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47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4
第二六五章 吾之大敵

    “再來看混合步兵團——”

    頓一頓,施羅德加重了語氣,“我要請王爺和各位同僚留意,法軍原本並沒有‘混合步兵團’的編制,這個團,乃是陸軍部特意為這次戰爭編成的,非但戰力遠在前面四個基幹步兵團之上,而且,其作戰方式,更加適合越南特殊的地形——特別是北圻——多山、叢林密佈。”

    “王爺和各位同僚”都露出了“留意”的神情。

    “混合步兵團之編制,”施羅德繼續說道,“迥異於基幹步兵營,一共四個營——一個祖阿夫營,一個土爾科營,一個獵兵營,一個外籍軍團營;而基幹步兵營,是三個營。”

    頓一頓,“一個營六個連——基幹步兵營是八個連;沒有‘擲彈兵連’和‘輕騎步兵連’的設置,因為,每一個連——至少,在法國人眼裡——都是精銳。”

    張勇“喲”了一聲,“自視甚高呢!”

    施羅德一笑,“是。”

    “祖阿夫?”伊克桑第一次開口,“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呀!”

    “不但耳熟,”施羅德說道,“還眼熟——美國聯邦軍隊中就有‘祖阿夫旅’之編制,華盛頓大閱兵的時候,咱們都是見過的。”

    話一出口,想起來什麼,轉頭對丁汝昌和田永敏歉然一笑,“哦,對了,那個時候,老丁在英國,田先生在日本,都沒見過。”

    “祖阿夫旅?”張勇說道,“我想起來了——包大頭巾,穿燈籠褲——是吧?”

    “是,”施羅德說道,“其實,美軍以法軍為師,‘祖阿夫旅’之設置,就是學法軍的,不過,說句實話,學的不到家——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頓一頓,“美軍的‘祖阿夫’,訓練、戰法,同其他步兵,沒有什麼差別,不過就是軍服不同罷了;法軍的‘祖阿夫’,訓練、戰法,同普通步兵,卻是有質的差別的。”

    “怎麼個差異法兒?”張勇說道,“老施,說一說!”

    “一八三零年前後,”施羅德說道,“法國開始攻略阿爾及利亞,初初的時候,頗不順手——在平原,善騎的貝都因人常常從行進中的法軍縱隊的側後方發動攻擊;在山區,法軍則屢屢被長於翻山越嶺的卡拜爾人偷襲。敵人呼嘯來去,而法軍要保持隊形,轉動不便,應對不靈,很吃了些苦頭。”

    “不過,法國人由此發現,貝都因人實為世界上最好的輕騎兵之一,卡拜爾人則是世界上最好的獵步兵,於是,想出一招‘以夷制夷’——招募當地土著加入法軍,拿阿拉伯人去打阿拉伯人。”

    “這就是‘祖阿夫’部隊之來源了。”

    “‘祖阿夫’部隊由法籍、阿籍士兵混編,阿籍為主,軍官則是清一色的法籍。”

    “成軍後的七、八年內,‘祖阿夫’確實發揮了預期中的作用,法國藉此扭轉了被動的局面,迅速在阿爾及利亞擴張開來。”

    “可是,一八三九年,阿布德-艾爾-喀德舉旗放炮,阿拉伯士兵為阿布德的‘聖戰’所蠱惑,大量叛逃到叛軍一方,結果,每一個‘祖阿夫營’,除了兩個純粹由法籍士兵組成的連以外,其餘的連,都只剩下十來個阿籍骨幹和同樣數量的法籍士兵了。”

    “於是,缺額只好由法國人來補充了。”

    “自此以後,‘祖阿夫’便成了基本由法籍士兵組成的部隊,阿籍士兵的比例,可以忽略不計了。”

    “不過,士兵的組成雖然有了重大的變化,但是,那種濃厚的土著色彩,卻是揮之不去,最重要的是,訓練、戰法,新、舊祖阿夫,一脈相承——都是輕隊形,重機動,重散兵作戰乃至單兵作戰。”

    “當然,這也是因為祖阿夫部隊常駐北非,對付的,都是相似戰法的敵人。”

    “還有,祖阿夫部隊新兵的比例很低,其大部分的成員,都是在代役者中招募、選拔出來的,大都是終身的職業兵,戰鬥經驗豐富,戰鬥技能熟練。”

    張勇:“代役者?”

    施羅德:“法國定規,每個應服兵役的人,都可繳付一定數量的‘代役金’,以為免服兵役的代價,‘代役金’撥入‘軍隊補貼’特別基金,由政府拿這個錢僱人‘代役’。”

    “就是說——有錢人就不必服兵役嘍?”

    “是的。”

    靠,還有這樣玩兒的?

    不過,想一想,也不算啥啦,俺們的官兒,都可以拿錢來“捐”,人家僱人代服兵役,又算得了啥涅?

    “這是祖阿夫營,”施羅德繼續說道,“再來看看土爾科營。”

    “法國人對阿爾及利亞土著的戰鬥力唸唸不忘,阿布德-艾爾-喀德的叛亂敉平之後,一八四一年開始,又開始重新嘗試招募阿爾及利亞人加入法軍。”

    “初初的時候,應募者寥寥,法國人還以為土著們不能忘情於‘聖戰’,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原因呢,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薪水太低了。”

    “大幅提高軍餉之後,應募者立即暴增,很快,組成了三個團、九個營——這就是土爾科營了。”

    “法國人吸取阿布德-艾爾-喀德叛亂的教訓,雖然還是‘以夷制夷’,不過,不再一味的拿阿拉伯人去打阿拉伯人,而是拿阿拉伯人去打其他國家的人——於是,克里木戰爭、墨西哥戰爭、意大利戰爭,土爾科營頻頻露臉。”

    “對了,升龍戰役的那個阿爾及利亞連,其實就是一支土爾科兵。”

    不止一個人,輕輕的“哦”了一聲。

    “嗯,”華爾沉吟說道,“這批土爾科兵,表現還是不壞的——升龍城南門的伏擊戰,情形很特殊,技戰術方面,沒給阿爾及利亞人多少發揮的餘地,好壞看不大出來;不過,其戰鬥意志,還是很頑強的——阿爾及利亞人是最後一批投降的。”

    頓一頓,“這上面,阿爾及利亞人不比法國人差。”

    施羅德點了點頭,“祖阿夫營、土爾科營,訓練、戰法,基本是一樣的,只不過前者由法籍士兵組成,後者由阿籍士兵組成,當然,就技戰術水準而言,祖阿夫營還是略勝土爾科營一籌的——到底都是法籍士兵。”

    “接下來——獵兵營。”

    “某種意義上,‘獵兵營’是基幹步兵營的‘輕騎步兵連’的‘升級版’——哦,絕不僅僅是人數的‘升級’,訓練、戰法,更大幅‘升級’;同時,獵兵之訓練、戰法,又汲取了祖阿夫、土爾科最有價值的那一部分——即散兵作戰部分。”

    說到這兒,施羅德的語氣變得很鄭重,“因此,獵兵營的戰力,不但遠在普通的基幹步兵營之上,較之祖阿夫營,亦更勝一籌,我個人認為,這個‘遠東第一軍’裡頭,我們最應予以重視的一支部隊,就是這個‘獵兵營’。”

    “哦?”張勇說道,“怎麼個……‘升級’法兒啊?”

    “首先是選材就非常嚴格,”施羅德說道,“能入獵兵營者,都符合這樣幾個要求:體格健壯、肩膀寬闊、敏捷靈活,身高五英呎四英吋到五英呎八英吋,這撥人,大都是獵戶和牧人子弟,多來自於山區,打小就身強體壯,慣於翻山越嶺。”

    張勇心算了一下,“五英呎四英吋到五英呎八英吋……大約是一米六二到一米七二的樣子?這對於歐洲人來說,不算太高嘛!”

    “是,如果太高了,‘敏捷靈活’就談不上了。”

    “還真跟‘輕騎步兵’挺像的——怪不得是什麼‘升級版’呢!”

    “其次是訓練——”施羅德說道,“別的不說,單就走、跑一項,獵兵就遠在普通基幹步兵團士兵之上了。”

    “法軍操典規定,每步二十五英吋——不論慢步、快步、衝鋒步,步幅皆同;其中,慢步每分鐘七十六步,快步每分鐘一百步,衝鋒步每分鐘一百三十步。”

    “實話實說,這個步幅,實在是小了點兒,步速呢,也實在是慢了點兒;慢步、快步、衝鋒步,三者步幅皆同,尤其膠柱鼓瑟。”

    “橫向比較,法軍的慢,就更加明顯了。”

    “在戰場上,一個法國營,二十五英吋一步,快步每分鐘一百步,前進二百零八英呎;英國營、普魯士營,卻能在同樣的時間內,快步前進二百七十英呎,比法國營多出百分之三十——人家一步三十英吋,一分鐘一百零八步。”

    說明一下,一英呎是十二英吋。

    “如果是衝鋒步,差別就更明顯了——法國兵每分鐘只能前進二百七十一英呎,剛剛好相當於英國兵、普魯士兵快步的水平;而英、普的衝鋒步,是每步三十六英吋、每分鐘一百五十步,即一分鐘前進四百五十英呎,足足比法國兵多出了百分之六十。”

    “步幅限於身高,沒有法子——法國地處南歐,平均身高,要低於英國和普魯士——可是,無論如何,衝鋒步——即跑步的步幅,應該大於慢步、快步啊?”

    “還有,步速如此之慢,也是叫人難以容忍!”

    “這也是普魯士的卡爾親王何以痛詆法國軍事訓練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當然,不管法國還是英國、普魯士,‘衝鋒步’這樣東西,都是‘排隊槍斃’的玩意兒,這一套,咱們已經不玩兒了。”

    “排隊槍斃”四字,出於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之人之口,自然違和,不過,這個說法,是輔政王對線列作戰方式的“形象化訓示”,在軒軍內部,早就流行開來了,輔以施參謀長“玩意兒”、“玩兒”等生硬的兒化音,頗具一種莫名的喜感。

    “不過,法國人也不是一味顢頇到底的,基幹步兵團的操典沒改——其實法軍也有法軍的苦衷,這個遲一些我再說——獵兵營的操典,可是大幅改過了,而其切入點,正是這個步幅、步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4
第二六六章 真正的練兵場,戰場;真正的軍校……越南

    “獵兵操典規定,”施羅德說道,“慢步,步幅、步速不變;快步,步幅不變,步速由每分鐘一百步增加到每分鐘一百一十步;衝鋒步,步幅由二十五英吋增加到三十三英吋,步速由每分鐘一百三十步增加到一百六十五步——這樣,跑步的時候,每分鐘前進四百五十三英呎,就趕上了英國、普魯士的水準。”

    再弱弱的提醒一次:一英呎為十二英吋。

    “獵兵是精兵,趕上的只是英國、普魯士普通士兵的水準,‘精兵’二字,似乎有點兒名不副實,不過,考慮到獵兵的身高以及法國人的平均身高,這個速度,算不錯的啦。”

    “另外,特別規定,在展開、排成方隊或其他需要迅速行動的情況下,步速應增加到每分鐘一百八十步,這樣,跑步的時候,獵兵就可以每分鐘前進四百九十五英呎,較之英國兵、普魯士兵,多了四十五英呎——剛剛好多了百分之十,總算實實在在有了‘精兵’的樣子了。”

    “而獵兵最突出的特點或者說最大的優勢,還不是運動迅速,而是他們能長時間的保持這種高速度的運動——這一點,普通士兵,包括其他歐洲國家的普通士兵——英國的也好,普魯士的也好,都是做不到的。”

    “所謂‘長時間的高速度的運動’,標準:攜帶槍支和全副行軍裝具——背囊、子彈盒重量與戰鬥情況下相同——一個小時之內,至少要跑完五英里。”

    不止一個聽眾,神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張勇:“平地還是野外?”

    施羅德:“野外,而且,包括跨越柵欄和溝渠的項目。”

    張勇輕輕驚嘆了一聲,“他娘的!……”

    五英里就是八公里,武裝越野,一個小時跑八公里——且為最低標準,這個水準,較之軒軍,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施羅德笑一笑,“我提醒各位,獵兵是‘精兵’,而且,出身多為山地、林地的牧民、獵戶子弟,打小就是長途奔跑慣了的——大多數的普通的法國士兵,可遠遠達不到這個水準。”

    頓一頓,“法國陸軍步兵,攏共三十八萬餘人,其中,獵兵不過兩萬六千人,佔步兵總總人數不過百分之六、七;而且,也不見得都那麼‘精銳’——”

    “最早組建的幾個獵兵營,確實是一等一的精銳——包括派到越南來的這個;這幾個獵兵營,被派到北非實戰之後,陸軍部覺得效果大好,就想推而廣之,可是,哪兒來的那麼多百分百符合要求的兵源呢?因此,後來組建的獵兵營,多多少少是摻了些水分的,兵源也不止於山區、林區的牧民、獵戶子弟了。”

    “其實,若單比武裝越野一項,以平均水準而言,軒軍是遠遠超過了法軍的——武裝越野,一個小時跑八公里,咱們的兵,大部分都可以做到!”

