中一震,遲疑了一下,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是,王爺說的極是,日本……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壬辰倭亂,就是萬曆朝鮮之役。

    “幕府掌國,”關卓凡說道,“對咱們是最有利的——”

    頓了頓,“幕府掌國,日本就一定是病怏怏的——幕府是沒本事替日本脫胎換骨的,他若要替日本脫胎換骨,就先要替自己脫胎換骨,如此一來,幕府即不成為幕府,就等於……嘿嘿,拿自己的命,去換日本的命!這種事兒,幕府能幹?”

    “王爺……鞭辟入裡!

    “一個病怏怏的日本,是最好的日本——只好乖乖的臥床休息,沒有氣力替鄰居找麻煩。”

    “是!”

    “還有,”關卓凡說道,“既然病的七死八活,就得用參湯吊命,這個參湯,只有咱們才有,為了求這口喝的,幕府就不能不對咱們俯首帖耳。”

    “是!”

    “可是,”關卓凡嘆了口氣,“想替日本脫胎換骨的人,還是很多的——這種人,只會愈來愈多,不會愈來愈少!幕府的身子骨兒太弱,不定哪一天,被人家用力一掀,就連人帶床,翻倒在地了!”

    “這個……確實不能不有遠憂!”

    “遠不到哪裡去了!”關卓凡說道,“我看,也就是這一兩年、兩三年的事情了!弄不好,明年就出事兒,也不出奇!”

    徐四霖心頭跳了一跳,“那,請王爺的示,咱們……何以為計?”

    關卓凡沒有說話,抬起頭,微微眯起了眼睛。

    對於自己的問題,徐四霖有些失悔了——輔政王也未必曉得“何以為計”啊?

    再者說了,自己是駐日公使,“何以為計”什麼的,本該輔政王發問,自己回答才對啊!

    過了片刻,見王爺還沒有說話,徐四霖小心翼翼的說道,“王爺,日本的‘一揆’,若真的鬧的大了,只要薩摩藩不插手,幕府未必不能夠憑自己的氣力應付下來,至少,呃……勝負在兩可之間吧!可是,如果薩摩藩插手,幕府就一定應對不來了!所以,我以為,呃,事情的關鍵,還是在薩摩藩——”

    “你覺得,”關卓凡開口了,“‘一揆’果然鬧大了,薩摩藩會坐岸觀火嗎?”

    “這……”

    徐四霖躊躇了一下,說道:“長州藩覆轍不遠,薩摩藩未必會直接出兵,可是,順風縱火、火上澆油,卻幾乎是一定的。”

    “不錯,”關卓凡點了點頭,“‘順風縱火、火上澆油’!譬如,將藩境內的倒幕派,統統都放了出來,再暗地裡資助他們槍炮子藥——‘一揆’如果只是一班板倉勝靜說的‘泥腿子’,或許幕府還能自個兒應付下來,可是,倒幕派一加入,這個‘一揆’,味道就大大不一樣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王爺高見!”徐四霖說道,“譬如李闖,如果沒有李岩、牛金星、宋獻策,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關卓凡的手指,在幾面上輕輕一點,“就是這個道理!”

    頓了頓,“不同的是,李岩、牛金星、宋獻策終究要居李闖之下,所以,李闖最後還是覆亡了,可是,倒幕派加入‘一揆’,‘一揆’的首領,必定就換成了倒幕派,因此,較之李闖,更加可慮!”

    “是!”

    這個,嗯,就是“篡奪農民革命的領導權”嘛。

    “還有,”關卓凡說道,“薩摩藩也未必不會直接出兵——如果整個日本都打爛了,薩摩藩能不下山來摘桃子?”

    “這……是!”

    “所以,子綏,”關卓凡說道,“你說得對,事情的關鍵,在薩摩藩——”

    頓了頓,“何以為計?——釜底抽薪!”

    徐四霖心中一跳,“王爺是說?”

    “我還沒有通前徹後的想清楚——”關卓凡沉吟著說道,“還有,此計之行,需要時間,也需要機會——”

    頓了一頓,“當然,機會,咱們可以自己去造了出來,可是這個時間——”

    再頓一頓,“至少需要一年——所以,無論如何,明年日本不能大亂!”

    說到這兒,看著徐四霖,加重了語氣,“最關鍵的是,咱們不能兩頭冒煙兒!不能兩線作戰!子綏,你明白嗎?”

    “這個……卑職明白!”

    兩頭——另一頭,自然就是法國那一頭。

    “熬過了明年,從從容容的,事情就好辦了!”

    “是!”

    “因此,幕府雖然是個阿斗,也只好勉強扶一扶他,且過了這個坎兒先!”

    “是!”

    “有這麼幾點,你記住了。”

    “請王爺訓諭!”

    “第一,明年那一期的兵費,暫時不必幕府還了,往後順推一年——就是說,明年日本海關的洋稅,中國、美國暫且不分他的賬了。”

    “第二,再另替幕府籌一筆款子,利息儘量克己,叫他拿去低息貸給農人和小手藝人——利息一定要低!且過了這個青黃不接的關口再說——哎,你們就算要‘一揆’,也請往後推一年吧!”

    “第三,想法子替他把米價降一降。”

    “這個我也想不出什麼太好的法子,只好多殺幾個囤積居奇的,也不曉得管不管用?真要把米價降下來,說到底得增加供應,咱們可是沒有多餘的米賣給他,看看越南那邊兒,有沒有多餘的米吧!”

    “第四,大浦慶那兒,要擺些姿態出來,這個吃相,別太難看了!譬如,嗯,方才說的替農人、小手藝人貸款,可以算‘慶和會’的一份兒;還有,多開幾個善堂、多設幾個粥廠什麼的。”

    “第五,加派兩個營的軒軍!”

    “原先日本那兒,已經有了一個‘特種合成營’,加上這兩個營,日本的駐軍,就超過一個團了,真亂了起來,這一個團,拿去平亂,自然不夠用,不過,多少能收一定的震懾的效用——叫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起事之前,三思後行。”

    “不過,也就這三個營了,暫時不能往日本擺放更多的兵力了——人有,精力沒有,不敢分神兒!還是那句話,不能兩頭冒煙兒!不能兩線作戰!”

    “是!卑職謹遵王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18
第二三二章 我的雄圖偉業
        
    抬起頭,夜空中繁星閃爍。

    很好,明天應該不會下雪,不然,那個“天字第一號”的大堂會,可就有些尷尬了——觀戲的閱是樓雨雪不侵,唱戲的暢音閣可是三面來風。

    關卓凡抬起雙臂,擴了擴胸,呼吸之間,清澈冰冷的空氣鑽進了五臟六腑,他渾身上下的打了一個激靈。

    遠處,傳來了隱隱的鞭炮聲。

    同治六年即將過去,洪緒元年即將到來。

    嗯,就是說,一八六七年即將過去了——

    啊,不對,中歷、西曆有別,一八六七年已經過去了,現在是一八六八年的一月份了。

    一個念頭跳了出來:

    幾年了?

    我穿越至今,幾年了?

    嗯,我是咸豐十年,也就是一八六零年穿越的,迄今——七年半了。

    七年半——

    穿越的時候,我這個“本家”,二十一歲,如今,“他”二十八歲了,嘿嘿。

    七年半,二十八歲。

    這七年半的時間,我都做了些什麼?

    清夜捫心,可以無憾,可以無愧麼?

    關卓凡透了口氣,下意識的搓了搓手——在外頭就呆了這麼一小會兒,手就涼了。

    他回到書房,扭亮煤油燈,展開紙張,寫下了第一行字——

    “一八六零年,咸豐十年,穿越。”

    替自己做一個小結吧,嗯,我的“編年史”。

    一八六零年,咸豐十年。

    穿越,八里橋之戰。

    那個時候,自己是一個“外委翎長”,正九品,距“未入流”也就一步之遙。

    而且,“外委”二字,意味著這個職位,是編制之外的委任,加上武職不值錢,自己這個“外委翎長”,其實還不如一個“未入流”的吏目呢。

    八里橋一役,死裡逃生,之後,搭上了勝保的線兒,補了一個委署步軍校尉,從六品,負責管帶南營的一支馬隊。

    打了一仗,人沒死,就從九品竄到了六品,雖說武職不值錢,也還是比較少見的,這個,一來是我在戰鬥中表現特出,給主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二來呢,主帥——“勝四叔”的力量足夠。

    當然,少見歸少見,從六品的低級武職,可算不上什麼飛黃騰達。

    不過,無論如何,按照某些人的說法,就是“一生事業,自此發端”了。

    “城南關三”的名號,也是打這裡叫開去的。

    禮部大堂中英談判,我大罵龔孝拱,大得恭王賞識,官升一級,成了千總,正六品。

    雖然只升了一級的官兒,連頂戴都沒有換,可是,意義重大——由此進入了恭王的陣營。

    之後,被“恭系”調到熱河做“釘子”。

    我的大戲,就此拉開了帷幕。

    這一年,還有什麼收穫呢?

