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50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44
第七十五章 粉牆錦窗出畫廊……出事了
        
    “玉瀾堂、德和園大戲樓之間,”慈禧插話,“是有一條夾道的,對吧?”

    “是!”

    “這條迴廊,似乎是一直往上走的,那豈不是——”

    慈禧的這個方位感,就不是慈安可比的了,關卓凡也不由心下佩服,說道:“太后聖明!——這條迴廊,出了玉瀾堂的東牆,就是凌空而架的了——下頭就是玉瀾堂和德和園之間的夾道,這一小段,可稱之為‘廊橋’。”

    “啊……”兩宮皇太后都點頭,“真是有趣。”

    轉過頭,往南看,抄手遊廊的盡頭,陽光燦爛,果真是通到湖邊兒的。

    慈安興致勃勃的,“咱們過去看看?”

    “是,”關卓凡說道,“臣帶路,兩位皇太后請。”

    一出抄手遊廊,天藍水碧,湖風撲面,人人心胸大暢。

    “我還以為,”慈安笑道,“一推開藕香榭、夕佳樓、近西軒的西門,就是水了——我以為,它們的邊緣,是架在水上的呢!還想著,到時候,可得叮囑大夥兒小心著點兒,別一不留意,就掉到……呃,就把什麼東西掉到水裡頭去了!”

    微微一頓,“原來,湖邊是有路的!還有漢白玉的石頭欄杆——這個好!不僅安安穩穩的,還可以沿著湖邊兒遛彎兒!”

    關卓凡一笑,心說,原來,姐姐您也是會開腦洞的呀。

    “是——還有,請兩位皇太后留意,這條路——即玉瀾堂西面沿湖過道,和樂壽堂前面——南面的沿湖過道,是相連的,母后皇太后如果興致好,可以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長廊’裡頭去——”

    一邊說,一邊指點,“這條路——打這兒算起,一直到樂壽堂的西宮牆根兒,也算是一條遊廊,西端接‘長廊’東端,母后皇太后自玉瀾堂而‘長廊’,一直走到‘長廊’最西端的石丈亭,兩里多的路,皆不受雨雪之侵。”

    “啊……好,好,真是好!”

    關卓凡請兩位皇太后留意,獅子也要請各位書友留意:關卓凡口中的這條“遊廊”,是本時空的頤和園,較原時空的頤和園,在外觀上的最大的一個不同點。

    原時空的頤和園,是沒有這條遊廊的。

    多了這條遊廊,玉瀾堂的外觀,並未發生什麼太大的變化,目下,兩宮皇太后、關卓凡等駐足之處,是宜芸館西配殿近西軒的西門,就整組玉瀾堂建築而言,已是後半部了,還有,這兒是玉瀾堂的側面,有所增減,視覺上,影響不大。

    發生重大變化的,是樂壽堂。

    樂壽堂的南牆,是“粉牆”,也就是白牆,牆上開了一溜兒“什錦燈窗”——南北兩面各有一層玻璃,內置燭台,猶如一個大號的“氣死風燈”——每一個“燈窗”的形狀,都不相同,遠遠看去,粉牆錦窗,十分養眼。

    夜晚的時候,點燃蠟燭,“燈窗”的作用,便彷彿宮燈了。

    樂壽堂坐北朝南,南面是正面,而且,不同於玉瀾堂的南北長、東西窄,整個樂壽堂“組團”,基本是一個東西略長、南北略窄的接近正方形的格局,因此,樂壽堂的“門面”——正門加上兩側宮牆——遠比玉瀾堂來的寬闊,粉牆如帶,錦窗星羅,是頤和園重要的標誌性景觀之一。

    本時空,粉牆、燈窗,一如原時空;區別在於,牆外亦如牆內——牆內是抄手遊廊,牆外,也是“抄手遊廊”。

    這樣一來,樂壽堂的外觀,就不是單純的粉牆錦窗了,而是一條“畫廊”,白牆、燈窗,成為了“畫廊”的一部分。

    關卓凡之所以要做這樣子的改動,是他發現,對玉瀾堂的居住者來說,原時空頤和園的設計,有一個重大的缺陷。

    玉瀾堂、樂壽堂位於昆明湖的東北角,皆坐北朝南,其中,玉瀾堂位於昆明湖東岸,西面臨水,樂壽堂位於昆明湖北岸,南面臨水,二者相連,形成的夾角,就是昆明湖的“東北角”了,因此,如果不坐船,由玉瀾堂西去,樂壽堂為必經之路;反過來也一樣——由樂壽堂東去,玉瀾堂為必經之路。

    問題在於,頤和園的殿閣,集中於萬壽山南麓,其中,東部,即玉瀾堂、樂壽堂所在的區域,算是“起居區”——生活區;“遊觀區”,卻是在中部和西部,譬如,萬壽山乃至整個頤和園最重要的中軸建築——也是最具標誌性的建築——排雲殿、佛香閣、智慧海,等等,都在中部。

    還有,“遊觀”的最重要的路徑——長廊,其東端“邀月門”,就是樂壽堂西跨院的西門——也即是整個樂壽堂“組團”的西門。

    玉瀾堂往東是仁壽殿;仁壽殿再往東,就出了頤和園,因此,慈禧如果“借道”玉瀾堂東去,主要就是去仁壽殿,但仁壽殿為“皇太后”正殿,一年之中,只有萬壽及極少數最重大的節日,才會啟用,其中,冬天的節日,還多半不會在頤和園過,因此,慈禧“借道”玉瀾堂去仁壽殿的機會,是很少的。

    當然,“借道”玉瀾堂,亦可沿昆明湖東岸南下,不過,如前所述,頤和園的殿閣,集中於萬壽山南麓,昆明湖東岸,重要的殿閣,只有文昌閣一處,而這肯定不是慈禧感興趣的地方。

    如果慈禧想去蓬萊島什麼的,坐船比傳轎更加方便、舒爽,根本用不著兜個圈子,“借道”玉瀾堂,沿東岸南下的。

    同玉瀾堂一樣,樂壽堂也有自己的“私家碼頭”——一出正門就是了,碼頭還有個名目,叫做“水木自親”。

    就是說,慈禧“借道”玉瀾堂的時候很少,慈安“借道”樂壽堂的時候,卻是很多的——主要的“遊觀區”,在樂壽堂西邊兒嘛。

    “借道”,有兩種“借”法。

    一種是自玉瀾堂和樂壽堂共有的那道垂花門——即玉瀾堂“後庭”的西門、樂壽堂東跨院的東門——入樂壽堂,橫穿過整個樂壽堂,自其西跨院西門“邀月門”進入“長廊”。

    當然,自連通玉瀾堂“後庭”西牆抄手遊廊和樂壽堂東跨院南牆抄手遊廊的角門,亦可入樂壽堂,不過,以母后皇太后的身份,一般來說,不會走這個小門。

    另一種“借”法,不入樂壽堂,沿著湖邊,靠著樂壽堂的南宮牆,一直走到樂壽堂西跨院的西牆根兒,然後右轉,拾階進入“長廊”。

    第一種“借”法,如果兩宮皇太后一起行動,自然沒有什麼,可是,不可能總是“一起行動”啊,大多數的時候,大約還是自個兒玩兒自個兒的,這種情形下,母后皇太后“借道”樂壽堂,是不是有點兒小尷尬呢?

    那就第二種“借”法吧——天氣好的時候,沿著湖邊兒“遛彎兒”,也是一件很舒爽的事情呀!

    可是,如果天氣不好呢?下雨、下雪、大毒日頭呢?

    呃……

    所以,關卓凡決定,要替這條路加一個“棚子”。

    於是,樂壽堂的南宮牆外,就多了一條“抄手遊廊”。

    慈禧自然不曉得,這條“抄手遊廊”,其實是專為慈安修的,在她眼裡,遊廊的主體,既然在她的樂壽堂的地頭上,就是為她修的。

    她是這樣子理解的:樂壽堂雖也臨水,不過是正面臨水,人在院內,視線為南宮牆所阻,比不得玉瀾堂那般“親水”,這條遊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這個缺憾——站在廊內,無懼雨雪之侵,極目水天,不也是很愜意的一件事情嗎?

    正想發表自己的意見,身後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聽著還還不止一個人,大夥兒不由回過頭去,只見沿湖過道上,一個軒軍近衛團的軍官,領著一個藍寶石頂子的官員,快步走來。

    這個官員,兩宮皇太后和皇帝都認得,軍機處的“達拉密”——軍機章京領班之一的徐用儀,他的本銜是太僕寺少卿,正四品,但賞戴三品頂戴,因此,頂子不是四品的青金石,而是三品的藍寶石。

    三個女人都轉過了一個念頭:一定是有緊要公務了,不然,不至於在皇帝、皇夫奉兩宮皇太后移蹕的時候,軍機章京領班親自“追殺”到頤和園來。

    軒軍近衛團的軍官舉手行禮:“報告——軍機處有緊要公務呈稟!”

    說罷,讓過一邊。

    徐用儀打下千兒去:“太僕寺少卿、領班軍機章京臣徐用儀恭請兩位皇太后和皇上聖安!”

    慈安、慈禧和皇帝都留意到,徐用儀的手裡,還捏著一封“稟帖”。

    慈安點了點頭,“起來吧。”

    然後,轉向慈禧和皇帝,“湖邊兒風大,妹妹,皇帝,咱們進院子裡說話吧。”

    慈禧和皇帝自然明白,這是“迴避”的意思——兩宮皇太后已經“撤簾”,皇帝名義上雖然“親政”了,但奉懿旨“讀書”,都不宜與聞政務。

    慈禧很想看一眼關卓凡看過稟帖之後的表情的變化,不過,慈安既這麼說了,自然不能不答應,“好,咱們過去吧。”

    關卓凡和徐用儀微微欠身,以示相送。

    待兩宮皇太后一行人轉進了玉瀾堂“後庭”的抄手遊廊,徐用儀上前一步,低聲說道:“王爺,這是外務部送過來的——普魯士那頭兒,出狀況了!”

    說罷,將“稟帖”遞了過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44
第七十六章 過氣兒的皇太后?錯!
        
    關卓凡目光微微一跳,接過稟帖,拆了開來,取出內文,只看了兩眼,目光又是微微一跳。

    看過了,抬起頭來,眉頭微蹙,目光落在樂壽堂宮門前的“水木自親”碼頭上,那兒,高大的“探海燈桿”巍然佇立。

    徐用儀不敢說話,屏息以待。

    過了片刻,關卓凡收回目光,將內文折好,欲塞進封套,可是,湖邊起了風,紙張單薄,為風所迫,容易塞不進去,關卓凡試了兩次,皆不成功,無可奈何的一笑,將稟帖遞給了徐用儀,“筱雲,幫個忙吧。”

    徐用儀趕緊接過,背過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風,將稟帖的內文小心翼翼的塞進了封套。

    不夠,這個小插曲,倒是消解了些許沉重緊張的氣氛。

    “這樣”關卓凡說道,“今兒個呢,我回城,一定是比較晚些的,李福思想戌初就過朝內北小街,我這兒未必趕得及,你叫外務部跟普魯士公使館說,這個時間……定在晚上九點鐘吧!”

    “是!”

    “在此之前,”關卓凡說道,“你叫錢鼎銘到我府上一趟戌正吧!”

    “是!”