    再一頓,“如果是特種合成營,那就更不在話下了!——小菜一碟嘛!”

    “對啊!”張勇說道,“如果要比,應該跟特種合成營比!”

    頓一頓,皺了皺眉,“也不對——哪兒來的兩萬六千人的特種合成營啊!”

    “反正,”田永敏說道,“就來了這麼一個‘獵兵營’,咱們就當他是法國人的‘特種合成營’好了!”

    眾人皆默喻其意,張勇點頭,“不錯,不錯!就當他是法國人的‘特種合成營’好了——咱們好好兒的招呼他!”

    施羅德微微一笑,“對,好好兒的招呼他!”

    頓一頓,“咱們再來看看獵兵的另一大特點——以連為單位的散兵線戰術。”

    “前進之時,以四人一組,每組展開成一橫線,士兵相互間隔五步,各組相互間隔最少五步、最多四十步,如此一來,就構成了每五步一人的一線長長的不甚齊整的橫隊,是為散兵線。”

    “散兵線之後是軍士,位於本班後面十步之處。”

    “軍士之後是軍官,每個軍官有四名士兵和一名司號兵跟隨,位於散兵線後面二十至三十步之處。”

    “如果展開的只是連的一部分兵力,那麼,剩下的那一部分,就作為支援部隊,連長的位置,就在散兵線和支援部隊之間。”

    “利用地形隱蔽自己,是散兵線戰術的主要要求,隊形的齊整和間隔的保持都服從於這一要求——就是說,可以根據地形進行適當的變化。”

    “整個散兵線以軍號指揮,信號共分二十二種。”

    “此外,每一個獵兵營及其所屬的每一個連隊,都有自己的專屬的識別信號,識別信號‘前綴’於指揮信號,這樣,士兵就不會把兄弟部隊的命令當成是給自己的命令了。”

    “軍官有一個哨子,不過,只在特殊情況下使用;哨子可發出五種信號,分別是‘注意’、‘前進’、‘立定’、‘後退’和‘集合’。”

    “如果在行進的過程中受到攻擊,視攻擊力度之強弱,按號聲指示,散兵依次以下述方式集合——四人一組集合;以班或半連為單位集合成不規則的密集隊形;同後方的支援部隊集合在一起,全連合一;最後,全營集合在一起。”

    “這些不同的集合方式,看上去有些叫人眼花繚亂,不過,只要反覆練習,任何一個智力、反應正常的士兵,都能熟練掌握,並不會造成什麼混亂。”

    “獵兵的散兵戰術,較之普通基幹步兵,已有了質的變化,不過,比起咱們的‘三三制’,還是不免失之呆滯——尤其是在進攻方面,可是,決不能因此小覷了!”

    “事實上,以上種種,只是一個基本的‘操典訓練’,真正到了戰場上,實際的執行,要靈活的多,這一層,如前所述,在相當程度上,獵兵汲取了祖阿夫兵最有價值的那一部分——散兵和單兵戰術。”

    “獵兵部隊和祖阿夫部隊有一句共同的格言:‘真正的練兵場是戰場,真正的軍校是阿爾及利亞。”

    “阿爾及利亞——地形起伏不平,敵人又是法國人眼中的世上最勇敢、最頑強、最細心的散兵卡拜爾人。”

    “過去——亦包括現在的大部分的歐洲軍隊,對散兵戰術的認識,基本是這樣的:所謂散兵線,是部隊以一種不規則的橫向展開的隊形前進,在有良好掩蔽物的地方,可以適當集中;通過開闊地時,則分散開來。”

    “散兵線原則上正面接敵,翼側——偶爾開兩槍——只是為了警戒。”

    “可以看出,大部分歐洲軍隊的散兵戰術,並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戰術’,尤其算不得一種進攻戰術,本質上,是一種行軍的方式——一種在向敵人的陣地推進的過程中,儘量減少己方傷亡的方式。”

    “即便獵兵營的散兵線戰術,某種意義上,也只是一個更高版本的‘行軍的方式’。”

    “不過,祖阿夫兵就不是這樣了。”

    “在祖阿夫兵看來,所謂散兵戰術,就是在一個總的目標之下,以小組為單位進行的獨立的行動;有利條件一出現即加以利用;突然接近敵人並攻擊他們;不必集中成更大的單位去解決較小規模的戰鬥。”

    “祖阿夫兵認為,突然襲擊和伏擊就是散兵戰術的實質。”

    “他們利用掩蔽物,並不僅僅是為了射擊的時候自我防護,而主要是為了在掩蔽物的掩蔽下,悄悄運動到敵人陣地前,突然發難。”

    “祖阿夫更樂意接近和攻擊敵人的兩翼,分割敵人的一部分兵力,一小塊、一小塊的吃掉。”

    “他們很喜歡設伏,如果敵人過急地追逐假裝退卻的祖阿夫兵,就會中伏。”

    聽眾們相互以目了:這跟咱們的“三三制”……就很有些相像了!

    “還有,”施羅德繼續說道,“這個祖阿夫兵,大約是法軍裡頭最不愛遵守條例的一群兵了——”

    “我舉個例子,所有軍隊——包括咱們,都有類似的一條規則,擔任警戒,特別是擔任夜間警戒的哨兵,不應當坐下,更不應當躺下,只要一發現敵人,就要鳴槍示警,對吧?”

    “對。””

    施羅德取過一張紙來,說道:“這是一份叫做《兩大陸評論》的法國雜誌刊載的一篇文章,時間是一八五五年三月十五日,作者是奧馬爾公爵,我給王爺和各位同僚念一下——”

    “‘夜間,即使在那邊的小山頂上監視前面地形的單個的祖阿夫兵,也都隱蔽起來。你看不見步哨,但是等到軍官過來查崗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他在和祖阿夫兵談話,這個祖阿夫兵俯臥在山頂後面,注視著一切。你看到那邊有一叢灌木。但是如果你再仔細觀察,發現那裡隱藏著幾個祖阿夫兵,那是絲毫不會使我感到驚奇的;當一個貝都因人鑽進這些樹叢想觀察一下兵營裡面的動靜的時候,這些祖阿夫兵不開槍,而是不聲不響地用刺刀把他殺死,免得暴露設伏地點’。”

    “奧馬爾公爵感慨:‘換一個基幹步兵團的普通士兵,晚上趴在樹叢中不動,別說殺掉敵人的偵察兵了,恐怕難保不會呼呼大睡吧?’”

    唸到這兒,施羅德抬起頭來,放下紙張,“唸完了——各位以為何如?”

    “娘的!”張勇大皺眉頭,“祖阿夫的花樣,不但跟咱們的‘三三制’挺像的,而且,照這個奧馬爾說的,簡直有點兒……特種合成營的樣子了!”

    施羅德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不過,我要強調一下,祖阿夫的戰術,不見於法軍的任何操典,執行的到不到位,甚至,執行還是不執行,都完全依賴於祖阿夫兵個人的經驗、習慣、能力——”

    頓一頓,“咱們的‘三三制’,可是明載之於操典,每一個軒軍士兵,都必須執行,也都有執行的能力的。”

    再一頓,“特種合成營亦然——其操典雖不公之於眾,可是,都是黑紙白字,一舉一動,都有章可循的。”

    聽眾們微微頷首。

    “倒也是——”張勇說道,“不過,無論如何,還是不能小覷了!嗯,老施你的意思是說,祖阿夫的這一套,獵兵都學了過去?”

    “也不能說都學了過去,”施羅德說道,“譬如,不設明哨這一條,獵兵是一定不能學的;不過,散兵那一套,應該學的七七八八了。”

    頓一頓,“不過,祖阿夫兵不受條例約束,固然能起到出奇制勝之效,可是,也難免失之散漫輕率,這種戰法,順風仗好打,逆風仗就不好打了,而且,也不適於打攻堅戰。”

    “獵兵則不然,雖然學了祖阿夫的戰術,卻是很講究紀律的,算是揚祖阿夫之長,避祖阿夫之短,因此,我以為,獵兵的戰力,較之祖阿夫,其實略勝一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4
第二六七章 跑!跑!跑!

    “這個‘外籍軍團營’,”張勇問道,“又是個什麼來頭?‘外籍軍團’……名字古裡古怪的!”

    “一八三零年七月,”施羅德說道,“法國爆發‘七月革命’,再一次改朝換代,波旁家族的查理十世下台,奧爾良家族的路易?菲力浦做了法國國王,曰‘七月王朝’,彼時,法軍之中,忠於‘勝朝’者,不在少數,新國王放心不下,於是下旨,在法軍序列中成立一支正規編制的常備外籍軍團——都在國外招募,都用外國人。”

    “哦,是這麼回事兒——嗯,外國人同波旁氏沒有什麼瓜葛,放心的下。”

    施羅德點了點頭,“對了!”

    頓一頓,“一八三一年,外籍軍團正式成立,為防止受到國內敵對派系的滲透,司令部也擱在國外——設在了阿爾及利亞。”

    “這一來,十足十的‘外籍’了呀。”

    “是。”施羅德說道,“在法軍序列中,外籍軍團同獵兵、祖阿夫兵、土爾科兵一樣,也一向被視作‘精銳’的,除了阿爾及利亞之外,於克里米亞、意大利、墨西哥,都有所施展,戰績也是很不錯的。”

    “既如此……之前,咋沒怎麼聽說過呢?”

    “是這樣——”施羅德說道,“墨西哥戰爭之後,不曉得什麼原因,外籍軍團被解散了,編制也撤銷了,前不久,才重新恢復——”

    頓一頓,“說話實話,在‘混合步兵團’裡頭看到‘外籍軍團營’,我也是頗為意外的——這一回,大約是外籍軍團重建後第一次正經出海外的任務吧!”

    “原來如此。”張勇“嘿嘿”一笑,“一個‘混合步兵團’,把獵兵、祖阿夫兵、土爾科兵、外籍軍團,都攏了進來——精銳盡出啊!看來,這位法國皇帝陛下,還是很看得起咱們的嘛!”

    “嘿嘿!”“呵呵!”

    不止一位與會者,發出了會意的笑聲。

    “我有些奇怪了——”伊克桑說道,“法軍的精銳,怎麼大都是外國人呢?”

    頓一頓,“你們看啊,外籍軍團自然是外國人,土爾科兵也是外國人,祖阿夫兵嘛,初初的時候,也是外國人——現在雖然是法國人了,不過,到底是打外國人那兒過來的,軍服還是大頭巾、燈籠褲——”

    再一頓,“也就一個獵兵,正正經經,一水兒的法國人——怎麼回事兒呢?”

    張勇:“難道——法國人自個兒,不大中用了?”

    施羅德微微搖頭,“也不能說法國人不中用了——”

    頓一頓,“我想,原因也不複雜。”

    “祖阿夫、土爾科以及外籍軍團,人數都不算太多,都是挑過的,不是報了名就有糧吃的。”

    “土爾科和外籍軍團,本質上都是僱傭軍,只不過,土爾科雇的是阿拉伯人,外籍軍團雇的是歐洲人。”

    “祖阿夫呢,早期——以阿拉伯人為主的時候,自然也算僱傭軍;現在呢,算一半的僱傭軍把——祖阿夫的許多兵,都是‘代役者’。”

    “總之,這幾支兵,薪水都很不低,這個,法國人也不笨,一分錢一分貨,因此,這幾支部隊裡頭,幾乎沒有濫竽充數的,不然,這個錢就花的冤枉了。”

    “嗯,”伊克桑點了點頭,“就是說,‘選材’選的好。”

    “對,”施羅德說道,“先有‘精材’,後有‘精兵’。”

    頓一頓,“不過,普通的基幹步兵就不同了,大部分都是服兵役的義務兵,到了年齡,就拉來當兵吃糧,談不上什麼‘選材’,其平均水準,自然就不能和幾支‘精銳’相提並論了。”

    “這是一方面原因,”田永敏說道,“另一方面,我看,法國人的訓練,也確實是有些問題,也怪不得卡爾親王看不上眼——”

    張勇:“哦?”

    “若說‘精材’什麼的,”田永敏說道,“咱們十萬軒軍,哪裡能個個都是‘精材’?大部分,不過都是普通農家子弟,可是,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別的不說,單說這個‘武裝越野’,咱們的大多數的士兵,就達到了法國人的‘精兵’的水準——”

    頓一頓,“至於咱們的‘精兵’,那就更加不必說了!”

