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mk2258 2014-5-23 23:55: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5 1283219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4 18:59
056、隨緣而化


    這些部族能在這一帶立足,其背後往往都有強大的高人倚仗,比如當年的金烏國,其背後就有一位金烏老祖。那些高人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蹦出來找死,但等風頭過去之後,說不定還是會收拾宗鹽的。

    那些沒有充分理由卻又沒有按照要求完成治水任務的部族,往往都是有所倚仗才會行事怠慢,可偏偏碰到了宗鹽這樣一個愣頭青。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虎娃舉薦了最合適的人選,假如換一個圓滑的人,顧忌太多可能根本就沒有威懾作用了。

    少務行事當然老成,他也能看出來宗鹽得罪了不少人,而且這些人背後說不定另有強大的倚仗。可是在這種事情上,他也無法勸阻,他能幫助那些部族解決各種問題,但若是那些部族真的無故耽誤治水,宗鹽該收拾還是得收拾,這就是職責所在。

    少務的思維方式,和世間很多所謂的權謀之士還很不一樣,他早已習慣站在君主的角度考慮問題。這些情況都是應該好好整治的,更要用合適的人去整治它。少務睿智,但並不圓滑,行事圓滑的從來都是揣摩上意的權臣或弄臣,君主則沒這個必要。

    而以黃鶴的修為與視角,能看到更多少務都看不到的事情,且不說被宗鹽所懲治的那些部族,就連被她斬殺或驚走的妖邪凶物,有很多都不是孤立的勢力。就比如那頭劍齒獸吧,宗鹽與其鬥法的過程黃鶴都看見了,劍齒獸幾次想跑,宗鹽都沒給它機會。

    黃鶴現,那劍齒獸躲施展的神通手段,應不僅僅得自於天賦神通以及自悟修行,肯定還得到過其他的指點,這就有問題了。得到過指點的妖修,說明其背後還有高人或者別的存在,其他很多妖邪凶物身上也能現這種痕跡。

    既然宗鹽是虎娃舉薦的,而師尊虎娃又命他暗中保護少務與宗鹽,黃鶴就不能隻管這條路上的情況,便打算將來也要提醒師尊一聲、將這些情況都告訴虎娃。但是此刻,黃鶴也不知道師尊在哪裏,其實虎娃已不在人間。

    ……

    宗鹽“偷看”少務沐浴的事情,就連黃鶴都沒察覺,除了宗鹽自己,世上恐怕也隻有虎娃知曉。虎娃現了這個情況,也是暗笑不已,恰在這時,卻又有了一種玄妙難言的仙家感應九重天仙界出現了。

    每當仙童句芒出現在人間時,九重天仙界便於無邊玄妙方廣中消失,那其實並非真正的消失,而是他人再也感應不到,亦無法進入,九重天仙界便相當於不存在。虎娃多少清楚原因,但亦未參透其玄妙,因為他的修為境界還沒到。

    當初在建木第三枝世界中修行圓滿,虎娃被伯羿之事驚動下界,又見證天下各部治水、天地間滄海桑田變化,修為境界不知不覺中又精進數層。此次九重天仙界重現,他心念一動,便打算印證一番,看看自己究竟已能登上建木第幾枝世界?

    想離開九重天仙界有兩條路,第一條路是無處不在的,真仙動念即可下界或者重入無邊玄妙方廣,第二條路則是登上完整的建木九枝世界,從那看似無窮無盡的頂端走出去。太昊之後的幾位天帝,還包括倉頡先生,都曾經從這條路走出了九重天仙界,虎娃也想試試。

    真仙飛升無邊玄妙方廣,除了融入形神的神器,什麼都帶不走,而另一方麵,屬於他自身的形神也留不下。虎娃已修成分化形神之身,但在他離開人間時,所有的分化形神之身都會收回。於是他在洞庭仙宮中與玄源打了聲招呼,飛升而去再次進入了九重天仙界。

    下界真仙再次飛升時依然會遭遇天刑,但對虎娃而言此番天刑倒不算什麼,他這次下界雖然也做了不少事,但都是依仙家緣法順勢推動,隻在斬殺相柳時直接插手並動手了。但真正斬殺相柳者是祿終,虎娃並未出太大的力。

    所有的分化形神之身都收回,虎娃當然不可能像原先那樣再時刻盯著伯禹治水以及少務和宗鹽的動靜,除非在仙界中因特殊的緣故被驚動而下界,否則他也無法直接插手什麼事。好在他事先已安排了黃鶴,並在洞庭仙宮中留下了仙家手段,玄源還可以繼續觀察宗鹽和少務的行跡。

    宗鹽和少務離開幽風部之後,虎娃就離開人間了,但玄源在洞庭仙宮中,卻將宗鹽和少務這一路的情況“看”得很清楚。玄源暗道,與其說宗鹽這姑娘是命煞轉世,還不如說她就像另一個伯羿呢!

    但仔細琢磨,這也是正常情況,前世緣法飄渺難言,而宗鹽這一世就是宗鹽,她似乎和伯羿一樣繼承了部族中特有的血脈,天生神力。而且在宗鹽年少之時,伯羿恰好被貶回部族思過,還曾親自指點過宗鹽修煉,她也算是伯羿的傳人。

    伯羿倒不是特意指點宗鹽修煉,他指點的部族後輩多了,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逢蒙。但成年後的宗鹽卻是最像伯羿的一位族人,伯羿就是她自幼的偶像,其人的行事風格難免在不自覺中模仿伯羿。

    虎娃因機緣巧合留下了命煞仍有生機的遺蛻,隨著修為精進而另有所證,欲在世間尋找那樣一個生靈,所找到的恰好就是宗鹽。如今虎娃再度飛升九重天仙界,看樣子對轉世輪回之事已印證透徹,那他究竟悟透了什麼?

    答案也許就在所見之中,也是玄源正在思考的,而虎娃此刻已登上了建木第四枝。

    站在九重天仙界的原野上,仰望通天建木可見九枝伸展。但是進入每一枝世界,身在其中就是一方天地。建木第四枝世界相當於一道關隘,大多數真仙是無法登臨的,而虎娃此番直接就出現在這裏。

    太昊天帝並沒有現形相見,虎娃卻能感應到那無處不在的仙家神意,因為九重天仙界就是太昊的形神所化。按照凡人的理解,“它”就相當於太昊本人。

    凡人第一次進入仙家洞天,往往會忍不住感歎哇,這就是仙界啊!而仙人第一飛升入帝鄉神土,也會出類似的感歎這才是真正的仙界!虎娃早已成就真仙,進入這建木第四枝世界後,卻不禁又再度有這樣的感歎。

    建木九枝,每一枝世界玄妙不同,第四枝世界中有什麼?其實好像什麼都沒有,又什麼都有。它是個隨緣而化的世界,依進入這裏的真仙神意所化,就如每個人所願見。所區別的是,這不是虛妄的幻化,也不是他們自己的妄境,就是太昊天帝的神通造化而成。

    九重天仙界中的任何事物都在太昊天帝的掌控中,虎娃的一舉一動也逃不過太昊的感知。這裏不是虎娃的世界,而是太昊的世界,若沒有太昊請允許,誰也不可能摘走一根草、建造一座茅屋,更別提鑿建仙家洞府了。

    但在這第四枝世界裏,隨著神意流轉,呈現出的就是真仙心境中的仙家天地。比如虎娃從人間飛升、出現在這裏,抬眼所見的就是洞庭仙宮,仿佛他還留在人間呢。洞庭仙宮中一草一木都是他與玄源親手布置的,當然都是他想要的樣子。

    甚至他鑿建洞庭至今仙宮尚未完成的設想,隨著仙家神意流轉,在這裏也都鑿建得十分完美。虎娃既能登上這第四枝世界,當然能明白玄妙,頓時有種被太昊天帝完全看透了的感覺。至少洞庭仙宮是被太昊天帝看透了、已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人的秘密藏在自己的內心中,但仙家身即是心,形即是神,在這個世界中隻要動念,便等於太昊天帝擁有了同樣的見知。虎娃從洞庭仙宮飛升而來,來到這裏便展現出了這一方天地景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是太昊天帝根據他的心境以仙家大神通造化而成。

    太昊天帝耗費了怎樣的法力、用了多長時間,讓第四枝世界如此隨緣而化,虎娃並不清楚,因為仙界的時空不能以常理測度。

    但虎娃多少也明白了,為何九重天仙界不留真仙長居。就拿這第四枝世界來說,太昊不可能以仙家**力總是將自己的世界造化成他人所想的樣子,這隻是印證修行的一個階段。

    仙家飛升至此,在仙界中會感到寂寞嗎?這恐怕隻是凡人的想法。建木的第三枝世界中,就有上古時代太昊曾生活過的部族村落以及他熟悉的那些族人。而這第四枝世界則是隨著來者的心境展開,化為不同的天地事物。

    如果虎娃願意,這洞庭仙宮也可以變成他自幼生活的路村,如果他想與玄源長伴,那麼玄源就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就是他所熟悉的玄源。這是真還是幻?是另一種真,在九重天仙界就是真切的!

    而這一切都會在太昊的形神中展現,成為太昊見知的一部分。假如來到此地的真仙心境,是太昊所不願見的,那麼結果也很簡單,立刻便會被逐出九重天仙界。假如某位真仙來到這裏後,便不再欲登上第五枝世界,或者知道自己登不上去了,此念一起,也會被請出九重天仙界。

    虎娃見此情景微微一笑,隨即從洞庭仙宮中邁步而出。洞庭仙宮消失了,他來到了建木第五枝世界……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5 19:56
057、拌嘴



    虎娃在第四枝世界中留下了什麼?就是洞庭仙宮!包含他在人間鑿建洞庭仙宮時所用的一切神通手段與修行感悟。假如太昊天帝願意,九重天仙界中可以隨時出現同樣一座洞庭仙宮,其實太昊已隨著虎娃的神意流轉造化出來了。

    虎娃直接飛升進入建木第四枝世界,隨即邁步登上第五枝世界,好像隻是一轉念,其實人間已經過去了快一年。這不是虎娃本人耗費的時間,而是太昊天帝施展造化神通所用的功夫。

    宗鹽與少務沿賀蘭山往北、沿陰山往東、沿呂梁山往南、再沿南山往西,已經圍繞河泛之地轉了完整的一圈,而且又穿過了有窮部所在地,接著沿賀蘭山北行,來到了當初曾造訪的幽風部。

    重走當初的路,速度可要比去年快多了,因為能行車馬的大道已修成,天下各部支援的人手和物資可以方便的到達河泛各地。一年後,幽風部將去年耽誤的工程進度果然全部趕了回來,少務和宗鹽都很滿意,幽風部全體族人也熱情恭迎兩位恩人的來到。

    少務和宗鹽的巡視任務,也有規定的進度,第一年是巡視一遍、每個部族都要走到,而後麵的兩年,是每年巡視兩遍。

    速度快了一倍的原因不僅是道路暢通,再來時也沒有去年那麼多麻煩事,否則宗鹽和少務豈不是白走了先前那一趟。深山中的妖邪凶物死得死、逃得逃,天下各部的援助皆已送達,部族內部的很多問題也得以逐步解決,宗鹽上次還懲處了那麼多無故未完成任務的部族。

    等他們再巡視第二遍時,已沒有哪個部族無故耽誤治水了,若沒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務,往往都事出有因、需要協調解決。河泛之地很多部族原先對伯禹的治水方略心裏並沒有底,如今卻漸漸看到了希望,因為新開挖的大河河道已見雛形。

    三千裏河道基本已經開挖完畢,隻是還不夠寬、不夠深,亦沒有連接大河上遊,但和大河下遊倒是連上了,河泛之地周邊的洪水已隨著這條河道漸漸被排到大河下遊,很多地方露出了潮濕的淤泥,這些地方在將來都可開墾為肥沃的田園。

    眼下各部開挖的還不能算是大河河道,隻是一條前後連通貫穿的三千裏長渠而已。深山中的妖邪凶物沒有了,但是工地上的麻煩卻越來越多。比如有人染病、有人受傷、遭遇塌方、遇到了艱難地段難以掘開,而水中偶爾也有妖物搗亂。

    當初淮水泛濫成淮澤,就出了無支祁以及其麾下聚集的十萬浪將為禍,河泛之地的情況雖沒有這麼誇張,但也難免有水妖興風作浪。去年沒有遇到這個問題,因為工程還沒有進展到這一步,如今隨著河泛之地的積水漸漸被引走,趁洪水盤踞在這一帶的妖類就不願意了。

    河伯已不在,河泛之地實際上已變成宓妃的地盤,通靈的水族平日都聽從宓妃的號令。可是宓妃下令眾水族不得阻礙伯禹治水,世間本無河泛之地,將來這些水族也要回歸到新開挖的大河以及各條支流水係中。

    這樣的命令,有些水族便不願意聽從了,再加上河泛之地廣大,宓妃也管不過來。她畢竟隻是洛水之神,隻是如今洛水流域也淹沒在河泛中、與之延伸為一體。

    大多數水妖畢竟隻是妖類,對伯禹治水之事了解得不是很清楚,隻知岸上民眾在開挖溝渠欲引走蓄積的洪水,使它們在洪水泛濫時新擴張的地盤消失,當然會阻止。這裏的情況並不像淮澤那般是統一的、有組織的作亂,而是零星分散地出現各種狀況。

    伯禹對此也早有預計,他也派出了巫謳與伯益沿河泛行走,不斷投下帶著神念的草葉符於水中,勸說水族妖類不要作亂,但總是有勸不住的。如今巡視各部的不僅隻有宗鹽和少務,巫謳和伯益、善吒與兩條妖龍都在河泛之地回來巡視。

    少務和宗鹽離開幽風部再度進入陰山南麓後,恰逢當地的寶倉部開挖河道時遭遇了重大傷亡。

    挖好的的河道反複被河泛深處突然湧來的大浪衝毀,前後有數十人喪生於洪水,近百人受傷。這大浪來得十分古怪,憑空在無風的晴日卷起。眾人私下裏紛紛議論這是觸怒了神靈,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再動工了,工程進度毫無疑問地被耽誤了。

    宗鹽來到這裏詢問治水進展,也覺得很意外,因為去年來的時候,寶倉部的任務完成的很好,當然要詢問原因。

    寶倉氏幾乎都快哭了,伏地道:“巴君,宗鹽大人,我部領命開挖河道,一年來都沒出什麼大問題,可是就從兩個月前開始,河泛之地深處總是無故卷起大浪襲人,族人們都私下議論是觸怒了水中神靈。我以犧牲祭祀,卻不見有效。

    我勉強下令讓大家趕工,可是接連三次都出了同樣的事,如今實在是沒有人敢去了。治水大事重要,可我也不能逼著族人去送死啊……”

    少務皺眉道:“是不是你們從河泛之地引出積水時才出的狀況?”