    呃,我有了自己的女人——穿越後的第一個女人,明氏。

    至於“二嫂”,雖然“被迫”那啥啥啥了,可是,應該不能算是“我的女人”,略過不計吧。

    一八六一年,咸豐十一年,熱河。

    歪打正著,剿了一支馬匪,救了一個侯爺,升了南營馬隊佐領,正五品。

    然後,我就遇到了她——注定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

    接著,呃,我“推倒”了她。

    然後,就是“旋轉乾坤”的辛酉政變。

    經過無數驚心動魄,我所在的陣營,笑到了最後。

    論功行賞,我升了步軍統領衙門的左翼總兵,正二品,算是“一步登天”了。

    之後,東南糜爛,我做了一件跌破所有人眼鏡的事情:自請直降十級,帶兵出京,赴上海知縣任,救滬上圍城之危。

    軒軍肇建,我真正的事業、理想、抱負,自此展開。

    這一年,我有了穿越以來的第二個女人——白氏。

    相識、相知、相濡以沫於貧賤困頓之中,這個女人,注定是我一生中最愛的一個女人。

    一八六二年,同治元年,上海。

    戰端未開,先辦電報,我成了“中國電報之父”。

    一戰上海,大捷,升任江蘇藩司。

    二戰上海,大捷,“加巡撫銜”,“賞戴雙眼花翎”。

    戰爭中,軒軍迅速成長起來,我羽翼日豐。

    哦,對了,這一年,我還有一個重要的收穫:設立花旗公司,入股卜福斯鋼鐵——這個“卜福斯鋼鐵”的另一位股東,叫做阿爾弗雷德.諾貝爾,他關於炸藥的一切研究成果,皆屬於卜福斯鋼鐵股東之共有財產。

    一八六三年,同治二年。

    軒、淮二軍,聯手大舉反攻,一路克復,最後,我的兵鋒,直抵江寧城下。

    “金台號”、“百粵號”連聲怒吼,湘軍像被抽了一鞭子,一躍而起,大舉攻城。

    固若金湯的江寧終於陷落了,逃出城來的“幼天王”洪福瑱、“干王”洪仁軒、“勇王”洪仁達以及最重要的“忠王”李秀成,都落到了我的手裡。

    即是說,雖然江寧是湘軍攻破的,但是,最重要的俘虜,卻都是我抓到的。

    太平天國覆滅了。

    我升任江蘇巡撫,封三等嘉勇侯。

    戰火熄滅,我開始大舉興作。

    創辦郵政——繼“中國電報之父”後,我又成了“中國郵政之父”。

    創辦廣方言館——中國第一所近現代意義上的大學。

    發行“蘇洋”——中國第一種近現代意義上的銀元。

    收購旗記鐵廠,後更名“江南製造總廠”。

    時至今日,這座當初不甚起眼的“江南製造總廠”,規模已經翻了幾番,頗有些“民族工業搖籃”——我替它做的定位——的意思了。

    哦,對了,原時空,這個“旗記鐵廠”,後來的名子叫做“江南製造總局”——一字之差。

    然後,我做了主政江蘇之後的最大的一個動作。

    下高昌,設立“自貿區”。

    上高昌,設立“工業園”。

    這裡有船廠、船塢、兵工廠、火藥廠、氣爐廠、機器製造廠、繅絲廠、洋布廠、自來火廠、印書廠……

    這裡是中國近代工業之濫觴,是迄今中國近代工業“存量”之精粹、之淵藪。

    嗯,我還做了一件事情——花旗公司收購了“克拉克和洛克菲勒公司”的“克拉克”那部分的股份,洛克菲勒先生則替新公司取了一個新名字:美國標準石油公司。

    然後,組建松江軍團。

    然後,進京陛見。

    然後——九月十五號,松江軍團啟程赴美。

    這一年,我抱得美人歸,將身驕肉貴美廚娘娶回了家,我有了自己的第一位妻子——雖然是庶妻。

    晴晴……嗯,她是我穿越以來的第三個女人。

    一年之後,一八六四年,同治三年,美國內戰結束。

    我贏了。

    入美第一戰,奇克莫加之戰——信心之戰、生死之戰,我贏了。

    查塔努加戰役,血肉磨坊,我付出了極慘重的代價,幾乎功敗垂成,但我還是贏了。

    之後,攜手謝爾曼,由西而東,由南而北,橫掃邦聯。

    最後,在一個叫做阿波馬托克斯的地方,南軍最後的主力北弗吉尼亞軍團,被南上的軒軍截住了,北軍則從另一個方向壓了下來。

    南軍走投無路了。

    我和聯邦軍總司令格蘭特一起,接受了南軍羅伯特.李將軍的投降。

    彼時,我的職務是聯邦西部戰區聯席總司令,軍銜是中將——美國聯邦陸軍的最高軍銜。

    我的爵位,出國的時候,是二等候,歸國的時候,是一等公。

    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經過了近一年的近代化戰爭的洗禮,軒軍脫胎換骨,成長為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近代軍隊,並大幅度擴軍。

    我擁有了一支屬於自己的在中國範圍內具備壓倒性優勢的武裝力量。

    美國國會通過《關逸軒議案》,我“代表”中國,獲得了美國大裁軍後大批剩餘的武器、彈藥、被服。

    時至今日,這批武器、彈藥、被服,依然在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通過“戰利品變現”計畫,我發了一筆五千萬兩白銀之巨的橫財,這筆錢,既是軒軍財政獨立的可靠保證,同時,也成為中國工業化原始積累的一部分。

    我在美國最繁庶的地區,低價收購了大量土地,成為僅次於聯邦政府的美國第二號大地主。

    嗯,對了,就像投資洛克菲勒一樣,我還投資了j.p.摩根,擁有摩根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回國之後,入直軍機。

    之後,略洗征塵,再披戰袍。

    先是拊敵之背,一舉平定了陝西的回亂。

    然後,掉頭而東,摧枯拉朽,敉平了兵連禍結十數年的捻亂。

    我以功進封毅勇忠誠固山貝子,並用金黃帶,入玉牒,成為大清開國以來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異姓宗室。

    關貝子的光芒壓過了恭親王,“宮斗”開始了。

    我上下其手,絆倒了恭王,對恭系連拉帶打,終於取得了和恭王“共領軍機”的資格。

    同時,我以恭王之去留,逼迫、說服“恭系”支持我進行“八旗改革”。

    容閎根據我的“指點”,在直隸永平府灤州找到了一個大煤礦,開平礦務局創立。

    設立奉恩基金,收買宗室。

    設立顧問委員會,開始“另起爐灶”。

    興建頤和園,“贖買”兩宮皇太后。

    安插親信,初步控制了步軍統領衙門。

    我開始對軒軍進行大規模的改造,剛剛進入近代軍隊之列的軒軍,有了點兒的現代軍隊的意思了。

    嗯,這一年最後的一件“成就”,是我毛遂自薦,成了“帝師”。

    至於我的“個人生活”,這一年是一個“豐收年”,我連續擁有了穿越以來的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個女人——雅克琳、米婭、楊婉兒、呂氏。

    其中,楊婉兒成了我的第二位妻子——也是庶妻。

    還有,雅克琳、米婭都懷上了,我要喜當爹啦!

    呃……啊呸,刪掉那個“喜”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19
第二三三章 我的星辰大海
        
    一八六五年,同治四年。

    走馬上任弘德殿,我和小皇帝的故事的開篇兒,似乎還不壞。

    之後,波瀾橫起,志得意滿的我,摔了一個穿越以來的最大的筋頭。

    安德海進讒,聖母皇太后妒火中燒,我被黜出了弘德殿。

    局面的險惡,使我幾乎就要舉兵造亂。

    冷靜下來之後,我決定:忍。

    我“屈服”了,代價是放棄呂氏,將她遠遠的送去了香港。

    慈禧認為她終於收服了我。

    可惜,這不是事實。

    事實是,我看清了之前迷迷糊糊的一些事情,我和“她”的關係,開始發生質的變化。

    回過氣兒來,我給了安德海致命一擊,慈禧最重要的一個耳目被清除掉了。

    雨過天晴。

    我取得了兩宮皇太后對修築鐵路的支持,“兩縱兩橫”呼之慾出。

    然後,舉發國債,修鐵路的錢、“買斷旗齡”的錢,都有了。

    我在英國人那裡,撿了意大利人的漏,買下了“翁貝托國王號”、“杜里奧號”兩隻巨艦,其中的“翁貝托國王號”,是這個時代噸位最大、火力最強的海上巨獸,是這個時代的核武器。

    既有了巨艦,就要替它好好的安個窩,於是,建旅順軍港、威海衛軍港。

    軍艦這樣東西,單靠買,是不夠的,必須自己兒也造的出來才行,於是,對左宗棠創辦的“福州船政局”,進行大規模“升級改造”。

    有了船,船上還得有人,於是,“福建船政學堂”一併進入“升級改造”之列。

    我開始全面建設自己的海軍。

    廣東督、撫不和,我趁機上下其手,粵撫蔣益灃平調甘肅,丁世傑取而代之,我在地方上的勢力,開始走出江浙,走向全國了。

    黃崖山教案爆發,官軍的表現,證明軒軍對綠營的改編卓有成效,“中央軍”之外,我開始掌握地方部隊。

    日本“倒幕”、“佐幕”之爭,如火如荼,我推動朝廷,接受幕府的請求,派兵渡海赴日平叛。

    我要消除中國近代化道路上最大的一個外患。

    在上海,籌建輪船招商局,中國最大的航運和保險企業誕生了。

    巨艦到貨。

    隨“翁貝托國王號”、“杜里奧號”而來的,是學成歸國的海軍留學生,以及規模龐大的英國海軍顧問團。

    我的海軍建設,大大加快了航速。

    之後,“翁貝托國王號”、“杜里奧號”編入“中美聯合艦隊”,出征日本。

    三個月後,倒幕的長州藩團滅,日本朝廷中的倒幕派團滅,明治天皇一大家子團滅,日本的“進步力量”,遭到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我把明治天皇的姑姑和宮親子內親王推上了天皇的寶座,然後,把她帶回了中國。