    徐用儀走後,關卓凡又在湖邊站了片刻,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這才轉過身,走回玉瀾堂“後庭”。

    他一出現,女人們的目光立即轉了過來。

    慈安、慈禧和皇帝,都想在他臉上看出點兒什麼來,可是,什麼也看不出來皇夫面帶微笑,從容閒適,一如之前。

    “如果有緊要公務,”慈安說道,“你就去辦好了,我們姐兒倆這兒,有皇帝陪著,儘夠了。”

    “陪侍兩位皇太后,”關卓凡說道,“也是臣的責任再沒有比這個更加緊要的‘公務’了。”

    慈安一笑,“好吧,隨你。”

    但是,三個女人的心,並沒有放下來。

    因為,如果徐用儀送來的是好消息的話,關卓凡一定會有所透露的就像大年初二寧壽宮“曲宴”的那一次,“心泉貝子”奕謨正將一套《鳳鸞儔》唱的百轉千回,也是軍機章京過來送信兒,打斷了奕謨的“子弟書”,關卓凡抱歉之餘,有所譬解,“歐洲那邊兒有些子熱鬧,並不關咱們的事兒,不過,對咱們來說,倒是件好事兒。”

    “不過呢,”關卓凡說道,“倒是要請兩位皇太后的示,眼見快到傳午膳的點兒了,咱們是先在玉瀾堂傳了午膳,再過樂壽堂那邊兒呢,還是……嗯,一鼓作氣的逛下去呢?”

    慈安躊躇了一下,轉向慈禧,“妹妹,你說呢?”

    “我倒是不餓,”慈禧說道,“姐姐你呢?”

    “我也不餓。”

    “那就讓他定吧!”

    慈禧轉向關卓凡,“今兒個你是‘導遊’,怎麼個安排法兒,都聽你的好了。”

    大夥兒都以為,既然兩位皇太后都說“不餓”,輔政王一定會說“那就一鼓作氣”什麼的,孰知

    “不餓歸不餓,”關卓凡笑道,“不過,錯過了飯點兒,對腸胃可不大好兩位皇太后的鳳體要緊!嗯,既然兩位皇太后‘授權’了,臣就大膽,先安排傳午膳了這一歇了下來,說不定就覺出餓了呢!”

    兩位皇太后都有些意外,慈禧更是眼中波光一閃。

    事實上,慈禧“授權”關卓凡,是想試探一下,徐用儀呈稟的“緊要公務”,到底“緊要”到一個什麼地步?

    如果真的十分緊要,關卓凡自然會選擇“一鼓作氣”“陪侍”過了兩宮皇太后,他好回去辦事兒嘛!

    現在,居然好整以暇的安排傳午膳,難道,方才的“緊要公務”,並不如何緊要?

    慈安卻念不及此,只是笑著說道,“你說的也對一直提著興頭,看這兒也新鮮,看那兒也新鮮,也就不覺得累,不覺得餓了!等歇了下來了,說不定,真就覺出餓來了呢!”

    *

    *

    在兩宮皇太后、主要是母后皇太后的一再催促之下,大約申正下午四點鐘左右的時候,皇帝拜辭兩位皇額娘,由皇夫“陪侍”,離開了頤和園。

    申正這就算很晚的了,宮裡傳膳早,回到紫禁城,肯定過了飯點兒了。

    不過,皇帝的飯,回紫禁城吃;皇夫的飯,卻是回朝內北小街吃皇夫今天晚上要見人。

    上了自己的馬車,靠在座位的靠背上,維持了一天的笑容終於消失了,關卓凡的臉上,現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徐用儀帶來的,確實是一個壞消息,不過,總得見了李福思,才曉得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確定進止,現在,暫時不去多想它了。

    目下,關卓凡的腦子裡,轉的是這樣的一件事情,如果如果哈如果原時空的人,曉得了我今天做的這些事情,會如何加以品評呢?

    會不會有人說,嗯,“下這麼大的氣力,來討好倆過氣兒的太后,用得著嗎?”又或者,嗯,“以關三現在的地位,用的著這樣低三下四的嗎?”

    關卓凡微微苦笑。

    窗外,遠處,是廣袤的農田一八六八年,本時空的頤和園也好,原時空的清漪園也好,都是沒有圍牆的。

    原本,關卓凡是動過修圍牆的念頭的,可是,修了圍牆,一定會引起爭議甚至疑慮:清漪園沒有修圍牆,頤和園為什麼要修圍牆?

    關某人該不是想……

    哼哼。

    快春耕了,關卓凡想,我在自己的莊子推行的“農業改革試點”,成功還是失敗,今年應該就可以見分曉了。

    他轉回頭來,微微的合上了眼睛。

    “過氣兒”?

    嘿嘿,這兩位皇太后,可沒有“過氣兒”!

    原時空,穆宗一親政,就著手重修圓明園,用的名義,自然是“感戴慈恩”,“上娛兩宮皇太后之聖心,下可盡朕之微忱”,實際上,他自己的“遊觀之興”,才是最根本、最主要的原因。

    圓明園的規模,不是清漪園園可比,以彼時的庫藏,真重修,國家的財政,是一定要破產的。

    恭王帶頭反對,穆宗對他六叔拍桌子,大吼:“我把這個皇帝讓給你做好不好?”

    重臣們見攔不住皇帝,轉而上摺已經撤簾的兩宮皇太后。

    當著兩宮皇太后的面兒,穆宗唯唯,轉過身去,怒火爆發,親筆朱諭,斥責恭王“每逢詔對”,“轍無人臣之禮”,“且把持政事,離間母子,種種不法情事,殊難縷述”,宣佈將恭王“撤出軍機,開去一切差使”這還不夠,居然“革去親王世襲罔替,降入不入八分輔國公”。

    軍機大臣和御前大臣驚憤交諫,穆宗被徹底激怒了,火遮了眼,再次親自擬旨,指五軍機、五御前“朋比為奸,謀為不軌”,要將十位重臣,一起革職。

    如本書之前所述,穆宗根本不明白:清朝的中央集權的政治體制,脫胎於滿洲貴族共和,滿洲親貴,是政權的“股東”。就算經過康、雍、乾三朝,“股東”的“表決權”,就比例而言,相對於皇帝這個“董事長”降低了,但依然還是“董事”。

    穆宗這麼幹,等於要把所有的“表決權”,收到“董事長”一人手裡。這種行徑,真正叫“動搖國本”,即以聖祖、世宗、高宗之盛年,也絕不敢幹。他一個剛剛親政,沒有任何真正權力基礎的毛頭小子,就這麼亂來,不但是“倒行逆施”,就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也不過分了。

    兩宮皇太后得報,不跟皇帝打任何招呼,御弘德殿,召見軍機大臣和御前大臣,然後把皇帝叫了過來,當著他的面兒,恢復了恭王的爵位、差使,皇帝親擬的那道撤軍機和御前的旨意,自然作廢,連明發的機會都沒有。

    這其實是一場“柔性政變”,皇帝權威大損,之後,心灰意冷的穆宗,更加縱跡於花街柳巷,直接導致了他的早崩和兩宮皇太后的再次垂簾。

    請留意,穆宗的繼統、親政,在宗法上、法律上,沒有任何爭議的地方,穆宗擁有的皇權,在憲法上,是完整無缺的。

    兩宮皇太后呢,既已撤簾,就再也沒有過問政務的權力和義務,不能召見軍機,也不能接受臣下的奏摺。

    又如何?

    重臣們在皇帝那裡,遇到了無法克服的困難,還是第一時間給兩宮皇太后上摺;兩宮皇太后一個招呼,五軍機、五御前,立即顛顛兒的跑到弘德殿來,跪滿一地,“遵旨”、“承旨”。

    皇帝呢,對於兩宮皇太后這種嚴重侵犯皇權的行為,由頭到尾,說不出一個“不”字。

    事實上,說了也沒有用,因為,不會有人“遵旨”、“承旨”。

    俗話說,“人走茶涼”,可是,在兩宮皇太后那兒,人走了,茶不涼。

    為什麼?

    還有,穆宗駕崩,繼統的人選,有“立長”、“立幼”之爭,“立長”皇帝親政,“立幼”兩宮垂簾。

    慈禧當然希望“立幼”,但這個問題,絕非慈禧或者說兩宮皇太后可以自專的彼時,兩宮皇太后依舊是一個“撤簾”的狀態,同時,同治又為雍正以來親貴勢力最強大的一朝,

    “國賴長君”的道理,哪個都懂,可是,最終的結果,依舊是“立幼”,而且,人選就是慈禧或者說兩宮皇太后“聖心默定”的那一位。

    這又為的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44
第七十七章 破口大罵的皇太后?是……
        
    兩宮皇太后的“簾”是“撤”了她們如期交出了最高統治權,但是,她們擁有的巨大的威望,無論她們本人願意如何,卻是怎麼也“撤”不掉的。

    威望意味著權力,威望愈重,權力愈大,不論集權社會還是民主社會,概莫例外,只是集權制度之下,威望和權力的關係,尤其密切,“撤簾”的兩宮皇太后擁有的威望,相當於她們“垂簾”時的權力最高統治權的延續,區別只在於,她們是否有意願、有必要行使這個隱形的權力。

    相反,權力若無威望加持,不過無本之木,無根之萍,無足以恃。

    最高統治權傳承的過程中,在繼任者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威望之前,某種意義上,大柄等同虛懸前任雖然放了手,但是,並沒有自動掉到後任的手裡,只要前任願意,隨時可以將之重新握在手裡。

    如果,繼任者是“負威望”的的話,那就更加不必說了。

    威望是一種有著巨大慣性的物事,只要不發生特別的破壞性的事件,這個慣性,幾乎相伴擁有者之終生威望愈重,慣性愈大,愈難以將之同擁有者本人分割開來。

    原時空,穆宗下旨修圓明園,距其正式親政,不過九個月;駕崩,距其正式親政,尚不到兩年,在這樣短的時間裡,群臣目“撤簾”的兩宮皇太后,其實和“垂簾”的兩宮皇太后,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

    這就是為什麼兩宮皇太后“人走了,茶不涼”;為什麼親貴們寧肯“立幼”,也不“立長”穆宗殷鑑在前,那些已經成年的“爺”,看來看去,沒有一個靠譜的,為不重蹈穆宗的覆轍,還是“立幼”吧請善盡職責的兩宮皇太后繼續執政。

    那麼,兩宮皇太后巨大的威望自何而來?