    “哎……田先生說的對啊!”

    頓一頓,張勇轉向施羅德,“老施,照你說的,其實,法國人也曉得他的兵走的慢、跑的慢,也覺得,應該走快些、跑快些——不然,也不用去練什麼獵兵了!可是,為什麼他們只想著另行練一支‘精兵’出來,而不想著,改革操典,叫他的全軍上下,都走快些、跑快些呢?”

    “老張,”施羅德說道,“你這個問題,我也是想過的——很有意思!原因呢,我歸納了一下,大約有這麼幾點——”

    “第一,法軍內部流行這樣一種理論:部隊移動的速度不是由最快的士兵決定的,而是由最慢的士兵決定的,所以,步幅、步速,都不宜定的太高,這個,嘿嘿,很有點兒像王爺說的‘木桶理論’——”

    “這個說法——我是說法國人的說法,不是王爺的‘木桶理論’——聽上去似乎有些道理,可是,法國人做的,不是想法子提高‘最慢的士兵’的速度,而是降低‘最快的士兵’的速度,叫全軍的速度,去遷就‘最慢的士兵’的速度——因此,操典上的步幅、步速,都以‘最慢的士兵’的速度為參照,而不是以‘最快的士兵’的速度為參照。”

    “第二,法國人另有一個根深蒂固的看法,總覺得有些事情,某的人天生做的來,有的人天生做不來;有些事情,只有歐洲人才做的來,亞洲、非洲的人,就做不來;有的事情,就算是歐洲人,也得分個三六九等——”

    “譬如,‘長時間、高速度的運動’,就是這樣子的事情——如果一個人天生不適合長距離奔跑,不論如何訓練,都是於事無補的——”

    “獵兵營的新兵訓練,很能說明法國人的這種‘執念’。”

    “新兵入營,最主要的訓練內容,就是跑步。初初的時候,先用每分鐘一百六十五到一百八十的步速原地踏步,一邊兒踏步,一邊兒呼喊‘一!二!’或者‘左!右!’——同咱們不大一樣,法國人喊這些口號,主要目的,是為了調節肺的活動,防止發生肺炎。”

    “然後,士兵就要用同樣的步速前進,而且距離逐漸增大,直到他們能夠在二十七分鐘內跑完一法裡格——差不多四公里——這是成為一名合格獵兵的第一關。”

    “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軍士認為某些新兵的腿或肺太弱,經受不住這樣的練習,就會把他們送回基幹步兵部隊——有相當數量的新兵,就是這樣被從獵兵營淘汰出去的。”

    “事實上,根據我們的經驗,二十七分鐘內跑四公里,只要勤加習練,假以時日,絕大多數身體健康的成年男性,都是做得到的,這一關,咱們的兵,沒有幾個是過不了的——當然,過關之前,大多數人,都會有一個比較辛苦、比較煎熬的過程。”

    “獵兵既為精兵,較之於咱們的普通的士兵,選材的標準,應該只高不低,為什麼反過不了這一關?沒有道理嘛!”

    “說到底,是怯於這個‘比較辛苦、比較煎熬’的過程——或者說,是當官的不相信當兵的可以熬過這個過程。”

    “在這個問題上,法軍主管訓練的軍官,是做過實驗的——他們攜帶全副行軍裝具,跟一個武裝越野訓練的獵兵營一同前進,一個小時之後,幾個軍官,就也再也跟不動了,獵兵營則繼續前進,速度絲毫沒有減慢。”

    “於是,這幾個軍官做出了同樣的判斷——‘長時間、高速度的運動’,只有少數具有天賦的人才做得來,普通人,是做不來的。”

    說到這兒,施羅德看向關卓凡,“兩相比較,王爺的高瞻遠矚,就不能不令人……高山仰止了!”

    初初的時候,對於關卓凡制定的訓練標準、訓練量,軒軍內部的許多人——包括在座的——都是不理解的,都覺得,標準定的太高、量定的太大了,大部分的兵,恐怕是承受不了的。

    關卓凡的回應很簡單:訓練標準只能提高,不能降低;訓練量只能增大,不能減少!至於“受不了”的,好辦,批准離隊,不算逃兵!

    當然,退伍兵的一切優待,就統統沒有了;再次申請入伍,也絕不批准了。

    結果,一年又一年,迄今為止,竟然沒出過一例因為“受不了”而“申請離隊”的——留意,是一例都沒有。

    原因也很簡單,軒軍的軍餉,兩倍於勇營、三倍於綠營——還是加餉後的綠營,離開軒軍,去哪兒尋這樣的一份好差事?

    而且,軒軍的好處,遠不止於此。

    別的不說,就說伙食吧:白米飯、大饅頭,頓頓管夠,天天有雞蛋,兩天一魚,三天一肉——這樣的伙食,就是鄉下的尋常土財主,都比不了!

    衣裝、被縟也完全是官裡的,夏天也罷了,到了冬天,毛、棉、呢齊備,暖洋洋的,鄉下的尋常土財主,還是比不了!——他們有“毛衣”嗎?見過“呢子大衣”嗎?

    因此,軒軍的士兵,私下底都有一個共識,就算在軒軍這兒練吐血了、甚至練殘了,也比回到鄉下吃不飽、穿不暖強!強十倍!

    真練殘了,軒軍還會管你一輩子呢!

    事實上,也真有不少練吐血的。

    甚至,還有在訓練的時候暴斃的——當然,這就是極少數的了。

    時過境遷,對於王爺當初的排除眾議,一力堅持,軒軍諸將,確實是沒有人不衷心佩服的;而在強敵壓境的情況下,個個士氣高昂,堅信我們一定能打贏這一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曉得自己的事情,底氣充盈——

    我歷經淬煉,脫胎換骨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4
第二六八章 競奔逐,龍騎驃姚,獵天南

    關卓凡微微一笑,“四個原因,還有兩個,筠堂,你繼續往下說吧!”

    施羅德雖尚未入籍,卻如華爾一般,替自己取了一個中國的字號——“筠堂”。

    “是!”

    頓一頓,施羅德說道,“第三,法軍內部,另有一種奇怪的觀點,亦是根深蒂固——迅速的奔跑、準確的瞄準,是互不相容的,亦只有少數‘具有天賦者’,方可二者得兼。”

    “這是什麼道理?”張勇奇道,“哪個也沒有要求士兵在跑動的同時進行射擊啊?——哪個射擊的時候,不是先定住了身子,才瞄準、扣扳機的呢?”

    “這個觀點,”施羅德說道,“其來何自,我就不好說了——”

    微微一頓,“大約是因為,法國人認為,奔跑之後,氣喘吁吁,手抖腳顫,難以瞄準吧!”

    “這大約也是那幾個主官訓練的軍官的‘切身感受’吧?哈哈!”

    施羅德也是一笑,“也許吧!”

    頓一頓,“第四,法國人到底還沒有因為走得慢、跑得慢吃過什麼大的苦頭——”

    “‘排隊槍斃’時代,由於作戰方式的侷限,軍隊移動速度快慢,並不算一個特別突出的問題——盡有雖後到達預設戰場,但依舊能夠憑藉隊形的嚴整、射擊的準確,擊潰先到達預設達戰場的敵人的例子。”

    “還有,步、炮協同,也是一個問題——炮車的速度,各國都一樣,誰也不比誰更快些;而步兵的速度,往往快於炮兵,可是,拋掉炮兵,步兵先行到達戰場,有時候,不見其利,反受其害——沒有炮兵的支持,火力不足,步兵要承受更大的傷亡;如果己方沒有炮兵,遞方卻有炮兵,這個仗,就基本上沒法兒打了。”

    “這個嘛……”張勇點頭,“倒還有點兒道理。”

    “事實上,”施羅德說道,“法國人也不是沒有想過,‘在力所能及的情形下,將獵兵的有益經驗,推廣到全軍’的問題——這個話,是魯爾梅爾將軍說的,他曾經專門就軍隊的移動速度、相關訓練制度改革問題,上書拿破崙三世。”

    說到這兒,施羅德取過另一張紙,“嗯,他是這麼說的——”

    頓一頓,“‘這種訓練制度的巨大優越性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你的步兵能夠比現在運動得更快,這在戰爭中的許多場合可能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例如在先敵佔領重要陣地時,在迅速到達制高點時,在支援遭受敵人優勢兵力攻擊的部隊時,以及在派小股部隊在敵人完全料想不到的方向上發動突然襲擊時,都是如此。’”

    “另外,‘跑步本身能夠激發兵士高昂的士氣;一個營以快步衝鋒時可能表現出猶豫不決,但是,同一個能夠不氣喘地跑到目的地的營,如果跑步衝鋒,那末在大多數場合下都將大膽無畏地前進,以較小的損失到達目的地,並一定能給停止在原地的敵人以更大的精神震撼。’云云。”

    “拿破崙三世也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他的建議,雖然,關於步幅、步速的規定並沒有改變,但卻在全軍範圍內加強了跑步的訓練——當然,強度比不得獵兵,思路也依然是,嗯,‘由於基幹部隊兵士的體力和身材不同,因此就要以較弱和較矮的兵士的能力作為整個部隊訓練時的依據’。”

    “不過,效果多少也還是有的——士兵有時能跑一英里或將近一英里,特別是能夠以跑步變換隊形,能夠跑步衝鋒六百到八百碼。”

    “也多少收到了些回報——一八五八年,法國聯手意大利對奧地利開戰,在帕勒斯特羅戰役、馬真塔戰役和索爾費裡諾戰役中,法軍都能夠在幾分鐘之內,跑步通過奧地利步槍威脅最大的那段距離,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己方的傷亡,上述戰役的勝利,法軍的‘跑步’,多少是發揮了一定的作用的。”

    “前年的普奧戰爭,”張勇說道,“奧利地還在用前膛槍,一八五八年——就更不必說了,是吧?”

    “是的。”

    “嘿嘿,”張勇微微冷笑,“不曉得面對後膛槍、連珠槍和機關槍,法國人的‘跑步’,還夠不夠用呢?”

    施羅德笑一笑,“法國人的‘跑’,跑是跑起來了,可就像王爺說的,生怕‘步子太大扯著蛋’,總有些扭扭捏捏的……”“

    張勇放聲大笑,笑了兩聲,覷了眼關卓凡,打住了。

    “話說回來,”施羅德說道,“其實,法軍還是很重視體育鍛鍊的——”

    頓一頓,“軍事訓練之外,每個法軍士兵都要學習和完成規定的體育課程,每個法軍駐地,都有必要的體育設備,包括:設備齊全的、進行‘普通體育練習’的操場,以及可進行‘特殊體育練習’的擊劍房、舞蹈房。”

    “舞蹈房?”

    “是的,士兵在擊劍房學習使用輕劍和闊劍,在舞蹈房則學習舞蹈和拳術。”

    “拳術也就罷了,這個舞蹈——”

    “法國人認為,舞蹈和體操一樣,能增進兵士的體力和敏捷,使他們產生更大的自信心,對其擔任警戒和進行散兵戰會有很大的好處,因為在這兩種場合他或多或少都不得不指靠個人的力量。”

    “呃……”

    “還有,法國人認為——嗯,我再引述一段法軍的內部報告——‘擊劍房和舞蹈室決不是履行枯燥的職責的地方,相反,這是一個吸引人的所在,它可以使兵士甚至在閒暇時間內還留在兵營裡面;兵士到那裡去是為了娛樂;如果說一個士兵在隊列中不過是一架機器,那末在這裡當他手握長劍來和同伴比賽個人技巧的時候,他就是個無拘無束的人了。’”

    幾個將領,相互看了看,心想,這一層,同咱們也是異曲同工——咱們雖然沒有設專門的體育課程,也沒有什麼“擊劍房”、“舞蹈房”,可是,體育設施並不少,特別是球類運動,豐富多彩,其中,橄欖球和足球,那簡直是“全兵皆球”啊!

    “平心而論,”施羅德說道,“軒軍問世之前,在耐力訓練、體育鍛鍊方面,較之中國軍隊,法國軍隊是要強上許多的,可是,軒軍橫空出世之後,法國人的玩意兒,就不夠瞧了!”

    說到這兒,施羅德抬起手,虛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說一千、道一萬,還是這裡頭有點兒毛病——不吃個天大的虧,醒悟不過來!”

    聽眾們都微微頷首。

    “步兵的軍情暫時這麼多,”施羅德說道,“咱們再來看一看騎兵和炮兵。”

    頓一頓,“說實話,當看到‘遠東第一軍’的編制裡,有一個‘混合騎兵團’,我是很意外的——越南的地形,並不適合騎兵馳騁,法國人居然運過來整整一個騎兵團?”