    寶倉氏點頭道:“是的,在旱地裏開挖溝渠沒事,可是每次掘開堤壩欲引走河泛之水,就會遭遇怪浪襲擊。還有人見過水中有神物沉浮,巨大無比,形如傘蓋。”

    宗鹽悶聲道:“哦,原來如此。水族妖類作亂而已,不用怕,斬除便是!”

    寶倉氏帶著哭腔道:“宗鹽大人,您是不用怕,可是我們怕呀!”

    宗鹽站起身來道:“不是說了嘛,將那妖物斬除便時。明日你就派人再去動工,我則守在一旁等候那妖物到來。”

    寶倉氏仍然道:“可是,如果……”他沒敢直接說,假如宗鹽對付不了那妖物怎麼辦?

    少務則開口道:“寶倉氏大人明日可派一隊民夫繼續動工,若妖物前來襲擾,宗鹽大人自會提前發現。你等可快速撤到安全地帶,我與宗鹽大人將斬除水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施展過身手了,少務也覺得有點手癢,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寶倉氏:“恐怕仍沒有族人敢去啊!”

    宗鹽正要嗬斥,少務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又問寶倉氏道:“幹這活,至少需要多少人?”

    寶倉氏:“五十人一起動手。”

    少務:“那好,你立刻就去召集五十名青壯,隻要誰肯去,我每人賞黃金十兩。而且告訴他們不必擔憂,有宗鹽大人手持神戟保護,就算不能當場斬了妖物,也會盡力保證大家安全。”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寶倉氏當然推阻不得,立即就去安排了,廳中隻剩下了宗鹽和少務。宗鹽卻很不滿地說道:“大叔,你真是好有錢啊!但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吧?五百兩黃金啊!治水是各部自己的事、將來受益的也是他們自己,巫謳先生早就將道理都講明白了。若是像你這麼幹,大家都等著被重金收買好了!”

    少務解釋道:“我也知此風不可長,但事出有因,寶倉部確實死傷慘重,這種玩命的事情,強壓總歸不妥。隻此一回,那些黃金就算給寶倉部的撫恤了。”

    宗鹽:“那我們可要說好了,你以後可不能再這麼幹了,挺大的人,怎麼還不懂事呢?你要是覺得錢多了難受,我幫你花!……還有,我們身上可沒帶著五百兩黃金,你拿什麼給人家啊?”

    少務:“這事好辦,隻要我打聲招呼,自會有人送來,相信寶倉部也不會懷疑我言而無信。”他們倆確實沒帶黃金,但少務這麼多年來給出的賞賜多了,他隻須開口,自會有屬下官員去辦,所以也養成了這種習慣,剛才沒怎麼想就說了。

    宗鹽冷笑道:“嗯,以你的身份,以往在巴國隻要說了話,肯定就會有人辦。但我可要事先聲明,我們現在可沒有黃金。等到明天人家去了,你卻當場掏不出來,看你尷尬不尷尬!當初不是你自己說的嘛,來到這裏就不是巴君的身份,怎麼還這樣呢?”

    少務反詰:“我怎麼樣了?這麼長時間,我這不是第一次嘛!……再說了,回頭就會有人送來,黃金一兩都不會少他們的。”

    宗鹽:“從巴國往這裏送黃金嗎,那得多久才到?你走了之後,人家就得眼巴巴地等著了,在沒有真的拿到手之前,他們都會在心裏犯嘀咕的,恐怕連幹活的心思都沒了。”

    少務:“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不必等到黃金從巴原送來,我就近上哪兒還借不著這些嗎?又不是還不起!”

    宗鹽:“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這種恃富貴而驕的人。”

    少務:“我怎麼富貴而驕了?我要真是那種人,還會萬裏迢迢跑來領這樣的任務嗎?今日不過是事急從權,這也是為了完成治水大計!……我說你今天怎麼回事,又有哪根筋不對了?”

    宗鹽:“你剛才說的話就不對!什麼叫就算我不能當場斬了妖物?”

    少務恍然道:“哦,原來是這句話讓你不高興了?我還以為是黃金的事呢。那是我說錯了,以宗鹽姑娘的手段,水中妖物必然手到擒來。”

    宗鹽這才滿意地點頭道:“這才對嘛,我們這一路上,碰到過我搞不定的妖邪凶物嗎?……重賞勇夫也不是不可以,但往後再有這種事,先跟我打聲招呼嘛!好讓我有個準備,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三年時間已過去了一小半,不知不覺中,兩人說話已與當初完全不同,感覺是熟悉了不少、變得越來越隨意。少務還有心情與宗鹽拌嘴,看上居然樂在其中,卻絲毫不覺得這種事情在他以前看來是多麼無聊。巴君以黃金重賞勇夫,還需要跟誰囉嗦嗎?

    假如是曾經熟悉少務的巴國臣民,看見主君這樣與人說話,估計會驚得一頭栽倒。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7 14:44
058、聯袂



    次日一大早,寶倉氏領著宗鹽、少務,又率領了五十位族中“青壯”,戰戰兢兢地走下高坡,來到了河泛邊的工地上。少務掃了一眼這些“青壯”勞力,還真夠可以的,幾乎全是老弱病殘,有人扛著工具走路還得互相摻扶著。

    看來他們就是衝那每人十兩黃金的懸賞來的,雖然心中畏懼,但也做好了冒險的準備,哪怕自己跟著族長去送死了,也能給家人留下一筆重金。宗鹽瞟著少務偷著樂,顯然是在笑他發窘。少務則示意她不必多說,帶這些人來本就是做個樣子。

    遠眺河泛之地,成片的湖澤一望無際,其中點綴著大大小小露出水麵的島嶼濕地。這麼看好像水並不深,但這就是河泛之地北部的特點,這一帶是黃土地質、溝壑縱橫,就算離得不遠的島嶼之間,水下也可能非常深,適合妖物潛伏。

    山坡下有一條新開挖的長渠,就是寶倉部負責施工的大河新河道,其中有數裏長的一段已被衝毀,到處是淤泥和積水。很顯然寶倉部就是想在這個地方掘通河泛,引洪水沿長渠泄入下遊,結果遭到了妖物的襲擊。

    一看這個架式,宗鹽便轉身對寶倉氏道:“你帶來的這些‘青壯’族人,就不用下去了,別一陣風吹來便散了架,都往回走,到高處找個地方好好站著,工具都拿手裏。”然後又對少務道,“巴君也和他們待在一起吧,站遠點安全,一會兒打起來別捎著你。”

    少務卻抽出一把通體雪白的寶劍道:“我也非易與之輩,和你一起去,就算幫不了大忙,給姑娘掠陣總是行的!”

    這把寶劍就是去年所得的劍齒獸長牙所打造,由宗鹽以**力祭煉而成,少務也曾幫著打下手,如今還配上了很漂亮的皮鞘。平日少務就將它懸在腰間,而宗鹽的腰間也佩著同樣的一把劍呢。

    宗鹽倒也沒阻止,點頭道:“那巴君就一起吧,有危險及時閃,我會護著你的。”

    少務原先的計劃,是讓民夫再度掘開連通河泛的水口,宗鹽潛伏在一旁關注遠方水中的動靜,若有水妖來犯,則及時阻止並最好將之擒獲。可是一看這裏的地形,再看看寶倉部來的那些“青壯”,這個主意還是算了吧。

    宗鹽已取出了長戟,她身形魁梧、動作矯健,步履卻很輕盈,踏過溝渠中的淤泥和積水,竟然沒有留下足跡,也沒有沾上泥土。她來到那被衝毀的水口處,揮起長戟奮力一斬。一道數丈寬的豁口便被劈了出來,混濁的積水迅速湧入了長渠。

    長渠被衝毀的這一段有多處淤塞,宗鹽又橫著揮了一記,一道巨大的虛刃光影飛出,又在長渠的底部切出了一條深溝。然後她就背手持戟站在堤岸上望著水流滾滾,而少務就按劍與她並肩而立。

    過了半天,湧入長渠的水越來越多、不斷向下遊流去。遠處高坡上寶倉氏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以前可不是這樣啊,一打開水口就會出事,今日卻風平浪靜,不是顯得他昨日在撒謊嗎?

    宗鹽和少務卻很有耐心,站在那裏收攝神氣,看上去就像兩個普通人。寶倉部已經一個多月沒動工了,那想搞破壞的水妖也不可能天天就守在這裏,估計離得比較遠,但隨著積水不斷被引走,對方肯定是能察覺到的。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時辰,日頭已經過了中午,遠方高坡上的寶倉部眾“青壯”都已經站累了,紛紛坐下來休息,隻有寶倉氏還站在那裏焦急不安地等待著。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失望還是擔憂,難道真的希望有妖物來搗亂嗎?可是妖物如果不來,總歸是將來的隱患。

    宗鹽突然以神念對少務道:“注意,有東西從水裏過來了!”水渾濁,也看不清水中的東西,她是以神識發現的。話音未落,就見半裏外的水麵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圓形的東西。少務也感應清楚了,皺眉道:“像是一隻大鱉!”

    來者確實是一頭修成氣候的大鱉,其原身還沒有完全露出水麵,僅僅冒出來的背甲就有一丈方圓,看上去就像一口倒扣的大鍋,呈青黑的顏色。少務又朗聲喊道:“是哪位道友至此?此前數番起風浪衝毀河道之事,是否與你有關?”

    宗鹽:“你和它廢什麼話?它若過來搗亂,直接動手便是!”

    少務小聲解釋道:“先問清楚怎麼回事啊,誰知它與那作亂者是不是同一水族妖類?”

    那大鱉卻沒有回答,隻見它迅速地遊近,水中傳來一聲沉悶的牛吼聲,一道渾濁的浪牆升起、越湧越高,撲向剛剛被劈開的水口。見此場麵,便已經不用再問了。

    宗鹽並沒有理會那浪牆將水口重新衝毀,隻是奮力斬出早已蓄勢待發的一戟。她手中的神器長戟可是下界真仙庚辰特意留給伯禹的,有類似於斬空刃的神通妙用,仿佛能劈開空間、無堅不摧。

    那大鱉完全失算了,它本以為對方就算有高手在,肯定也會竭力先阻擋大浪衝擊。而它盡全力施展神通卷起的浪牆,看似聲勢不大,蘊含的威力卻驚人,絕對是難以招架的。不料今日卻碰上了這樣一位愣頭青,根本就不理會它的突襲,直接一戟便斬過來了。

    宗鹽當然不必理會,反正那巨浪也不是打向她和少務的,水口衝毀了還可以再挖開,而此刻長渠中也沒人,她無須顧忌什麼。隻要拿下了這作亂的妖孽,接下來什麼事都好辦,這妖物一來便這樣動手,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啊?