    日本的天皇成了我的傀儡,日本的政府仰我鼻息,惟命是從,日本的經濟命脈被我牢牢抓在手裡,日本成了中國事實上的屬國。

    當然,來自日本的威脅,並沒有徹底根除,不久的將來,日本那邊兒,我還有活兒要干。

    除了女天皇,我帶回中國的,還有從長州藩刮的地皮一千萬兩白銀。

    殖民掠奪,確實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啊。

    我進封多羅貝勒,並享受郡王待遇。

    我做主替京官恢復了原俸洪楊亂起,為籌軍費,朝廷上下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京官們拿了好幾年的“半俸”了。

    此舉使言路批評新政的調門,大幅降低。

    之後,我在“鐵路大辯論”中大獲全勝,中國開始小步快跑,進入“鐵路時代”。

    一片大好形勢下,兩宮皇太后天津閱兵的上諭明發。

    後來的事情,大夥兒都是曉得的:母后皇太后“守社稷”,聖母皇太后“牧圄”,母后皇太后留在北京,我奉聖母皇太后天津閱兵。

    天津閱兵,最直接的收穫有三:

    第一,慈禧下定決心,榮安、敦柔兩公主,娥皇女英,一起“降”於我。

    第二,定漢語為通用語;民族融合成為基本國策;進行大規模的教務改革。

    這幾點,是我穿越以來,最堪自豪的成就之一。

    第三,軒軍進一步擴軍。

    間接的收穫也很大:

    我和慈禧不在北京,王趁機作怪,卻把自己和同謀者寶一起繞了進去,並累及恭王。

    結果,王圈禁;寶退出軍機;恭王也不得不從“同領軍機”的位子上往後退了。

    “恭系”的勢力遭到了嚴重的削弱。

    我終於“獨領軍機”。

    爵位,加郡王銜。

    還有,天津閱兵期間,我的“南非攻略”,正式展開。

    當然,最大的收穫,也許是慈禧對我的信任、對我的感情,有了質的提升,到了幾乎無可移替的程度了。

    這一年,我真正的當上了爹雅克琳、米婭、楊婉兒前後生產,還有,晴晴也懷上了,哈哈哈!

    不過,這一年,那個方面,我倒是比較“安靜”就一個大浦慶。

    不過,這個女人,似乎不好算是我的女人吧?

    嘿嘿。

    一八六六年,同治五年。

    一開年,鹽梟張六造亂,被軒軍迅速敉平。

    直隸總督劉長佑引咎平調雲貴,兩江總督曾國藩去江就直,兩江總督這個至關緊要的位子,落到了我的手裡。

    英國決定送還圓明園器物,兩宮皇太后激動不已,我以此功進封郡王。

    這次晉爵,有些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我的學生小皇帝開始對我不滿了,原因是我這個老師“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設立“軒軍傷殘基金”,對軒軍做進一步的“綁定”。

    在顧問委員會的架構中,另起“調置司”的爐灶,取吏部而代之,直接向全國各地輸送軒軍退役幹部,一步步佔據州、縣掌握基層政權。

    擺鴻門宴,殺李世忠。

    以此為突破口,大舉整頓鹽務,成立“帝國長子”江淮鹽業公司。

    大村益次郎歸化,更名田永敏,我委之以建設陸軍軍校之重任。

    新艦隊成軍。

    “冠軍號”、“射聲號”兩位鐵甲艦大哥的身旁,有了一班神氣活現的夥伴:“裝甲巡洋艦”、“穹甲巡洋艦”、“全甲炮艇”、“標準巡洋艦”、“全甲炮艇”……

    其中的“裝甲巡洋艦”、“穹甲巡洋艦”、“全甲炮艇”,是英國薈萃本國船舶設計、製造之精英,按照我的要求,單為中國設計、製造出來的,當今世界,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就連英國自己也還沒有裝備。

    在世界範圍內,這支艦隊的規模,只能算是中等,然而,卻是技術最先進、搭配最合理的一支艦隊!

    中、英、美三家,合作“北京博覽館”。

    不久的將來,“北京博覽館”將成為中國看世界、世界看中國的“窗口”,以及中國走向世界、世界走進中國的“門戶”。

    榮安、敦柔兩公主“降”的懿旨明發。

    同時,小皇帝對我累積的不滿,在四國公使入覲禮儀之爭上面爆發了。

    替小皇帝提供“理論指導”的,是徐桐。

    不過,這一切,深宮之中,有人替我通風報信。

    我說服白氏,送小芸出洋,中國第一次向國外派出了女留學生。

    我從徐桐的兒子徐承煜下手,逼迫徐桐去職,保守衛道之士,遭受重大打擊。

    “中美人才互通計畫”實施,我拿美國人來做中國經濟建設的“監軍”。

    我買下了全部專利的加特林機關槍,完成研製,投入量產。

    這種迄今未公諸於世的秘密武器,將成為未來對陣世界第二強國的殺手鐧。

    威逼利誘彭玉麟,最後,成功達成交易,“湘系”碩果僅存的核心武力長江水師被架空和肢解了。

    至此,地方武裝力量,再也不能對中央同時也是對我,構成任何實質性的挑戰和威脅了。

    指示胡雪巖,開辦新式繅絲廠。

    由利賓主持,在上海以近現代模式,大規模開發房地產。

    普奧相爭,我高調支持普魯士。

    普勝奧敗,我發表和平倡議,之後,接受當事國邀請,同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一道,作為調停人,促使奧、普兩國達成了一份較為公平的和約。

    舉世震動,中國國際地位因此大幅提升。

    我以“揚威布德於萬國”之功,加親王銜。

    金積堡大捷,平定甘肅回亂的最關鍵的一仗完勝。

    其後,定漢語為通用語的上諭明發,得到了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地方督撫為代表的漢族士紳的一邊倒的支持。

    我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

    西藏內亂,波及川藏邊界。

    軒軍入川,進逼藏邊,在強大的壓力下,四川藏區接受了徹底的“改土歸流”。

    同時,西藏實行了新的官制,在相當程度上,中央政府直接掌握了西藏的行政權,中央政府對西藏的控制,大大加強了。

    對了,藉著這個機會,我還把年幼的十二世**弄到北京了。

    我以“安定川藏之功”,晉爵親王。

    做了親王之後,我的第一件“德政”,是廢除太監申斥制度,大臣們再也不必挨閹人的罵了,讀書人一片歌功頌德。

    不過,接下來我做的事情,讀書人就有爭議了。

    我以“恢復唐宋舊制”的名義,改革科舉。

    其實質,是減少無用的“時文”八股文的權重,增加切合時代需求的“時務唐宋舊制”曰“時務策”的權重。

    “時務策”神馬的,自然是個幌子,我當它是個筐,數理化什麼的都往裡裝。

    另外,借恢復“時務策”,向全國州縣派駐“時務訓導”,由此肇造,在全中國範圍內,大興近現代化之學校。

    為此,設立“師範館”,培養“時務訓導”。

    然後,我“大婚”了。

    娥皇女英,兩位固倫公主“降”一位親王,場面極一時之盛。

    婚後,三百六十台“公主妝奩”全部拍賣。

    不小心就拍出了奇蹟:除去拍賣會的各種使費,實得款一共三百五十五萬六千三百兩白銀。

    我將這筆錢分成了兩部分,其中二百五十萬兩,充作宗室銀行的“官本”;其餘一百又五萬兩,充作開辦“師範館”的費用。

    宗室和讀書人,都是一片歌功頌德。

    對我“恢復唐宋舊制”有異議的,也不好再說啥了。

    我在南非的鑽石礦,開始源源不絕的“出貨”。

    我替兩宮皇太后出錢入股宗室銀行。

    皇太后既“率先垂範”,宗室們便只好紛紛跟進,宗室銀行迅速籌足了另一半股本,正式宣告成立。

    肅州克復,甘肅回亂敉平了。

    早已被架空的恭王,正式“退歸藩邸”,朝廷成了我的“關天下”。

    我另一個綢繆已久的佈局,終於發揮了效用:慈禧懷上了我的孩子。

    不久,聖母皇太后宣佈,赴天津為文宗顯皇帝“靜修祈福”。

    母后皇太后發現了我和她妹妹的秘密,我只好,呃,收了這位姐姐。

    至此,我的女人真正意義上的“我的女人”,增加到第八位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19
第二三四章 我的萬世瞻仰
        
    關卓凡舒了一口長氣,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擱下筆,站起身來,略略舒展了幾下筋骨,然後走過茶爐那邊,自己替自己斟了一杯釅釅的濃茶,喝了,回到書枱前,坐下,取過一張新的白紙,寫下“一八六七年,同治六年”一行字。

    一八六七年,同治六年。

    白氏攜小芸入宮覲見也算是“陛辭”了,之後,姊妹倆遠赴重洋,中國外派女留學生,正式成行。

    李鴻章上摺,請禁纏足。

    朝廷照準。

    我正式向這個給中國女性帶來無窮盡痛苦的千年痼疾宣戰。

    “黃雀行動”啟動,小皇帝興高采烈的飛出了宮,以為從此以後,得脫樊籠,他不曉得,外頭等待他的是什麼。

    普魯士公使李福思夜訪,中、普雙方經過友好協商,達成了聯手倒法的共識。

    次日,英國公使阿禮國接踵而至,我和英國人做成了一筆大交易“花旗礦業公司”支持英國對南非的領土要求,英國的回報,一,承認“花旗礦業公司”在南非的商業特權,二,英國海軍顧問將直接參加中國對第三國的戰爭。