    “或許——”張勇“嘿嘿”一笑,“人家打算留著這個‘混合騎兵團’到中國來用呢?”

    說著,搓了搓手,“不管怎麼說——我老張喜歡——來的好!”

    同僚們都付以會意的微笑。

    張副軍團長以馬隊起家,現在還兼著騎兵師的師長,對於法國人的騎兵,自然“見獵心喜”。

    “騎兵團一般不設營一級建制,”施羅德說道,“這個‘混合騎兵團’亦然;不過,普通的騎兵團一般六個連,這個‘混合騎兵團’卻是八個連,多了兩個連,共計有三個龍騎兵連,三個驃騎兵連,一個非洲獵騎兵連,一個斯帕吉連。”

    “龍騎兵是基幹騎兵,也是騎馬步兵,每個連一百九十人;驃騎兵、非洲獵騎兵、斯帕吉騎兵,則是比較純粹的騎兵,算是騎兵中的精銳,每個連二百人。”

    “我要強調的是,法國是個相對缺馬的國家,軍用、民用,都必須從國外大量輸入馬匹,平時,騎兵團都是不滿編的——一般來說,一個團只有四個連,而且,平均下來,每個連裝備齊全的,僅有一百二十人。”

    “所以,每逢戰事,軍隊動員,都必須召集大批歸休兵回隊,並另行為他們安排馬匹——這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這是我看到‘混合騎兵團’頗感詫異的原因之一——法國人非但將一整個滿編的騎兵團運了過來,還較普通騎兵團,多出了兩個連。”

    張勇“呵呵”:“挺好!——看得起咱們嘛!”

    施羅德“嘿嘿”:“還有一件比較有趣的事情,這幾支騎兵,同前頭的幾支步兵,其實基本上是可以對應上的——”

    “龍騎兵可以對應基幹步兵。”

    “驃騎兵可以對應基幹步兵中的‘輕騎步兵’或者獵步兵。”

    “非洲獵騎兵隸屬北非編制,是法國人或法國移民組成的騎兵部隊,可以對應祖阿夫兵。”

    “斯帕吉同奧斯曼的西帕希是同一個詞,這支騎兵主要由來自奧斯曼的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組成——都是***,可以對應土爾科兵。”

    “喲,”張勇用誇張的語調說道,“還真是挺有趣的!”

    “再來看炮兵——”施羅德說道,“這個‘合成炮兵團’,亦不設營一級編制,一共十二個連,五個基**兵連,三個步炮連,三個騎炮連,每個連六到八門火炮,另外,再加上一個工役連。”

    頓一頓,“基**兵連是野戰的主力,也可以叫做野戰炮兵連;步炮連主要負責警備和攻城,在野戰中一般作為預備隊;而騎炮連——顧名思義——機動性是最好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5
第二六九章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至此,關於法國遠征軍的陸軍部分——“遠東第一軍”的“軍情”,已全部“通報”完畢了。

    “筠堂,”關卓凡說道,“你手上有沒有整個法國陸軍的編制、數量的情報?”

    “有!”

    說著,施羅德取過第三張紙來,“法國陸軍數量龐大,這方面的情報,分門別類,比較瑣細,我念的慢一些——”

    頓一頓,“步兵——”

    “基幹步兵,三百個營,三百個後備連,一共三十三萬五千人。”

    “獵兵,二十個營,一共兩萬六千人。”

    “非洲部隊——包括祖阿夫、土爾科等,二十一個營,一共兩萬兩千人。”

    “步兵——總計三十八萬三千人。”

    “騎兵——”

    “基幹騎兵,二十個團,包括十二個龍騎兵團、八個槍騎兵團,一共一百二十個連,再加上二十個後備連,攏共兩萬八千四百人。”

    “輕騎兵,二十一個團,包括九個驃騎兵團、十二個獵騎兵團,一共一百二十六個連,再加上二十一個後備連,攏共三萬一千三百人。”

    “非洲騎兵部隊,七個團,包括四個非洲獵騎兵團、三個斯帕吉團,一共四十二個連,加上八個後備連,攏共一萬人左右的樣子。”

    “此外,還有一支重騎兵,即甲冑騎兵,十二個團,包括十個胸甲騎兵團、兩個馬槍兵團,一共七十二個連,再加上十二個後備連,一共一萬六千三百人。”

    “這支重騎兵,通常情形下,主要用作預備隊使用,這一回,倒是沒有派到越南來——越南這個氣候,軍服外頭,若再套上鋼鐵甲冑,那可真是夠瞧的了。”

    “騎兵——總計八萬六千人。”

    “炮兵——”

    “一線炮兵,包括基**兵——即野戰炮兵,七個團;騎炮兵,四個團,加在一起,一共一百三十七個連。”

    “二線炮兵,步炮兵——主要作為警戒、攻城和預備隊使用,五個團,共六十個連。”

    “一、二線加在一起,總計各類火炮一千一百八十二門。”

    “此外,還有一個工役團,十三個連。”

    “炮兵以及其他專業部門,攏在一起,大約七萬人。”

    “以上兵力,合計五十三萬九千人。”

    “此外,還有一支歸屬法皇直接指揮的近衛軍,也是法軍唯一一支常設師一級編制的部隊——”

    “計有一個步兵師——包括兩個擲彈兵團、兩個輕騎步兵團;一個騎兵旅——包括一個胸甲騎兵團、一個吉德團;一個獵兵營;以及六個炮兵連。”

    “另外,法軍的憲兵隊規模龐大,一共兩萬五千人,其中,騎憲兵一萬四千人。”

    “全部攏在一起,法軍陸軍的總兵力,接近六十萬人吧!”

    “哦,對了,這其中不包括外籍軍團——這支部隊正在重建,我這兒,還沒有非常準確的數字。”

    施羅德說完了,張勇第一個豎起大拇指,讚道:“老施,了不起!門兒清!我看,就是法國人自個兒對自個兒的家底兒,都未必比你來的清楚些!”

    頓一頓,“不過——他娘的!還真是家大業大啊!聽的我都有些眼紅了!”

    “家大業大是不假,”施羅德說道,“不過,我要強調的是,這些只是‘編制’——是賬面兒上的,如果真打了起來,我是說,大打,真正‘傾國以赴’的那種,譬如,同普魯士全面開戰。”

    頓一頓,“如是,一時半會兒的,法國人是很難拿出六十萬人來的——就拿的出來,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子都派到前線去,我看,能上去三分之二就不錯了!”

    張勇想了一想,說道,“也是——你方才說了,他的騎兵,一個連滿編兩百人,平日卻只有一百二十人——也就三分之二嘛!”

    施羅德糾正他,“一個騎兵團,滿編六個連,不過,平日不滿編的情況下,只有四個連,如此算來,其實只有……五分之二。”

    “啊……對!對!”

    “無論如何,”關卓凡說道,“參謀部的這份軍情通報,做的還是非常出色的——筠堂,不錯,不錯!”

    “謝王爺褒獎!”

    “記住了,”關卓凡環視諸將,“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眾人齊聲應道,“是!謹奉王爺訓諭!”

    “聽過了整個法軍陸軍的編制,”關卓凡說道,“再來同‘遠東第一軍’做一對比,各位,有沒有什麼想法呢?”

    王爺這個問題,似有深意,會議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田永敏說道,“回王爺,我覺得,這支‘遠東第一軍’,可用四字概括之——‘具體而微’。”

    “具體而微?——嗯,請先生道其詳!”

    “‘遠東第一軍’,”田永敏說道,“非但步、騎、炮皆備,而且,不管派的上大用場,還是派不上大用場,步、騎、炮之各兵種,幾乎囊括無遺——只除了重騎兵這種實在派不上用場的兵種。”

    頓一頓,“而且,非常有趣的一點,各兵種之間,兵力之比例,遠東第一軍較之陸軍之整體,亦大略彷彿。”

    再一頓,“可以說,這支‘遠東第一軍’,基本上就是法國陸軍的一個‘縮小版’了——此所謂‘具體而微’。”

    諸將都快速的轉著念頭,嗯,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兒呢。

    “以先生之見,”關卓凡說道,“法國人的這個‘具體而微’,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在呢?”

    “回王爺,”田永敏說道,“我是這樣看的——”

    頓一頓,“首先,一支部隊,兵種齊備,‘觸目見琳瑯珠玉’,這個,嗯,看上去,才有‘堂堂之陣’的樣子嘛!”

    “所以,我覺得,統兵之人,或許是個喜歡講究排場的,有些好大喜功;又或者,有些過分謹慎,難免求全責備;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好大喜功”、“過分謹慎”,聽起來有些矛盾啊?如何“二者兼而有之”呢?

    “當然,”田永敏說道,“也有可能,主導相關部署的,並不是統兵者本人。”

    “先生的話,”關卓凡微笑說道,“很有意味,嗯,能不能說的再透徹些呢?”

    “回王爺,”田永敏說道,“我有一個感覺,升龍一役,太出乎法國人的意料了——不但敗了,而且敗的如此之徹底,弄得接下來的仗,到底該怎麼打,法國人的心裡頭,就不大有譜兒了!所以,保險起見,能帶上的兵種都帶上,能不落下的就不落下——因為,也不曉得,哪個派的上用場、哪個派不上用場啊?”

    “仔細研究‘遠東第一軍’的軍力結構,可謂面面俱到,但另一方面,各兵種之間,幾無輕重之分——嗯,從他的軍力結構上,我是幾乎看不出他的戰略、戰術的重點,不曉得各位同僚,看的出來、看不出來呢?”

    呃……

    仔細想來,還是真是這麼回事兒呢!

    於是,“各位同僚”大都微微搖頭,沒人答話。

    “反觀我軍,”田永敏說道,“就大不一樣了!”

    頓一頓,“我軍在越南,並沒有大建制的騎兵部隊,但是,炮兵——僅僅派駐土倫、順化一線的部隊,就攜帶了五十門大炮,相當於‘遠東第一軍’全軍火炮數量的三分之二;而我派駐土倫、順化的部隊,還不到五千人!”

    “遠東第一軍”之“合成炮兵團”,一共十二個連,其中一個是工役連,戰鬥部隊十一個連,每個連六到八門大炮,火炮總數七十五門上下的樣子,因此,田永敏有“三分之二”的說法。

    “‘混合步兵團’的獵兵、祖阿夫兵、土爾科兵,”田永敏繼續說道,“善於散兵作戰、小單位作戰,其戰法,確實比較適合北圻多山、多叢林的地形,可是,攏在一起,到底不過只有一個團,看不出來,法軍有放棄集團作戰、改以小部隊奔襲為主之打算。”

    張勇大點其頭,“有道理,有道理!”

    “至於他的‘混合騎兵團’,”田永敏的聲音乾巴巴的,“我是真想不出來,怎樣才能夠在越南派上大的用場?或許,真如張副軍團長所言,他這支兵,是打算留著來中國用的?”

    張勇“哈”一聲,笑了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5
第二七零章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我以為,”施羅德說道,“田先生說的‘講究排場’、‘好大喜功’和‘過分謹慎’、‘求全責備’,其實都對,不過,二者並非兼於一人之身——有人‘好大喜功’,有人‘過分謹慎’,結果,在‘遠東第一軍’的編成上,前者、後者‘殊途同歸’了。”

    “殊途同歸?”關卓凡感興趣的問道,“怎麼說呢?”

    “回王爺,”施羅德說道,“主導‘遠東第一軍’編成的,自然是陸軍部,不過,也要聽取統兵將領、即擬任軍長的意見——”

    頓一頓,“拿破崙三世是個‘講究排場’、‘好大喜功’的,‘遠東第一軍’又是過亞洲來找回場子的,自然要擺出‘堂堂之陣’的樣子,陸軍部揣摩上意,在‘遠東第一軍’的編成上,就走了一條‘小而全’的路子——”

    再一頓,“而遠東第一軍的軍長,名叫阿爾芒?德?阿爾諾,此君指揮作戰的路數,照現有情報來看,確如田先生之判斷,屬於‘小心沒過逾’一路,應該也是樂意麾下諸兵種齊備,‘算無遺策’的。”

    施筠堂講中國話的時候,成語的運用,時不時會有些似是而非,不過,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啦。

    “哦?”

    “這位阿爾諾將軍,”施羅德說道,“出身行伍世家,父親老阿爾諾在陸軍少將的位子上榮休,不過,有趣的是,家裡人——不論父親還是母親,都不要求他繼承父業,而是更希望他去做一個教士。”

    教士?