    宗鹽這一戟斬出,反倒成了猝不及防的偷襲。

    那大鱉也知道厲害,突然間就沉了下去,無數泥水激射、迎向了這一斬,又瞬間被切開。感應其動靜應該是斬中了,那大鱉吃了不小的虧,從水底深處傳來一聲痛楚的悶哼,接著又化為憤怒的牛吼聲。

    少務吃了一驚啊,他可很清楚宗鹽這一斬之威,就連一座山都能被劈成兩半,這一路上很多妖邪凶物都是這麼死的,但那大鱉卻好像並沒有受太重的傷,因為它立刻就發起了反擊。看不見大鱉身在何處,隻見水麵上湧起巨大的漩渦,不斷有泥水凝成各種形狀飛射而來。

    對方的神通法力甚為強悍,這泥水的威力強勁很難招架,假如被其打在身上,少務自忖都可能被其洞穿而過。少務發現自己幫不了大忙,連那大鱉的位置都鎖定不了,隻能揮出雪亮的劍光為自己和宗鹽護身,而宗鹽則揮戟隔空相鬥。

    少務越鬥越是心驚,因為他發現宗鹽一時間竟奈何不得那頭大鱉,不禁暗暗後悔沒有叫更多的幫手來了。假如善吒在這裏,應能夠鎖定深水中大鱉的位置;敖廣入水相鬥,應能將其拿下。

    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過去了,這一片的水體幾乎化成了粘稠的沼澤,岸邊的很多淤泥都被卷入水中攪勻,遠處還有兩處露出水麵的島嶼也被打塌消失。那大鱉的神通法力並不弱於宗鹽,而且它藏在深水中施法占了很大便宜,進攻方便又利於防守。

    宗鹽也有自己的優勢,就是她手中的神器長戟實在太厲害了,壓製得那大鱉不敢露頭,隻在深水中施展手段與之相持。而且剛開始的第一記偷襲,那大鱉就受了傷。

    又是一柱香的功夫過去了,水邊泥浪翻滾、鬥法愈加激烈,遠方的寶倉氏連同那五十名族人已經連滾帶爬退到了更高的地方,躲在了山石和樹木後麵遠遠地觀望。宗鹽殺得興起,已經大踏步邁入了渾水泥沼之上,她要盡可能地靠近那大鱉相鬥,才更能發揮神戟的威力。

    渾濁的泥漿恰恰是那大鱉最好的防禦手段,神戟沒一記斬出,雖能將其切開,但水麵隨即又彌合於無形。每一斬都要耗費同樣的力氣,仿佛不斷在做無用之功。

    少務見宗鹽獨自衝到前麵去了,自己的劍光無法再為她護身,而宗鹽好像也不指望他,隻得在後麵喊道:“姑娘小心,若無萬全把握,切莫與之糾纏,可暫退回來再做計較。”

    宗鹽則喊道:“你護好自己就行,今天我要殺個痛快!”

    少務也想提劍衝過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接近不了戰場,以他的五境修為若施展禦形神通倒也可以腳踏水麵而行,卻很難在此刻的水麵上站穩。兩位高手相鬥、法力激蕩,他也隻能立足戰場的邊緣護住自身。

    少務最擔心的就是宗鹽中計,被那大鱉引入河泛深處。假如潛入水中鬥法,宗鹽肯定是會吃虧的,更何況戰場中的水體已經快化為爛泥澤,所以宗鹽隻能站在水麵上與深水中的大鱉隔空對招,這樣也很容易中對方的暗算,向河泛中走得越遠便越危險。

    而且宗鹽還不會飛,若不慎被卷入水中則結果難測,也很難安然地脫身返回岸上。宗鹽已有七境修為,照說也可以禦神器飛天,但她手中的長戟偏偏並非飛天神器。庚辰當然用不著這長戟另有飛天妙用,因為人家本來就會騰雲駕霧,可是宗鹽不行啊。

    宗鹽隻是有窮部一個分支部族的首領,平日敲的是那樣一口破鍾,她上哪兒弄神器去?除非突破八境修為,才能自如飛天而行。少務跟宗鹽在一起這麼久了,當然也弄了一件飛天神器送給宗鹽。宗鹽起初還不要呢,說是巴君想賄賂她、還問少務是否對她不懷好意?

    少務隻得說這飛天神器是暫借給她的,為了萬一遇事時方便,什麼時候不想用了再還他便是,宗鹽這才收下。可是以宗鹽的修為,隻能以禦器之法操控一件法器,此刻用的是神戟,所以鬥法時依然不便禦神器飛天。

    少務忍不住又高喝道:“宗鹽,你不要被對方引入河泛深處!……若遇危險,就收起神戟,禦器飛上高空。”他這番提醒未免有些多餘,難道宗鹽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嗎?

    少務這邊為宗鹽擔心,那水中的大鱉也有點挺不住了。在深水中操控越來越粘稠而沉重的泥水頗耗神氣法力,而且它此前已經受了傷,更兼宗鹽的攻擊是越來越猛,仿佛絲毫不覺得累,那神戟發出的破空之刃一道緊接著一道。

    大鱉已然怯戰,它打算逃了,隻要逃到河泛深處,宗鹽便很難再奈何得了它。隻見宗鹽的立足之處水麵突然隆起,就像憑空出現了一座山包,然後這座渾濁的泥水之山陡然爆開,無數飛流濺射。這是大鱉拚了命發出的最強一擊,也是欺負宗鹽腳踏水麵的位置不利。

    宗鹽縱身躍向空中,避開了大鱉攻擊,已收起神戟祭出了一支銀梭狀的法寶,化為一道光芒將周身包裹。這就是少務“借”給她的飛天神器,她已察覺到那大鱉發出這一擊後,便在水中向著河泛深處疾遁而去,這妖孽要逃!

    可是大鱉並沒有逃走,接下來的突發狀況也讓宗鹽大吃一驚。潛在深水中剛剛全速欲脫離戰場的大鱉,又突然被一股力量拋出了水麵。(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7 14:44
059、你信嗎



    大鱉藏身在渾濁深水中不露頭,宗鹽也拿它沒什麼太好的辦法,此刻它卻離開了水麵。八)隻見此妖物的原身足有三丈方圓,腦袋和四肢都縮回了殼中,背甲上有一道五尺餘長的傷口,血跡已無,呈現出慘白的顏色。

    這大鱉的殼可真夠硬的,宗鹽持神戟偷襲,竟然沒有將它劈成兩半,隻是令其受了不輕不重的傷。這還是它太大意了,事先它沒想到對手竟如此厲害,而且還手持威力那麼強大的神器。今日要不是一照麵就受了傷,它此刻也不會想著逃走。

    但大鱉不是自己主動離開水麵的,它是被人扔出來的,身上似纏著無數道透明的絲線。如果在近處仔細看,會現那不是真的絲線,如匹練、如長絹,是水流凝成。

    水族妖類往往最擅長的神通就是控水之法,但這大鱉卻被人凝水成絲給捆住了,這無數道水絲拽著它將之從深水中甩了出來。這些匹練長絹般的水絲延伸向河泛深處,在百丈外凝成一束,是被人揮袖施法祭出的。

    不知何時,有一位麗人現身於百丈之外,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正是洛水之神宓妃。這一帶都是渾濁的泥水,可她施法凝出的水絲卻很純淨,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遠處的少務並不認識宓妃,但看見她卻一時失神怔住了。人間竟有這般嬌媚的絕色女子,但少務怔並不是因為其美色,而是他不由自主就想起了當年的命煞青鹽。這是完全正常的反應,見到宓妃這等姿容,人們難免就會回想此生還見過什麼樣的女子能與之相比嗎?

    看見宓妃而想起命煞,少務的感觸異常複雜,他自己也不知該怎麼形容。但宗鹽可沒有怔住,不論來者是何方高人,顯然就是出手相助對付大鱉的,她豈能錯失良機,隨即從半空中如隕石般落下,直撲大鱉。

    飛落時她已收起了銀梭,也沒有祭出神戟,而是拔出了腰間那柄雪白的寶劍,和少務手中所持的寶劍是一模一樣的。

    大鱉今天可真是不走黴,它已接連遭遇了兩次偷襲,而且對手一次比一次更強大,猝不及防間隻能將腦袋和四肢都縮回殼中,並極力運轉法力欲掙脫束縛。腦袋和四肢雖縮進去了,可是尾巴還在外麵呢,宓妃操控無數水絲纏住其尾猛地向後一拉。

    宓妃好像很清楚這大鱉原身的特點,其尾被拽直,水絲還伴隨著奇異的法力,巨鱉的腦袋瞬間就從殼中伸了出來,就像是被彈出來似的,扭頭怒吼道:“是你……”

    但它已經沒機會再說更多的話了,隨即腦袋就搬了家。宗鹽恰好落在大鱉的背上,原本想揮劍插入它背甲上的傷口中,一見腦袋出來了,劍光在空中一轉,就斬斷了它的脖子。

    大鱉被拋出水麵、宗鹽收起銀梭拔劍從空中落下,水絲拽尾逼它伸出腦袋、宗鹽一劍斬下其頭顱,這都是在短短時間內接連生的事情,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宗鹽這一劍斬出的感覺,比祭出神戟切開空間還要利索,因為大鱉已被束縛,正在盡全力運轉法力企圖掙脫,卻沒想到腦袋突然伸了出來,根本無法躲閃也來不及施展神通防備。宗鹽一劍得手,卻聽宓妃以神念喝道退!

    此等大妖,就算是頭顱被斬下,也不是立刻就能死透的。宗鹽瞬間有種極端危險的感應,已飛身躍起,纏住巨鱉的水絲也突然炸開了,還在空中化為一朵浪花托住其身形向外拋出,此時大鱉的頭顱還沒有落入水麵呢。

    隻見大鱉的斷頸處突然射出一枚拳頭大小的珠子,見風暴漲,隨即炸裂而開。那是大成妖修的玄牝珠,是這大鱉修煉至今的神通法力所凝。這妖物的形骸已毀,在臨終之時幹脆拚命一搏,企圖與斬殺它的宗鹽同歸於盡。

    大鱉祭出玄牝珠自爆的威力有多大?假如不是宗鹽退得快,在這澎湃的法力爆時至少也會身受重傷。此刻形神雖受到了些許衝擊,但感覺也隻是氣血激蕩而已,並沒有受傷。

    宗鹽魁梧的身形滑了道弧線向遠處飛去,少務下意識地移形換位,張臂恰好接住了她,卻被她撞了個滿懷、差點沒被砸落水中。少務的身形往泥水中一陷然後重新拔起,齊腰以下已經全部濕透並沾滿了汙泥,樣子顯得十分狼狽。

    這隻是下意識的動作,似是無需思考的自然反應,他從後麵把宗鹽抱住了,眼神還是有些怔地望著遠方水麵上的宓妃,一時間也忘了鬆手。

    從宓妃站立之處,又飛出一片半透明的龜甲虛影,像一個巨大的殼,從半空到水下籠罩了那一片空間,然後隨著法力的爆一起湮滅,不至於波及周圍太大的地方。

    等一切恢複平靜後,原先的溝渠、水口、靠近岸邊的水麵皆化為了一片泥澤,而宓妃則遠遠地行禮道:“我乃洛水之神宓妃,見過巴君與宗鹽族長。方才那妖物自稱蓋子大王,自恃修為高,當初就不服河伯約束。

    彼時它在偏遠之地,也沒什麼為禍之舉,河伯也就懶得理會。可是河伯去後,洪水泛濫為河泛,它便在此獨霸一方。我聞聽蓋子大王不日前數次興風作浪,阻礙此地部族治水,導致傷亡甚重,所以特意趕來收拾。”

    宗鹽行禮道:“多謝了!但你是不是來得有點晚?……少務,你先鬆手,不用總抱著我,我沒事!”

    少務這才徹底回過神來,趕緊鬆開宗鹽,側步從她身後邁出,向著宓妃行禮道:“原來是洛神至此,今日多謝您出手相助!”

    宓妃向宗鹽解釋道:“我遠居洛水之域,而河泛之地實在太過廣大,無數水澤成片、情況十分複雜,有很多事情我亦不能及時察知。日前方知此地變故,趕來時恰逢二位聯袂除妖,我才有機會偷襲出手牽製,否則這蓋子大王很不好對付。”

    這倒是實話,方才那大鱉的本事雖遠無法與無支祁相比,但比無支祁麾下的讒草、叉尾、刀頭等幾位妖王是隻強不弱。宓妃的修為境界當然更高,可是她最擅長的神通手段並非是鬥戰之能,剛才是瞅準機會才一舉束住大鱉,好讓宗鹽趁機將其斬殺。

    宗鹽當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又向宓妃行了一禮道:“今日也多虧您趕來了,無論如何,您的本事比我大。要不是您幫忙,這大鱉就跑掉了,以後再抓便更麻煩。”

    宓妃擺了擺手道:“二位不必客氣,相助伯禹大人治水,是我願為之事。也請你們轉告伯禹大人一聲,有事可隨時召喚宓妃。……今日此患已除,宓妃就告辭了!”

    少務拱手深揖道:“恭送洛神法駕!”

    宓妃站在那裏沒動,身子卻轉了過去,似乎腳下的水麵會自然旋轉,一雙赤足站在渾濁的水麵上、卻纖塵不染。少務這時看清了,原來她站在一隻通體雪白的神龜背上,衣帶在空中飄蕩、肩後絲飛揚,緩緩消失在河泛深處的煙雲中。

    少務突然感覺肩膀上挨了重重一拍,差點又把他拍回泥水中,隻聽宗鹽甕聲道:“看什麼看?人都走了,你就別瞅了!”

    少務收回視線扭頭看著宗鹽道:“恭喜宗鹽姑娘,斬除妖患立下奇功!”

    宗鹽:“這功勞你也有份啊,別隻誇我。今日這個狀況,若不是她出手幫忙,那蓋子大王說不定就逃了……我說大叔你是怎麼回事?她一出現,你就那麼盯著看,是不是見人家生得美,所以就動心了?”