    即是說,在將來的中法戰爭中,英國將以“顧問”的名義,加入中國的陣營。

    “黃雀行動”有了重大成果小皇帝“染紅”了。

    我加快了我的“國手佈局”:

    設立外務部,錢鼎銘出任尚書。

    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被一分為二,一部分併入外務部,一部分併入顧問委員會。

    不論原時空還是本時空,皆在中國近代史上擁有重要地位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自此隱沒於歷史的長河。

    齊秉融以侍郎身份掌控刑部。

    瑞常、李鴻章進殿閣大學士,蒙古人、淮系,對我愈加“歸心”。

    文祥進協辦大學士,除了籠絡他本人之外,也算是對風流雲散的“恭系”的交代和安撫了。

    烏魯木齊大捷,入疆的西征大軍打了一個漂亮的“開門紅”。

    小皇帝“天花之喜”,“黃雀行動”圓滿收官。

    芙蓉榭之會,嗣皇帝的窗戶紙,被醇王捅破了。

    風起雲湧。

    恭王痛笞載澄,以“自污”的方式,對我表明,他不會介入嗣皇帝之爭。

    京津鐵路通車,這是中國的第二條鐵路,同時表明,中國真正進入了“鐵路時代”。

    心力交瘁的慈安,更加依賴於我,“黃白折”制度之後,我取得了“恭代繕折”的權力,一時之間,我的地位,幾可比擬攝政。

    然後,我做出了一個這輩子最困難、也是最卑劣的決定:嫁禍遠避天津、正在替我生孩子的那個女人。

    小皇帝危殆,太平湖、鳳翔胡同,暗流湧動。

    天崩地坼小皇帝終於龍馭上賓。

    親貴重臣為嗣皇帝事集議軍機處,醇王大聲嚷嚷“她要避嫌!”

    對兒子病逝尚一無所知的她,在這場嗣皇帝之爭中,第一個出局了。

    接著,潛在的、可能的候選人,一個接一個出局。

    出局的理由……想找,總是找得到的。

    一切都在我的算計之中。

    最後,焦點集中在恭王的兩個兒子身上。

    就在這時,恭王福晉闖宮,狂風暴雨之中,當著一大班親貴重臣的面兒,對著我跪了下來,以載澄、載瀅的生死,力辭其嗣皇帝的候選資格。

    我的目的達到了。

    可是,這個女人其實是我的岳母啊

    此情此景,我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達阪城大捷的消息適時傳來,軍機處近乎窒息的氛圍,得到了一定的緩解。

    不過,無論如何,挑選嗣皇帝的工作,卡殼了。

    正當朝野上下不知何以為計的時候,翰林院的庶吉士們開始了大動作。

    寶廷逼迫掌院學士萬青藜,為他代遞“為文宗顯皇帝血嗣未絕仰祈睿鑑事”一折。

    他認為,榮安公主即“未絕”之“文宗顯皇帝血嗣”,極其露骨的暗示,榮安公主應該繼統承嗣。

    朝野轟動。

    鮑湛霖桴鼓相應,上了一個“瀝陳小宗入繼大宗弊曷勝言仰祈睿鑑事”的摺子,暗示嗣皇帝只能在“大宗”裡挑選如果承認榮安是“文宗顯皇帝血嗣”,則目下之“大宗”,唯榮安一人耳。

    醇王不干了,上摺反對。

    但是,慈安被前明世宗的所作所為嚇壞了,她不願重蹈張太后在侄子面前下跪的覆轍,雖未明說,但態度很明顯:支持榮安繼統承嗣。

    就在時候,天津的慈禧……生產了。

    唉。

    王大臣會議上,醇王被寶廷懟的無話可說,“盟友”吳可讀又莫名其妙“投敵變節”,情緒失控的醇王終於放了大招他聲稱,如果軒親王“退歸藩邸”,我就同意榮安做嗣皇帝!

    我很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會場大亂,朝野大亂。

    “上頭”一而再、再而三的降旨,要我“銷假入直”,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喬就是不回去!

    降旨申斥醇王,我也不為所動。

    這期間,新疆那頭熱鬧的很,好消息、壞消息前後腳的傳了過來:

    好消息,托克遜—吐魯番大捷。

    壞消息,伊犁塔蘭齊威脅投俄。

    軍機大臣們求助於我,我雖然指揮方略,但還是不肯奉詔“銷假入直”。

    李鴻章、瑞麟、劉長佑、丁寶楨等地方督撫,接連上摺,要求軒親王復出,言辭激烈。

    母后皇太后坐不住了,臨幸朝內北小街,親自來和我“說話”。

    千呼萬喚始出來,做足了姿態的我,終於同意“銷假入直”了。

    然後,我就“遇刺”了。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大難不死的軒親王的暴怒。

    軒軍入城,入宮。

    北京城、紫禁城,完全落入我的掌控。

    到底誰是刺殺軒親王的“幕後主使”?

    所有的疑點,都指向醇王。

    嫌疑人醇王沒有乾坐著,他召集親信,謀劃起事,“再造乾坤”。

    可惜,他的三個“全營翼長”,一出太平湖醇郡王府,就直奔朝內北小街軒親王府,乾淨利落的出賣了他,沒有一絲兒的拖泥帶水。

    醇王被捕。

    流言洶湧,都說大屠殺即將來到,神機營大規模出逃。

    事後,凡出逃者,皆以造亂之嫌、違旨之實,被黜出旗。

    神機營出旗,八旗既受到了重大的削弱,同時,整個八旗架構,也被打散、打亂了。

    醇王福晉向我求情,我將她引向鳳翔胡同,於是,恭王明白他要做什麼了。

    探視過醇王之後,恭、醇兩兄弟先後上摺,請立榮安公主為嗣皇帝。

    親貴們紛紛跟進。

    大局底定。

    作為對恭王勸進的回報,我不僅饒了奕譞一命,還給了他儘可能好的待遇:不出玉牒,只禁不圈,發還家產,同時,正妻保留“福晉”名號。

    現在,剩下的唯一問題,就是天津那位對北京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大變動猶一無所知的女人了。

    我奉母后皇太后出巡天津。

    終於,要直面她了。

    我儘可能封閉起自己一切的內心波動,但是,當她哭的幾乎暈厥過去的時候,我差一點就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堅持和圖謀。

    那一刻,我對自己的作為,對自己的為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厭惡。

    無論如何,有一點,我決定改弦更張了:我要洗淨潑到她身上的髒水。

    雖然,那一刻,我還不曉得怎麼樣才能做到這一點。

    形勢比人強,比她強,也比我強。

    再加上慈安的遊說,她終於屈服了,條件是:一,還她以清白;二,我要善待我和她的兒子小官。

    令人心酸的條件。

    我愧為人父,愧為“我的女人”的男人。

    可是

    說到底,我對她的背叛,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了

    中國啊。

    如是說,如是想,並不能真的解除我的愧疚,只能夠說是……多多少少讓我的良心好過了一點點吧!

    用印,“御賞”、“同道堂”,痕跡宛然。

    在法律上,我的妻子正式“繼統承嗣”,成為這個龐大帝國的新一任皇帝。

    我取得了最高權力爭奪戰的全勝。

    回到北京,我開始著手在越南對法佈局。

    與此同時,新疆的戰事,摧枯拉朽。

    接連的喪師失地,給“洪福汗國”帶來了致命的內亂,阿古柏被兒子和小老婆合夥毒死了。

    父子相殘之後就是兄弟倪牆,伯克胡裡和海古拉打作一團。

    西征大軍席捲而東,“南八城”中的“東四城”接連克復,“洪福汗國”日薄西山,苟延殘喘。

    新皇帝自潛邸移蹕紫禁城,作為皇夫的我,也跟著搬了進去,入住乾清宮。

    實話實說,我很激動,我住在“天子正寢”裡頭了哎。

    皇帝的服裝、髮飾,都發生了或微妙、或顯著的變化,中國的“衣冠革命”,開始發端了。

    我和婉妃第一次見面,印象深刻。

    這個女人……哎,不簡單。

    皇帝登基在即,英國人致送了最大的一份賀禮裝了滿滿一隻大船的“圓明園器物”。

    至此,英國已經把他能夠蒐羅到的“圓明園器物”都還給了中國。

    嗯,剩下法國了。

    不著急,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自己去取回來的。

    登基大典舉行,群臣匍匐,我的妻子坐上了太和殿那張通體鎏金的寶座。

    西征大軍為皇帝送來了最好的一份賀禮新疆全境光復,偽洪福汗國徹底覆滅。

    伯克胡裡死在一個女人他勾通弒父的那個女人手裡。

    我和進京參加登基大典的曾國藩徹夜長談,最終達成了共識仿“買斷旗齡”例,由“江淮鹽業公司”出錢,朝廷向流落江寧的湘軍退役“有功將弁”贖買頂戴、功名。

    條件是統統給我回老家去。

    江寧,“湘系”的根據地和大本營,“湘系”的最後一塊核心地盤,終於回到了朝廷也即是我的手裡。

    聖母皇太后迴鑾,我用了超規格的禮儀來迎接她這不僅僅是為了彌補我對她的歉疚。

    我的兩位正妻,終於見了婚後的第一次面兒,據她們自己說當然,太監、宮女也都是這麼說的“十分融洽”。

    敦柔在乾清宮,一直從日上盤桓到日暮,姐兒倆一同用膳,同宿一宮,還一塊兒“紅袖讀書”。

    嘿,外頭都在說,軒親王的兩位正妻,親密過於嫡親姊妹呢!