    聽眾們都頗出意外。

    “教士?”張勇奇道,“法國人崇信的,是天主教吧?這個天主教的教士,應該是不可以婚娶的吧?”

    “是。”

    “那,哪個來替們他們家傳宗接……”

    “代”字未出口,就曉得自己的問題有些偏頗了——人家未必是單丁獨苗嘛。

    果然,施羅德說道,“這倒不是問題——阿爾芒?阿爾諾有十七個兄弟姐妹呢。”

    “啊?十七個?”

    “是啊。”

    “就是說,他爹媽一口氣生了……十八個孩子?”

    “是啊。”

    張勇露出“我服”的神情,“好傢伙!”

    施羅德笑一笑,說道,“阿爾芒?阿爾諾排行第十五,在他前頭,已經有好幾個哥哥進了軍校了,所以,阿爾芒家既不缺子承父業的,也不缺傳宗接代的。”

    頓一頓,“同時,阿爾諾家是一個非常虔誠的天主教家庭,阿爾芒的父母——尤其是母親,希望子女之中,能有一個神職人員,一心一意的‘侍奉上帝’,瞅來瞅去,這個差使,就落到了老十五頭上。”

    再一頓,“阿爾芒的母家,祖上其實是愛爾蘭人,就是因為同英國人的‘國教’不對路,才搬到法國來的。

    張勇輕輕“嘿”了一聲,“這個老十五,運氣真是不大好啊!年紀小小的,就被派了去做和尚……嗯,阿爾芒,阿爾諾,一個名,一個姓,很容易搞混啊……哎,話說,他樂意做這個和尚嗎?”

    “估計是不樂意的,”施羅德說道,“可沒有法子,阿爾芒的母親是一個很強勢、很嚴厲的女人,全家人誰也拗不過她,慈命難違,阿爾芒只好遵從母親的意旨,進了薩馬拉修道院。”

    頓一頓,“不過,第二年,阿母因病去世了,而對阿爾芒做教士這件事情,阿父倒是無可無不可,於是,經過阿爾芒的一番懇求,終於准他‘還俗’了,那個時候,阿爾芒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吧!”

    張勇“哈哈”一笑,“幸好,幸好!”

    頓一頓,自嘲的說道,“哎,我這麼說,好像有點兒不厚道——人家到底是少年喪母。”

    “同幾個哥哥一樣,”施羅德說道,“阿爾芒最終也進了軍校——畢竟,一大家子都是戎行,不做教士,除了軍人,也不曉得做什麼好了。”

    頓了頓,“二十歲那年,阿爾芒畢業於聖西爾軍校——法國最著名的一所軍校,一出校門,就被派到了阿爾及利亞,當時,正逢阿布德-艾爾-喀德舉旗放炮,祖阿夫兵大量叛逃到叛軍一邊,法軍顧此失彼,手忙腳亂。”

    “初出茅廬的阿爾諾少尉,表現的相當不錯,他帶的一小支兵,半途遭到阿拉伯人的襲擊,阿爾芒收攏部隊,構築簡易工事,堅守待援,一直撐到援軍趕來,內外夾擊,終於擊潰了這支叛軍。”

    “阿布德-艾爾-喀德叛亂被敉平的時候,阿爾芒已經升到了上尉了。”

    “之後的二十餘年間,他先後參加過克里米亞戰爭、法意奧戰爭、墨西哥戰爭,一路做到了今天的位子——中將。”

    “其成名之作,是克里米亞戰爭中攻陷塞瓦斯托波爾港一役。”

    “克里米亞戰爭有多個戰場,除克里米亞半島之外,還有高加索戰場、波羅的海戰場、堪察加半島戰場,其中最重要的,當然還是克里米亞半島戰場。”

    “克里米亞半島戰場之關鍵,為塞瓦斯托波爾港之得失;而塞瓦斯托波爾港得失之關鍵,在馬拉科夫要塞。”

    “此處為塞瓦斯托波爾港西南高地,如果失守,英法聯軍的炮火,就可以居高臨下,覆蓋整個塞瓦斯托波爾港,則塞瓦斯托波爾港的陷落,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塞瓦斯托波爾港的石牆並不連續,俄軍在塞瓦斯托波爾港修築的唯一的石構堡壘,就是馬拉科夫要塞,防守也最為嚴密。”

    “英、法聯軍最初的計畫,是六個星期之內,拿下塞瓦斯托波爾港這個俄國最重要的海軍基地,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一仗,從一八五四年九月一直打到一八五五年九月——足足打了一整年。”

    “期間,法軍的最高指揮官阿爾諾元帥——阿爾芒?阿爾諾的一位遠親,英軍的最高指揮官拉格倫勛爵,先後因病去世。”

    “俄國人的情況更加糟糕——一八五五年三月,沙皇尼古拉一世服毒自盡。”

    “一般認為,沙皇陛下是因為對戰局感到絕望而‘棄天下’的。”

    “一八五五年九月八日十一點三十分,英、法聯軍開始最猛烈的炮擊,四十分鐘後,發動總攻——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各部隊校對時間在同一時刻發動進攻。”

    “俄國人被打懵了,不過十多分鐘,固若金湯的馬拉科夫要塞,便被法軍麥克馬洪師攻克了。”

    “清醒過來之後,俄軍立即發動了瘋狂的反攻。”

    “當時,阿爾芒?阿爾諾是麥克馬洪師的一個團長,做為預備隊,他的團沒有參加對馬拉科夫要塞的進攻,然後,防守的時候,卻發揮了最關鍵的作用。”

    “正如聯軍的進攻力度出於俄軍的意料,俄軍的反攻力度,也出乎了法軍的意料,一時之間,陣腳鬆動,加上英軍進攻另一個要塞凸角堡不利,轉身後撤,也大大影響了法軍的士氣,眼見馬拉科夫要塞就要得而復失了。”

    “危急時刻,身被數創的阿爾諾,渾身浴血,奔走各個陣地之間,揮舞槍支,大呼,‘人在陣地在!’部下的士氣,終於被重新鼓舞起來,頂住了俄國人一波又一波的反攻,守住了馬拉科夫要塞。”

    “當天夜裡,俄軍破壞了全部工事,撤出了塞瓦斯托波爾港。”“

    “聯軍在圍攻了近一年之後,終於進入了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塞瓦斯托波爾港。”

    “是役後,阿爾諾被提升為準將,成為當時法軍最年輕的將軍之一。”

    “法意奧戰爭,麥克馬洪出任第一軍軍長,阿爾諾依舊在其麾下,任第三師師長,麥克馬洪因為這場戰爭封了元帥,阿爾諾的第三師則沒有太大的亮點,算是不過不失。”

    “墨西哥戰爭,阿爾諾的表現就比較亮眼了,不過,不是因為軍事——他是過去收拾爛攤子的。”

    “法國雖然佔領了墨西哥,卻對反抗軍的游擊戰一籌莫展,始終不能建立真正有效的統治;另一方面,美國內戰結束,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美利堅真正一統,國力大張,決不能容忍歐洲列強長期酣睡於臥榻之旁,法國自認沒有能力跨越大西洋,同美國爭雄美洲,於是,決定放棄墨西哥,撤軍回國。”

    “阿爾諾就是去協助和監察墨西哥遠征軍司令巴贊元帥撤軍的。”

    “‘協助’很自然,‘監察’何意呢?”

    “原來,巴贊元帥娶了一個當地姑娘做他的第二任妻子,而這個女孩,居然是原墨西哥總統——也即反抗軍的首腦貝尼托?華雷斯的侄女,於是巴黎傳言四起,說巴贊元帥要背叛法蘭西帝國,在墨西哥建立自己的國家。”

    “阿爾諾就是過去做‘監軍’的。”

    “他很好的完成了這個任務,法軍勉勉強強,算是從墨西哥‘光榮撤退’了。”

    “當然,這個‘光榮’,水分很大:一八六七年——也即是去年,法軍二月撤離墨西哥,五月,華雷斯的軍隊便攻入墨西哥城,俘虜了法國所立的墨西哥皇帝——奧地利皇帝弗蘭茨?約瑟夫一世之弟馬克西米連大公,然後,槍斃了他。”

    “不過,這就不干阿爾諾的事情了,反正,墨西哥遠征軍全須全尾的撤了回來,也沒鬧出遠征軍司令在海外‘自立為王’、叫法蘭西蒙羞的事情。”

    介紹完了,還是張勇第一個發出疑問:

    “這個阿爾諾,在阿爾及利亞和墨西哥都待過,海外殖民地作戰的經驗,算是比較豐富了,這一層,出任‘遠東第一軍’軍長,是合適的——”

    頓一頓,“不過,聽起來,在軍事上,這位老兄似乎是防守長於進攻,而法國是次遠征越南和中國,自然是以進攻為主,嗯,法國陸軍部怎麼會選這樣一位‘防守將軍’做遠征軍的陸軍統帥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5
第二七一章 還真是個……變態玩意兒!

    “這個選將的思路,”施羅德說道,“確實很有些奇怪,我以為,原因大致如下——”

    頓一頓,“擇定遠征軍陸、海統帥人選之時,升龍戰役剛剛過去沒多久,彼時,法方普遍認為,中國將乘勝南下,甚至直搗西貢,交趾支那總督府方面尤持這種觀點,西貢兵力單薄,遭逢新敗,那段時間,用‘一夕數驚’來形容,並不為過。”

    再一頓,“彼時的法方,就是一個‘防守’的心態,就算‘進攻’,也是‘反攻’——得先防住了,才談得上進攻,因此,考慮遠東第一軍軍長人選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往擅長防守的將領中去想了。”

    “嗯,”張勇說道,“沒想到咱們非但按兵不動,還擺出了一副‘息事寧人’的姿態。”

    “是,”施羅德點了點頭,“此其一。其二,‘降龍行動’為海軍主導,陸軍認為,升龍之敗,原因是海軍驕狂躁進,連帶著將陸軍帶進溝裡去了,陸軍冤枉的很,因此,遠東第一軍軍長之擇定,就力懲海軍之愆,反其道而行之,以‘小心謹慎’為標準了。”

    “其三,從阿爾諾‘監軍’墨西哥的經歷來看,此人用兵小心謹慎之外,也頗善調和鼎鼐;而越南的情形,十分複雜,這一回,法國雖然大動干戈,不過,主要是衝著咱們來的,似乎並沒有現在就將整個越南一口吞下的意思——”

    “一時半會兒的,實在也消化不了——連南圻還沒有真正‘靖定’呢。”

    “巴黎本來就覺得,交趾支那總督府的對越政策,失之激進,升龍之敗,更加證明了這一點,阿爾諾之所長,就目下的越南,似乎頗能派的上用場——能夠補交趾支那總督府之闕失——我想,這也是他出任遠東第一軍軍長的原因之一。”

    “這麼說來,”張勇說道,“此人用兵,兵鋒雖然不見得如何銳利,可是,反倒更加不好對付?”

    “是,”施羅德說道,“咱們屯兵北圻,本就是準備‘後發制人’的,實話實說,寧肯法軍主將是個猛打猛衝的——如此,才更加容易入我之彀。”

    “嗯……確實如此。”

    “還有,”施羅德說道,“阿爾諾用兵雖然謹慎,但意志力十分堅強,是緊要關頭能夠‘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那種——就這一層來說,也不是個好對付的。”

    張勇臉上的嬉笑完全消失了,別的與會者,也都一臉的鄭重。

    “同時,”施羅德繼續說道,“大約是宗教信仰的關係,此人自奉甚儉,自律甚嚴,品行方面,無可挑剔,沒有一般法軍將領驕奢淫逸的毛病,頗得士卒之心,這也是他緊要關頭能得部下死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張勇搓了搓手,嘴角露出一絲獰笑,“這樣的對手,有點兒意思!”

    轉向關卓凡,“王爺,看來,咱們確實是要多給這位阿爾諾將軍些‘信心’才行呢!”

    關卓凡微微頷首。

    “信心”之說,有些沒頭沒腦,不過,與會者都能默喻。

    “這是陸軍,”施羅德說道,“再來看看海軍——”

    頓一頓,“到蘇伊士去接陸軍——替陸軍護航的,是法國海軍駐印度分艦隊,既將陸軍護送到了西貢,這支‘本地治裡’分艦隊,便就地加入了北京—東京艦隊,至此,法國遠征軍第一批次的海上力量的部署,便算完成了。”

    “北京—東京艦隊?”張勇一聲冷笑,“這個名字……哼!”