    自然是因為她們“善盡職責”,可是,她們倆的威望之鉅,並不僅僅是“善盡職責”就可以一言蔽之的。

    未免“注水”之譏,獅子就不替關卓凡展開論述了,挑兩件事、三個人說一說吧,希望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一個是丁寶楨。

    安德海被殺,是多種強大勢力共同作用的結果,不過,始作俑者,是丁寶楨,最後下手砍小安子腦袋的,也是丁寶楨,按照常理來說,安德海之被刑,既然是慈禧在其“上升期”遇到的最大打擊和最大危機,那麼,她本應該對“凶手”恨之入骨才對,但事實上,丁寶楨簾眷不衰,慈安逝世、慈禧獨裁之後亦如是。

    殺安德海的時候,丁寶楨是山東巡撫,出缺的時候,是四川總督,身上還有頭品頂戴、太子少保等一大堆榮銜,身後,朝廷追贈太子太保,謚“文誠”,入祀賢良祠,並在山東、四川、貴州建祠祭祀。

    一個文臣能夠得到的恤典,丁寶楨都得到了,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慈禧的御筆“國之寶楨”。

    讚譽之隆,無以蔑加了。

    第二件事,是“午門護軍毆打太監案”。

    長春宮一個叫做李三順的小太監,奉懿旨給醇王福晉送太后姐姐的中秋節賞賜一盒月餅,出午門的時候,被護軍攔住了,雙方由言語衝突而肢體衝突,結果是月餅打翻在地。

    事情就這麼鬧大了。

    如果要派責任,自然首先要派到李三順頭上太監是沒有出入午門的資格的,若有特殊情況,一定要走午門的,得“上頭”特批,取得敬事房的“照門”李三順並沒有這個“照門”。

    不過,護軍也不能說沒有責任無論如何,你們沒有控制住場面,御賜的食品被打翻了,不能不說是嚴重的失職,上綱上線成“大不敬”,也不算過分。

    可以想見,聽了李三順添油加醋的哭訴的慈禧,惱火到了什麼程度,彼時,她正在重病之中,甚至嚷嚷出了“不想活了”一類的話。

    慈禧堅持要殺護軍。

    這就過分了護軍固然有責任,但不論怎麼說,不放太監出午門,是忠於職守,真殺了守午門的護軍,就不僅是“枉法”,簡直是顛倒黑白了。

    親貴和重臣都反對,可是,彼時的慈禧,病怒交集,已經失卻常度,什麼話也聽不進去,最後,連慈安都屈服了,主張按照慈禧的意思辦她是真怕慈禧的病情,因此加重甚至激化。

    她本人也好,國家也好,實在是少不得慈禧其人。

    但是,辦不了刑部不奉詔。

    刑部的“八大聖人”,一致認為,護軍罪不至死,而且,板子不能打只一邊兒,要辦,就應該連太監一起辦。

    慈禧召見刑部尚書潘祖蔭,沒說幾句話,就開始破口大罵。

    慈禧的罵法兒,不是君主和皇太后的罵法兒,基本上就是失去理智的村婦罵街的那一套,從“你的良心都叫狗子給吃了”到“我要和你媽進行不可描述的行為”,云云,罵過了,甩手而去,留下潘祖蔭一個人跪在那裡,狗血淋頭,昏天黑地。

    接下來的事兒,比較有趣。

    因為慈禧病重,無法視事,於是兩宮皇太后商量,找幾個親貴重臣“幫著看摺子”,名單出來之後,其中一人,大跌吃瓜群眾的眼鏡潘祖蔭。

    所謂“親貴重臣”,指的是恭王、醇王這個級別的親貴以及幾位軍機大臣,潘祖蔭不過一個刑部尚書,正常情況下,並沒有“與聞機密”的資格。

    潘祖蔭是以南書房代表的名義,出現在這份名單中的。

    不管怎麼說,被狗血淋頭之後,潘伯寅的“簾眷”,非但沒“衰”,反倒還上去了?

    嘿。

    不過,事情並沒有得到解決。

    刑部堅持己見“八大聖人”扔出話來,太后要殺護軍,自己下懿旨好了,俺們只能維持原議,無法枉法改判;慈禧呢,堅決不肯“自己下懿旨”,一定要走刑部的程序,雙方就這麼僵住了。

    事情遷延數月,最後,在慈禧病情好轉、聽得進話的情形下,“清流”發力,陳寶琛、張之洞上摺,婉轉進言,替聖母皇太后剖析利弊,慈禧最終回心轉意,同意了刑部的判決,“不必加重”。

    嗯,有的時候,“清流”還是能起到些正面作用的。

    哦,對了,辦理“午門護軍毆打太監”一案的刑部“八大聖人”,為首的一位,叫做剛毅。

    這個名字,想來各位書友都很熟悉的了,對,就是在慈禧晚年,備受信用,不遺餘力替義和拳“轉正”,終於惹出辛丑大亂的那個剛毅。

    歷史之弔詭和諷刺,令人尷尬而感慨。

    不說這個了。

    從丁寶楨、潘祖蔭、剛毅的際遇,我們可以從一個側面,瞭解到以下事實的原因:何以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以下無數人傑,皆對慈安、慈禧這兩個女人尤其是慈禧,俯首帖耳,死心塌地?

    讓我們來簡單的數一數這兩個女人取得的成績:

    第一,敉平了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的農民起義還不止,過後,國勢非但沒有如之前的歷朝歷代那樣,一跌到底,反而掉頭向上,出現了實實在在的“中興”。

    考諸二十四史,將中國的大一統王朝都扒拉出來,我們會發現,這是唯一的一次。

    第二,不管您承認還是不承認,以下都是事實中國這艘體量無比巨大的三千年航船,在這兩個女人手裡,開始了無比艱難的掉頭轉向,中國這艘大船,能夠走到今天,乘風破浪,高歌猛進,伊始於一百五十年前那四隻芊芊素手的吃力的轉舵。

    再讓我們來看一看,這兩個女人,是在什麼樣的條件下,取得以上的成績的?

    第一,慈安、慈禧擁有的“最高統治權”,其實是打了很大折扣的“最高統治權”,其中只有決策權,沒有辦事權,而且,這個決策權,也是打了很大折扣的她們的決策權是被動的,不是主動的就是說,必得擁有辦事權的人將摺子遞了上來,她們才能夠決定取捨增減,她們自己,是很難主動推行自己心儀的政策的。

    還有,她們也很難主動和外界接觸、溝通。

    這種情況下,上位者如果要做出正確的決策,就必須擁有異乎尋常的洞察力、判斷力。

    幸運的是,這兩個女人至少其中的一個女人居然擁有這樣子的能力。

    第二,和關卓凡、恭王不同,無論原時空,還是本時空,慈安、慈禧兩個,都是沒有自己的“班底”的,她們的“最高統治權”的行使,主要依靠兩點:—,不偏不倚,公正無私;二,極其高超的平衡技巧。

    原時空,“班底”這個事兒,直到執政的中後期,慈禧才開始改弦更張,才開始有意識的培養諸如榮祿之類的“自己人”。

    總之,這兩個女人,以法律基礎非常不牢靠、還打了很大折扣的“最高統治權”,做到了大多數、甚至絕大多數擁有完整皇權的男性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們的威望從何而來?就是從此而來勤勉、明斷、公正、無私,以及超邁前人的巨大功績。

    以上,基本是原時空的情形,本時空呢?

    原時空、本時空,具體的情形,有很大的差異,但單就兩宮皇太后的威望而言,卻並無本質不同。

    某些方面,甚至猶有過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45
第七十八章 懸首燃臍,殷鑑遠乎?
        
    原時空,穆宗於同治十二年即一八七三年親政,本時空,穆宗於同治六年即一八六七年駕崩,同年,洪緒皇帝繼位,就是說,較之原時空,本時空的兩宮皇太后,提前六年“撤簾”。

    原時空,兩宮皇太后“垂簾”十二年,本時空,“垂簾”六年基本上是原時空的一半。

    然而,在這六年的時間內,中國取得的成就,卻遠遠超過了原時空的十二年。

    這自然是因為穿越者關卓凡的關係。

    不過,沒有人曉得,關某人是穿越過來的,也沒有人曉得,“原時空”、“本時空”,孰優孰劣?

    一個集體,不論大小小到一個十來號人的公司、大到一個擁有上千萬平方公里國土的國家,不論其取得了多少、多大的成就,不論具體到某件成就來說,主意是哪個出的,活兒是哪個干的,這些成就,最終都要歸美於這個集體的最高領導人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這沒有什麼不公平的最高領導人負責最後的拍板,承擔最終也是最大的責任。

    “決策權”、“辦事權”的分際,就在這裡了。

    洪緒皇帝登基之前,關卓凡的角色,約略彷彿原時空的恭王,不論他擁有多大的勢力,他都只有“辦事權”,沒有“決策權”“決策權”在兩宮皇太后手裡,所有重大的政策,都經過了兩宮皇太后的御准,方才得以實行。

    如果沒有兩宮皇太后的支持不遺餘力的支持,關卓凡本人,不可能登上目下“一覽眾山小”的位置,一八六八的年的中國,也不可能取得目下的驕人成就。

    總之,這六年兩宮皇太后“垂簾”的六年,“很辦成了幾件事情”,其中,是關卓凡辦的,得歸美兩宮皇太后;不是關卓凡辦的,更得歸美兩宮皇太后。

    以原時空種種為參照,可以想見,本時空,兩宮皇太后“撤簾”之時,在群臣和國人的心目中,會是何等樣的金光閃閃前頭說了,本時空六年辦成的事情,比原時空的十二年,還要多多得多呀!

    這就是前面說的:單就兩宮皇太后的威望而論,原時空、本時空,並無本質不同,某些方面,甚至猶有過之。

    不過,最高統治權的傳承,本時空較之原時空,到底還是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同樣是“親政”,洪緒、穆宗兩姊弟的情形,有本質的不同,穆宗手中的大柄,是“上懸”,兩宮皇太后可以輕易將之抽走;洪緒手中的大柄,卻是“下替”握在皇夫手裡,兩宮皇太后想將之抽走,可就難了。

    原因呢,明擺著的不同於穆宗那個光桿司令的小舅子,關姐夫擁兵十萬,門下遍佈要津,內結督撫,外連洋夷,宗室們瞅他呢,還很順眼“威望”這樣東西,兩宮皇太后有,他也有。

    另外,京城防務、皇宮宿衛,皆在其掌握之中。

    所以,嗯,難,難,確實是難。

    可是,這支“大柄”,抽走誠然不易,但兩宮皇太后如果只是想搖晃它幾下,卻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呃,這個……

    第一,我們要明白,兩宮皇太后的“威望”,關卓凡的“威望”,不是同一個性質的東西,兩宮皇太后的“威望”,是君主的威望,關卓凡的“威望”,不論份量如何之重,也只是一個臣子的威望。

    兩種“威望”,天然是不對等的。

    因為“質”的差異,臣子的威望,欲抗衡君主的威望,前者必須在“量”上遠遠壓過後者,可是,這一點,關卓凡還辦不到。

    前頭已經說了,兩宮皇太后“垂簾”的六年,“很辦成了幾件事情”,其中,是關卓凡辦的,得歸美兩宮皇太后;不是關卓凡辦的,更得歸美兩宮皇太的所以,雖然關某人和兩宮皇太后一般的“金光閃閃”,可是,此“金光”並壓不住彼“金光”。

    關卓凡要培養出類似於君主的威望,首先要取得類似於君主的權力目下,關卓凡已經取得了這個權力,可是,他握住這支“大柄”,不過兩、三個月的事情,而權力尤其是最高統治權的鞏固,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手中的“大柄”,距“鞏固”二字,且遠著呢。

    待“類似於君主的權力”鞏固了,才談得上“類似於君主的威望”的養成。

    在此之前,若有什麼兩宮皇太后對皇夫輔政王不滿的話頭傳了出來,則以兩宮皇太后的威望,一定會對皇夫輔政王的威望,造成打擊雖然,我們很難準確估計這個打擊的力度。

    第二,關卓凡把自己的老婆推上了皇帝的寶座,自己以皇夫的身份代行皇權,由此取得了“類似於君主的權力”,可是,在可預見的將來,老婆皇帝繼統承嗣的合法性,注定會被質疑乃至挑戰千萬不要以為質疑者只會腹誹,更加不要以為,奕譞一定就是最後一個付諸行動的挑戰者。

    在自己的“類似於君主的權力”徹底鞏固之前,關卓凡必得保證,老婆在皇帝的寶座上坐得穩穩當當的。

    為此,兩宮皇太后的支持,便絕不可少了。

    事實上,兩宮皇太后的背書,本就是洪緒皇帝孱弱的合法性的最主要來源。

    三代以上,天下為天下人之天下;三代以下,天下為一家一姓之天下,皇權的傳承,前任的授受,永遠是後任的合法性的最關鍵因素,穆宗駕崩,擁有崇高威望的兩宮皇太后即為皇權之代表,如果沒有兩宮皇太后的支持和背書,關卓凡是絕無可能將自己老婆送上皇帝寶座的。

    如果有朝一日兩宮皇太后後悔了,即便她們沒有明確撤回當初的支持,但只消露出一丁半點兒“悔不當初”的意思,一句、半句的透到外頭來,就不曉得生出多大的風波,給關卓凡和皇帝惹來多大的麻煩了!