    我心甚慰,我心甚慰。

    當然,我也曉得,她們倆多少是在演戲,可是,既肯演,演的還挺像,這就是好事兒啊!

    暫時不能要求太高了。

    兩宮皇太后“撤簾大典”如期舉行,我加“輔政王”名銜,“恭代繕折”,“藍筆批本”,成為無攝政之名、有攝政之實的帝國第一人。

    七載回首,不能說無憾,也不能說無愧,可是

    無論如何,對國家,對民族,我是無憾、無愧的。

    關卓凡放下筆,玻璃窗外,晨光微熹。

    唔,整整一個通宵。

    今天,應該會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吧。

    《亂清》第十一卷《大王之風》完結,第十二卷《干戈戚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22
第一章 我要在西班牙行廢立之事
        
    時間倒流兩個月。

    一八六七年,十一月。

    西班牙,瓦倫西亞。

    天陰陰的,鉛雲低垂,空中飄著若有若無的雨絲兒。

    對於今天的天氣,盧卡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對於當地人來說,今天可是難得的一天瓦倫西亞是西班牙的地中海門戶,常年日照充沛,一年之內,超過三百天陽光燦爛。

    高聳的米伽勒塔下,盧卡斯抬起頭來,心裡有點兒嘀咕:作為瓦倫西亞主教坐堂的鐘樓,這座米伽勒塔未免粗壯的太過分了吧?擠得旁邊兒的教堂主體建築都不大起眼了。

    “請問,”盧卡斯說道,“這座‘米伽勒塔’,是以聖米伽勒命名的嗎?”

    “是的,先生,”領路的修士說道,“您十分淵博。”

    淵博?你可真會說話啊,這是個人就猜的出來嘛。

    “這座塔有多高呢?”

    修士曉得客人要問什麼,“六十三米一共兩百零七級台階。”

    兩百零七級?好傢伙,有的爬了。

    不過,從這個安排,也可以看出今天要會見的人的謹慎在塔頂談話,沒有被偷聽洩密之虞。

    一口氣爬到塔頂,強壯如盧卡斯也略略有些氣喘了,不過,身材瘦小的修士卻呼吸如常,跟在塔底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

    “將軍,客人到了。”

    牆垛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轉過身來,向盧卡斯伸出了手,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盧卡斯先生,幸會。”

    不過,他的德語聽起來有些彆扭。

    盧卡斯快走兩步,握住了對方的手,“普里姆將軍,久仰。”

    “將軍,”修士說道,“盧卡斯先生的英語、法語都說的十分流利。”

    普里姆將軍笑了,換成了法語,“幸好我在語言上,可真是沒有什麼天分。”

    “您過謙了,”盧卡斯也換成了法語,“您的德語,比我的西班牙語,好的太多了。”

    普里姆哈哈一笑,然後看向修士。

    修士微微頷首,轉身下樓。

    普里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深陷的眼窩中放出銳利的光芒,刀子一般紮在盧卡斯的臉上。

    盧卡斯十分坦然,“將軍,您以誠實、正直、力量與勇氣著名,能夠在瓦倫西亞見到您,是我的榮幸。哦,對了,據我所知,這座城市素來有‘力量與勇氣之城’之稱,您以此為大本營,真的是……相得益彰。”

    淡淡的笑容回到了普里姆的臉上,“盧卡斯先生,您過譽了,不過,瓦倫西亞確實是一座‘力量與勇氣之城’。”

    “還會是一座幸運之城、光榮之城、自由之城、革命之城。”

    “自由?革命?”普里姆的笑容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嘲,“我以為,德意志人、特別是普魯士人,不會喜歡這兩個詞兒。”

    “我是一個商人,”盧卡斯聳了聳肩,“再說,西班牙和德意志之間,隔了一個法蘭西。”

    普里姆目光微微一跳,“盧卡斯先生,您一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我是說,您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商人。”

    盧卡斯一笑,“也許吧啊,抱歉,我實在太不謙虛了。”

    “不,我很欣賞您的直率。”

    “將軍,”盧卡斯說道,“我們都是直率的人”

    微微一頓,“既如此,請允許我開門見山了。”

    “請說。”

    盧卡斯略略放慢了語速,使自己說的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如果,三個月之內,您能夠發動政變,推翻貴國女王的**統治,那麼,花旗銀行將為您的正義行動,提供資金保障;其後,花旗銀行將領銜組成銀團,為您的新政府,提供充足的財政支持。”

    雖然中間人已經做過隱晦的暗示,但聽到花旗銀行的代表親口說了出來,普里姆的眼中,還是精光大盛。

    “盧卡斯先生,”他緊緊的盯著對方的眼睛,“你怎麼敢肯定……我想,嗯,我會發動政變呢?”

    “將軍,”盧卡斯微笑著說道,“這件事情,在西班牙,似乎算不上什麼秘密吧?事實上,您已經參加和策劃過多次起義或政變了”

    “一八四三年,您參加反對攝政埃斯帕特羅的起義起義成功了,您出任馬德里行政長官,晉陞少將。”

    “沒過多久,您策劃推翻溫和派領袖納瓦埃斯的政府,這一次,您的運氣不大好,失敗被捕,流放菲律賓當然,後來您得到了赦免。”

    “一八六六年,也即去年,您再次謀劃政變,企圖直接將伊莎貝拉二世趕下王座,可惜的很,您又失敗了,不過,運氣比上一次稍好一些您及時脫身,流亡國外。”

    “您壯志不息,合適的時候,就會悄悄的返回國內不然,今天我們也不會在這座‘力量和勇氣之城’見面了。”

    普里姆的鼻翼微微抽動了一下,“盧卡斯先生,看來,西班牙之行之前,您還是很做了些功課的嘛。”

    “希望您不會介意我對您的關注”盧卡斯說道,“您知道,我是一個商人,放貸之前,一定要對客戶做相應的調查的。”

    頓了一頓,“您不缺乏力量,也不缺乏勇氣,不過,您缺乏金錢這是您為什麼未能推翻納瓦埃斯政府,以及為什麼未能將伊莎貝拉二世趕下王座的最重要的原因。將軍,我說的對嗎?”

    普里姆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慢吞吞的點了點頭。

    “所以,”盧卡斯說道,“我相信,花旗銀行的提議,對您來說,是有價值的。”

    “感謝貴行的好意,”普里姆說道,“不過,貴行願意為我和西班牙新政府提供貸款,所為何來呢?”

    “利息呀!”盧卡斯微笑說道,“將軍,您不會跟我說,您和您的新政府,不打算支付利息吧?我們的利息非常克己,可不能說是高利貸呀!”

    “不,不,”普里姆有些發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甚難措辭。

    “我明白您的意思,”盧卡斯說道,“事實上,我也知道,您一直在尋求國內、國外的財政支持,可惜,這方面,您所獲甚微”

    頓了頓,“這也不能怪您,實在是因為之前,西班牙王室和政府的信用,太差、太差了!在銀行家們的眼裡,保守派、溫和派、自由派,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都不肯還錢,或者說,都沒有錢還錢。”

    普里姆微微透了口氣,用疑惑的目光看著盧卡斯,“那麼貴行……”

    “我當然要對股東和儲戶負責,”盧卡斯說道,“將每一筆貸款的風險控制在可接受的範疇內”

    頓了頓,“我既然不能把寶押在西班牙新政府的信用上,那麼”

    說到這兒,歉然一笑,“將軍,我無意冒犯。”

    “沒關係,”普里姆微微苦笑,“您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而且,是我既不能否認,也……呃,暫時沒有力量改變的一個事實。”

    “感謝您的理解。”

    略略一頓,盧卡斯接回了自己的話頭,“那麼,我就要想法子對沖貸款的風險這筆貸款,是有一個附加條件的。”

    “哦?請說。”

    “政變成功,伊莎貝拉二世被推翻,”盧卡斯說道,“接任王位的,一定不會是她的兒子阿方索親王了吧?”

    “這是自然事實上,波旁家族的人,都不在考慮之列,不然,我為什麼要發動政變呢?”

    “是的,”盧卡斯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波旁家族的**和無能,西班牙不會落到今天的境地那麼,新國王就只能從外國的貴族中挑選了吧?”

    “不錯。”

    “既如此,我向您推薦一個人選。”

    普里姆的眼睛中,倏然射出逼人的光芒,“花旗銀行要干涉西班牙的王位繼承?”

    盧卡斯平靜的說道,“將軍,我說過,我只是一個商人,追求利潤是商人的天職,討價還價是商人的天性,我可以漫天開價,您可以就地還錢如此而已。”

    普里姆眼中的光芒慢慢隱去了,“好吧,你說說看哪一位貴族啊?”

    “利奧波德王子。”

    “利奧波德……霍亨索倫家族的利奧波德?”

    “是的。”

    霍亨索倫家族是德意志最主要的統治家族,普魯士國王以及一扎德意志大小諸侯,都出自霍亨索倫家族。

    “嗯……哪一位利奧波德王子呀?”