    少務趕緊搖頭道:“你誤會了,我怎會為其美色而動心?隻是見到洛水之神很是好奇,一時想起了某些事情,所以才有些失神。”

    宗鹽哼了一聲道:“你沒動花心思就好!我可告訴你,她是伯禹大人的老相好。”

    少務吃了一驚:“說什麼呢?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這等事!”

    宗鹽:“你當然不可能聽說過,是我親眼見到的。當初在洛水之濱,兩個人大半夜就湊在一起呢,周圍沒別人,若說不是老相好,你信嗎?”

    少務心中暗道:“大半夜在一起?我和你在山野中過了多少夜了,身邊除了一隻經常神出鬼沒的兔子也沒別人啊,難道我也成了你的老相好?我可是一直規規矩矩地以禮相待,你這麼說,我冤不冤?”

    但這話也隻能在心裏嘀咕,不可能說出口,否則就明顯有調戲之意了,少務當然不是那種人,他也從來沒有調戲過誰家姑娘。開口卻道:“我信啊!夜半長談,許是商議治水之計,未必就是有私情。就算有私情,也是人家的事,姑娘窺見他人隱秘,也不宜宣揚。”

    宗鹽:“這是當然,我能那麼不懂事嗎?我又不會告訴外人,隻是提醒你一聲,別見那宓妃美貌便動了心思,人家其實……”

    少務趕緊打斷她道:“我對其人並無半點心思,你幹嘛非得這麼說話呢?”

    宗鹽一瞪眼:“怎麼,不愛聽嗎?”

    少務一攤雙手道:“隨你吧,你高興就好……我們快回去吧,這裏的動靜這麼大,怎麼沒見兔子過來。咦,今天兔子跑哪兒去了?”

    少務借著說兔子把話題岔開了,方才因為想起了命煞,感觸異常複雜,讓宗鹽這麼一攪和,凝重的心緒倒也變得輕鬆了。

    宗鹽卻有些揪著宓妃不放的意思,又說道:“她托我們轉告伯禹大人,有事可隨時召喚。她跟伯禹大人很熟啊,直接自己去跟大人說唄,還要拐什麼彎?”

    少務:“這就不清楚了,你我隻需如實轉告伯禹大人即可。”

    宗鹽和少務的確不清楚,自從當初在洛水岸邊長談一夜後,伯禹從未召喚過宓妃,可能是不想打擾這位洛水之神吧。宓妃倒是想幫忙,可是以她的身份,總不能主動跑上門去提醒人家來求自己幫忙吧?所以才有了離去前的那番話。

    宓妃離去之前,還曾回悄然向遠方的雲端望了一眼,似是現了什麼,而黃鶴正隱藏在那裏。

    宓妃站在神龜背上已至河泛深處,神龜也浮出了水麵,潔白的背甲上沒有沾染一絲泥汙,揚頭口吐人言道:“洛神,即使你今日不出手,他們也不會有事,雲端上另有高人藏匿掠陣。”

    宓妃淡淡道:“我就是來幫忙的,那蓋子大王也早該被收拾了。至於雲端上潛藏的高人既未露麵,那就當他不在吧。……你這次算得很準,提醒我應在此時趕到此地,來得恰好!”

    宓妃早就知道在河泛邊緣之地有這麼一位獨霸一方的蓋子大王,卻不清楚最近的事情。她不是無支祁也不是河伯,那些水妖平日雖聽從她的號令,但廣大河泛之地情況複雜,宓妃也不可能無所不知。並沒有別人給她通風報信,是這隻神龜提醒的。

    此時宗鹽與少務已經回到高坡上,寶倉氏領著五十名“青壯”族人趕緊過來行禮拜謝,恭喜與感謝他們斬除妖患。少務指著高坡下的泥澤道:“妖患已除,你們可以繼續動工了,今日鬥法將此地弄得比較亂,需要多派人手花些功夫清理。”

    寶倉氏:“禍患已除,剩下的都不是大事了,我寶倉部自能解決。”

    宗鹽則主動開口道:“我與巴君領命巡視河泛各部,行走匆忙,身上並沒有帶著那麼多黃金。但你們放心,巴君既然已開口,隨後就會有人將五百兩黃金送到寶倉部,你們安心等著便是,且好好幹活!”

    少務想說的話讓宗鹽給搶了,而且這話讓她來說也確實更合適。寶倉氏趕緊叩道:“二位能斬除妖患,已是對寶倉部的大恩,怎敢再要重金?”

    宗鹽板著臉道:“既然給了你們,那就收著,前段時間寶倉部死傷慘重,這就算是巴君的撫恤吧,你們難道想讓巴君言而無信嗎?”她瞪眼的樣子可夠嚇人的,寶倉氏便不敢再多說了。其身後的五十名族人則心中竊喜,竊喜之餘也覺得有些愧疚。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 14:03
060、大王派我來巡山



    遠方的另一座山峰上,有兩個家夥潛伏在密林間的山石後,正探著腦袋張望著山腳下河泛之地的動靜,他們是一人一妖。

    那人頂著錚亮的大光頭,如今已很少有民眾還認識他,但他當年在金烏國中可是大名鼎鼎、位高權重,是四位大祭之一,名叫金提昂。金烏國已滅,連金烏老祖都讓伯羿給撕了,當年國中的四位大祭有三位殞身於圍刺伯羿的行動中。

    金提昂並沒有參加那次行動,事後他嚇得跑進了賀蘭山西側的大荒中,好多年沒有再公開露麵,此刻卻現身在這裏。這麼多年過去了,伯羿受中華萬眾的敬仰,但若說世上還有誰最痛恨伯羿,恐怕就是金提昂了。

    不論金提昂再痛恨伯羿,伯羿也早已不在,就算伯羿還在,他也根本不會把金提昂這種人當回事。誰愛恨就恨唄,伯羿這樣一位頂天立地的戰神,斬殺妖邪無數,難道還怕與誰結仇嗎?

    金提昂正以神念對同伴道:“真沒想到,洛神竟然出手幫伯禹,蓋子大王失手被斬,可惜了、太可惜了!假如方才我們出手幫一把,蓋子大王未必能輸。”

    他身邊的妖物並未以人形顯現,就是一條顏色斑斕的花斑蝰原身,頂著碩大的三角形腦袋、口中吐著分叉的紅信,樣子十分人。

    花斑蝰仿佛在倒抽涼氣,心有餘悸地以神念答道:“眾大王派我倆來巡山,事先已有吩咐,河泛以及山這邊的事情先不要管,隻查探動靜虛實。河泛是洛神的地盤,她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與我們無關。其實今日就算洛神不插手,蓋子大王也討不了好,宗鹽那娘們太嚇人了!”

    金提昂不滿道:“你怕什麼怕,她不就是長的難看嗎?剛才如果我們也出手了,弄不好就把她給收拾了!”

    花斑蝰搖著腦袋道:“我等若插手,就等於得罪了洛神,這是河泛之地的事情,與大荒眾大王無關。洛神隻不過是出手偷襲,根本就沒有施展真正的神通呢。”

    金提昂:“待將來治理了河泛之地,難道他們就不會對付大荒中的眾大王嗎?你可別忘了,當初伯羿在南荒是怎麼做的!”

    花斑蝰仍然搖頭道:“伯禹為治水而來,不會在河泛之地久留,幾年之後就會走,幫他的那些高手也都會離開。若河泛之地得到治理,山中部族隻會回遷沃野,跟大荒不會發生衝突。……再說了,伯羿已經不在了,我們也用不著擔心什麼。”

    金提昂冷笑道:“那宗鹽斬殺與驅逐了眾大王那麼臣屬,我們就一直眼睜睜地看著嗎?假如是這樣,今後還有誰會心甘情願供奉眾大王?……伯羿雖已不在,而宗鹽今日就已經這麼厲害,來日誰敢保證她不會成為另一個伯羿?”

    花斑蝰莫名打了個冷戰,三角腦袋向周圍轉了一圈道:“你可別嚇我!”

    金提昂:“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別說她現在還不是伯羿,就算是當年的伯羿,不也殞落於人間了嗎?那宗鹽既已與眾大王結仇,不如找機會早點了結她!”

    花斑蝰:“今天可不是好機會,再說了,以我們倆的本事,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啊。你嘴上倒是不怕,可是當年伯羿崩塌大隴山時,你怎麼躲起來不敢阻止啊?我們隻需將今日所見的情況回報給眾大王即可,宗鹽此人,將眾大王來必不會放過。”

    金提昂:“要動手得趁早,就今日所見,那娘們是越來越厲害了!”

    花斑蝰又盤起身子道:“事情都看見了,我們趕緊走吧。我總覺得這裏冷嗖嗖的,感覺就好像是被毒蛇盯住了。”

    金提昂:“你自己就是毒蛇!”

    就在這時,他發現花斑蝰的身子突然僵住了,心知不妙便欲遁走,隨即感覺自己也動不了了。他們在山林中原本自以為潛藏得很好,剛才有風吹過,上方的大樹上落下了不少葉子,也沒有引起兩人特別的警覺,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遠方的宗鹽和洛神吸引了。

    這一人一妖卻沒有發現,就在洛神離去之後,宗鹽與少務走回高坡之時,夾雜在落葉間有幾片無色透明的羽毛,一落在他們身上便迅速化為無形的絲絨,將他們的身形包裹,就連一身神通法力都被禁錮。一人一腰驚慌中抬眼,眼前的半空已站著一位黃衣修士。

    方才宗鹽和蓋子大王激鬥時,金提昂的光腦門抬得有點高,情緒也有點激動,結果被雲端上的黃鶴發現了。以金提昂與花斑蝰的修為,黃鶴想收拾他們本也需費一番手腳,但這倆家夥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還在那裏自顧自地嘀咕呢,給了黃鶴一個突然偷襲的機會。

    今日的連番鬥法,決定勝負結果的手段幾乎全是偷襲,以有心攻無備。宗鹽斬傷蓋子大王的那一戟是出其不意,宓妃束縛蓋子大王的神通是出乎意料,此刻黃鶴突然擒獲了這一人一妖,則發生在無聲無息間不為人知。

    黃鶴站在那裏,並未掩飾強大的神氣威壓,花斑蝰不能動,卻以奇異的方式戰戰兢兢地發出人言道:“您是大荒中的哪位大王,不知我等有何開罪之處?”

    以花斑蝰的見識,黃鶴的威壓氣息絲毫不比他認識的幾位荒王弱,而且能感覺出來對方也是一位妖修,於是把他也當成了一位強大的荒王。花斑蝰所謂的“荒王”,大多是妖修,也可能有別的來。他們修為高超,在大荒中獨霸一方,各有各的勢力。

    若說天下皆知的、曾經最厲害的一位“荒王”,其實就是南荒中的修蛇了。但修蛇從來沒有以此自稱,甚至也沒有人聽過修蛇口吐人言,它所盤踞的地盤更不允許外來修士涉足。

    所以荒王之稱,隻是中華西北部原野大漠蠻荒地帶的習慣,也是他們屬下的小妖、邪修們為了奉承才這麼叫的。那剛剛被斬殺的大鱉自稱蓋子大王,也是效仿大荒中的情況,但它是個不知趣的,因為“荒王”在早年隻是他人的尊稱而非自稱。

    原野大漠中當然也有各種強大的存在,有不少是自古修煉至今的,比如當初的巴原就是一片蠻荒,黃鶴本人就是一位上古妖王。他們盤踞在杳無人煙之地,獨霸一方各擁勢力,卻不為人知。原先因為有伯羿在,這些所謂的荒王就更加不敢輕易露頭了。

    荒王之稱,是近二十年來才興起來的,或者說是被捧出來的,那些被稱荒王者自己也感覺很受用,然後尊稱就漸漸變成了自稱。在賀蘭山以西、陰山以北之地,大荒中有那麼十餘位荒王,他們的修為至少在化境以上,有的甚至是修煉了近千年的地仙。

    他們彼此之間各有爭鬥與切磋,也曾見證過人間諸事,還漸漸學會了人世間的很多東西,比如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他們劃定了勢力範圍,各自在洞府中修行,麾下還有妖物或者請求庇護的修士效命、提供各種供奉,這樣的日子過得更舒服。

    金提昂當年逃進了賀蘭山西側的大荒中,他曾經是金烏國的大祭,身上當然有不少好東西。他向一位強大的荒王獻寶,得到其庇護,不僅在大荒中占據了一片山穀修行,麾下還有小妖聽命。

    但金提昂逃入大荒,想的可不僅是尋求安身修行之所,他恨伯羿入骨,隻可惜伯羿已殞,想報仇都找不著機會。金提昂卷走原金烏國的很多財貨與寶物,受庇護於一位荒王的同時,他也找機會結交其他各路荒王,幻想著金烏國能有卷土重來的機會,而自己能成為金烏君。

    金提昂企圖倚仗各路荒王的勢力,實現恢複金烏國、當上金烏君的野望。各路荒王也不是傻子,好處是收了,卻沒有立刻答應他什麼。如今眾人皆知天下大事是治水,此時不宜異動,無支祁夠厲害了吧,不也被收拾了嗎?沒有哪位荒王自忖手段與勢力能夠與無支祁相比。

    金提昂上躥下跳,從金烏國帶出來的寶物都已經獻得差不多了,卻仍然看不到實現野心的希望,如今卻被眾荒王派出來巡山,和一位大成妖修花斑蝰一起。宗鹽斬殺與驅逐各路妖邪凶物,其實已驚動了各位荒王,但是他們暫時也不敢妄動,先派人將情況打探清楚。

    今日金提昂看見了宗鹽鬥蓋子大王,要不是花斑蝰攔著,他差點就衝出去幫著蓋子大王一起動手了,不料卻把行跡暴露給了黃鶴。某種意義上來說,宗鹽確實很像伯羿,一眼看見她,金提昂就壓抑不住滿腔仇恨。

    金提昂甚至都打算好了,待回去之後就把手中金烏老祖留下的最後幾件重寶都獻出去,尋找他最熟悉的幾位荒王,換來一個承諾:找機會一定要先除掉宗鹽,再待治水之後、各部族都開發河泛沃野無暇他顧之際,便謀奪有窮部的地盤重建金烏國。不再叫金烏國也行,反正是他當國君,將當年的子民都重新召聚起來。

    金提昂剛剛有了這樣的想法,還沒有來得及回去謀劃呢,人就被黃鶴當場拿下了。他可是見過世麵的人,不像花斑蝰那樣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而是很冷靜地說道:“不知您是何方高人?我們隻是路過的修士,恰好看見河泛中有一場激鬥,因而在此窺探,不知您為何要突然偷襲我們?”