    還是那句話,在“類似於君主的權力”鞏固之前,“類似於君主的威望”養成之前,關卓凡必須確保,兩宮皇太后不會“悔不當初”。

    第三,“大義名分”四字,在任何時代,都具有壓倒性的意義,人類社會文明程度愈高,這四個字的意義愈重大,忽視、蔑視這四個字的人,一定自速其敗,乃至自取滅亡,絕無例外。

    一定要記住,關卓凡目下所處,為一八六八年之中國,此時空之一八六八年中國,自然已有大不同於彼時空之一八六八年中國,但是,“忠君”的觀念,此時此刻,兩個時空的中國,並無任何本質不同。

    “忠君”,就是一八六八年中國的“大義名分”。

    雖然前有洪楊的挑戰,但太平天國既已覆滅,在大多數中國人包括士紳階級和普通百姓的心目中,愛新覺羅氏高據金鑾寶座的合法性,便依舊是不容置疑的。

    關卓凡穿越過來,不過短短八年時間,還沒有能力對這個“大義名分”做任何實質性的變易,非但如此,他還要拿這個“大義名分”以為己用,一面高舉“忠君”的大旗,以“旗手”自居,另一面,對一切質疑他的“旗手”地位的人,予以打壓總之,都要承認我的老大的地位!

    關卓凡所獲得的廣泛的支持,很大程度上,就是源於這個“旗手”的身份,他也一直大力維護和強調自己的這個身份,絕不授人以柄。

    譬如,洪緒皇帝以皇女繼統承嗣,固然匪夷所思,然而,關卓凡綢繆經年,這次史無前例的皇權傳承,在程序上,嚴絲合縫,滴水不漏,沒有任何可以質疑的地方。

    事實上,朝野上下,廟堂江湖,非公開場合下,對關某人的“弄權”之譏,並不鮮見;甚至,也不是沒有人目關某人為曹操、董卓的,可是,只要那層窗戶紙不捅破,“上頭”的你來我往,就可以當做“愛新覺羅鬧家務”,不關俺們的事兒。

    如果那層窗戶紙捅破了,情形就大不一樣了!

    本就對關卓凡心懷不滿、伺機而動的,不必說了;本來保持中立、隔岸觀火的,必有立場動搖、轉而站到關卓凡對立面者,且不會只是一個、兩個;甚至,就是關卓凡的嫡系裡,也未必沒有舍他而去的。

    或許會有人說:不怕,有軒軍呢!

    呵呵。

    這裡,關卓凡想起了原時空溥儀老爸載灃說的一句話。

    那是宣統元年的事情,慶王奕劻保徐世昌兼津浦路總辦,攝政王載灃同意了,可是,張之洞反對,說徐世昌“輿情不屬”,怕“激出變故”。

    載灃回答,“不怕,有兵在!”

    張大軍機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病情就此急轉直下,終於不治。

    兩年半之後,清帝遜位。

    歷史上,相信暴力可以擺平一切的,可不止於載灃一人,他們的下場

    嘿嘿。

    譬如,有位叫做董卓的。

    董先生就是一位視“大義名分”如浮雲的,聽說,他老先生最後不但“懸首”,而且“燃臍”,為彼時中國的照明事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關卓凡心說,董卓俺就不學了,俺還是循其他途徑為祖國做貢獻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45
第七十九章 以我之道,還施我身……哎喲,誤傷,誤傷!
        
    最後,關卓凡承認,自己必須正視這樣一個事實:在國人的心目中,他和兩宮皇太后是“二位一體”或者說“三位一體”的。 .

    他們三人之間,如果彼此齟齬衝突,則施於兩宮皇太后之力,很有可能反作用於他自己的身上。

    不論關卓凡願不願意,這個詭異的情形,都不因兩宮皇太后“撤簾”而自動消失,在可預見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免“以我之道,還施我身”。

    這個“二位一體”或者說“三位一體”,可不僅僅是一個形容詞。

    慈安、慈禧和關卓凡,構成一個等腰三角形的政治聯盟,中國以及關卓凡本人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端賴於這個聯盟的穩固而高效的運作,不過,時移勢易,合作基礎如果發生了變化,舊有政治聯盟破局,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可是,政治聯盟可以破局,但有一樣東西,卻不以關卓凡的意志為轉移,輕易破不得局;破局,便可能“以我之道,還施我身”。

    這就是他和兩宮皇太后的“特殊男女關係”。

    在坊間,關某人和“西邊兒”的“緋聞”,是一件被半公開談論的事情,場合愈私密,參與“交流”的人士關係愈親近,愈沒有忌諱;衍生的版本無數,每一個版本,都有活靈活現的細節,好像講述者自己就站在床幃之旁,親眼目睹,親耳聽聞似的。

    有的版本,還把慈安也掃了進去,講述者指天誓日,聲稱“兩個小寡婦”和關某人“連床大戰”,誰上誰下,誰左誰右,誰前誰後,誰縱誰送,都有若親睹。

    對於朝臣們來說,“上頭”的這些“軼聞”,也不算什麼真正的秘密,當然,有官身的人,不會輕易論及“有玷聖德”的事情,身份愈高,愈是“謹飭”,實在避不開這個話頭了,也只在最親近的朋友之間,用較為隱晦的方式,點到即止。

    對於這些“緋聞”,當事者什麼態度呢?

    先說女方。

    “揭帖案”之前,慈安對此,確實是一無所知的;而聰敏的慈禧,卻已不無所感。

    “揭帖案”發作的時候,慈安惶怒交迫,失聲痛哭,“風雨大作”。

    雖然,“***傳單”誹謗的,是“西邊兒”的“聖德”,並沒有旁及母后皇太后。

    彼時,人在天津的慈禧呢?

    這個女人的反應,關卓凡終身難忘。

    他原本以為,聖母皇太后不但會“風雨大作”,更會“雷霆大作”。

    關卓凡見過慈禧震怒的樣子:臉色倏然變得青白,鳳眼圓睜,嘴角微微抽動,太陽穴上,一根青筋隱隱跳動。

    他以為,深更半夜,慈禧被侍女從床上叫起,知曉了“揭貼案”的時候,自己又會看到這樣一副被怒火扭曲了的面容。

    閱讀“揭帖”的時候,慈禧的面容確實發生了變化,不過,不是關卓凡預料中的變化:潮紅湧上白皙的面龐,原本柔和的臉部線條,變得異常清晰,但是既未顫抖,更未扭曲;鳳眼中光芒大盛,明亮異常,但是不是憤怒。

    那個形容,關卓凡從所未見。

    女人放下電文,抬起頭來,點漆般的雙瞳,和關卓凡的視線對上了,微微一笑。

    這一笑之含義,幾不可喻,關卓凡心頭大大一跳,莫名其妙的,突然間全身都發熱了,幾乎不能自持。

    接著,女人用輕輕柔柔的聲音,說了一段叫男人終其一生刻骨銘心的話:

    “終究是來了。”

    終究是來了什麼意思?

    “卓凡,自從你在如意洲花海的那頂帳子裡……要了我,我就知道,這一天,終究是會來的。”

    這幾句話,關卓凡至今思之,依舊會氣血翻騰。

    那是他們倆的最好的時代。

    現在呢?

    一切都變了。

    可是,僅僅是為了這幾句話,他也不應該再繼續傷害她了吧!

    好吧,說過了“女方”,再來說說“男方”。

    由頭至尾,對於自己和慈禧乃至慈安的“緋聞”,關卓凡都是清清楚楚的他甚至掌握“緋聞”的幾乎所有的版本。

    可是,弔詭的是,不論關卓凡的勢力有多大,他都沒有對流言的傳播,做過任何形式的禁絕,相反,有時候,還會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

    為什麼呢?

    當然,嘴巴長在人家頭上,在技術上,“禁絕”神馬的,基本沒有什麼可行性,像世宗那樣,同政治流言較真兒,在任何朝代,都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

    不過,“推波助瀾”又是神馬意思呢?

    事實上,對於關卓凡來說,這些“緋聞”給他帶來的好處,遠遠的多過了壞處,“禁絕”?那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

    “緋聞”讓人們相信,關某人和兩宮皇太后,確實是“二位一體”乃至“三位一體”的,他們三位關係之密,外人難以離間,關某人的“簾眷”,牢不可破,兩宮皇太后對關某人的支持,永不動搖,關某人的意思,就是兩宮皇太后的意思,關某人的話,等同兩宮皇太后的面諭。

    關卓凡能夠取得滿漢各種勢力的支持,辦成一件又一件的大事,人們對他和兩宮皇太后的“特殊男女關係”的篤信,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因。

    所以,關卓凡不但不會去做什麼“禁絕”的事情,必要的時候,還會“推波助瀾”。

    譬如,安德海一案之時,他就通過某些特別的渠道,成功的讓人們相信,關某人被黜出弘德殿,不過是因為呂氏的關係,某位皇太后“醋海生波”,關某人和兩宮皇太后,並沒有生出任何政治上的齟齬,關某人的“簾眷”,根本不受影響,這個,嗯,有道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只要將“第三者”送走了,自然就一切雨過天晴啦!

    而且,經過一番小小風波,彼此的情分,只怕還會更加密切些呢!

    吃瓜群眾皆以為很有道理,即便恭王一系,亦以為大抵應如是。

    安德海一案,恭王之所以摻和進去,助了關卓凡一臂之力,原因就在這兒恭王認為,自己幹站在一旁看熱鬧,關卓凡也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既如此,不如以雪中送炭之名,行錦上添花之實,既叫關卓凡不能不見情,也可以順便拔掉安德海這根眼中釘他素來厭惡這個飛揚跋扈的太監,而且,恭、安二人,彼此早有過節。

    事實證明,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滴。

    確實“雨過天晴”,“二位一體”或“三位一體”的情分,也確實“更加密切”了,可是,沒有人曉得,關某人自此生出異心,穆宗駕崩、公主繼位、太后撤簾,皆種因於此。

    同兩宮皇太后的“特殊男女關係”,給關卓凡帶來的好處,多不勝數,可是,也不是一點兒壞處都沒有安德海之所以可以尋隙進讒,就是源於“特殊男女關係”的副作用。

    除此之外,就是前頭說的,“以我之道,還施我身”的反作用力了。

    譬如,關卓凡昧著良心,以“楊梅”厚誣慈禧,逼其“撤簾”,並最終達到了目的,可是,“反作用力”巨大外頭的人都在想,“西邊兒”和關某人既然有那麼一層關係,那麼,“西邊兒”不乾淨,關某人能乾淨嗎?關某人不乾淨,關某人的老婆咱們的新皇上,能乾淨嗎?他們夫妻倆不乾淨,生的孩子大清將來的皇上,能乾淨嗎?

    我……靠。

    對於人民群眾的質疑,關卓凡是有預案的:第一,慈禧的“楊梅”,是“遺傳性”的,只會在懷孕的時候過給子女,不會在交合的時候過給男人;第二,“楊梅”會過人,但並不是一定要過人,你們看,我這不是好好兒嗎?我的女人,也都是好好兒的,這不就證明了,我沒被“西邊兒”傳染上嗎?