    北京是中國的首都,法國以“北京”命名自己的艦隊,表明了艦隊的目標對象——中國;不過,北京並不靠海,一般來說,一支艦隊是很少用一個不瀕海的地區或城市命名的,所以,以“北京”命名艦隊,還隱含了另一層意思:攻佔中國首都,行庚申故事。

    算是對中國的一種赤裸裸的“威懾”了。

    東京,即升龍,以越南的“陪都”命名艦隊,也有兩層含義,第一,表明艦隊的另一個目標對象——越南;第二,有個“在哪裡摔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的意思,即,俺這次來,是來找回場子滴。

    還有,除了微言大義之外,“北京”、“東京”,字面上也對應的很工整嘛,不比什麼“中國—越南艦隊”有逼格嗎?

    施羅德笑一笑,“這個‘第一批次’,全都是自法國駐亞洲各地——中國、日本、印度、菲律賓以及包括檳榔嶼、新加坡、馬六甲和拉布安在內的海峽殖民地抽調而來——”

    微微一頓,“哦,說‘抽調’不大準確,其實上述地區的法艦,基本上已掃數調至西貢,再加上印度支那原有的,攏在一起,不計後勤、運輸等非作戰船隻,單是作戰艦隻,一共剛好二十條,佔了‘北京—東京艦隊’的近三分之二——相關情形,之前已經通報過了,我就不再重複了。”

    丁汝昌心細,微微一怔,“筠堂,你說……‘近三分之二’?”

    “是——之前的情報,略有出入。”施羅德點了點頭,“‘第二批次’,即從法國本土調過來的、現在還在路上的這一批,其作戰艦隻,不是十條,而是十二條。”

    “哦?”

    “多出來的這兩條,噸位很小,排水量只有三十噸上下的樣子,無法依靠自身動力進行遠洋航行,一路上,是由其他艦隻拖行的,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進入土倫碼頭的情報人員,因為只能遠觀,不能近距離接觸,這兩條船又蒙著油布,因此,就把它們當成了救生艇,沒有計入作戰艦隻。”

    這個“土倫”,是法國的土倫,不是越南的土倫。

    “不過,”施羅德繼續說道,“法國艦隊在非洲海岸停泊的時候,這兩條船的奇特造型,引起了……呃,我方‘友好人士’的注意,於是,就將相關信息,轉給了我們——”

    說到這兒,看了一眼關卓凡,“在王爺的指點之下,我們順藤摸瓜,終於搞清楚了這兩條船的底細。”

    友好人士?

    這支法國艦隊,走的是好望角航線,這條航線,現由哪個控制著啊?

    則“友好人士”誰何,不言自明了。

    “筠堂,”丁汝昌的身子,微微前傾,語氣有一點兒急迫了,“說說看,是怎樣的兩條船?”

    “這個船還沒有正式的名字,”施羅德說道,“在法軍內部,只有編號——‘特一號艇’‘特二號艇’,我們姑且稱之為‘桿雷艇’吧。”

    “‘桿雷艇’?”

    好奇怪的名字。

    “它的武器,不是槍炮,而是水雷——”施羅德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不過,不在水裡,用一根長長的鐵桿挑著,伸出船頭。”

    “啊?”

    “這個‘桿雷艇’,”施羅德說道,“體量很小,長二十六、七米左右,寬三米半上下,吃水不足一米——大約八、九十釐米的樣子,排水量,三十噸左右;不過,配備的動力,異常強勁,一台三脹式往復蒸汽機,單軸、單槳推進,航速——沒有人親眼見過,據說——高達十八節。”

    “十八節?!”

    “是。”

    包括丁汝昌在內,不止一個人,臉上露出了微微的訝異。

    須知,冠軍號的航速,不過十四節。

    這個……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呀。

    “‘桿雷艇’的外形,”施羅德繼續說道,“採用全封閉設計,在高速航行和戰鬥時,船員無須到甲板上,就能完成一切必要操作。”

    頓一頓,“艇艏,可自艇體內升出一根長鐵桿——大約十米左右的樣子,桿頭裝備一個填裝了十三公斤棉火藥的‘桿雷’;駕駛艙兼指揮艙內,有一套齒輪、槓桿裝置,可用人力調整雷桿伸出的長度和角度——”

    丁汝昌:“如何對敵進行攻擊呢?難道,就這樣駕著船撞到敵艦上去嗎?”

    “差不多,不過也不完全是——”施羅德說道,“普通的水雷,必須撞擊才能觸發,桿雷不必——據說,桿雷採用電發,電線一頭連接在駕駛艙內的蓄電池上,一頭連接到桿雷尾部的引信內,只要在駕駛艙裡按下電閘,就可依靠電流引爆。”

    諸將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張勇嚥了口唾沫,“娘的,還真是個……變態玩意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5
第二七二章 尅星

    丁汝昌皺起了眉頭,“‘桿雷艇’目標小,速度快,兩軍對壘之時,海面上硝煙瀰漫,波浪起伏,這個‘桿雷艇’,很可以在大艦的掩護下,快速接近我艦,如果未能提早發現,給它竄進了艦炮的射擊死角……就很麻煩了!”

    頓一頓,“就算發現的早,‘桿雷艇’目標太小,速度太快,‘大炮打蚊子’,咱們的艦炮,也未必就一定能夠命中……娘的,還真是個變態玩意兒!”

    丁提督不比張副軍團長,上官在座的情況下,是極少出以“娘的”一類的語氣詞、感嘆詞的,可見,確實覺得“桿雷艇”是個“變態玩意兒”了。

    張副軍團長接力,“娘的!法國人的腦袋瓜兒,還真是……哎,這個道道,他們是咋想出來的?”

    “最早嘗試著將水雷變成一種進攻性的武器的,”施羅德說道,“其實是美國人——”

    頓一頓,“南北內戰,水雷大放異彩,聯邦、邦聯,對陣雙方,都有許多船隻為水雷所毀,不過,水雷雖然威力強大,但不能用於攻擊,只能用來封鎖港口,有人就想,能不能想個法子,叫水雷變成主動進攻的武器?於是,就弄出來了所謂‘拖雷艇’。”

    “‘拖雷艇’?”

    “是,‘拖雷艇’,”施羅德說道,“拖雷,即拖帶水雷,其設計思路,十分簡單,也十分古怪:用一根繩索,拖曳著水雷航行,通過調整航向,將船尾後面的水雷甩向敵艦。”

    “啊?”

    好……奇葩呀。

    施羅德笑一笑,“可以想像的出來,這招‘神龍擺尾’,過於詭異,能否奏效,全靠運氣,而且,若不奏效,留下水雷在海面上載沉載浮,撞到敵艦的概率,撞到己艦的概率,其實是一樣的。”

    頓一頓,“‘拖雷艇’很快偃旗息鼓,不過,法國人卻從中得到了啟發,開始秘密研製‘桿雷艇’——”

    再一頓,“政府將合同分別包給了諾曼底船廠、克拉帕萊德船廠,‘特一號艇’是諾曼底船廠的出品,‘特二號艇’是克拉帕萊德船廠的出品,都還是實驗艇,好不好用,哪個也不曉得——此次東來,是‘桿雷艇’第一次投入實戰。”

    張勇:“娘的,拿我們做實驗?”

    “噎死。”

    “老施,你們連哪家船廠都打聽出來了,參謀部的情報工作,做的還真是不壞啊!”

    “可不是參謀部一家子的功勞……”施羅德看了關卓凡一眼,“還有軍調處,還有……嘿嘿!”

    花旗洋行歐洲司,有自己的強大的情報網絡,這也不必明說了。

    “無論如何,”施羅德繼續說道,“‘桿雷艇’已經在路上了,如何應對,咱們預為之備吧!”

    會議室裡,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伊克桑說道,“我看,最好的法子,是提前炸了它——趁這個‘桿雷艇’泊岸的當兒,派人潛入碼頭,裝上炸藥——炸了他!”

    微微一頓,“哪怕只炸掉一條,也是好的!”

    啊?

    呃,好像有點兒匪夷所思……

    施羅德卻說道,“子山的想法,並非不可行——法國艦隊東來,一路之上,靠泊哪些港口,都是事先定好了的,我們如果提前準備,未必沒有機會——”

    頓一頓,“畢竟,這些港口,絕大多數都不算法國的勢力範圍,警戒方面,不能同本土和西貢相提並論;而法國人也絕不會想到,中國人竟跑到幾千公里之外,來炸他的船——還有,特種合成營本來就是有相關的訓練科目的嘛。”

    再一頓,“可惜的是,法國艦隊到了半路,咱們才獲知‘桿雷艇’的相關消息,而將它的底細摸清楚,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已經趕不及在半路上動手了;如果要動手,只能在西貢了;而西貢的相關戒備,一定異常森嚴——”

    伊克桑點了點頭,“也是。”

    “不過,”施羅德說道,“子山的這一招,依舊是可以一試的——我只是說,咱們不能把寶都押在這上頭。”

    說到這兒,加重了語氣,“咱們得預備著同這個‘桿雷艇’在海戰中對壘;另外,也得防備著,這個‘桿雷艇’,偷入我軍軍港,襲擊我軍軍艦。”

    丁汝昌微微動容,“對!旅順港還好說,口門狹窄,再小的船,也未必竄的進來;威海衛的口門,相對寬闊許多,這個‘桿雷艇’,體量如此之小,說不定,真叫它趁夜偷偷的闖了進來!”

    頓一頓,“等它偷襲得手了,轉身逃竄,速度如此之快,你還追不上他!”

    “嗯!”張勇大皺眉頭,“還真是個麻煩事兒!”

    “麻煩是麻煩,”關卓凡開口了,“不過,也不必將這個‘桿雷艇’看的太過大不了。”

    諸將一起看向輔政王。

    “這個‘桿雷艇’,”關卓凡說道,“既然是全封閉的設計,應該是有裝甲的吧?”

    “是的,”施羅德說道,“駕駛艙外,有一層鐵殼,保護乘員以及控制桿雷的齒輪、槓桿。”

    “想來,”關卓凡說道,“這層鐵殼,面積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厚?”

    “呃,回王爺,那得看同什麼比了……”

    “較之咱們的‘全甲炮艇’如何?”

    “那自然是沒法子比了!”施羅德說道,“莫說全甲炮艇了,就是‘海晏’、‘河清’,‘桿雷艇’也沒法子比——‘桿雷艇’以速度取勝,如果裝甲的面積、厚度到了‘海晏’、‘河清’乃至‘全甲炮艇’的程度,哪裡還跑的動?”

    微微一頓,“‘桿雷艇’的駕駛艙,十分逼仄,它的裝甲,既只是為了保護駕駛艙,面積自然就有限;至於厚度,堪堪可以抵擋步槍子彈罷了——反正,他自以為船小速度快,艦炮不大打的著他,而步槍不存在射速和射擊死角的問題,才是它真正的威脅。”

    “那麼,”關卓凡說道,“他的裝甲,擋不擋得住加特林機關炮呢?”

    加特林機關炮?

    幾乎所有與會者,都不由輕輕的“啊”了一聲。

    施羅德急速的轉著念頭,片刻之間,已有了結論,“擋不住!”

    頓一頓,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興奮,“若是機關槍,還不大好說,機關炮,它一定是擋不住的!——而且,也沒有什麼射擊死角的問題了!”

    加特林機關炮者,專為在升龍戰役中大出風頭的“海晏”、“河清”等“淺水炮艦”設計的“速射炮”是也。

    不同海上作戰,內河作戰的艦艇,常常會遇到小船、小艇的襲擾,包括亞洲國家應對西方較先進艦隻時最愛用的“火攻”,因此,關卓凡認為,最好能配備一種專門對付小船、小艇襲擾的武器。

    當然,蒸汽動力成熟之後,拿小艇裝載易燃物、順風順水漂向敵艦的“火攻”,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不過,“海晏”、“河清”的情形比較特殊——速度慢,機動性差,理論上,不能完全免於“火攻”的威脅。

    遇到小船襲擾或者“火攻”,“海晏”、“河清”九英吋的巨炮,根本就是“大炮打蚊子”,不但費效比太低,而且,也可能根本打不著人家——發現敵蹤的時候,敵人已經進入射擊死角了。

    這時候,就只能依靠步槍了,可是,步槍或許擋得住有乘員的小船,但是,對於沒有乘員的“火船”,步槍子彈的停止作用,就很有限了。

    所以,最好有一種武器,可以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不僅能對小船上的乘員進行毀滅性的殺傷,還能對船體本身造成根本性的破壞——迅速破損,入水沉沒,或者,沉沒之前,便已四分五裂。

    理所當然就想到了加特林機槍。

    不過,直接把加特林機槍搬上艦艇,似乎也不大合適。

    加特林機槍畢竟是以步兵為目標的武器,彈丸的口徑,更“適合”人體,對於船體來說,略嫌不足,要擊沉一隻小船,必定要耗費過多的子彈,費效比較低。

    須知,拿來製造金屬定裝彈的銅,可是很寶貴的戰略物資呀。

    因此,需要一種“海軍版”的加特林。

    一,子彈的口徑要加大,足以輕鬆穿透小型木船的船殼。

    二,用不著一分鐘四百發那麼變態——一分鐘兩百發,甚至一分鐘一百發都夠用——只要子彈口徑足夠大。

    於是,人類歷史上的第一門“速射炮”出現了。

    “對!”丁汝昌也興奮起來,“加特林機關槍的子彈,口徑雖然彷彿普通步槍子彈,卻是百分之百的金屬定裝彈,穿透力本來就過於普通步槍子彈,加大口徑,由槍變‘炮’之後,威力倍增,‘桿雷艇’的擋板,既然是為抵擋普通步槍子彈設計的,無論如何,擋不住加特林機關炮的連續轟擊!”