    看個熱鬧有罪嗎?當然沒有!黃鶴卻冷笑道:“路過?你們可是潛伏很長時間了,明顯心懷歹意。既然讓我發現了,哪有再放你們走的道理?”

    花斑蝰驚叫道:“您怎知我們心懷歹意?我們是眾荒王派來巡山的,也沒有得罪您,您不能把我們怎樣,否則眾荒王……”

    黃鶴打斷他的話道:“巡山?這裏是什麼地方,需要你們來巡山?河泛之地有妖物作亂、部民死傷慘重。二位修為不俗、卻任之不理,就已經說明你們是什麼貨色了。”

    金提昂搶過話頭道:“這也不是罪過呀!”

    黃鶴:“方才宗鹽族長與那妖物相鬥之時,你已心懷殺機,差點衝出去動手,當我沒發現嗎?”

    花斑蝰:“您怎知我們要幫誰,也可能是想去幫那凶婆娘呢!”

    黃鶴:“如今宗鹽族長已勝,你倆卻躲在這裏嘀咕,不敢現身相見,神氣頗有不安,難道我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

    花斑蝰:“看在大荒眾大王的麵子上,您就不要與我等為難了!”

    黃鶴:“放你們回去通風報信嗎?別做夢了!我當年也不是沒有殺過人,更喜歡吃蛇!”

    若是換一個人,可能真的會放過這一人一妖,畢竟也抓不住這兩人什麼罪證,而且金提昂更未承認自己的身份和企圖。可是他們撞在黃鶴的手裏便隻能認倒黴了,黃鶴是出身蠻荒的一位上古妖王,做事很簡單,就沒有什麼手下留情的習慣,講的也不是公堂上的道理。

    黃鶴發現了這兩人心懷歹意、在暗中窺探宗鹽與少務,又獲悉他們是眾荒王派來打探情況的,怎麼可能再放過他們。他既然奉師尊之命暗中保護少務和宗鹽的安全,就不能留下任何隱患,就讓這一人一妖消失得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吧。對於眾荒王而言,無非是以為他們在巡山途中不知去向了。

    宗鹽和少務卻不知暗中還有這麼一出,他們解決了寶倉部的麻煩,然後向伯禹傳訊稟報了此地發生的事情,並轉告了宓妃所說的那番話。少務還特地給伯禹打了聲招呼,托他設法盡快弄五百兩黃金送到寶倉部,回頭巴國就會還上。

    宗鹽與少務繼續巡視河泛各部,半年後又轉了一圈回到了寶倉部的地盤,此時長渠已拓寬拓深、通向河泛的引水口早已被打開,而黃金也早就送到了。得了少務的重金,寶倉部盡出族中真正的青壯日夜趕工,已將半年前耽誤的工程全部趕了回來。

    與此同時,九重天仙界,虎娃登上了建木第九枝。(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 14:04
061、輪回的桎梏



    沿著建木九枝世界層層而上時,虎娃仿佛有種錯覺,好似修為境界一層層被削去,待到他登上第九枝世界,又好似重歸初境。

    若換作一個不能理解這種現象的人,會認為這是太昊天帝的神通強大,所造化的九重天仙界能將真仙的修為層層削去。太昊確實修為高超,隻要在他所造化的九重天仙界中,飛升至此的真仙,在他麵前與尋常凡人也沒什麼兩樣。

    但虎娃的感悟卻與此不同,他的修為境界並未真正被削去,情況恰恰相反,每登上一枝世界,便意味著真仙修為更進一重。未成仙之前的修行,有凡人九境,而登上建木九枝,則對應著真仙九重。

    登上第九枝世界,修為好似又重歸初境,但這初境還是當年的初境嗎,他還是當年那個凡人嗎?初境是什麼感受,宛若嬰兒來到世上,自我的覺醒,混沌中顯現清明。對於妖修而言,也是一點靈智的萌芽顯現,它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身。

    修士邁入初境的手段,往往從清靜中得,或借助某種感觀的凝煉,如垂簾逆聽,排除外緣幹擾去感受自身的存在,進入一種純淨的狀態,宛如嬰兒睜開了眼睛。不過這雙眼睛是能夠看清楚自己的,伴隨的神通往往如內視,能察知身心的變化與種種微妙的感受。

    人們往往並不清楚自己的狀態,比如哪裏出了毛病、哪裏不對勁,但邁入初境得以修煉後,首先求證的便是這一點。

    用語言很難形容登上建木第九枝世界後,仿佛重歸初境宛若凡人,是突破了怎樣一種修為、求證了怎樣一種心境?但可以勉強打個比方。

    比如修士突破了三境可以禦物,能人所不能,這是一種成就;而突破四境可以禦器,又是三境修士所不能,這是一種更高的成就。

    正是因為這種比較而產生的差異,才會顯得某位修士更高明,也正是因為修士的成就是通過修煉獲得了他人所不具有的神通法力,所以在別人看來才會顯得了不起。那麼由此就導致了一個問題,成就是通過與他人比較而獲得的嗎?

    對於人間的很多事而言,這簡直就是一句廢話。一個人比另一個人掙錢更多、官職與爵位更高、擁有的領地更大,往往就意味著地位與成就更高。再稍微引申一下,甲的修為是五境,乙的修為是六境,當然便意味著乙更高明。

    可是在一種無從亦無須比較的狀態下,又如何去衡量一個人的成就呢?比如無邊玄妙方廣中一無所有,隻有這麼一個人,他又如何來衡量自己的成就?換而言之,如果所謂的成就一定要通過與他人比較,便意味著要依靠他人的存在才能獲得,那麼又何談大自在超脫?

    仙人之所以是仙人,在凡人看來,是因為他們長生不老、神通廣大。但假如有這樣一個世界,人人都是長生不老,皆掌握各種神通手段,在這個世界裏他們都顯得很平凡,那麼他們是仙人還是凡人?

    在很多凡人看來,假如真有那樣一個世界,當然是令人羨慕的,但在這個世界中,無非是一群長生不老、神通廣大的凡人,沒有因比較而感覺到更超脫。而這種心態或者說心境,就是所謂凡人的桎梏,或者說輪回的桎梏。

    凡人的桎梏往往體現在各種文學想象中。比如人們想象有這樣一個世界,有靈氣、有秘法可以修煉,比如練劍吧,這裏的劍並不是單純的劍,隻是一種修為境界的象征。從普通的劍士開始,層層升級為劍師、大劍師……劍聖、劍帝,然後可以飛升。

    那麼飛升之後呢?換了幅地圖、換了個世界,大家都是劍帝,這個世界裏的劍帝就相當於前個世界裏的劍士,於是從頭來吧,劍帝士、劍帝師……劍帝聖、劍帝帝,或者換一種稱號,然後又可以飛升超脫出這個世界,神通更廣大。

    周而複始,似曾相識,還是那樣的人和那樣的事。這是超脫嗎?不不不,這就是輪回!在自我中輪回,在他人中輪回,在心境中輪回。哪怕是盡情放飛虛構的想象,仍然是在無盡的輪回中。

    而成仙的真意,就是跳出這樣的輪回、求證大自在超脫,所謂的長生不老、神通廣大,不過是脫離輪回束縛的一種表像,而不是跳進另一個輪回中。

    虎娃的修為是輪回嗎?看上去倒是有點像,曾經在人間突破九境,又在九重天仙界登上建木九枝,逐漸求證真仙極致修為。可是虎娃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回歸平凡,甚至重新回到了初境,宛若純淨的嬰兒。

    他並非是那抱在手中的嬰兒,仙人已是形神一體的存在,所謂的仙人與初境的凡人感知沒有區別,隻因大道如此、所證與大道相合。

    若想求證天帝成就,就必須有踏過建木九枝的修為,境界如此,就沒有必要依賴他人的存在而獲得地位成就。比如天帝,他就是世界。這是大自在,也是跳出輪回的超脫。這還是難以去描述,隻能去盡量體會,以勉強可以理解的方式。

    比如經常有人勸別人,或有人如此自我激勵我一定要強大,強大到不必在乎什麼。但人們怎樣才能擁有強大的自我,做到真的不在意,而非口中說說或者硬撐著不在乎,那必須依托於足夠豐富的內在。

    比如諸位天帝,帝鄉神土本身就是自我求證的過程。但這種成就絕非憑空而來,他們最早也是凡人,一步步修行至今,最終求證了大自在超脫。

    建木第九枝世界中有什麼?什麼都沒有!進入這裏,體會到的隻是內性自在的清明。

    建木第四枝世界中好像也是一無所有的,卻能隨緣而化,但它和最高的第九枝世界又有所區別。虎娃登上第四枝世界時看見的是洞庭仙宮,那是太昊天帝依照他的仙家神意流轉造化而成。

    但是在第九枝世界裏,虎娃要造化出自己內在的世界,否則他隻能離開。沒人知道這一步的修為境界該如何去求證,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方式,或者永遠也求證不了。但這裏畢竟是太昊天帝開辟的帝鄉神土,太昊還給虎娃留下了一點指引,然後便讓他自行隨緣造化了。

    建木第九枝世界有多大?既是一無所有,當然無窮無盡,虎娃第一眼看見的,隻有一盞燈。

    這是一盞很古樸、很簡單的燈,一個陶碟中裝著火麻籽榨的油,一根草莖一半浸入油中,另一半伸出碟外,亮著一團火光。這就是虎娃平生所見過的第一盞燈,就這麼孤懸於一無所有的世界中,它就是太昊天帝給虎娃留下的一點指引或者說提示。

    這盞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太昊天帝又怎會如此了解虎娃的修行緣起?這一點都不奇怪,想想當年的山神理清水是什麼來?虎娃最初的修行,對太昊而言並無秘密,他早年所獲最大的機緣,也是得自太昊遺跡。

    虎娃看見這盞燈,心念微動,隨即世界就變了。這樣的一盞燈當然不會憑空出現在世界中,它最早是山爺點亮的,然後虎娃就看見了山爺。這個世界中有了什麼?有了一間石屋,石屋外是黑沉沉的夜色,石屋中的桌子上卻有一盞燈散發著光和熱,桌前站著山爺。

    虎娃仿佛又重新成為當初那個孩子,其實身為真仙已是形神的存在,境界至此,曾擁有的形容也都是此刻的他,是什麼樣子倒無所謂。山爺站在燈前,正自言自語道

    “世上原先並沒有燈,直至有人創造了它,然後才有了一種名叫燈的東西。但無論人們清不清楚什麼是燈,將碟子、草莖、火麻油這麼用,它就會出現,然後可以給它起一個名字,比如叫做燈。

    也就是說,在世上根本沒有燈之前,其實燈已經存在了,隻看人們知不知道它,又能不能發現它、點亮它。如此看來,這世上的萬事萬物在沒出現之前,其實都早有其存在的道理,否則它們就不會出現。萬事萬物之間的玄妙、無論我們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它就一直在那裏。”

    這段話對於當時的虎娃來說,的確是太過深奧了,但正是此刻進入建木第九枝世界後的心境。虎娃站在石屋中,向山爺行了一禮,正式麵對這個世界,卻突然又有了一種玄妙的感應,九重天仙界仿佛發生了莫名的變化。

    這變化並非來自於虎娃,而就是來自於九重天仙界。真仙飛升至此若想離開,原本有兩條途徑,第一條路是無處不在的,隨時可以走或者是被太昊天帝驅逐,另一條路就是像倉頡先生等仙家曾經做到的那樣,踏過建木九枝世界、超脫而去。

    虎娃現在卻感覺到九重天仙界被封閉了,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但那時虎娃在九重天仙界之外,所感應到的隻是九重天仙界消失了。

    九重天仙界消失,對於其外的人來說,就是感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對於九重天仙界之中的人來說,一切都沒有變化;對於虎娃這樣的真仙而言,也意味著外麵的世界不複存在,隻留在自己的記憶與見知中。更特別的是,虎娃發現自己也出不去了,別說離開九重天仙界,就是想回到第八枝世界都不可能。

    這意味著虎娃無法離開這方天地,更別提動念下界了,甚至無法感受到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九重天仙界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這種狀況,但虎娃沒有想到,自己還在九重天仙界中,太昊天帝就來了這一出,這不是坑人嗎,將他困在了一個天地牢籠之內。

    想必那位仙童句芒應該又一次出現在人間了,他在人間出現,所對應的就是九重天仙界消失,這位仙童沒事又去溜達著去幹什麼了?