    可是,他很快發現,這兩個理由,拿來忽悠慈安可以,對普羅大眾來說,卻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遺傳性”神馬的,太虛玄了,一般的老百姓,根本搞不明白;至於你和你的女人都“好好兒的”切,你又沒有脫了褲子給我看,我哪兒曉得是真是假?

    關卓凡發現,流言的生成、傳播、變形,有其獨特的路徑一定是奔著最奇詭、最聳動的方向去的,這一層,根本不是他和軍調處可以控制的。

    他將穆宗的“楊梅”,嫁禍給那個叫做嚴三兒的小太監,以此替慈禧“洗白”,並不僅僅是為了慈禧,也是為了他自己不能不這麼做啊!

    因此,為了不再次被“以我之道,還施我身”的反作用力誤傷,關卓凡必得盡心竭力,善待兩宮皇太后。

    須知,這種反作用力,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收發由心,譬如“楊梅”的事情,若洗不白慈禧,就等於洗不白自己靠,那還得了?!

    以上種種,都是出於利益的考量,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基本的倫理道德的問題。

    本朝也好,前朝也罷,都是號稱“以孝治天下”的,單單為了這個“孝”字,關卓凡也不能不一如其舊的尊崇兩宮皇太后。

    這就好比,一大家子,原本是寡母持家,女兒長大了,招了個能幹的上門女婿,由女婿接手家業,如果這個女婿一招權在手,便把臉來變,對丈母娘由畢恭畢敬而惡形惡狀,如何說得過去?

    國人將如何目彼時之關女婿涅?

    好吧,該說的道理,都說過了,希望兩位姐姐,就此在頤和園安生榮養,咱們都不要再給對方出難題了。

    俺呢,要開始辦正事兒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45
第八十章 普魯士變卦了?
        
    朝內北小街,輔政王府。

    錢鼎銘剛剛辭去,門上就來報,普魯士駐華公使李福思到了。

    書房一角的大自鳴鐘“當”的響了一聲,看時,正正好晚八點半,和李福思約定的時間,卻是晚九點正普魯士人早到了整半個小時。

    對於最講究按時按點的外交官來說,這是很少見的情形,則客人的心急如焚,可以想見。

    關卓凡倒也沒叫李福思等到九點正,他叫侍女絞了一條熱毛巾,擦了把臉,便吩咐傳見。

    普魯士人進來了,那張猙獰的面孔上,滿是大寫的沮喪。

    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本是外交官的基本功,李公使脾氣雖然火爆,這份基本功,還是有的,只不過,有的時候,“真情實感”的流露,是一種盟友之間相互信任的表示,同時,也從一個側面,強調了己方對將要論及的事情,秉持何種態度?

    李福思的語氣,亦是一般的沮喪,“國王陛下接受了法國人的要求同意施加影響力,促使巴伐利亞方面,拒絕西班牙人的邀請”

    說到這兒,手抬了起來,看樣子是要往自己的大腿上拍,在半空中滯了一滯,到底還是忍住了畢竟不是私人聚會,對方的身份地位,又高出自己甚多,彼此之間,個人關係再好,基本的外交禮儀,還是要遵守的。

    於是,由掌變拳,輕輕落到大腿上,接近一個“捶”的動作,同時拉長了腔調,長長的、重重的嘆了口大氣,“唉!”

    所謂“同意施加影響力”,是一種委婉的說法,巴伐利亞一切進止,皆目普魯士之眼色,威廉一世作如是說,即是承諾,德意志人包括普魯士不再摻和西班牙的王位繼承了。

    這特麼就很尷尬了。

    中、普之間,已有默契,只要普魯士在西班牙王位繼承一事上不松口“這是西班牙和巴伐利亞的事兒,不關俺們普魯士的事兒”,拿破崙三世就一定會對普魯士訴諸武力,則既挑起了普法之戰、又將發動戰爭的責任推到法國人頭上的目的,就算達到了。

    現在,威廉一世來這麼一出,是幾個意思呢?

    事實上,關卓凡也好,俾斯麥也好,都沒有指望畢其功於一役,原本以為,十有八九,西班牙人會頂不住法國人的壓力,主動撤回對利奧波德王子的邀請,如是,想達到徹底激怒拿破崙三世的目的,就得另想轍“加碼”。

    不過,只要普魯士沒有主動後退,普、法之間的梁子,就算結下了,之後的進一步“加碼”,就有所憑藉。

    沒想到,西班牙方面,普里姆和塞拉諾為首的攝政團手腕高明,兩不得罪,成功的將球踢回給法、普二國,法國人呢,也深知關竅所在,沒有過度糾纏西班牙,而是“主攻”普魯士,終於,釜底抽薪了。

    確實尷尬當事人西班牙還沒有退讓,普魯士這個幕後boss,倒先縮回去了。

    因為事先已經得到了消息,關卓凡雖然眉頭微蹙,但聲音十分平靜,“同意法國人要求的,是國王陛下,不是俾斯麥首相?”

    “當然不是!”李福思說道,“事實上,法國駐普魯士大使貝內代蒂,先後三次拜訪俾斯麥首相,要求普魯士回絕西班牙的邀請,每一次,俾斯麥首相的回覆都是斬釘截鐵的‘這是西班牙和巴伐利亞之間的事情,普魯士作為第三者,無從置喙,法國若不以自己亦為第三者,就請直接去找西班牙和巴伐利亞辦交涉。’”

    頓了一頓,“貝內代蒂在俾斯麥首相那兒碰了一鼻子灰,曉得再糾纏下去,也是沒有結果的,於是,轉而求見國王陛下”

    再頓一頓,“再沒有想到,國王陛下會……唉!”

    關卓凡沒有說話。

    李福思看了關卓凡一眼,“對國王陛下的……呃,俾斯麥首相也覺得……非常意外,非常……呃,遺憾。”

    關卓凡不好不說話了,“國王陛下有什麼為難之處嗎?”

    李福思微微苦笑,“說來也……唉,國王陛下實在是受不得這個貝內代蒂的聒噪了!”

    頓了頓,“初初之時,國王陛下亦秉持既定的立場,給貝某的答覆,和俾斯麥首相的,並無二致當然,意思雖然一樣,措辭要婉轉許多。唉,也許,就因為國王陛下太客氣了,貝內代蒂以為有隙可乘,於是,一次又一次,糾纏不休。”

    “貝內代蒂說,巴伐利亞為普魯士附庸,舉世皆知,絕非俾斯麥首相說的,普魯士於巴伐利亞,‘無從置喙’;國王陛下說,普魯士尊重每一個德意志邦國的主權和獨立,素來不干涉他們的內政;貝內代蒂說,巴伐利亞既為德意志邦國,利奧波德王子出任西班牙國王,便代表了整個德意志的利益和意志,這絕非巴伐利亞一邦一國之內政……”

    “貝內代蒂甚至說,他願意代表國王陛下去和巴伐利亞辦交涉,只要國王陛下親筆書信一封、表明相關態度即可。”

    關卓凡不由笑了,“法國駐普魯士大使,跑到和普魯士同為德意志邦國的巴伐利亞,代表普魯士國王辦交涉?這位貝內代蒂先生,還真是……敢想敢說啊!”

    “可不是?”李福思說道,“如此荒唐的話,法國人都說了出來,國王陛下實在是受不了了,於是,以‘療養’的名義,離開柏林,去到了科布倫茲東郊的埃姆斯溫泉”

    微微一頓,“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嗎?‘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嗯,確實是難為了國王陛下。”

    李福思苦笑,“難不難為的,倒也沒有什麼,可是”

    頓了一頓,“國王陛下原以為,躲到了埃姆斯溫泉,就眼不見心不煩了,孰知,惹,固然惹不起,躲,也是躲不起的!”

    再頓一頓,“貝內代蒂又一次求見國王陛下,不想吃了閉門羹,回過神兒來之後,立即跳上馬車,一路追到了埃姆斯溫泉!”

    “哦?”關卓凡臉上的笑容猶在,眉頭卻再一次皺了起來,“好傢伙,還真是契而不捨啊!”

    “是啊!”李福思說道,“不過,這還不算什麼,接下來的事情,怕是殿下您再也想不到的呢!”

    頓了一頓,“貝內代蒂到了埃姆斯溫泉,求見國王陛下,陛下吩咐值星副官擋駕,說御體不適,不宜會客,殿下您猜,貝內代蒂怎麼說?”

    “怎麼說?”

    “他說,國王陛下的御體,一向強健,雖有微恙,想來很快就可以痊癒,我就在門廳這裡坐等,等到陛下御體康復為止!”

    關卓凡眉毛一挑,“嘿”了一聲,過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心裡說,這個貝內代蒂,和咱們的閻丹初,倒是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閻敬銘做湖北按察使的時候,湖廣總督官文,極寵愛一個姓張的**,一路替他“積功”保到了副將,張某仗著官文的勢力,為非作歹,有一次,帶人闖入一戶民居,姦殺了人家的女兒。

    此案首府武昌府、首縣江夏縣都不敢接,閻敬銘得報大怒,帶了臬司衙門的人,滿武昌城搜拿張某,張某亦自知闖了大禍,逃入總督府,求官文庇護。

    閻敬銘追殺而至,指名索要凶手,官文的招數,彷彿威廉一世,“制台病了,不能會客,大人請回”,云云。

    閻敬銘的應對,則較貝內代蒂更進一步,他對隨從說:“拿我的鋪蓋來!我就在總督府的花廳住下了,侍候大帥的貴恙!”

    然後,說到做到,真就在總督府打起了地鋪。

    李福思自然不曉得關親王在想些什麼,繼續說道:“國王陛下被逼無奈,只好再次接見了貝內代蒂”

    頓了頓,“國王陛下被貝內代蒂纏的昏頭漲腦,終於說出了‘就我本人而言,其實並不贊成由利奧波德王子接任西班牙國王’的話,貝內代蒂打蛇隨棍上,說,‘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將國王陛下的意思,轉致巴伐利亞方面?’國王陛下只好說,‘還是我自己同利奧波德父子說罷!’”

    “嗯,原來如此。”

    關卓凡心裡說,這一招,看來還真是有些用處呢,當年,官文也是拿閻敬銘無如其何,僵持到第四天,雙方終於各退一步,閻敬銘承諾留張某一命,官文呢,喊“小張出來”,“謝過閻臬司不殺之恩”。

    結果,張某被當場“剝去衣褲,重杖四十”,然後,“即時發遣,遠流邊疆”。

    不過嘛

    “貝內代蒂還提出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李福思說道,“據他說,是拿破崙三世本人的‘面諭’‘希望陛下能夠保證,普魯士永遠不再要求這種已經放棄了的候選人資格’。”

    關卓凡目光微微一跳,“這個要求,不但過分,而且……無禮啊!”