    盧卡斯一笑,“霍亨索倫家叫利奧波德的太多了,真是個麻煩事兒巴伐利亞的利奧波德王子,一八四六年出生,今年二十一歲。”

    普里姆眼中的光芒又出來了,“盧卡斯先生,我明白些什麼了您是一個商人,可是,說到底,您是一個普魯士商人。”

    “將軍,”盧卡斯搖搖頭,“這個事兒,和我是不是普魯士人,還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碰巧普魯士政府願意為花旗銀行的這筆貸款提供擔保罷了。”

    普里姆盯著盧卡斯,移時,點了點頭,“我都明白了。”

    他背過身去,面朝瓦倫西亞的老城區。

    雨大了一點點,風挾著雨點,躥進鐘樓,打在他的臉上、身上。

    雖然這兒是南歐,是地中海,可是到了十一月下旬,又是陰天,還是很冷的。

    普里姆一動不動。

    盧卡斯不說話,耐心的等待著。

    過了大約五分鐘,普里姆轉過身來。

    “我也聽說過這位王子,”他緩緩的說道,“是一個謙遜、好學、誠實、正直的年輕人,身上沒有一點兒紈袴氣,實話實說,如果他來做西班牙的國王,就我個人來看嗯,確實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22
第二章 萬里之外的大BOSS
        
    盧卡斯面露喜色,“不錯!誠如您所言,利奧波德王子謙遜、好學、誠實、正直,另外,他相貌英俊,身體強壯,既是一位出色的騎手,也是一位優秀的射手,既如此”

    普里姆擺了擺手,“盧卡斯先生,您先聽我把話說完我方才說了,利奧波德王子是西班牙新國王的合適人選,是……嗯,‘就我個人來看’”

    頓了頓,“我本人是十分樂意擁戴利奧波德王子做西班牙的新國王的,可是,相信您一定能夠理解,這個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我需要說服某些新政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說到這兒,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譬如”盧卡斯說道,“弗朗西斯科塞拉諾將軍?”

    普里姆目光一跳,“盧卡斯先生,您對西班牙的現狀,可真是瞭解的相當的透徹啊!”

    “慚愧!”盧卡斯含笑說道,“我說過,本著對股東和儲戶負責的精神,作為一個職業經理人,放貸之前,是一定要對客戶做相應的盡責調查的。”

    “您的盡責調查……深入的很吶!”

    盧卡斯又說了聲“慚愧”。

    頓了頓,“我認為,塞拉諾將軍雖然缺乏您的力量和勇氣,但是,他並不缺乏審時度勢的……嗯,睿智,所以,我相信,您說服他支持利奧波德王子登上西班牙的王座,並不會太過困難。”

    普里姆的眉頭微微一動,過了片刻,淡淡一笑,“也罷了。”

    “不過,”他繼續說道,“塞拉諾只是第一關,利奧波德王子想從巴伐利亞走進馬德里,還要經過更加重要的關卡您一定知道,攝政團確定新國王的人選後,要將名單遞交議會,由議員們投票,做出最後的裁決。”

    盧卡斯點了點頭,“我知道。”

    “西班牙是南歐國家,”普里姆緩緩說道,“利奧波德王子卻是北歐人,彼此的淵源,並不算太過深厚,實話實說,對西班牙的議員們是否會接納一位北歐的王子做自己的國王,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您只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把握就好了,”盧卡斯說道,“將軍,咱們這樣約定:只要利奧波德王子作為西班牙新國王的唯一人選送交議會,您就算履約了其餘的,盡人事,聽天命,如何?”

    普里姆默默的看著盧卡斯,過了片刻,說道:“還有一點,我不能不提醒您能夠對議會施加影響的人,可不止於我和塞拉諾,事實上,影響力最大的那個人,既不是我,也不是塞拉諾,他……並不在西班牙國內,甚至,也不是西班牙人。”

    “您說的,”盧卡斯說道,“一定是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了。”

    普里姆的濃眉微微一挑,臉上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十分複雜。

    過了片刻,他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您對這件事情,確實已經做了通前徹後的調研盧卡斯先生,您的睿智和洞鑑,不止於商業,我十分佩服!”

    盧卡斯微微一笑,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暗暗的說了聲“慚愧”這一聲“慚愧”,就不是假謙虛了,因為這個“睿智和洞鑑”,其實受之於萬里之外的某位高人,可不能算是我自個兒的呀。

    “不錯,”普里姆說道,“這個人,正是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我們都可以想像,皇帝陛下是絕對不會樂見西班牙出現一位德意志國王的!事實上,如果法國堅決反對新國王的人選,我和我的新政府,還有議會,都不可能抵抗的住來自北方的壓力我們承擔不起法**事干涉的風險。”

    盧卡斯沉吟不語。

    普里姆看了他一眼,目光投向旁邊的教堂主體建築,“盧卡斯先生,您有沒有現,這座瓦倫西亞主教坐堂的建築形式,十分特別?嗯,或者說有點兒彆扭?”

    盧卡斯微微一怔:怎麼突然換了話題?

    他的目光,也跟著普里姆轉向教堂的主體建築。

    “確實十分特別我在歐洲其他地方,似乎還沒有見到過類似的建築風格。”

    頓了頓,“也可以說,呃,確實是有點兒……彆扭。”

    “您知不知道,”普里姆說道,“瓦倫西亞主教坐堂的前身,其實是一座清真寺?”

    盧卡斯一愣,搖了搖頭。

    這還真不知道。

    “阿拉伯人修的,”普里姆自失的一笑,“大致是三世紀時候的事情。”

    頓了一頓,“其後的一千多年時間內,西班牙幾易其主,每一位新主人,都會按照自己的喜好,對這座教堂進行改建和翻修,別的不說,單是教堂的三個入口,就是三種不同的建築風格正門是新羅馬式,南側宮門是巴洛克式,北側使徒門是西哥特式。”

    再頓一頓,“對了,咱們腳下的這座米迦勒塔,建於十四世紀到十五世紀比教堂的主體建築,年輕多了。”

    “將軍,”盧卡斯說道,“我想我有些明白,您要表達些什麼了。”

    普里姆點了點頭,“西班牙這個國家,歷史上的大多數時候,都受制於外來的征服者,羅馬人、哥特人、阿拉伯人、日耳曼人……自己真正當家作主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

    頓了頓,“今天的西班牙,說實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這麼回事兒。”

    說到這兒,語氣變得十分誠懇,“畢竟,就像您說的,西班牙和德意志之間,隔了一個法蘭西盧卡斯先生,請您理解。”

    “我理解,”盧卡斯的語氣也很誠懇,“您放心,我們絕不會強人所難。”

    “謝謝!”

    “不過,”盧卡斯說道,“我至少需要您做出這樣的保證:無論如何,新國王的人選,不會來自波旁家族。”

    “這是自然的,”普里姆說道,“我方才也說過了不然,我又何苦動什麼政變呢?”

    “好的,”盧卡斯說道,“那麼,我再重複一次,只要利奧波德王子作為西班牙新國王的唯一人選遞交議會,您就算履約了如何?”

    普里姆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盧卡斯伸出手來,“這麼說,咱們……成交了?”

    普里姆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成交!”

    盧卡斯哈哈一笑,“將軍,我要為西班牙新時代的來臨,提前向您表示祝賀!”

    “謝謝!”

    頓了頓,普里姆說道:“還有一個問題時間的問題,我要向您確認一下,您方才說,‘三個月之內’?”

    “是的。”

    “這個時間的設定,很重要嗎?我是說,它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很重要!”盧卡斯說道,“不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只是想加快資金運作的效率罷了,只有這樣,我才能為老闆賺更多的錢啊!”

    “這……”

    “我相信,”盧卡斯說道,“三個月的時間的設定,不至於給您的計畫帶來什麼額外的困擾,我相信,您自流亡國外的那一天起,就在準備下一次的起義了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您已經籌劃了至少一年半的時間了,現在所欠者,不過‘臨門一腳’資金而已。”

    “加快資金運作的效率”云云,普盧姆並不盡信,不過,盧卡斯說的也對,三個月的時間的設定,確實不會給他帶來什麼額外的困擾政變,本來就是箭在弦上的事情,就算沒有花旗銀行的財政援助,他也要行動的,只不過底氣不足,成敗與否,得完全交給上帝去決定罷了。

    既然金主不肯明說,那也就不必追問了。

    “最後一個問題”

    微微一頓,普里姆說道,“事先聲明,這個問題,純屬滿足我個人的好奇心,希望您不會介意。”

    “當然不會有什麼話,盡請直言。”

    “萬一我是說萬一”普里姆說道,“萬一利奧波德王子不能如願登上西班牙國王的王座,西班牙的新政府……呃,又無力按時償還貴行的貸款,那麼,作為擔保人的普魯士政府,如何才能夠避免自己的損失,實現自己的利益呢?”

    “將軍,”盧卡斯笑了一笑,“如果我跟您說,事情若真走到了您說的那一步,法國人會替普魯士政府償還這筆貸款,您相信嗎?”

    “法國人?”普里姆愕然,“怎麼可能?這……這是什麼道理?”

    “實話實說,”盧卡斯聳了聳肩,“剛剛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可思議,而且,迄今為止,這是個什麼道理,我也沒有真正想通”

    頓了頓,神色轉趨鄭重,“可是,說這個話的人,做過更多、更不可思議的預測,結果,無一不準!在這個世界上,國王的話,我可以不信,皇帝的話,我可以不信;可是,他的話,我不能不信。”

    普里姆愈加愕然了,“有這樣的一個人?呃,這個人……是誰呀?”

    盧卡斯微笑不語。

    普里姆試探著問道,“是貴國的……俾斯麥相嗎?”