    這意味著太昊天帝離開了九重天仙界嗎?當然不是,九重天仙界還在這裏,便意味著太昊還在,因為帝鄉神土就是太昊的形神。但是從這一刻起,虎娃恐怕得不到太昊的現形回應了,九重天仙界中的一切,便是按照太昊的心境在自然運轉。

    虎娃一直沒有搞清楚仙童句芒是怎樣一種存在,也許是太昊天帝的一種求證手段,但虎娃本人的修為尚未到達那個地步,隻能勉強理解一、二。虎娃如今想回人間的話,必須先離開九重天仙界,而離開九重天仙界的唯一辦法,就是踏過建木第九枝世界。

    否則虎娃就得等九重天仙界重新開啟了,要不然他連外界發生了何事都無法感知。九重天仙界何時重新開啟是未知之數,也許數百上千年都有可能,虎娃要想出去,更靠譜的辦法還是自己踏過建木九枝。

    太昊天帝這是何意,是不想讓他插手人間的事、還是在考驗他的修為?或者是想試試這九重天仙界能不能關得住他?

    事已至此,虎娃也沒有辦法,甚至主動斬去了急躁的心念。要想堪破建木第九枝世界,可不像開山修路,沒有明確的時間,境界不到永遠都堪破不了,時間沒有意義,著急更沒有必要,既然走到了這裏,就該把一切都放下了。(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3 14:48
062、廣寒仙界



    虎娃走出了石屋,麵前是夜幕下的路村。建木第九枝世界中本不存在路村,它是隨著虎娃的腳步而呈現,這既是考驗他的修為境界,也是考驗他的神通法力。能踏上建木第九枝世界,便已達到了真仙極致修為,有了隨緣造化之功。

    虎娃在建木第九枝世界中,先印證了太昊天帝在第四枝世界中施展的神通手段。第四枝世界中的洞庭仙宮,是太昊隨虎娃的仙家神意流轉而造化;而在這裏,路村是虎娃自行造化,是虎娃本人的見知中擁有的世界。

    或許每個人的自我意識中都可以擁有一個世界,它來源於見知、來源於生活的經曆與積累、來源於種種思考和感受。所區別的是,這個世界是否足夠完整清晰、是混沌還是清明,這也意味著每個人是否有足夠豐富的內在、能否支撐起一個完整而清晰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個世界能否真的存在,它本身必須不能與自我相悖。在建木第九枝世界中的修行,就是要展現每個人的自我世界,最簡單的方式,便是造化每個人曾真正經曆過的一切,這便是太昊天帝給虎娃留下那盞燈的用意。

    如何堪破這建木第九枝世界呢?最簡單的辦法就在眼前,虎娃回到路村,從修行之初開始,造化他所經曆過的世界,比如在路村中修煉,然後離開蠻荒進入巴原,種種機緣和際遇亦會隨著世界的出現而重現。

    然後他再飛升至九重天仙界,再一步步踏上建木第九枝世界……當六十年後再度“回到”這裏時,或許就能領悟堪破的機緣。

    有人可能不太理解這個過程,虎娃不是在建木第九枝世界中無法離開嗎?怎麼又回到路村重現修行所曆的世界,然後又飛升至九重天仙界、再度踏上建木第九枝?這便是所謂世界的含義,這便是所謂造化的玄妙。

    一無所有的世界,本身是無窮無盡的,虎娃施展的造化神通是無中生有,既然可以造化出路村,也可以造化出在人間經曆的一切,還可以造化出他見知中的九重天仙界,再造化出他曾見證的通天建木。

    建木第九枝世界中,還可以有一方天地,還可以有一株建木,建木中還可以有另一個第九枝世界?聽上去不可思議,但這就是隨緣造化之妙,仿佛無窮無盡。

    這對虎娃來說也是一場曆練,也許想求證天帝成就,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伴隨著神通法力的增長。而且虎娃還可以再換一種方式,造化出的並不是完全與當初相同的世界,他會遇到不同的事情,會讓曾有的經曆按照他所希望的另一種方式生,重新開啟另一場修行。

    修行中的很多機緣是難以重複的,往往出於幸運和偶然,假如換一種方式重來一次,未必會有同樣的結果。可是虎娃若仍能修煉成仙、回到建木第九枝世界,這就說明他已清晰地印證了自己的修行之路、真正諳合大道之妙,已能留下完整而清晰的傳承指引。

    虎娃看著夜幕下的路村,這是他第一次無中生有造化出的世界,卻沒有選擇像那樣做,因為他已有一絲明悟。重新從路村走出蠻荒前往巴原,造化所見的世界、印證修行中的經曆,直至再回到建木第九枝世界,或者他見知中屬於自己的建木第九枝世界,無論重複多少次,仍意味著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那麼做或可幫助一位真仙將自己的修行之路印證清晰,最終或能領悟大道真意。可是虎娃是自悟修行,已將每一層境界演化到極致。他信步從路村“走”了出去,山路在腳下鋪展,他,他“走”向了清水氏的城寨廢墟。

    仿佛時空在倒流,世界在消失,這個孩子又重新變成了嬰兒……

    嬰兒可以自己行走嗎?需要體會這行走的含義,隻是在造化中展現一切,他是被山爺從清水氏的城寨廢墟抱回路村的,如今在自我造化的世界中回歸。有很多事,當年的山爺並不清楚,除了虎娃和玄源之外可能也隻有山神知曉。

    虎娃在九重天仙界中所經曆的一切,包括他所施展的神通手段,對太昊天帝都毫無隱秘可言。這一切都會化為太昊的見知,這就是帝鄉神土的玄妙。

    在尋常情況下,假如一位真仙在帝鄉神土中施展的手段不為天帝的見知所容,他可能就會被驅逐出去;但在虎娃如今這種特殊的情況下,恐怕隻會施展不出來。

    可迄今為止,虎娃在九重天仙界施展的所有神通秘法,都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不論它們原先是不是太昊天帝所知的,至少都是能與太昊的見知相容的,而虎娃施展出來之後,就算是太昊原本不會的,今後也自然就會了。

    但在建木第九枝世界中,虎娃除了施展新領悟的造化神通,幾乎沒有演化任何神通手段,他在走向回歸。嬰兒本是無中生有,而如今卻又重歸於無……

    當“有”重歸於“無”之後,建木第九枝世界自然也不複存在,虎娃的仙家形神重新凝煉於無邊玄妙方廣中,他就這樣離開了,卻不知歲月已過去了多久。九重天仙界已經關閉,虎娃既然已經踏過九枝世界而出,此刻便再也感應不到它的存在。

    無邊玄妙方廣一無所有,虎娃的形神孤寂而現,仙家神意動處,感應到的是諸天萬界。

    所謂諸天萬界,是實指亦是虛指,就是指無邊玄妙方廣中所開辟出的世界。比如虎娃能清晰感應到的就是神農原仙界與昆侖仙界,那是他曾經去過的地方。高陽天帝所開辟的北冥仙界,虎娃從未涉足,但也隨時可去,隻要是緣法所致。

    九重天仙界不見了,但瑤池仙界還在,虎娃能夠感應到瑤池仙界的存在,同樣也能感應到他還進不去,因為少昊天帝不歡迎或者說暫時不歡迎。除此之外,虎娃還能在無邊玄妙方廣中感應到另一些世界的存在,但也僅僅是感應而已,若無緣法他亦無法進入。

    當他踏出建木九枝之後,就能感應到諸天萬界,盡管有些地方無法進入,但這已經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那些與虎娃從來沒有緣法、素不相識之人,也可能開辟了屬於自己的世界,卻能被虎娃所感應,已說明虎娃的修行包容這些仙家所悟。

    無邊玄妙方廣中不是隻有五位天帝開辟的帝鄉神土嗎?的確是這樣的,可是虎娃卻能感應到別的世界,甚至是隨緣而生、隨緣而滅的世界。

    虎娃出現在無邊玄妙方廣中,他的形神就是一方世界,隨手也可以造化出一個路村或者別的天地場景。但這是隻屬於他的世界,就像曾經在建木第九枝世界中所做的那樣。

    可是這樣的造化神通,與開辟帝鄉神土不同,隻是代表了真仙修煉到極致的物化之境,隻對於虎娃本人有意義,而對於虎娃之外的其他任何人都相當於不存在。

    虎娃可以隨手造化出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可以很簡單,可能隻是一棟房子、一座洞府,隨緣而生,他離開之後也會隨緣而滅。

    虎娃能感應到諸天萬界,他本人的形神已是諸天萬界之一,這種隨緣生滅隻對自己有意義的世界。若是別的仙家所造化,虎娃當然也進不去。

    ……

    伯禹率眾治理河泛之地,開挖大河新河道的工程已接近尾聲,三千餘裏的長渠借助原先的各條河穀地勢銜接,基本已達到了引大河改道的要求。宗鹽與少務仍在巡視各部,這是三年來他們第五次到達幽風部,也是他們巡視河泛周邊諸部的最後一圈。

    兩人再次受到了幽風部的熱情接待,還是住在族長家的院子裏,一路隨行的白兔留在村外的山野中並沒有露麵。就在這天夜裏,白兔卻突然受到某種驚動,仰頭看著天上的圓月,似乎在遙望著另一個世界。它莫名感應到有什麼事情生了,卻不太清楚究竟是何事。

    諸天萬界中又多了一界,那一界並不在月亮上,而在無邊玄妙方廣中。白兔奪舍前為鑿齒時,修為也僅僅是九境,並沒有飛升成就真仙。如今奪舍後修為更低,卻還保留了當初的見知,因此朦朧有所感應,卻不能領悟真切。

    在無邊玄妙方廣中,虎娃的感應卻是清晰而真切的,竟然又有一處新的帝鄉神土出現,這是誰成就了天帝?諸天萬界中隻有五處帝鄉神土,九重天仙界“消失”後,虎娃仍能感應到四處,並能進入其中的三處。

    但如今的的確確又有一處帝鄉神土出現,而且是虎娃能夠進入的,這說明有人求證了天帝成就,而且此人與虎娃之間還有緣法牽連。是倉頡、鎮元?都不是,虎娃感應得很清楚,竟是恒娥!

    虎娃心念一動,隨即出現在這片帝鄉神土中。與神農原仙界或九重天仙界的景象不同,虎娃的身形現於虛空,遙望一輪圓月在前,這便是恒娥所造化的廣寒仙界。虎娃從虛空中向那一輪圓月飛去,形神融入清輝,又是另一番天地。

    四周是一片散著清輝的瓊林,形似琅玕,卻有枝無葉,亦無花果,就像一叢叢透明的水晶珊瑚。前方是一座宮闕,巍峨高聳、玉階生輝,這世界中清泠的氣息無處不在,見之如見恒娥,因為它就是恒娥的形神所化。

    虎娃平日的心境,自然與這種清泠孤寂的氣息不同,他若想進入這方世界,也得收斂自己的形神、不與恒娥的心境有任何衝突。虎娃修行至今,已經曆與見證了那麼多,他當然也能體會恒娥的心境,所以也能辦得到。

    恒娥既已成就天帝,修為當在虎娃之上,可是見仙界如見其人,其心境亦在虎娃所悟的大道包容之中。

    虎娃並不是被驚動後進入廣寒仙界的第一位仙家,他剛剛出現在瓊林中,有一人已經邁步來到了宮闕前,看背影赫然竟是倉頡先生,他到得比虎娃還早,恒娥已現形相見。

    倉頡剛剛和恒娥打過招呼,恒娥站在玉階前行禮道:“無論如何,要多謝您在昆侖仙界中給我的指點,否則我也無法求證這一步。”

    倉頡則歎息道:“開辟廣寒仙界,以形神化為帝鄉神土,這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也是你自行修證,我隻是告訴你,它是怎樣一種成就。”

    恒娥:“正如我所願,所以要多謝倉頡先生……”話剛說到這裏,兩人突然都望向了瓊林這邊,因為虎娃來了。

    虎娃邁步來到玉階前,恒娥行禮道:“見過虎君!”

    虎娃趕緊還禮道:“在這帝鄉神土之中,不敢稱君,您叫我虎娃即可。”

    倉頡笑嗬嗬地說道:“小子,你來得挺快嘛!……咦,你的修為已經到了這等境地?”