    “親王殿下說的是!”李福思說道,“國王陛下也很不高興,不過,並未發作,只是婉言說道,‘作為普魯士國王,我不適合發表類似的言論’,貝內代蒂呢,既然得到了利奧波德王子放棄西班牙王位的承諾,經已心滿意足,也就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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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我家國王無足為慮,輔政王殿下一言九鼎
        
    “可惜了”關卓凡淡淡的說道,“我倒是希望,這個貝內代蒂,能夠堅持不懈的糾纏下去呢。”

    李福思一怔,隨即明白了關卓凡的意思。

    做出“普魯士永遠不再要求這種已經放棄了的候選人資格”的保證,不但自縛手腳,而且猶如簽署城下之盟,十分屈辱,再怎麼著,威廉一世也不會應承的,則如果貝內代蒂“堅持不懈”,雙方的會談,一定破局,之前威廉一世關於“施加影響力,促使巴伐利亞方面,拒絕西班牙人的邀請”的承諾,也將隨之作廢。

    看來,作為資深的外交官,“這個貝內代蒂”,還是很曉得拿捏分寸的。

    “是,輔政王殿下說的是,”李福思尷尬的笑了一笑,“是挺……呃,可惜的。”

    “不過,恕我直言,”關卓凡說道,“西班牙王位繼承一事,貴我兩國,都已擬定了相關的對策,國王陛下素來英斷果決,似乎……不至於因為不耐一個法國大使的聒噪,就變易既定的國計吧!”

    李福思壓力山大了。

    關卓凡如是說,即是含蓄的指出,在對法作戰一事上,威廉一世並沒有足夠的意志力和自信心如果不是原本就徘徊猶豫、躊躇不決,怎麼可能僅僅因為“一個法國大使的聒噪”,就慫了呢?

    嘿嘿,您可是“素來英斷果決”啊!

    還有,“貴我兩國”四字,也若有若無的點出了,你家國王陛下此舉,簡直有“背盟”之嫌啊。

    埃姆斯事件出來之後,俾斯麥和李福思最扼腕者,還不是放過了一個可以激怒法國人的良機畢竟,以拿破崙三世的脾性,總是找的到別的法子,叫他再次跳起來的威廉一世“不耐”法國大使的“聒噪”,在西班牙王位繼承一事上屈志,最大的副作用,是背信於盟友中國。

    人家中國,可是已經把兵都派到越南去了,並且,已經和法國人面對面的懟過了中法兩軍,甚至都發生了“傷亡”,咱普魯士現在來這麼一出,人家會怎麼想?

    哎,這個仗,你們到底是打還是不打了?

    中國人如果信心動搖,從越南後撤,普魯士就失去了一個在亞洲方向牽製法國人的絕好助力,則於顛覆法國歐陸霸權、統一全德意志之宏圖大業,大有妨礙,所關者,匪細,匪細!

    俾斯麥電訓李福思,無論如何,要挽回中國人的信心,並且指出其中關竅不遮不掩,坦誠相見,包括:不為國王陛下的“失信”,做無謂的辯解。

    李福思深以為然。

    關親王天分之高,生平所識,唯有俾斯麥首相可以比擬,任何的遮掩,在他那裡,大約都是無所遁其形的;“無畏的辯解”,也只會起到相反的作用,“坦誠相見”,確實是最好的對應之策。

    於是,他用極其誠懇的語氣說道:

    “輔政王殿下說的不錯!不同於俾斯麥首相和毛奇總參謀長,國王陛下對於戰勝法國,確實還沒有百分百的信心;另外,雖然,國王陛下之聖謨,誠如殿下‘英斷果決’之謂,不過,多少年來,最重大的國策,皆由俾斯麥首相強力推動,國王陛下……更多的時候,是扮演一個被動接受的角色。”

    關卓凡臉上,微現意外神色,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國王陛下從善如流,總是能夠在最後關頭做出最正確的決策,‘英斷果決’之謂,實無一字虛設。”

    “是,是!”

    李福思連連點頭,同時,不由暗暗鬆了口氣,“譬如,‘七周戰爭’,薩多瓦一役,我軍大勝,奧軍大敗,普魯士上上下下,一片歡聲雷動,以毛奇總參謀長為首的主流意見,是乘勝追擊,進軍維也納,徹底打垮奧地利;甚至還有人鼓吹,應該趁著這個天賜良機,一統德意志,將包括奧地利在內的所有德意志邦國,統統納入版圖。”

    頓了一頓,“國王陛下是否以為彼時就可一統全德,不好說,可是,他是明確支持繼續擴大對奧戰果的。”

    再頓一頓,“彼時,全國上下,俾斯麥首相大約是唯一一個頭腦清醒的,他說,統一德意志,吞併奧地利,現在的普魯士,還沒有這個能力,貪多嚼不爛,反倒撐壞了自己!戰爭打到現在這個程度,火候剛剛好,應該適可而止了可是,國王陛下以下,都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就沒有人肯聽他的!俾斯麥首相激憤之下,聲稱,如果聖衷不納忠諫,他就要掛冠求去了!”

    說到這兒,看了關卓凡一眼,說道,“如果不是輔政王殿下致信國王陛下,剖析利弊,國王陛下最終回心轉意,事情還不曉得如何收場呢!”

    關卓凡的這封信,大致從以下方面對威廉一世進行勸諫:

    其一,奧軍主力尚在,實力未可輕侮,普軍深入奧地利境內之後,奧對普做戰,就有了“保家衛國”的色彩,奧軍士氣可能不同薩瓦多戰役。

    還有,亦不能排除奧地利人以游擊戰對付普軍的可能。

    如是,戰爭是否能夠如普魯士之願,速戰速決,就難說的很了。

    其二,若奧地利被徹底擊潰,普魯士兵臨維亞納,奧地利人民必對哈布斯堡王朝極度憤懣,奧國境內,可能爆發大規模革命,進而連鎖反應,波及德意志全境,甚至整個歐洲大陸。

    法國大革命殷鑑不遠,智者不可不慮!

    其三,即便以上情況統統沒有發生,可若普魯士凌辱奧地利過甚,德意志其餘諸邦,尤其是南部同情奧地利的邦國,看在眼中,必然心寒,對普魯士收攏人心,統一全德,大有關礙。

    其四,關卓凡的看法,和俾斯麥如出一轍:奧地利體量之鉅,以普魯士目下之胃口,是消化不來的。若真的硬生生吞了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內,除了“消化”奧地利,普魯士什麼別的事情也別想做了。

    關卓凡提醒威廉一世:奧地利雖然也算德意志一脈,但帝國成分十分複雜,並不“純粹”,普魯士吞併奧地利,弄不好是背上了一個大包袱,未蒙其利,先受其害。

    最好的法子,是將奧地利踢出德意志聯邦,德意志其餘諸邦,聚於普魯士麾下,統一為一個較為“純粹”的“德意志帝國”。

    其五,法、英、俄三家在旁虎視眈眈已久,尤其是法國,若形勢繼續發展下去,絕不會袖手不理,只怕普軍未至維也納,法軍便開入奧地利境內了,普魯士同時對陣法、奧兩軍,難有勝算。

    其六,若國王陛下寬宏大量,不為己甚,奧地利君臣上下,必感恩戴德,異日歐陸若有大變,奧地利必會堅定地站在普魯士一邊,至不濟,也會保持中立。

    云云,云云。

    李福思舊事重提,表面上,似乎多著墨於批評某些人“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真正的目的,其實是

    第一,吹捧關卓凡,並強調中、普兩國的“盟誼”;

    第二,委婉表明,就算國王陛下暫時被什麼東東“沖昏了頭腦”,但最後關頭,總是能夠如關卓凡方才所言,“從善如流”,“做出最正確的決策”,因此,西班牙王位繼承一事上,他屈志於法國人的“聒噪”,只不過是一時糊塗,很快,國王陛下就會醒過神兒來的啦!

    輔政王殿下,無足為慮,無足為慮!

    關卓凡微微一笑,“‘七周戰爭’之進止,國王陛下最終從善如流,我的芻蕘之見,其實無足輕重,說到底,還是……嗯,一來,國王陛下天縱英明;二來,國王陛下對俾斯麥首相,信用不替這份君臣際遇,實為千古難遇,令人歆慕不已啊!”

    李福思趕忙說道,“輔政王殿下的意見,一言九鼎,一言九鼎!”

    頓了頓,“不過,國王陛下和俾斯麥首相,確如親王殿下所說,‘君臣際遇,千古難遇’!這個,嗯,如同貴國兩宮皇太后之於輔政王殿下一樣的,一樣的!”

    這個……好像還是有點兒不一樣的吧?

    嘿嘿。

    經過一番相互吹捧,會談的氣氛大為改觀,“互信”神馬的,又回來了,可以心平氣和的討論下一步的對策了。

    “倒是可是設身易地,”關卓凡說道,“替巴黎方面想一想如果我們是法國人,接下來,如何進止?”

    這是一個有趣的思路。

    李福思很認真的想了一想,說道:“國王陛下既替巴伐利亞做了放棄西班牙王位的承諾,貝內代蒂心滿意足,未再進一步糾纏下去;不過,巴黎方面,尤其是拿破崙三世本人,未得國王陛下‘普魯士永遠不再要求這種已經放棄了的候選人資格’之保證,只怕心猶不甘畢竟,這是他的‘面諭’嘛!”

    “不錯!”關卓凡說道,“這個問題上,法國人只怕還要生事。”

    微微一頓,“除此之外,依我之見,法國人還會有更多、更過分的需索普魯士在西班牙王位繼承上屈志於其壓力,法國人必然大受鼓舞,胃口一定會撐的更大,國王陛下即便做出了滿足拿破崙三世‘面諭’的保證,怕是也不能饜其所欲啊!”

    李福思濃眉一挑,“輔政王殿下的意思是”

    “‘七周戰爭’剛剛打完,”關卓凡說道,“普、奧兩國剛剛簽署了《布拉格條約》,巴黎方面,就有人聲稱,普奧之爭,法國的保持中立,是普魯士能夠取勝的最重要原因,普魯士很應該對法國感恩戴德,很應該對法國有所報答這些言論,政府裡、國會裡,都不乏市場,對此,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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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法國人的慾壑,普魯士人的坑
        
    李福思迅速的回想了一下,“不錯!法國國會裡的‘國權主義’一派,尤其熱衷鼓吹這種觀點,他們把中立分為‘保守中立’和‘積極中立’,說什麼,普奧之爭,法國的中立,是‘保守中立’,言下之意,若法國採取‘積極中立’,就是名為中立、實為支持奧地利了!”

    關卓凡點了點頭,“持‘國權主義’者,政治立場大多保守,也大多為拿破崙三世的支持者,近年來,法國國內弊端叢生,拿破崙三世施政的阻力愈來愈大,不能不對反對派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國權主義’一派便以為,很應該‘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微微一頓,“貴使是曉得這句中國俗語的意思的,具體於‘國權主義’者來說,便是‘失之國內,收之國外’國內丟給泥腿子的東西,要在普魯士那裡拿回來呢!”

    李福思呵呵大笑,“做他們的清秋大夢!”

    頓了頓,“輔政王殿下的意思是,法國人會藉著……嗯,得志於西班牙王位繼承的‘東風’,重提‘普魯士很應該對法國感恩戴德,很應該對法國有所報答’一事?”

    “是的。”

    “那……請教輔政王殿下,”李福思說道,“果如是,法國人會從何處著力呢?”

    關卓凡微微一笑,“設身易地,我若是法國人,面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向普魯士人要‘賠款’什麼的啊。”

    要不了錢,那就是要

    “是的,”李福思點點頭,“無論如何,法國人找不到要錢的名目。”

    頓了頓,“那就是在領土上頭打主意了!”