    盧卡斯搖了搖頭,“不是。”

    頓了頓,“普里姆將軍,十分抱歉,我暫時不能滿足您的好奇心,不過,這個人是誰,您遲早會知道的不會讓您等太久的。”

    “啊……好的。”

    “將軍,”盧卡斯含笑說道,“很可惜,這裡是教堂,不可以飲酒,不然,我們真該為西班牙即將到來的‘光榮革命’,舉杯慶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23
第三章 驚宴
        
    洪緒元年,正月初二。

    “撤簾大典”和除夕那個“天字第一號”的大堂會之後,寧壽宮的熱鬧,並沒有停下來,皇帝奉三宮皇太后賜宴宗室親貴的“曲宴”,在寧壽宮的寧壽宮舉行。

    寧壽宮的寧壽宮?

    呃,是的,您沒看錯,獅子也沒有寫錯。

    前文有過交代,寧壽宮是一個獨立的建築群,是一個“宮區”,這“寧壽宮的寧壽宮”的第一個“寧壽宮”,指的就是這個“宮區”;第二個“寧壽宮”,則說的是這個“宮區”中一座叫做“寧壽宮”的宮殿位處“前朝”,為皇極殿之後殿。

    所謂“曲宴”,即禁中之宴、私下之宴,可算是宗室的“家宴”,雖然重要,但不載於典制,高興就辦,不高興就不辦,舉辦的時間、地點,也不是固定的。

    不過,原則上,只要不在“國喪”期間,外頭也沒有太大的戰亂,大過年的,怎麼都要舉辦一次這種“家人子侄”的宴會的;另外,作為皇太后,原則上,一年之中,也只有“曲宴”之時,才能夠和宗室的男性成員“同席”這也是“曲宴”的重要之處之一。

    至於元旦一過,就舉辦“曲宴”,除了表示對與宴者的重視外,也暗示,“上頭”都很“高興”前邊兒不是說了,“高興就辦,不高興就不辦”嘛。

    照規矩,“曲宴”不設歌舞,“傳戲”什麼的,就更加不必說了,不過,如果什麼“佐宴”的花樣也沒有,只是一味吃喝,必定索然寡味,弄不好氣氛還會比較尷尬,於是,還是寶出了個主意:請親貴之中雅擅“子弟書”的“走票”。

    “子弟書”之“子弟”,即“八旗子弟”之“子弟”,據說,國初的時候,有戌邊的旗籍子弟,將彼時的俗曲和薩滿的巫歌、所謂“單鼓詞”的調子,雜糅而成,編詞演唱,並配以八角鼓擊節,以發戌思之念。

    大約是干隆年間,這個調調傳入北京,一班飽食終日、風花雪月的八旗子弟,一聽之下,大為激賞,乃以之為本,再融入京韻大鼓的調子,別創出一種七言為體的書段,稱為“子弟書”。

    不過,說是“書”,其實只唱不說,同時,仍舊以八角鼓擊節,近乎清唱,算是介乎說書和唱戲之間的一種“藝術形式”了。

    “子弟書”本就主要在八旗子弟中流行,大多數情形下,就是在家宴、婚慶一類場合表演的,而表演的性質,絕大多數,亦都是“走票”,“曲宴”算是宗室的“家宴”,又有一個“孝娛皇太后”的大名目在,演唱“子弟書”,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因此,親貴之中,雅擅此道的人,都很起勁兒。

    “子弟書”分“東城”、“西城”兩派,“東城”一派近弋陽腔,激昂慷慨;“西城”一派近崑曲,婉轉纏綿。

    第一個上場的,是人稱“心泉貝子”的奕謨,公認的“西城”一派的翹楚,他是老惠端親王第五子,藉著新帝登基的東風,爵位剛剛由貝子銜的鎮國公升了固山貝子,終於“名副其實”了,因此尤其巴結,抖擻精神,將一套《鳳鸞儔》唱的百轉千回,似斷若續,繞樑不絕。

    “曲宴”之上,不能喝彩,但連同“上頭”的三位皇太后和皇帝在內,人人聽的入神,只苦了咱們的輔政軒親王,既聽不大明白他唱些什麼,更痛苦於他那個沒完沒了的長腔幾次都以為他要唱下一句了,結果,兜了個圈兒,還是在原地打轉兒!

    我滴個神哎,有完沒有?

    心想,崑曲被皮黃取而代之,還真不是沒有道理的啊!

    奕謨可不曉得關三的難受,愈唱嗓子愈“在家”,“欲將赤線傳千里,為種藍田玉一池,駿馬難逃伯樂顧,黃金須要試頑石,全憑尤振歸來語,大舍說量女妻男事最宜……”

    正在這時,寧壽宮的總管太監匆匆的進來,走到席末的寶身旁,彎下腰,低聲說著什麼。

    寶不是親貴,不過,他是內務府首席大臣,相當於皇家的大管家,這種場合,一定要在場“總司照料”的。

    寶站起身來,從後邊繞到輔政王的一桌,低下頭,附耳說了幾句。

    關卓凡看向皇太后和皇帝,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他們兩個的動作,自然都落入“上頭”的四個女人眼中,慈安和慈禧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目視奕謨,奕謨十分醒目,立即收聲、停鼓。

    “是不是有什麼緊急的公務?”慈安看著關卓凡,“如果有,你就儘管去辦,反正我瞧你的樣子,也不是很明白奕謨的書說的好在哪裡?”

    一眾親貴,包括奕謨在內,都笑了。

    不過,大多數的人,心裡頭都在嘀咕:什麼“緊急公務”?竟緊急到這種程度?居然追殺到“曲宴”上來了?

    今兒個,可是大年初二呀!

    關卓凡離席而起,先向三位皇太后和皇帝告了罪,再向奕謨歉然的拱拱手,“心泉,得罪!”

    奕謨不好回禮,趕緊頷首致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關卓凡就回來了,滿面春風。

    咦,像是有什麼好事兒哎。

    “回皇太后和皇上,”關卓凡含笑說道,“是歐洲那邊兒有些子熱鬧,並不關咱們的事兒,不過,對咱們來說,倒是件好事兒。”

    都沒聽明白什麼叫“並不關咱們的事兒,不過,對咱們來說,倒是件好事兒”?

    沒有人追問,包括“上頭”的四個女人。

    第一,兩宮皇太后已經“撤簾”,不能再“干政”了;第二,這種場合,自然也不宜談論什麼軍國大事。

    可還是有人覺得奇怪:若果真“不關咱們的事兒”,那麼,不管“對咱們來說”,是不是件“好事兒”,至少,不會是什麼急事兒,何至於竟會“追殺”到“曲宴”上來?就不能等“曲宴”結束再說嗎?

    歐洲那邊兒,到底生了些子什麼“熱鬧”出來?

    既然“並不關咱們的事兒”,輔政王也沒有表示要急著去處理這件事兒,那麼,奕謨的《鳳鸞儔》就繼續,關卓凡也就安之若素的繼續忍受著他沒完沒了的兜兜轉轉。

    一直到“曲宴”結束。

    *

    “追殺”到寧壽宮來的,是今天值班的軍機章京,沒法子,他也被人“追殺追殺”他的,是外務部的一名司官。

    普魯士駐華公使館,送給外務部一封密函,說要立即面呈輔政王,另外,李福思公使有極其重要的事宜,需要秘密拜會輔政王殿下今天之內就要見面,不能拖到明天!

    外務部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子的情形喂,今天是大年初二,你們普魯士人的新年,自然不是這個時候,我們中國人,可是要過年的呀!

    當然,這只是“腹誹”,外務部值班司官,曉得輕急緩重,特別是收到的是“密函”,要求的是“秘密拜會”,可見事情之重大緊迫!

    他不敢怠慢,立即套車,直奔紫禁城,進了宮,到了軍機處,找到了值班的軍機章京。

    軍機章京為難了。

    “呃,輔政王正在寧壽宮與宴啊!我這個點兒衝進去,是不是太冒失了些”

    “衝進去的不是老兄,”外務部司官打斷了他的話,“是寧壽宮的總管太監!”

    頓了頓,“如果是緊急軍情,就算‘上頭’已經安置了,不也得喊了起來?筵宴又算什麼?”

    軍機章京微微苦笑,“這畢竟不是‘八百里加緊’……”

    “我看也差不多!”外務部司官說道,“普魯士那頭兒,也都是懂規矩的,人心急火燎的送了這麼件東西過來,又這麼說,一定是真有極緊迫的事情,耽誤不得的!”

    “好罷!”軍機章京下了決心,“我現在就去寧壽宮煞風景什麼的,顧不得了!”

    寧壽宮外,關卓凡拆開密函,上面寥寥數語:

    西班牙政變成功,伊莎貝拉二世被推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23
第四章 政變
        
    果然是“歐洲那邊兒的熱鬧”,對中國來說,也果然是一件“好事兒”。

    可惜,這件“好事兒”,在“曲宴”之上,只好輕輕帶過,不能大肆宣揚。

    最重要的原因,其實不是兩宮皇太后已經“撤簾”,也不是“曲宴”不是談論軍國大事的合適場合如果是西征大捷一類的消息,關卓凡絕不會放過替自己臉上貼金的機會,一定會高調渲染一番,宴會的氣氛,也只會因之更加熱烈些。

    可是,這件“好事兒”何以為“好事兒”,卻是無法公開解釋的總不能大聲嚷嚷著,俺已經在西班牙替法國人挖好了一個坑,麻煩哪位走去和法國人說一下,請他趕緊跳了進來?