    虎娃又向倉頡行禮道:“我剛剛踏過建木九枝世界,隨即現無邊玄妙方廣中又有帝鄉神土出現,原是恒娥仙子成就天帝,特來恭賀。”

    恒娥卻搖頭道:“不敢稱天帝,亦不敢稱帝鄉神土,無非一座廣寒仙宮。”

    這絕非謙虛之辭,在廣寒仙界中由恒娥親口說出來,就代表了這方世界的天地真意,令虎娃也有些恍然。恒娥確實求證了與列位天帝一樣的成就,廣寒仙界也是一處帝鄉神土,可恒娥卻不會、也不可能以天帝自稱,更不能讓人稱她為天帝。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5 15:24
063、杯水謝客



    太昊、神農、軒轅、少昊、高陽,有史以來的五位天帝,在世皆曾為人皇,這其中好像蘊含著某種必然。正因為如此,開辟帝鄉神土之後,他們才會被稱為天帝。這個稱呼本身就寄托了人們的願景,恭祝他們在世為人皇、登天為天帝。

    以至於後世很多修士都認為,求證天帝成就的前提,都是先要登上人間天子大位。還有人認為,成就天帝的玄妙就在於代天子所執掌的人皇印中。

    倉頡先生當年也曾短暫地執掌人皇印,他無意於登上天子寶座,可能更感興趣的還是人皇印,等人皇印到手、有了領悟之後,便辭位而去,其後才有帝堯為天子。

    沒有人知道倉頡執掌人皇印時究竟有何收獲,實際上青帝、炎帝、黃帝三代世係以來,執掌過人皇印的天子很多,但絕大部分人別說成就天帝了,就連修為大成亦不可得。天子帝堯執掌人皇印近百年,不可謂不賢明,但晚年時亦被洪水困於平陽。

    由此可見,人皇印中可能確實蘊含著成就天帝的某種指引,但成就還在於個人自己的修行。如今恒娥仙子開辟廣寒仙界,又說明了一件事,此等修為成就,與是否曾是天子無關。

    說出這句話很容易,但得出這個結論卻不簡單,必須要有人實證。倉頡先生當年估計也曾得出了這個結論,但他還不能證明什麼,於是在瑤池仙界中指點了恒娥,而恒娥則開辟了帝鄉神土。

    恒娥會自稱天帝嗎?當然不會,也沒有誰會將恒娥視為天帝。她雖然求證了同樣的修為境界,可情況又與太昊等人完全不同。虎娃轉念間又想到了自己,假如有朝一日,他也開辟了帝鄉神土,那麼他會以天帝自居或者被世人稱為天帝嗎?應該也不會!

    名與實相符,恒娥和虎娃自始至終都沒有過這樣的身份。

    恒娥開辟廣寒仙界,已經證明了此等修為境界與是否曾執掌人皇印無關,她可以,別人也可以,包括如今的虎娃,隻要修為更進一步、同樣能求證這一層境界。

    那麼在恒娥之前,為何列位天帝在世時皆為人皇,而且是世間最有成就的人皇?這是一個偶然的巧合,巧合中也包含著某種必然。他們在人間時皆有大功德,且與後人的功德不同,當時的人們甚至還沒有各種所謂功德成就的概念,皆是他們自行開創,而後被後人總結效仿。

    太昊之時,眾地仙修成不滅之神魂、無盡之壽元,當然希望有一個能永享長生的仙界,並可以避過天地大劫的降臨。太昊天劫成就真仙之後,飛升所至是一無所有的無邊玄妙方廣,開辟一方仙界是當然的願望。

    將自身形神化為一方世界,也是大功德宏願,也隻有太昊這等人方擁有這樣的胸襟。當時並無前人指引,太昊則是在修行中自行邁出了這一步、求證了這等成就,被後世尊為天帝。唯有太昊在前,神農等後人很自然也選擇了這條道路,各自開辟帝鄉神土。

    到了恒娥的時代,情況又不一樣了。恒娥與太昊當然不是同一種人。恒娥早已成就真仙,為了陪伴伯羿而下界,這也是她嫁給伯羿時對帝堯的承諾,伯羿殞落後她便回到了瑤池仙界修煉。在瑤池仙界中恒娥體悟少昊的修為,又得到了倉頡先生的指點。

    倉頡先生告訴她,所謂的天帝成就隻不過是一種修為境界,是太昊天帝當初在偶然間因其心境做出的一種必然選擇。恒娥早已修至真仙極致之境,修為更進一步之後,便開辟了廣寒仙界,但她卻不是太昊那樣的天帝。

    聽明白恒娥的意思後,虎娃又行一禮道:“拜見廣寒之主!”

    恒娥揮袖道:“廣寒宮簡陋,二位貴客不要介意,請自便吧!”

    玉階前出現了一座長案和兩張墊子,長案上還放著兩隻杯子,顯然就是招待虎娃和倉頡的,然後恒娥仙子便轉身消失了。她有可能是進入了宮闕中,也可能就是不再現形,因為廣寒仙界就是她的形神,她相當於是無處不在的。

    這場麵稍顯尷尬,兩位貴客登門,主人隻現身打了聲招呼,然後便消失不見,卻把客人晾在了這裏,連宮闕都不請進去,未免太不懂待客之道了。虎娃與倉頡相對苦笑,然後徑自坐了下來,對此情況倒也不感到太意外。

    恒娥並不好客,更不喜歡被人打擾。想當初住在帝都平陽時,虎娃曾到府中拜訪伯羿大人,恒娥也不過是現身打了聲招呼而已,連吃飯都沒陪著。恒娥的美色名揚天下,卻無人能與之親近,她也不喜與人親近,感受廣寒仙界的清泠氣息,便可知其心境。

    倉頡與虎娃待遇已經算很好了,恒娥不僅沒有阻止他們進入廣寒仙界,而且還親自現形見禮,最後還給了座位和兩杯水,讓他們自己坐著聊吧。

    杯中可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廣寒仙界的造化玉露,隻誕生於帝鄉神土開辟之時,蘊含著這片天地的造化玄理,對於倉頡和虎娃的修煉亦是大有助益。

    倉頡指著杯子道:“杯中是廣寒仙界初成之時,蘊含這方天地造化的玉露,對凝煉仙家形神、領悟造化玄機皆大有助益。你我趕緊喝了吧,不要辜負恒娥仙子的待客誠意!”

    這水可不能喝快了,隻能小口慢慢飲,邊飲邊品,所謂的“品”就是煉化其中蘊含的造化真意。若不能有所悟,它就宛如最普通的水,飲之寡淡無味。若能品出其中的造化真意,它則比最濃烈的酒還要醉人,弄不好一口下去,等回過神來,好幾年都過去了。

    虎娃和倉頡當然不至於這麼“慫”。倉頡的修為自不必說,他若想成就天帝,可能早就是第六位天帝了,這些年卻天上人間亂逛,沒事總喜歡跑到瑤池仙界跟少昊天帝起膩,還能抽出空來指點恒娥,這一杯造化玉露倒是灌不醉他。

    倉頡一邊飲水一邊看著虎娃,目光似有考教之意,每一次雖然隻飲一小口,但是動作始終沒有停下,還頻頻舉杯示意,很有點凡人拚酒的架式。

    這造化玉露如喝得太快,憑自身的修為無法立時煉化,無非就是兩個結果,要麼白白浪費,要麼便陷入恍惚之境。但倉頡發現虎娃每一口都跟上了,而且並沒有浪費,神色中也頗有讚賞之意。

    就這麼喝了近半杯,再繼續考教下去便有些無趣了,倉頡暫時放下杯子道:“可惜此物不能攜出廣寒仙界,要不然留下來拿去獻寶倒也不錯,我們還是慢慢喝吧。……你剛剛踏出建木九枝世界,隨即便見證廣寒仙界造化而成,可有所悟?”

    虎娃點頭道:“大有所獲!”剛剛踏出建木第九枝世界,便親眼見證了廣寒仙界的開辟,並能品飲這天地初生時凝練的造化玉露,是難得的大機緣。

    倉頡又笑眯眯地問道:“既如此,你想不想也成為另一位天帝?嗯,不叫天帝也行。”

    虎娃很認真地答道:“天帝成就,此刻已有所悟,但功行尚未足。就算來日功行已足,恐也不會做此選擇。”

    倉頡:“哦,為什麼,此成就與你的心境不容嗎?”

    虎娃並沒有反問倉頡為何沒有成為另一位天帝,他隻是坦然道:“非不能容,而是大道更廣。”

    天帝成就,並沒有偏離虎娃所悟的大道,它就在大道之中,而虎娃的求證則包容更廣,而非被天帝成就所包容。但這話此刻不太容易說清楚,因為虎娃眼下的功行還不夠。他已經領悟了如何開辟帝鄉神土,但領悟並不代表立刻就能做到。

    虎娃已知開辟帝鄉神土的玄妙,須發願心化形神為一方世界,可是他修為還差了那麼一層,連這一點尚無法做到,當然更不好談其餘了。

    倉頡連連點頭道:“難怪各位天帝都對你另眼相看,當年巴原上的清煞也罷、白煞也好,見證你的出現就是收獲,緣法便是如此吧。……在無邊玄妙方廣中見證帝鄉神土開辟,又品飲這造化玉露,心中還有何感?”

    虎娃的目光似乎穿過了廣寒仙界,落在很遠的地方,無邊玄妙方廣中一無所有,他又在看什麼呢?心念動處,感應到的是人間,仙家神意亦被倉頡先生所知。人間亦在造化一方世界,便是伯禹治水,聚天下各部之力改天換地。

    ……

    少務終於完成了使命,他與宗鹽一起又回到了有窮部華陰族的地盤中。伯禹的行營就在在這裏,這座行營也是他指揮河泛之地治水的中樞所在。大河新河道已成,諸位隨行人員都回到了此地,聽從下一步的任務安排。

    伯禹領命治水迄今已有十二個年頭,這一影響天下乃至後世千秋萬代的浩大工程亦接近了尾聲,所有困難、艱巨的任務皆基本完成。下一步,就是劈開賀蘭山,引大河改道,將河泛之地的積水盡數引入大河,各部自行開墾河泛沃土。

    有人領了新的任務,而有人即將離開。少務將返回巴國,伯禹率眾向巴君致謝,並送行至三十裏外。少務來時是乘黃鶴從天而降,走的時候卻是乘坐白香木馬車,並有二百七十二名巴國精銳壯士為親衛護送。

    丙赤和丁赤如今已經不再拉車,青牛也換了下來,車轅前套的是兩匹白馬。這車這馬,就是多年前少務贈送給虎娃之物。白馬已通靈,故能修行至今,比當初更顯神駿,它們是善吒特意從巴原接來的。就用這輛車送巴君回去,也是表達一種敬意。

    少務重新坐上當年征戰巴原的戰車,車前還是那兩匹神駿非凡的白馬,心中感慨萬千。他是被虎娃舉薦來助伯禹治水的,可是根本就沒有見到虎娃,但一直有宗鹽相伴,感覺不太好形容,至少七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經。

    今天終於要走了,可是虎娃還沒有出現,仙家行事已超出了他的測度,就是不知該和宗鹽說些什麼。有些事情、有些感覺,他自己尚不太明白,離去時隻是覺得心神不寧,總想對宗鹽再說點什麼,卻又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說什麼。

    那二百七十二名精銳壯士,原先就是從巴國最精銳的軍陣中挑選出來的,當初來了三百人,有二十八人因為各種意外折損,這也是無法避免的情況。

    巴原這三百名精銳壯士的情況還算好的,夏後部同樣派來了三百人,如今隻剩下二百二十多人。這還是特意挑選出的、最精銳的壯士呢,治水所付出的代價由此可見一斑。

    國君出行儀仗,通常前麵有開道的,後麵則跟隨著大隊。少務卻讓二百七十二名精壯勇士都走在前麵,自己乘坐的白香木馬車卻落在了最後,他與宗鹽同車而行。

    伯禹率眾送出了三十裏,然後宗鹽卻說還想再送送,少務便邀她上了車。這兩匹白馬無需禦手操控,車中也隻有他們兩人。(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5 15:25
064、白馬歸來



    直至送行的伯禹等人再也看不見了,宗鹽才愣愣地說了一句:“大叔回到巴原,便又是巴君了。”

    少務若有所思般答道:“我一直就是巴君,也一直就是少務。就算我不是巴君,也仍然是少務,這三年,你不是都看見了?”

    宗鹽感歎道:“伯禹大人竟然真的在三年內就開辟了大河的新河道,直至看見了這一天,很多人才敢相信。這三年,我們究竟做了什麼?”

    少務:“與當年伯羿大人做的事差不多,巡視監察各部,宗鹽姑娘不愧是伯羿之妹。”

    宗鹽又歎道:“若伯羿大人身邊當初有您,也不會有那樣的遭遇、被天下眾君首所忌。”

    少務:“時運不同,當時洪水將至,崇伯大人在西荒高原上堵不了多久,諸多事宜需當機立斷、不可拖延,誰也沒有萬全之策,伯羿大人隻能那麼做,就算有我在,亦是無計可施。就說今日之事,巡視監察河泛諸部,有我則更佳,無你卻不行!”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少務的感覺有些古怪,心中暗道宗鹽是什麼意思?既拿當年的伯羿做比較,卻遺憾伯羿當時沒有他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少務也稍微設想了一番自己與伯羿同行的場麵,那能和與宗鹽同行的感覺一樣嗎。難道這姑娘就是想當伯羿,卻壓根沒把自己當女人?