    微微一頓,“退一萬步說,即便打不穿駕駛艙,艇體的其他部位呢?將整隻艇都撕碎了,他總不能單拿一個駕駛艙‘衝陣’吧?”

    “甚至可以直接打爆他的‘桿雷’!”施羅德說道,“他的‘桿雷’,可是伸出艇艏,擺在外頭的!”

    “對!”

    “好吧,”關卓凡說道,“既如此,那咱們就抓緊時間——”

    頓一頓,“加特林機關炮本是專為淺水炮艦設計的武器,‘冠軍號’、‘射聲號’一類大噸位的艦隻,反倒沒有裝備,算一算時間,再過半個月左右,法國海軍的‘第二批次’抵達西貢,‘特一號艇’、‘特二號艇’真正派上用場,最快還得再過半個月,就是說,咱們有一個月的時間,將加特林機關炮搬上大艦——抓緊時間吧!”

    “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6
第二七三章 大艦、大艦、大大艦

    “‘桿雷艇’之外,”施羅德說道,“法國人的另一動向,也很值得我們留意——繼第一批次、第二批次之後,法國海軍及殖民地部,有可能向‘北京—東京艦隊’派出第三批次的艦隻。”

    除了關卓凡,在座者都很意外——丁汝昌尤甚,他一直以為,此次戰事,自己的對手,就是前述的三十隻——哦,三十二隻軍艦。

    這已經是一支非常龐大的艦隊了——不計噸位,單以數量而言,已近法國目下海軍總兵力之半了。

    “消息是剛剛收到的,”施羅德說道,“‘北京—東京艦隊’司令薩岡將軍到達西貢的第二天,就向巴黎發報,要求增派一、兩條大噸位的艦隻。”

    頓了一頓,補充說道,“因為‘北京—東京艦隊’的‘第一批次’經已蝟集西貢,亟待指揮官到位,身為艦隊司令的薩岡就不能同‘第二批次’一塊兒慢慢兒的晃悠了——為趕時間,他是‘屈尊’做陸軍的船,同陸軍一塊兒過來的。”

    敵酋屈不屈尊,不是重點,重點是——

    丁汝昌:“大噸位?”

    “是,”施羅德說道,“目下的‘北京—東京艦隊’,‘第一批次’、‘第二批次’攏在一起,最大的一條,不超過兩千噸,薩岡將軍以為,中國有兩條大噸位艦隻——‘冠軍號’九千一百噸,‘射聲號’四千五百噸,法國沒有‘冠軍號’那種級別的艦隻,無法可想,可是,‘北京—東京艦隊’中,至少應有五千噸上下的艦隻,方算匹敵,俟日之艦隊決戰,方可保必勝。”

    “這可真是意外了!”丁汝昌皺起了眉頭,“如果巴黎方面果然‘著照所請’,那麼,就意味著,法國人非但是次戰事的思路發生了變化,甚至,整個海外作戰的思路都發生了變化!”

    “‘整個海外作戰的思路’都變了?”張勇探了探身子,“老丁,這話怎麼說呢?”

    “之前,”丁汝昌說道,“我們的情報,一直是法國輕視中國,巴黎、西貢,上上下下,皆以為依靠一、兩千噸的艦隻,便足以制勝,犯不著派出更大噸位的艦隻——五千噸上下的艦隻,即便對於法國人來說,也算是‘國之重器’了!”

    頓一頓,“另外,軍艦噸位愈大,保養、維護愈麻煩,大噸位艦隻較之小噸位艦隻,不論平時還是戰時,都更容易出狀況,實在不適合派到萬里之外執行任務——別的不說,半路上趴窩了怎麼辦?”

    “那——”張勇遲疑了一下,“咱們的‘冠軍號’、‘射聲號’呢?”

    “一樣的!”丁汝昌說道,“當年,將‘冠軍號’和‘射聲號’從英國駛了回來,一路之上,小心翼翼,還是不免各種各樣的小狀況,幸好,整條好望角航線都算英國人的勢力範圍,保養、維護,到底還算方便,沒出什麼大問題——”

    頓一頓,“‘冠軍號’和‘射聲號’返國,算‘平日’,目下,可是‘戰時’!法國人的‘第三批次’,不可能像咱們當年那樣慢悠悠的晃了,不然,等他晃到了西貢,仗也打完了!”

    再一頓,“還有,就像我方才說的,這條航線,是英國人的勢力範圍,法國人的軍艦,若在半路上出了狀況,英國人是不會幫忙的,而且,也有足夠的理由不幫忙——現在是‘戰時’,英國要保持‘中立’嘛!”

    丁汝昌說的是對的,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自然是船隻的噸位愈大,愈適合遠洋航行,不過,十九世紀六十年代,蒸汽艦船問世還沒多久,還是蒸汽、風帆混合動力的時代,技術水平有限,船隻若超過一定噸位,就不適合遠洋航行了。

    事實上,再早一些的時候,單就技術先進程度而言,法國海軍其實是超過英國海軍的:法國軍艦是蒸汽動力為主,風帆動力為輔;英國軍艦卻是倒轉了過來,風帆動力為主,蒸汽動力為輔。然而,英國軍艦的適航性能,卻比法國軍艦要好得多,重要原因之一,早期的蒸汽機,質量低劣,狀況百出,因此,“技術先進”的法國,反倒競爭不過“技術落後”的英國。

    “次章說的很是,”施羅德說道,“對於薩岡將軍的要求,我也很意外,事實上,在此之前,非但法國,就是英國,也從來沒有試過將如此大噸位的艦隻派到如此之遠的地方執行任務的。”

    頓一頓,“增派哪條艦隻過去,薩岡將軍是指了名、道了姓的,一條‘庫隆號’,一條‘法蘭德號’,這兩條,最好都給他派過去——至少,二擇其一。”

    說著,施羅德取過第四張紙。

    “先說‘庫隆號’,一八六一年三月下水,排水量六千一百七十三噸,長八十米,寬十七米,吃水深八米,單螺旋槳,水平返回式發動機,主要武備,三十門一百六十三毫米火炮。”

    “‘庫隆號’是法國有史以來建造的第一艘鐵殼體主力艦,也是目前法國噸位最大的一條軍艦,建成之後,頗受好評,咸以為該艦較之同時代的木殼體艦,更適於遠洋航行——這大約是薩岡點名此艦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個‘遠洋航行’,是相對的,‘庫隆號’最遠只到過——東,黑海;北,挪威海,說到底,其實沒有離開過歐洲、北非一帶。”

    “再說‘法蘭德號’,一八六四年六月下水,排水量五千七百九十一噸,尺寸同‘庫隆號’幾乎是一樣的,長八十米,寬十七米,吃水深八米二,單螺旋槳,水平複合式發動機,主要武備,二十二門一百五十二毫米炮,一百一十門五十五磅炮。”

    “較之‘庫隆號’,‘法蘭德號’尺寸相若而噸位較小,是因為‘法蘭德號’設計、建造雖然遲於‘庫隆號’,卻不比‘庫隆號’的鐵殼體——‘法蘭德號’是木殼體船。”

    “事實上,‘法蘭德號’及其姐妹艦,在設計的時候,都是鐵殼船,可是,因為之前大量物資都投到克里米亞戰爭的裝甲水炮台上去了,實際建造之時,鐵殼就變成了木殼。不過,裝甲還算厚——當然,算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鐵甲艦。”

    “我就不大明白了,”張勇說道,“海軍我是不懂,不過,聽老丁說的,很有道理啊,幾萬里的路,一、兩千噸的軍艦,身輕體捷,好走;五、六千噸一條軍艦,就像一個大胖子,走起來,必然氣喘吁吁,說不定半路上就累趴窩了,就算勉強挨到了越南,大約也腰酸背痛,累得快散架子了,原本十成功力,也只剩下五成了,如果再有些頭疼腦熱,說不定連戰場都上不了——”

    頓一頓,“這些個道理,咱們懂,那個薩岡,能不懂?”

    “懂是一定懂的,”施羅德說道,“不過,得看他到底是怎麼看待咱們的‘冠軍’、‘射聲’二艦?——若這位薩岡將軍認為,非大艦不能敵大艦,那麼,不管他的大艦過來之後還剩下幾成功力,也得先拉過來再說——”

    頓一頓,“這個,我想,大約和陸軍的思路差不多——有備無患。”

    張勇:“非大艦不能敵大艦——這算法國海軍的主流觀點嗎?”

    施羅德:“似乎也算不得主流觀點——”

    頓了頓,看了看丁汝昌,“次章是曉得的,近年來,法國海軍的作戰思想,頗為混亂,有人以為船大火力足,有人以為船小好調頭,有人以為木殼輕盈,有人以為鐵甲堅固,莫衷一是,不過,許多人都有這樣一個看法,現有的大噸位艦隻,動力、靈活性,都不能令人滿意,而造價、維護費用又過高,性價比有限,不然,也不會有‘布列塔尼號’退役之舉。”

    “‘布列塔尼號’?”

    “此艦排水量六千八百七十八噸,”施羅德一邊兒覷著桌上的資料,一邊兒說道,“比‘庫隆號’還大,退役之前,是法國海軍最大的一條船,三層甲板,一百三十門三十二磅炮,單螺旋槳,複合式發動機,為彌補之前風帆動力不足的缺點,還裝上了全套帆具。”

    “‘布列塔尼號’一八五五年二月下水,當時,被視為法國海軍最新銳、最強大的戰艦,可是,沒過多久,狀況百出,終於不堪使用了,前年——一八六六年,進了拆船廠。”

    “‘布列塔尼號’這種級別的大型戰艦,問世不過十一年,就退出現役,是很少見的,非但如此,甚至連訓練艦、運輸艦都做不成,直接‘壽終正寢’,這說明,其原始設計出了大問題。”

    說到這兒,再次看向丁汝昌,“次章,你們和英國顧問,一定討論過‘布列塔尼號’的問題的吧?”

    “是,”丁汝昌點了點頭,“喬百倫、柯烈福都認為,設計伊始,法國人的路子就走錯了——走回到風帆戰艦上去了。”

    “‘布列塔尼號’有兩大問題:一是三層甲板——這是典型的風帆戰艦設計,結果導致重心過高,轉動不便,穩定性差;一是動力分配上,蒸汽、風帆,幾乎不分主次,一樣一半,結果相互干擾,兩頭不著,軍艦的實際速度,不但沒有提升,反倒下降了,大約只發揮出設計動力的百分之六、七十的樣子。”

    “而法國人之所以會走上如此奇怪的一條路,原因其實就是筠堂說的‘為彌補之前風帆動力不足的缺點’——”

    “早些的時候,法國軍艦,多以蒸汽動力為主,風帆動力為輔;英國軍艦卻是倒轉了過來,風帆動力為主,蒸汽動力為輔,看上去,法國軍艦要新銳一些,然而,真跑了起來,卻是英國軍艦勝法國軍艦一籌——”

    “本來,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是彼時之蒸汽機,尚不夠完善,運行之時,容易出狀況,可是,法國人主次顛倒,以為應該向英國人學習,惡補風帆動力之不足,這才弄出來一個不倫不類的‘布列塔尼號’。”

    “待到‘布列塔尼號’實在撐不下去了,又以為‘布列塔尼號’之失,在於它太大了——這個‘大’,不僅僅指體量之大,還指在一條船上堆砌了過多的設備,結果擺佈不過來,顧此失彼,甚至彼此衝突。”

    “因為‘布列塔尼號’的關係,這一、兩年,法國海軍對於軍艦到底要不要造的更大些,是很有些疑問的。”

    “所以,筠堂說的對,‘大艦敵大艦’,不是目下法國海軍的主流觀點。”

    施羅德先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過呢,對於法國人來說,上陣的是大艦還是小艦,也得分對手——”

    頓一頓,“對手是英國人的話,自己的軍艦,自然大一些的好;對手是中國人的話嘛——之前,根據情報,法國軍界的‘主流觀點’,可一直是‘中國海軍的‘冠軍’、‘射聲’二艦,大而無當,笨拙不堪,不過是法蘭西海軍大炮的靶子罷了!’”