    再者說了,西班牙的女王,再怎麼荒唐,也只是西班牙自己的事情,她和中國,無冤無仇,對於她的被推翻,幸災樂禍已不算厚道了,更何況以彼之砒霜,為我之蜜糖?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伊莎貝拉二世登基的情形,和洪緒皇帝登基的情形,其實頗為相像,都是變更“祖制”,以公主繼統承嗣,都遭到了來自宗室的強烈反對中國這邊兒,是有人密謀政變;西班牙那邊兒,可是叔侄之間,大打出手,一場內戰,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好幾十年呢!

    如今,伊莎貝拉二世被推翻了,可不好叫咱們這邊兒的某些人,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聯想呀!

    所以……低調。

    至於關卓凡的“滿面春風”,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好事兒”雖然是“好事兒”,可是,他並不是拆開了李福思的密函,才曉得西班牙發生了什麼昨天深夜,關卓凡就接到了花旗洋行歐洲司負責人盧卡斯的密電。

    他也早就料到,次日,李福思必定會要求和自己會面的。

    駐英公使館那邊兒的動作,慢了一拍:直到下午未正時分,外務部才送來了駐英公使館關於西班牙政變的“急電”。

    當然,也不奇怪,駐英公使館並不曉得西班牙政變和中國有什麼關係和普里姆的一切接觸、談判,以及其後為叛軍提供的一切支持,都是通過花旗洋行歐洲司完成的,都沒有動用中、普兩國的官方渠道。

    好吧,無論如何,我的坑,已經挖好了。

    *

    *

    戌初二刻,風衣兜帽的李福思,被從角門引進了輔政王府。

    之所以要把會面安排在晚上,並非因為下午沒有時間,而是如果白天會面,便很難保證“秘密”,若消息流傳了出去,一定會在外交界引起特別的關注,乃至啟人疑竇。

    普魯士公使拜訪輔政王不稀奇,但是大年初二這個時間點稀奇。

    一般來說,駐華外交官在“破五”正月初五之後,才會對中國政府的相關機構和官員做禮節性拜訪,致送新年祝福;“破五”之前,是中國人自己禮尚往來的時間。

    普魯士公使在大年初二拜訪輔政軒親王,太扎眼了。

    書房。

    在煤油燈的光芒的映照下,李福思愈是興高采烈,他那張怒目金剛般的臉,就愈顯得形容猙獰,關卓凡心中嘀咕:換了我,大約是不會把這個天生一張海盜面孔的傢伙派出去做外交官的,俾斯麥的眼光,還真是獨特啊。

    可是,您還別說,目下,普魯士在任的駐外公使之中,大約就數駐華公使的成績最為突出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你小子撞上了俺這個穿越者的關係算你運氣好。

    “政變異常順利!”李福思眉飛色舞的說道,“比原先最樂觀的預計還要順利!保守派根本沒有組織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微微一頓,“甚至包括馬德里王宮的衛隊!由頭至尾,這支衛隊大約只射出了不超過十粒子彈,便繳械投降了!他們所謂的‘抵抗’,純屬象徵性的!”

    “有傷亡嗎?”

    “還在統計中,”李福思說道,“不過,就算有,基本上也是可以忽略的,這次政變,可以算是一次不流血的政變了!”

    頓了頓,“殿下,看來,有的時候,金錢的力量,確實要遠遠的超過大炮和來復槍啊!”

    花旗銀行貸給普里姆的款子,有相當一部分花在了收買保守派軍官包括馬德里王宮的衛隊長上面了。

    “確實如此,”關卓凡一笑,“不過,有一個前提只有對於最腐敗的政府,金錢才能夠發揮最大的效用。”

    李福思大笑,“殿下,您說的太對了!”

    “那個塞拉諾,”關卓凡說道,“同意加入攝政團了吧?”

    “同意了!”李福思說道,“塞拉諾的舊部,好多都參加了政變,他這個做將軍的,也就身不由己了啊,拿殿下您的話來說,他可是一個‘善於審時度勢’的人呢!”

    關卓凡微微一笑。

    “殿下,”李福思感嘆著說道,“對於您的洞察力和判斷力,我真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之前,就是俾斯麥首相,也在懷疑,這次政變,是不是真的能夠成功?包括,普里姆是不是領導這次政變的最合適的人選?誰也沒有想到,政變不但成功了,還成功的如此乾淨利落!”

    初初的時候,關卓凡只是建議普魯士人,對伊莎貝拉二世的統治,表達若明若暗的不滿,力圖給法國人造成一種普魯士有意干涉西班牙內政的印象,以達到激怒拿破崙三世的目的;當普魯士接受了這個思路後,關卓凡的建議升級了乾脆,直接推翻伊莎貝拉二世,直接插手西班牙的廢立!

    剛開始,就是俾斯麥和毛奇,也覺得關親王的這個想法,未免過於激進了,但是,關卓凡最終還是說服了他們:就算失敗了,又如何?一樣可以激怒拿破崙三世,而且,效果更好啊!

    當然,政變如果失敗了,和西班牙的關係,大約就要暫時僵住了,可是,如果能夠打敗法國,和西班牙的關係,僵還是不僵,又有什麼所謂?到時候,還怕西班牙不主動湊過來“惇睦邦誼”?

    推翻伊莎貝拉二世,中、普當然不能自己動手,只能暗地裡支持西班牙的反對派;而這個“支持”,也不能由政府出面哪怕是“暗地”裡的。

    最後,中、普商定,同西班牙反對派的一切接觸、談判,皆由花旗洋行負責;其後的“支持”從資金到軍火,也全部出自於花旗洋行。

    普魯士政府則為花旗洋行提供全額擔保這是中、普兩國之間的事情,或者說,是普魯士政府和關親王之間的事情,相關交易通過一份密約完成。

    對於“支持”誰來遂行政變,中、普雙方一度發生了分歧。

    關卓凡認為,胡安.普里姆是不二之選;普方對此則頗為疑慮:普里姆確實是最堅定的反對派,可是,他的“紀錄”不好啊!

    普里姆先後發動過三次政變,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第三次,都失敗了,成功的那一次,他並不是打頭的,只能算干將之一;失敗的那兩次,他卻都是主謀可見,此人的領導力有問題,找他來幹活,能行嗎?

    有人推薦弗朗西斯科.塞拉諾。

    這一回,輪到關卓凡反對了。

    關親王說,塞拉諾確實是反對派中名望最高的一位,可是,他是個“溫和反對派”,對於明刀明槍推翻自己的國王,既未必有這個興趣,更未必有這個勇氣,找他來幹活,是你去遊說他,甚至去求他,他就算肯幹,也會吊起來賣,何況,更大的可能性是,費了老鼻子勁兒之後,塞拉諾還是猶猶豫豫的,還是不肯揭竿而起。

    普里姆就不同了,一定是一拍即合!

    政變成功之後,拉塞拉諾進攝者團,甚至把他推上最高領導人的位置供起來,都是可以的,但是政變本身,不能交給他來領導。

    至於“領導力”神馬的,我堅持認為,普里姆兩次政變失敗,不是因為領導力不足,而是因為腰包不夠鼓,待他腰包鼓起來了,追隨他的人,自然就多了,“領導力”神馬的,自然也就上去了。

    還有,之前普里姆的兩次功虧一簣,多少也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伊莎貝拉二世還沒有爛到底兒,如今,火候到了!

    對了,還有,一向支持伊莎貝拉二世的兩位保守派將軍,一個月之內,先後病逝,軍隊中保守派新的領軍人物還沒有上位,保守派正處在青黃不接的時期,是最虛弱的時候,這個機會不抓住,待保守派緩過氣兒來了,事情就又麻煩了!

    李福思在柏林和北京之間左右為難,但是他對關卓凡有一種本能的信任,搖擺了一輪之後,還是倒向了關卓凡這一邊兒。

    在關卓凡和李福思的堅持下,最後,柏林勉強接受了普里姆。

    “伊莎貝拉二世呢?”

    “正在流亡途中,”李福思說道,“應該還沒有進入法國”

    頓了頓,“普里姆的軍隊解除了馬德里王宮衛隊的武裝之後,並沒有立即進入王宮內部,給伊莎貝拉二世的逃亡留下了足夠的時間。”

    “阿方索親王和他母親在一起?”

    “是的。”

    關卓凡點了點頭,“伊莎貝拉二世母子的人身安全,必須得到保證,不然,攤子就沒法子收拾了。”

    略略一頓,沉吟著說道,“不過嘛”

    李福思十分醒目,“您是擔心,西班牙的保守派,會以流亡在外的伊拉貝拉二世母子為號召,尋求復辟?”

    “伊拉貝拉二世本人,是不可能重登王位的,”關卓凡說道,“經此一役,保守派也必然明白,女王經已民心盡失不然,怎麼會被普里姆輕輕鬆鬆就推了下去?對於保守派來說,伊拉貝拉二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頓了頓,“不過,阿方索親王就兩說了據說,他的民望,大致還算過的去?”

    “是,”李福思點了點頭,“再怎麼說,也比他母親好得多。”

    “如果新國王擺不平西班牙的亂局,”關卓凡說道,“保守派大約就會拿阿方索親王來找普里姆他們的麻煩了不過,前提是新國王擺不平西班牙的亂局!現在,民氣方張,一時半會兒的,保守派還不敢就跳了出來,要求復辟。”

    “對!”李福思說道,“所以,關鍵還是在於新國王!”

    頓了頓,“殿下,以您之見,利奧波德王子到底能不能通過西班牙議會的表決,登上西班牙的王座呢?”

    “我認為,這個表決,恐怕不會發生。”

    李福思愕然,“您是說”

    “攝政團最後送交議會表決的新國王的人選,不會是利奧波德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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