    關卓凡再次微微一笑,沒說什麼,意思是默認了李福思的判斷。

    李福思迅速的轉著念頭,“我若是法國人……嗯,擺在第一位的,自然要先徹底解決阿爾薩斯—洛林問題要普魯士做出承諾,永不染指上述兩地。”

    阿爾薩斯—洛林地處法、普邊界,目下為法國領土,但同德意志淵源極深:土著為德意志一脈,說德語,信奉新教。不過,雖說語言、宗教都傾向於德意志,阿爾薩斯—洛林人卻並不怎麼以德意志人自居,文化上、風俗上,更加傾向於法蘭西。

    總之,各種古怪糾葛在一起,情形極其複雜。

    歷史上,阿爾薩斯—洛林在法蘭西、德意志之間反覆易手,本就為兵家必爭之地,工業革命以來,因為豐富的煤、鐵礦藏,地位更加舉足輕重,法國人深知,普魯士南窺阿爾薩斯—洛林之執念,無時或息,因此,如何徹底打消普魯士的野望,是多少年來法國人的一大心病。

    關卓凡心想,法國人真沒有冤枉普魯士人,不然,“設身易地”的李福思,不能第一時間就想到阿爾薩斯—洛林呀。

    “是的,”他微微頷首,“將普魯士的影響力,徹底逐出阿爾薩斯—洛林地區,是法國人念茲在茲的事情,除此之外呢?”

    李福思微愕,“法國人有了阿爾薩斯—洛林還不夠?”

    關卓凡“哈哈”一笑,“什麼叫‘有了’?目下,阿爾薩斯—洛林本就為法國領土,即便普魯士做出了‘永不染指’的承諾,法國人也沒有從普魯士那裡得到更多的東西啊?‘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從何談起?”

    李福思尷尬的笑了一下,“是,我的思路,可還算不上真正的……呃,‘設身易地’。”

    頓了一頓,“阿爾薩斯—洛林之外,就出了法國的國境了可是,法國人再怎麼囂張狂妄,也不至於……要普魯士裂土相贈吧?這是普魯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的事情呀!法國人不至於一廂情願到這種程度吧?除非,他們想以此挑起普法之間的戰爭真是那樣的話,嘿嘿,倒省了咱們多少事情!”

    再頓一頓,“可是……”

    李福思的語氣,頗為遲疑。

    “你說的不錯,”關卓凡說道,“法國確實不至於狂妄到要普魯士‘裂土相贈’,可是,普魯士以外呢?”

    李福思目光一跳,“普魯士以外?”

    “阿爾薩斯—洛林以北,”關卓凡說道,“是普魯士的萊茵省;以東呢?”

    “黑森!”李福思微微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還有……巴伐利亞!”

    說到這兒,輕輕的驚嘆了一聲,“啊……”

    頓了頓,“即是說,法國人的‘桑榆’,不是普魯士,而是……其他的與其接壤的德意志邦國!”

    “不錯!”關卓凡說道,“‘七周戰爭’,普勝奧敗,普魯士的勢力,及於奧利地之外的德意志全境,法國人看在眼裡,既心急,也眼紅,他既然認為,普勝奧敗之關鍵,在他的‘保守中立’,自然會想,你普魯士佔了偌大便宜,憑什麼不分給我一些?”

    頓了頓,“還有,西班牙王位繼承風波中,巴伐利亞是‘當事人’之一,法國如果成功分割巴伐利亞領土,自肥之餘,也起到了‘膺懲’的作用,並為後來欲侵犯法蘭西帝國利益者戒!”

    “對,對!”李福思連連點頭,神色興奮,“法國人最好這麼想,最好這麼幹!他這麼幹了,正正好替我們激起南德意志諸邦的同仇敵愾之心!”

    “不錯,果如是,倒應了你方才的那句話‘倒省了咱們的多少事情’?”

    李福思哈哈大笑。

    笑聲歇落,說道,“讓我來想一想,法國人會怎麼提要求?嗯,萊茵河自北而南,穿過黑森—巴伐利亞,十有八九,這個拿破崙三世,會要求普魯士‘施加影響力’,將萊茵河西岸的德意志土地,割了給他!”

    “是,”關卓凡讚道,“這真正叫‘設身易地’了我亦以貴使之說為然!”

    李福思不由得意,謙道:“某愚鈍,全靠輔政王殿下指點!就盼著法國人如我之願、入我之轂了!”

    頓了頓,“到時候,不論俾斯麥首相還是國王陛下,對於法國人的非分之求,自然都是一口回絕的請教輔政王殿下,到了這一步,法國人便會終於按耐不住了吧?”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說道,“即為‘非分之求’法國人自己,對這個‘非分’,其實也是心知肚明的則普魯士的回絕,就在情理之內、意料之中”

    頓了頓,“所以,單是回絕,未必能夠徹底激怒拿破崙三世關鍵是,如何回絕?我是說,得看回絕的具體方式何如?”

    “回絕的具體方式?”

    “是!”

    “這個……”

    “我這兒倒是有一個主意,”關卓凡緩緩說道,“可為‘後手’,不過,也許會對國王陛下和俾斯麥首相有所冒犯,不曉得”

    打住了。

    李福思趕忙說道,“真正的朋友,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裡有什麼‘冒犯’可言?就請輔政王殿下賜教!”

    “好吧,”關卓凡點了點頭,“那我就不揣冒昧了。”

    頓了頓,“拿破崙三世的脾性,最重面子其實,非獨拿破崙三世本人為然,目下的法國,上上下下,一片虛驕之氣,都差不多我是說,如果回絕的方式,叫法國人感覺受到了侮辱,這個仗,就非打不可了。”

    李福思的目光,跳了一跳,過了片刻,遲疑的說道:“輔政王殿下所言甚是!只不過……”

    頓了一頓,“俾斯麥首相之強硬,早在法國人心理預期之中,再說,他畢竟只是首相,不是國家最高領導人,他的回絕,就算……呃,也未必能夠真正激怒法人。”

    說到這兒,微微苦笑,“至於國王陛下回絕法國人的相關要求,自是題中應有之義,可是,在面子上,以他的為人,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失禮的。”

    關卓凡微微一笑,“也是不然,也不會有‘埃姆斯事件’了。”

    這句話,略帶諷刺,李福思尷尬的笑了一笑,沒有說什麼。

    “不過,”關卓凡慢吞吞的說道,“如果國王陛下的原話,為人篡改了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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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輔政王殿下出奇計
        
    李福思愕然,“篡改國王陛下的原話?如何篡改?誰來篡改?”

    關卓凡微微一笑,“自然是俾斯麥首相別的人,一來,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子,二來,做出了擅自篡改聖諭的事情,恐怕亦難以見諒於國王陛下,唯有俾斯麥首相,以千古不遇的君臣際遇,可以百無禁忌。”

    頓了頓,“不管怎麼說,俾斯麥首相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普魯士、為了德意志嘛!”

    “呃,輔政王殿下,您的話,我還是不大明白……”

    “埃姆斯溫泉會談,”關卓凡說道,“法國方面,只有貝內代蒂一人與會吧?”

    “是的。”

    “很好沒有第三者可為之佐證。”

    李福思又是一愕:啥意思?

    正要開口相詢,關卓凡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會談之後,相關情形,國王陛下一定已經詳電柏林的俾斯麥首相吧?”

    “是的。”

    “法國人的非分之求‘普魯士永遠不再要求這種已經放棄了的候選人資格’,”關卓凡說道,“已為國王陛下婉拒了,不過,國王陛下有沒有說過‘未盡事宜,貴我雙方,可從長計議’一類的話呢?”

    李福思遲疑了一下,說道:“國王陛下致俾斯麥首相的埃姆斯溫泉會談紀要的電報原文,我是沒有看過的,不過,以國王陛下一貫的彬彬有禮,呃……他是很有可能說過這一類的話的。”

    “好,”關卓凡說道,“既如此,我以為,這份電文,很可以拿來做一點文章。”

    李福思心念電轉,“您是說……呃,您方才說的‘篡改國王陛下的原話’,指的是……改動這份電文?”

    “不錯!”

    我靠。

    李福思微微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呃……請教,以輔政王殿下之意,該……如何改動呢?”

    “第一,”關卓凡說道,“‘未盡事宜,貴我雙方,盡可從長計議’一類的客氣話,就不要保留了”

    頓了頓,略略加重了語氣,“第二,加入幾句……嗯,感情色彩更加濃烈些的話。”

    “感情色彩……更加濃烈?”

    “是,”關卓凡說道,“譬如……”

    頓了頓,“嗯,‘對於法國人的無理要求,國王陛下斷然回絕,拂袖而去;嗣後,派值星武官通知法國大使:貴國的要求,非但逾格非分,根本痴人說夢,國王陛下再也沒有什麼好和貴使談的了!以後,貴使再有求見,國王陛下一律予以拒絕貴使如果願意在門廳‘坐等’,盡請自便!’”

    李福思微微張大了嘴巴,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我的這條拙計,”關卓凡含笑說道,“公使閣下以為何如?”

    過了好一會兒,李福思做了一個十分明顯的吞嚥的動作,然後,澀聲說道:“拿破崙三世聽到了這個消息,那是一定要跳起來的,說不定,第二天就會對普魯士宣戰”

    頓了頓,“不過咳咳,輔政王殿下此計,真正叫做……呃,恕我冒昧,真正叫做……驚世駭俗。”

    “冒昧的是我,”關卓凡說道,“不過,說到‘驚世駭俗’普魯士君臣上下、一心一德、挑戰法蘭西歐陸霸權、混一德意志各邦,才叫‘驚世駭俗’呢!”

    頓了頓,“與之相較,我的這個主意,小巫耳!君不聞,成大事者,不拘細節?”

    李福思雄心頓起,他輕輕的攥了下拳頭,亢聲說道:“輔政王殿下責以大義,某受教!”

    微微一頓,“不錯!成大事者,不拘細節!我相信,俾斯麥首相”

    話沒說完,自覺不妥,滯了一滯,很吃力的打住了話頭,改口道,“呃,不過,相信歸相信,殿下,您一定也是理解的,這件事情,我沒有替俾斯麥首相代言的資格,必得向他如實匯報之後,方才有以復殿下。”

    “這是自然的,”關卓凡點了點頭,“我完全理解。”

    李福思微微垂首,“感謝殿下的理解!”

    頓了頓,“呃……請教殿下,若果然依此計而行,那麼,相關的‘改動’,該通過一種什麼途徑叫法國人知曉呢?”

    “問得好”關卓凡說道,“我以為,最好的途徑是記者、報紙。”

    “啊……”

    “這份電文,”關卓凡說道,“屬於政府內部通訊,正常情況下,並沒有對外公佈的理由,如果由普魯士政府自行公佈,挑事的痕跡未免太重,很可能為國際輿論所譏嘲,便普法之戰,法國首先宣戰,普魯士亦難以獲得第三國的足夠的同情。”

    頓了頓,“可是,如果某報紙聲稱通過‘某特殊渠道’、‘某秘密渠道’得到了這份電文,又或者,‘某匿名官員’提供了這份電文,那,性質就不一樣嘍!”

    “對,對!”李福思興奮的說道,“政府的保密工作,沒有做到家,被人鑽了空子,出了一、兩個拿政府內部電文去換酒錢的宵小,也是很尋常的事情嘛!”

    關卓凡微微一笑,“埃姆斯會談‘紀要’通過這種方式‘外洩’,還有一個好處對於相關報導,政府可以默認,也可以否認,收發由心。”

    頓了一頓,“雖然,默認也好,否認也好,對於拿破崙三世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

    “不錯!”李福思笑道,“我們就算否認,他也得跳起來不跳不行!彼時,法國上上下下,大約都跳起來了,皇帝陛下怎麼好不跳呢?”

    “對!”關卓凡說道,“這就是報紙的好處了既已公之於眾,想裝傻,便裝不了了!只好一個賽著一個義憤填膺,一個賽著一個慷慨激昂,你推著我,我推著你,最終,滾雪球似的,將整個國家,推上戰爭的不歸路。”

    “輔政王殿下此議,”李福思大讚,“著實深刻!”