    張勇“格格”一笑,“說到底,法國人根本不以為咱們有能力駕馭這樣的大艦——那樣大的船,連我們法國人都擺佈不過來,中國人怎麼能擺佈的過來?”

    頓一頓,“所以,娘他的,他以為咱們買‘冠軍號’、‘射聲號’,只是拿來做擺設,虛樣子好看的!”

    “對了!”施羅德點頭,“法國人就是這種心態!”

    “如此說來,”張勇的鼻孔中噴著冷氣,“若這個薩岡將軍,果然以為‘非大艦不能敵大艦’,那他在法國軍界,算是夠特出的嘍?也算是……嗯,看得起咱們嘍!”

    施羅德笑一笑,說道,“所以,次章才會說——如果巴黎方面果然‘著照所請’,那麼,就意味著,法國人非但是次戰事的思路發生了變化,甚至,整個海外作戰的思路都發生了變化!”

    “那麼,”張勇說道,“老施、老丁,照你們二位看,這個‘思路’,到底是變得成、還是變不成呢?巴黎那頭兒,到底能不能給薩岡這個面子呢?”

    施羅德、丁汝昌對視一眼,丁汝昌做了個“你先請”的手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4:36
第二七四章 第一支箭……接招!

    “這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情……”

    頓一頓,施羅德說道,“是否‘非大艦不能敵大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北京—東京’艦隊,傾法國海軍軍力之半,在法國人看來,兵力已經是很厚、很厚的了,如果尤嫌兵力不足,不足以克敵制勝,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再一頓,“更何況,這個‘敵’,不是泰西國家,而是中國這個手下敗將嘛!”

    “而且,”張勇“嘿嘿”一笑,“當初贏得很輕鬆嘛!”

    施羅德笑一笑,“還有,將‘庫隆號’、‘法蘭德號’這種大噸位的艦隻部署到遠東,費用是很高的,一定超過了當初的預算,海軍和殖民地部若答應了薩岡的要求,就得另外去找錢,說不定還得再向國會打報告,議員老爺們批還是不批,難說的很。”

    “另外,不同於統軍的將領,海軍及殖民地部的眼睛,不能只盯著同中國人的這一場仗,歐洲目下的情形,猶如一個火藥桶,不定哪一天就炸了,雖然說法、普一旦開戰,主要是陸軍的事兒,可是,海軍也要打打太平拳的——穿過英吉利海峽,北上封鎖普魯士北方海岸。”

    “因此,不能把看家護院的都遠遠兒的派出去不是?”

    “可是,若不答應薩岡的要求,萬一戰事不利,他將責任往上頭推呢?——嗯,我的話,可是都說在前頭了,都怪你們不肯增派‘大艦’,才致有今天的局面!”

    “遇到薩岡這種一槍未發、一炮未開就要求添兵添將的指揮官,作為上官,也確實比較頭疼了。”

    說到這兒,施羅德沉吟了一下,“實話實話,我很難判斷巴黎是否會答應薩岡的要求,只好說,拒絕的可能性要大過答應的可能性。”

    說罷,看向丁汝昌。

    “筠堂說的,”丁汝昌說道,“我亦以為然——”

    頓一頓,“我當然希望,法國人的‘庫隆號’、‘法蘭德號’,乖乖的呆在歐洲,別過來添亂,不過,作為海軍指揮官,我不能心存僥倖,總要做萬全之備。”

    施羅德和丁汝昌的口風,有著微妙的差異,不過,都符合他們的身份。

    “這就對了,”關卓凡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施羅德、丁汝昌齊齊說了聲,“是!”

    “還有一種可能性,”關卓凡說道,“巴黎答應了薩岡的要求,‘庫隆號’或‘法蘭德號’也上路了,可是,在此期間,法、普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如是,你們說,‘庫隆’、‘法蘭德’二艦,何去何從呢?”

    施羅德、丁汝昌眼中,都是波光一閃。

    “回王爺,”施羅德用微帶興奮的口氣說道,“如是,十有八九,巴黎得將‘庫隆號’、‘法蘭德號’打半路上調了回去!”

    “是啊,”關卓凡微笑說道,“我也是這樣看的——如是,次章的‘萬全之備’,未必能夠派的上用場呢!”

    諸將不由都興奮起來,相互以目——

    普、法兩家,就要大打出手了?

    可是,輔政王卻打住了這個話頭,“好了,說說薩岡其人吧!”

    施羅德應了一聲“是”,然後說道:“薩岡其實是棄文就武——他原本是海軍的一個工程師,後來才加入作戰部隊,不過,‘上艦’之後沒多久,就顯示出了指揮才能,很快就做到了艦長。”

    “巧合的是,薩岡的成名,同阿爾諾一樣,也是因為克里米亞戰爭,而且,也是因為圍攻塞瓦斯托波爾港,只不過,剛剛好一頭一尾——”

    “薩岡之成名,在英法聯軍正式對塞瓦斯托波爾港發動進攻的第一日——一八五四年十月十七日;阿爾諾之成名,則在塞瓦斯托波爾港陷落之日——一八五五年九月八日。”

    “具體情形,也剛剛好反了過來——阿爾諾是因為勝利而成名,薩岡賴以成名的,卻是一場損失慘重、近乎失敗的戰役。”

    “一八五四年九月底,英法聯軍消除了通向塞瓦斯波托爾港的障礙,從三面包圍了塞瓦斯波托爾港,法軍在西南方,英軍在東南方和東方,聯軍艦隊則在海上游弋。”

    “彼時,薩岡是艦隊裡的一名艦長。”

    “法軍最高指揮官阿爾諾元帥——就是阿爾芒?阿爾諾的那位遠親,病重不起,法國陸軍指揮權由第四師師長卡洛波特接手,聯軍暫時只剩下一位最高指揮官,即英軍最高指揮官拉格倫爵士。”

    “當然,事實上,拉格倫爵士是指揮不動法軍的。”

    “正式發動進攻之前,要進行大規模的炮擊,陸軍炮兵之外,海軍也要參加炮擊,擬定作戰方案的時候,卡洛波特提出了一個十分特出的要求:所有艦隻——英法都有——抵近港口,下錨,排成一線,近距離炮擊。”

    “這個思路,完全是把海軍當成陸軍來用了。”

    “要求雖然特出,可是,法國艦隊司令哈姆林上將卻不能拒絕,因為對塞瓦斯波托爾港的圍攻,本是以陸軍為主,海軍為輔,海軍有服從陸軍安排的義務。”

    “接著,哈姆林上將又說服了英國艦隊司令鄧達斯上將,接受卡洛波特的方案。”

    “鄧達斯上將之所以不能不接受這個要求,原因是相似的——圍攻塞瓦斯波托爾港,法軍是主力,英國不能不看法國的臉色。”

    “收到命令之後,英法海軍諸艦長中,薩岡第一個跳了起來,跑到司令部,據理力爭:軍艦相對於岸防炮,處於天然的劣勢,唯一可彌補這個劣勢的,是在航行中、機動中進行炮擊,你們叫我們抵近、下錨、排成一線——這不是叫我們給俄國人當靶子嘛!”

    “卡洛波特不為所動。”

    “薩岡急了,說,我要向皇帝陛下上書!控告你們瞎指揮!同時聲稱,作為一名對軍艦和士兵負責任的艦長,我絕不會執行如此荒唐的命令。”

    “哈姆林上將只好說,向皇帝陛下上書是你的權利,不過,如果不執行命令,我就只能下令解除你的職務了。”

    “薩岡到底還是執行了命令,可是,事實證明,這個命令,確實荒唐。”

    “聯軍海軍的一千一百門艦炮,不間斷的轟擊了一天,但收效甚微;相反,俄軍的岸防炮,卻重創了聯軍海軍,英國海軍損失三百人,七艘戰艦嚴重受損,法國艦隊的損失,亦不相上下。”

    “這不是兩支艦隊之間的海戰,一日之內,居然有如此慘重的損失,陸軍不說,聯軍的海軍,其實是打了敗仗的。”

    “事後,薩岡果然向拿破崙三世上書,而且,上了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其重點,倒不是指責自己的海軍上司,而是攻訐卡洛波特的‘以陸領海’,純屬‘外行領導內行’,聲稱,只要卡氏做法軍的最高指揮官,塞瓦斯波托爾港就拿不下來。”

    “一八五五年五月,卡洛波特辭去法國軍團司令的職務,回到第四師,做他的師長,艾馬布勒?讓?雅克?佩利西耶成為法軍最高指揮官。”

    “沒有證據表明卡洛波特是因為薩岡的攻訐而去職的,不過,有趣的是,卡洛波特辭職之後,塞瓦斯波托爾的戰局,迅速改觀,聯軍先是佔領了刻赤,破壞了俄軍的後勤中心,接著攻克了馬米隆,將戰線推至凸角堡和馬拉科夫要塞一線,終於有了令阿爾諾成名的那場大捷。”

    “海軍內部——包括被薩岡當面指責過的哈姆林上將,皆以為薩岡有‘大局觀’,才能不侷限於一個艦長,因此,薩岡雖然在克里米亞戰爭中並沒有十分顯赫的戰功,戰後,卻一路陞遷,到了墨西哥戰爭的時候,已經成為遠征軍艦隊的副指揮官了。”

    “法國海軍在墨西哥戰爭的表現,算是不錯的,雖然沒有打過什麼大的海戰,不過,對墨西哥沿岸的封鎖,還是很成功的。”

    “這麼說,”張勇說道,“薩岡和阿爾諾在墨西哥戰爭的時候就搭過夥計——後來,阿爾諾不是被派去墨西哥做‘監軍’嗎?”

    “是的。”

    “看來,”張勇說道,“墨西哥戰爭的時候,這兩位的夥計,搭的挺好的?不然,怎麼又把他們倆湊到一塊兒來了?”

    “這就不大好說了,”施羅德說道,“嚴格說起來,其實不大好說墨西哥戰爭是薩岡和阿爾諾‘搭夥計’,薩岡不是正職,阿爾諾呢,是戰爭後期才到墨西哥的,也沒有正經指揮過作戰,兩個人的交集,除了撤軍這一段,不會太多。”

    “嗯……倒也是。”

    “墨西哥戰爭,”關卓凡說道,“法國艦隊的規模,較之‘北京—東京’艦隊,如何呢?”

    “回王爺——不及!”施羅德說道,“畢竟,墨西哥沒有像樣的艦隊,打墨西哥,犯不著傾全國海軍之半的。”

    頓一頓,“還有,法國到墨西哥,跨過一個大西洋就是了,較之遠征中國,方便的太多了,軍力如果不足,隨時可以補充;遠征中國,如果軍力不足,半途補充,就比較困難了,所以,必須一次性做足夠的投入。”

    “就是說,”關卓凡說道,“從墨西哥到中國,非但艦隊的規模擴大了,戰爭的難度增大了,還由副職升了正職——薩岡的這一步,跨的挺大呀!”

    微微一笑,“看來,法國海軍內部,還真是挺看好薩岡將軍的嘛!”

    施羅德和丁汝昌對視一眼,說道:“是。”

    頓一頓,“其實,單就指揮作戰而言,阿爾諾也是第一次獨任方面。”

    “嗯,某種意義上,”關卓凡說道,“這兩位,都算是‘新人’,所以,再怎麼謹慎小心——嗯,也應該是躍躍欲試的吧?”

    輔政王此話,頗有深意,施羅德、丁汝昌、張勇等都是心中一動,齊齊說道:“是!王爺睿見!”

    “不過,”關卓凡說道,“這個薩岡,忤逆上意,不假辭色,膽量、氣魄,著實不小,指揮作戰,就未必是‘小心沒過逾’的那一路了吧?”

    “王爺睿見!”

    至此,所有“軍情”,皆已“通報”完畢了。

    “今日會議之相關內容,”輔政王指示,“整理之後,立即發往前線各部——”

    施羅德響亮的應了一聲,“是!”

    “我再重複一遍,”關卓凡說道,“知已知彼,百戰不殆——相關內容,不是僅僅叫中高級將領曉得就可以了,其中,法軍各部的編成、行軍作戰的特點,要層層下到班一級,要叫每一個士兵都曉得,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一個對手——明白嗎?”

    諸將齊聲應道:“明白!”

    “好了,”關卓凡說道,“敵我雙方,都已箭在弦上,我估摸著,就這三、五天的事兒了,對方的第一支箭,大約就要射出來了!”

    頓一頓,目光炯炯,“咱們準備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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