    “即便有持重者,亦無從著力”關卓凡說道,“所謂‘持重者’,未必就不願意和普魯士打這場仗,但他們會有清醒的認識,必須花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精力做相關的準備功夫可是,民眾等不及了!”

    頓了一頓,“屆時,法蘭西舉國上下,必一片激昂狂熱,縉紳也好,黔首也罷,都恨不得明天一早,帝國軍隊就開入普魯士境內!‘花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精力做相關的準備功夫’,十有八九,會被視為怯戰”

    再頓一頓,“我相信,法國政府無法抵抗民眾和輿論的壓力,就算戰備還沒有做好,也只能手忙腳亂,倉促上陣,因此,法國人名為首先宣戰,實則被動應戰,戰爭之主動權,實實在在,操之於我!”

    李福思忍不住雙掌一拍,“殿下之偉論,某醍醐灌頂!俾斯麥首相若在座,亦必為之歡喜讚歎!”

    “過譽了。”

    “不,”李福思熱情洋溢的說道,“我以為,就算本世紀最擅秘密外交的克萊門斯.梅特涅,也想不出輔政王殿下的這一條奇計!”

    話剛出口,想到晚年的梅特涅,聲望、口碑大不如其壯年,還出過“男扮女裝”的洋相,與之相比,不曉得輔政王殿下是否介意?

    “我這條計,”關卓凡說道,“雖然也稱的一個‘奇’字,不過,所恃者,乃是普魯士後來居於法國之上的強大國力,以及多年來的上下同欲、內外同心;克萊門斯.梅特涅的奧地利呢,拿他自己的話說,‘我的國家像一所蟲蛀的房子,如果移動一部份,誰也不曉得會倒塌多少。’”

    輔政王殿下果然不欲與梅特涅為伍呀,不過,他對普魯士的吹捧,聽著可真是叫人舒服!相信俾斯麥首相若在座的話,嘿嘿,“亦必為之歡喜讚歎”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46
第八十四章 普魯士大業可成!中國大業可成!
        
    “輔政王殿下一言之褒,”李福思說道,“普魯士上下,皆榮於華袞!”

    頓了頓,“其實,說到國力和軍力,俾斯麥首相也好,毛奇總參謀長也好,還有羅恩陸軍大臣,都把各種數字一一的擺過給國王陛下看的,只是,數字雖然無可置疑,可是,未經實戰檢驗,國王陛下對自己的實力,總是有些……嘿嘿,將信將疑。”

    “也怪不得國王陛下,”關卓凡說道,“畢竟,拿破崙一世餘威猶在;這些年來,拿破崙三世對外用兵,開疆拓土,亦頗有斬獲,法蘭西到底是不是一隻紙老虎,還真得拿根手指,狠狠戳他一戳,才曉得究竟。”

    “是!”李福思說道,“還有,俾斯麥首相、毛奇總參謀長、羅恩陸軍大臣,到底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替自家拍胸脯,國王陛下聽著,到底有些……嘿嘿,自吹自擂的意味,這個,好比夜半獨行,大聲吹口哨,自個兒替自個兒壯膽似的!”

    微微一頓,“如果,同樣的話,出於第三者之口譬如,輔政王殿下若肯如普奧之爭那次一樣,替國王陛下剖析利弊嗯,我想,國王陛下聽在耳中,意味就很不一樣了!”

    關卓凡心中一動,點了點頭,說道:“好,果有能效微勞之處,自然責無旁貸。”

    “愚以為,”李福思說道,“除了信件往還,接下來,腓特烈王儲訪華,也是輔政王殿下對此有所垂諭的極好機會。”

    “‘垂諭’二字,”關卓凡說道,“萬不敢當,不過”

    微微一笑,“我自然要向王儲殿下多多請益的。”

    彼此默喻,李福思舒心暢意,笑著說道:“其實,就算國王陛下對普、法實力比較,尚有所疑慮,亦無礙大局!譬如,普、奧開戰之前,國王陛下的心裡,其實也是七上八下的,事實上,他擔心普、奧決裂,並不熱衷對奧地利大打出手,可是,薩多瓦戰役之後呢?嘿嘿,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頓了一頓,“有一件事情,外人都不知曉不過,輔政王殿下自然不是普魯士的‘外人’!薩多瓦戰役之後,第一個聲稱要‘掛冠求去’的,不是俾斯麥首相,而是國王陛下!”

    “啊?”關卓凡露出意外的表情,眉頭微蹙,含笑說道,“怎麼回事兒呢?”

    “彼時,”李福思說道,“普魯士上下,包括國王陛下在內,都是一片狂熱,國王陛下威脅俾斯麥首相,‘如果不能按照普魯士的習慣併吞同她目前的力量相適應的土地和人口,我寧肯退位!’俾斯麥首相大怒,說道,‘這個話,很該由我來說!這個首相,我也不干了!’”

    關卓凡不由“哈哈”一笑,隨即正容,用感慨的口吻說道,“果真是‘君臣際遇’令人歆慕啊!”

    “說起‘君臣際遇’,”李福思說道,“實在非止一端,譬如,拿利奧波德王子去繼承西班牙虛懸的王位,俾斯麥首相就是先斬後奏的,國王陛下知道了之後,對俾斯麥首相說,‘此事於我,猶如晴天霹靂!又是一個霍亨索倫家族的人做王位候補人而且是西班牙王位的候補人!唉!’”

    微微一頓,“惶惑之情,現於顏色不過,到底也沒有說出‘反對’二字。”

    關卓凡心想,這件事情上,威廉一世原本就不情不願,怪不得被法國人“聒噪”了幾句,就舉手投降了呢。

    他點了點頭,“國王陛下於俾斯麥首相,確實是信用不替。”

    頓了頓,“關於國王陛下和俾斯麥首相,有一件軼聞,流傳甚廣,不曉得真假,可否求證於公使閣下?”

    “當然請輔政王殿下賜告。”

    “說是俾斯麥首相在議會發表‘鐵血政策’的演說後,”關卓凡說道,“國王陛下對俾斯麥首相說,‘我很清楚將來會發生什麼他們會在歌劇廣場的窗前砍下你的頭,過些時候,再砍下我的頭。’”

    微微一頓,“俾斯麥首相回道,‘人固有一死,既然遲早要死,大丈夫之死,必要轟轟烈烈!這是一場戰爭,我們必須抗爭到底!就算最後失敗了,上了斷頭台,也相當於捐軀於戰火之中了!’”

    李福思頗為詫異,國王陛下和俾斯麥首相之間,確實有過類似的一段對話,不過,知曉這樁“軼聞”的人,並不算多,非如輔政王殿下所言,“流傳甚廣”,呃,那麼,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只好說他的“花旗洋行歐洲司”,觸角廣佈,消息靈通了。

    “輔政王殿下是自己人,”李福思說道,“我不敢相瞞,國王陛下和俾斯麥首相,確實有過類似的一段對話,國王陛下的原話無誤,不過,俾斯麥首相的原話,略有出入,嗯,是這樣子的”

    頓了頓,“‘這是一場戰爭,我們必須抗爭到底!就算最後失敗赴死,也要像查理一世那樣,有尊嚴的死去;切不可像路易十六那樣,窩窩囊囊的死掉!’”

    “哦……”

    “那是一八六二年的事情,”李福思說道,“彼時,俾斯麥首相剛剛接任首相一職,所謂的‘鐵血政策’演說,其實是他在議會的就職演說。”

    頓了一頓,“國王陛下之所以選擇俾斯麥首相出任首相,是因為他自己主張的軍事改革,在議會遭受了重大挫折國王陛下的軍事改革,將大幅度增強普魯士的軍事力量,可是,改革之後的軍隊的控制權,將由議會轉至政府,因此,不為議會所樂見,於是,議會拒絕為國王陛下的軍事改革撥款。”

    再頓一頓,“國王陛下遍顧群臣,再沒有第二人,能夠如俾斯麥首相般,可以抵抗住議會的壓力,堅定不移的推行他的軍事改革了,因此,乃任命彼時的駐法大使俾斯麥為首相,並有了上述的一番對話其中,國王陛下說的‘他們’,指的就是那些自由派的議員老爺們。”

    關卓凡感嘆的說道,“既有了這番對話,國王陛下和俾斯麥首相之間,便何止於‘君臣際遇’?簡直就是‘生死相許’了!既如此,普魯士何愁不能成就一統德意志的大業?君臣同心,其利斷金!”

    李福思目光大大一跳,“聽到輔政王殿下這幾句話,不論國王陛下,還是俾斯麥首相,都必引殿下為一生之知己!”

    微微一頓,“殿下說的對!普魯士大業可成!中國大業可成!”

    “不錯普魯士大業可成!中國大業可成!”

    頓了頓,關卓凡微笑說道,“我略有些好奇以俾斯麥首相之剛硬,抵抗住議會的壓力,自然沒有問題;可是,他是用了什麼手段,叫議會同意為軍事改革撥款的呢?”

    李福思大笑,“他哪裡‘用了什麼手段’?軍事改革的撥款,根本就沒有通過議會!俾斯麥首相直接給財政部下令,財政部奉命唯謹,一塊兒把議會給晾起來了!”

    好傢伙!

    “俾斯麥首相之氣魄、之手筆,”關卓凡讚歎著說道,“真正闊大!既非庸者可以想像,亦非庸者可以侷限我佩服之至!”

    “因此”李福思說道,“我雖然不能替俾斯麥首相代言,卻可以用人格擔保,輔政王殿下的奇計,他一定會嘉納的!”

    頓了頓,“我都能夠想像的出俾斯麥首相聽到輔政王殿下這條奇計時的反應了必定雙眼放光,‘好,這對於高盧牛來說,就是一塊大大的紅布!’”

    關卓凡“哈哈”一笑,“俾斯麥首相那兒,我是沒有任何不放心的,不過”

    說到這兒,沉吟了一下,打住了。

    李福思趕忙說道,“輔政王殿下尚有何疑慮,盡請明言!”

    “‘疑慮’是談不上的,”關卓凡微笑著擺了擺手,“就是……嗯,請教公使閣下,腓特烈王儲,大致是一個什麼脾性呢?”

    哦,原來你不放心的是他。

    “腓特烈王儲的性格,”李福思說道,“頗肖乃父,有時候,不免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呃,婦人之仁。”

    頓了頓,“至於政治觀點王儲殿下較之國王陛下,頗有不同,國王陛下是保守主義的信奉者,腓特烈王儲呢,卻頗受自由主義觀點的影響。”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李福思見關卓凡眉頭微蹙,曉得他的擔心,繼續說道:“不過,腓特烈王儲性格溫和,雖有些自由主義的傾向,但在政治上並沒有十分明確的表現,而且,他的身份、地位比較敏感,從來沒有挑戰過乃父和首相的國策,看事情,說話,也很客觀因此,請輔政王殿下放心。”

    頓了頓,“還有,和輔政王殿下一樣,王儲殿下也是一位優秀的軍事統帥,在軍事上頭,你們二位,一定有非常多的共同語言。”

    關卓凡想,這倒是,俺既佔了“穿越”的便宜,在軍事上,普魯士該怎麼排兵佈陣,我這個中國人,大約比腓特烈王儲這個普魯士的“優秀統帥”,還要明白些,大可以拿這個來折服王儲殿下呀。

    於是,微笑點頭,“好,我期待著腓特烈王儲的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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