    拉車的兩匹白馬聽見兩人的話,都不禁直皺眉頭,這說的都是什麼呀?送行的人分明都已經走了,宗鹽卻獨自留下來登上少務的車,連拉車的馬都能看出點意思來了,但這兩人自己到底會不會聊天?說的話完全都搭不上!

    宗鹽終於說一句讓兩匹白馬感覺還算靠譜的話:“大叔,你這是在誇我嗎?”

    少務:“當然是在誇你,但也是實話。”

    宗鹽卻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又似沒話找話道:“這輛馬車真漂亮!聽說就是你當年送給彭鏗氏大人的,彭鏗氏大人又送給了伯禹大人,如今又是你乘坐它返回巴原。”

    少務鬼使神差般突然冒出了一句:“既覺得這馬車漂亮,不如就坐著它與我一起去巴原吧,聽我講了那麼多巴原上的事情,你不是都很感興趣嗎?”

    宗鹽卻遺憾道:“我可送不了那麼遠,眼下還有事呢!……就算已完成治水任務,還得安排好部族事務,然後嘛,我再去巴原找你,巴君不會不待客吧?”

    少務:“待客?你不是客人!”

    宗鹽:“嗯?”

    少務:“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你絕非一般的客人,可以將巴原就當自己家。”

    宗鹽:“我家可沒那麼大!……那邊又沒人認識我,而且我也不認識路,上哪兒去找你?”

    少務竟然從座位後麵扯出了一塊絹布,展開之後是一幅地圖,上麵特意標注了經夏後部的領地穿過大巴山脈到達迎天城,然後再由迎天城到達巴都的路線。然後又手指前方那些二百七十二名親衛道:“姑娘考慮得很周到,而我亦有準備。

    這些壯士,都是由國都守備軍陣中選拔出的精銳,遠離巴國治河泛之水三年而歸,皆應重重封賞。我就把他們留在沿途城廓,或為城廓兵師,或為城衛、驛所將軍,你隻要一入巴原,各地皆有官員認識,自會恭謹迎送。”

    宗鹽甕聲道:“巴君不慚是巴君,就為怕我不認識人、找不著路,一聲令下,竟將這些立了大功的壯士都留在了路上。”

    少務一怔,有點摸不清宗鹽的意思,聽語氣難道是在嘲笑他嗎?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宗鹽說話甚為不善、可沒少嘲笑他這位巴君。便有些不安的追問道:“宗鹽姑娘,你不喜歡這樣嗎?”

    宗鹽:“你為我安排,我當然高興。可是這些壯士,萬裏迢迢來到河泛辛苦三年,如今卻不得歸鄉與家人團聚,就因為巴君一時之興,我又於心何忍?”

    原來是這麼回事,少務暗鬆了一口氣,宗鹽顯然是誤會了,他又笑著解釋了一番。

    少務沒打算這些人繼續留在野戰軍營中,若說服役,三年也早已到期了,此番是改任地方武官。巴原的地方值守武官,很多時候也是跨地域任命的,隻要享四爵以上官職,都擁有官方提供的府邸,可將家眷接來、就在任職地安家。

    就算相應的官階不到四爵,也可以自尋宅院將家眷接來,而且這樣的官員大多都是在當地任命。少務的言下之意,既然是恩賞,這二百七十二名壯士至少也該享四爵之尊,還有二十八名壯士為治水而死,亦按應受的封賞給相應的撫恤。

    這二百七十二人不僅立過大功勞,而且在這樣的年代,也是經受了大考驗、見過了大世麵,理應受到重用,隻是要考慮把他們任命到什麼地方去。少務在歸國路上便沿途封賞吧,宗鹽不說將來要到巴原找他嘛,這樣也更方便。隻要她一出現在巴原,少務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還好兩人都是私下裏小聲說話,那些親衛不會也不敢偷聽主君的私語,否則前麵這二百七十多人立刻都會跪下謝恩了。

    宗鹽將少務又送出了近百裏,都快到了夏後氏的領地,這才告辭離去。回去倒也方便,她的修為高超,又有少務所贈的飛天神器。那飛天神器本是說暫借與她,但少務卻沒讓宗鹽還,隻說反正她還要到巴原來,那時見麵再說不遲。

    看著宗鹽離去,少務有種很古怪的感覺,心裏空蕩蕩的十分不舍,卻又弄不清楚這是怎樣一種情緒。

    少務當然不是傻子,可是涉及到某些方麵的問題,他還真像個白癡,尤其是對象是宗鹽那等人物,確實不太容易想明白。少務隨即又想起了虎娃,他來河泛之地陪同宗鹽巡視各部,就是虎娃舉薦的,如今任務已經完成了,可虎娃仍然沒有露麵。

    少務卻不清楚,因為廣寒仙界的出現,虎娃與倉頡先生一起跑到恒娥那裏品飲造化玉露了。那一杯造化玉露,若以人間歲月衡量,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喝完的。

    一旦想起了虎娃,少務又立刻變得聰明了,從這件事中品出了很多其他的意思。假如虎娃不舉薦少務,伯禹就無法如期完成治水計劃罵?當然不是!少務雖然是很好的人選,但絕非不可取代,就算他沒來,雲起、伯益、哪怕是小獬豸善察都可勝任,不會耽誤大事。

    嚴格的說起來,少務的確是虎娃所能舉薦的最佳人選,但絕非是最合適的人選。若隻看才幹,那麼中華天子重華不是更可以嗎?但伯禹若任命重華,那簡直就是大不敬了!虎娃自不會拿天子重華開這種玩笑,卻和少務開了這個玩笑,誰叫他和少務的關係不一般呢。

    那麼虎娃的用意究竟是什麼,難道是提醒他該找個機會禪位於後人了?宗鹽也是虎娃舉薦的,虎娃就好像是特意要讓他們輛在一起共事這三年。少務邊走邊琢磨,就這樣到達了迎天城。

    巴君去國三年,如今歸來,迎天城震動,城主率當地民眾出城數十裏跪迎,將少務迎進了緊急布置好的城中行宮。少務詢問了一番這年來國中諸事,其實他也一直掌握著各方消息,然後便準備休息了。

    少務剛剛把城廓官員打發走,突然又有人求見,來者竟是黃鶴。黃鶴一直就跟著少務呢,他奉虎娃之命在河泛之地暗中保護少務和宗鹽,可是後來宗鹽與少務在路上分別,黃鶴也不知自己該繼續跟著誰、師尊布置的任務算不算已完成?

    他想了想,少務畢竟是虎娃的結義兄長,那就繼續跟著少務吧,直至護送他安全返回巴國,進入迎天城後,才特意現身相見。

    少務當然沒擺巴君的架子,就在行宮中點燃燈燭迎見黃鶴。黃鶴直到此時才告訴少務,自己其實一直暗中跟著他,奉師尊之命隨行保護。但師尊有交待,能不出手就盡量不要出手,並不要暴露行跡。

    這三年對黃鶴而言也是大有收獲,而且並沒有什麼需要他出手的機會,因為宗鹽太厲害了,自能搞定一切麻煩,巴君少務也是大展神威啊。少務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虎娃師弟確實早有安排,又趕緊離席行禮拜謝黃鶴。

    黃鶴倒不是跑來找少務表功的,他隻是到現在也沒有見到師尊,特意來請教少務,既然少務的任務已經完成,他接下來又該怎麼辦?既然師尊不在,那就繼續聽從巴君的調遣吧!

    少務在黃鶴這裏聽說了一件事,大約一年半以前,在寶倉部的領地中斬殺那隻大鱉時,曾有一人一妖在暗中窺探,且明顯心存歹意,結果讓黃鶴順手給收拾了。據說那兩人是眾荒王派出來巡山的,應該就是為了刺探消息。

    少務不禁又為宗鹽擔憂起來,便托黃鶴回去繼續暗中保護宗鹽。到了這個時候,事情好像已經超出虎娃當初的交待了,但黃鶴仍然聽從了少務的安排,臨行前他還特意安慰少務道:“師伯不必為宗鹽擔憂,若有誰心懷歹意,躲她還來不及呢!況且有我師尊在,估計諸事早就安排妥當。”

    聽黃鶴這麼說,又見這位上古仙家回去保護宗鹽了,少務也放心了不少,踏上了從迎天城返回巴都的道路。這條路,少務走得並不快,甚至是刻意放緩了腳步,當然了,慢也有慢的理由。

    少務首先要封賞二百七十二名立了大功的壯士,在沿途安排好最合適的職位,這便很費心思和時間。其次更重要的,雖然這些年少務一直都掌握著國中的各種動態,但從情報中聽說的情況與實地所見還是兩回事,他要考察一番,看看公子少廩治國究竟如何?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誰也說不清楚,就連少務本人也可能沒有意識到,他或許是在等宗鹽。宗鹽不說回頭就來巴原嗎?他在路上走得慢些,宗鹽就可來得快些,等宗鹽安排好了部族中的事,說不定在他未到巴都之時,就從後麵趕上來了。

    宗鹽告辭離去,當然也因有任務在身。三年前她就向伯禹提出要求,能否由她親手劈開賀蘭山,伯禹雖然沒有立時答應,卻把庚辰留下的長戟交給了她。如今宗鹽立下了大功,修為法力也比當初更加強悍,再提這個要求時,伯禹當然不好拒絕,點頭答應不過是成人之美。

    宗鹽想親手劈開賀蘭山,就有效仿當年伯羿崩開大隴山之意,而且在內心深處,這種感覺很複雜。伯羿崩開大隴山,固然為大河下遊的中原各部族爭取了時間,但也在上遊導致了一場災難,人們對此褒貶不一。

    可是宗鹽從自己的角度,卻能體會伯羿當初為何要那麼做,確實已沒有更好的選擇,總要有人做出一些大家難以接受的決定。可宗鹽如今卻有更好的選擇,劈開賀蘭山引大河改道,象征著伯禹治水最終大功告成,這是有功於天下之舉,同樣是在伯羿遺部後人手中完成,這仿佛是一個貫穿時空的儀式。

    宗鹽雖然天生神力且修為不俗,但還遠遠無法與當年的伯羿相比,可是劈開賀蘭山的難度並不大,也用不著防風氏、庚辰這樣的高人。她不是真的切開整條山脈,隻是在大河上遊高處掘通一條連通下遊新河道的水口。

    伯禹若動用足夠的人力、物力,肯花足夠的時間,發動民夫也可以將這條水口掘開,隻是那樣做比較麻煩,施工也很危險。讓宗鹽手持神戟來這麼一下,倒是更方便了。屆時真正需要小心的是,河水從高原湧入下遊的新河道後,在各地可能會發生的種種意外狀況,整條大河兩岸都要暫時戒嚴。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7 09:15
065、治水功成



    假如宗鹽劈山未能一舉成功,倒不是什麼大問題,無非再來一次,真正要安排好的是劈山成功後的一係列事情

    因為上遊河水改道而去,下遊原有河道的水位會迅速降低甚至有短暫的斷流。而河水所過之處,又會攜帶著洪峰,在沿途將有短暫的泛濫。特別是河水兜了個大圈子重新彙入下遊原河道後,已經斷流的下遊水位又會快速上漲。

    為避免導致兩岸民眾傷亡,天子已下令,各部民眾暫時誰都不得接近大河兩岸,不論是新開辟的河道、還是原有的舊河道。

    天子重華也離開了蒲阪城,親自來到了河泛之地。行宮就是一座臨時的大營,駐紮在呂梁山南麓、大河拐彎處的東北方向,這個位置其實很危險。

    大河原先自西向東直行,經呂梁山南麓進入中原之地。如今伯禹令大河改道,向北兜了個大圈子再繞回來,沿呂梁山西側南下,在此地重新彙入原有的河道、拐了一個陡彎。誰也說不好會發生什麼狀況,大水會不會衝出河道、巨浪四處漫延?

    天子重華親自坐鎮於此,便是無聲地宣布了兩件事:其一是他信任伯禹;其二也是提醒伯禹,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天子出行,群臣跟隨,大家看重華將行宮放在這處險地,便苦勸他換個地方,其實很多人自己心裏也害怕。但重華堅持如此,大家也都硬著頭皮陪在天子身邊。

    重華親自坐鎮險地最大的好處,便是各部的君首和高人都來了,無論出什麼意外狀況,也要保證大河在這一段行水通暢、改道成功,最容易發生險情的地方反倒最不會出問題。

    伯禹當然也趕來拜見天子,隨後他卻沒有留在天子行宮中,而將自己的營地安在了與天子行宮相隔十裏的大河對岸,那裏的位置更凶險。

    伯禹此舉也是向天子重華及朝中眾臣表示了自己的決心與信心,他就站在新舊河道的交彙處,指揮這一浩大工程的最終完成,並由天子與天下各部見證。

    伯禹身邊的眾高人也都各領任務。伯益和巫謳去下遊了,督促中原各部民眾撤離大河兩岸,並要各部君首保證不出任何意外狀況、否則將受懲處。

    敖廣與善吒守在賀蘭山與陰山的交彙處,也是大河新河道北上再東行的第一個大拐彎處。丙赤和丁赤守在陰山與呂梁山的交彙處,也是大河西來再南下的第二個大拐彎處。下麵第三個大拐彎處,便是天子重華與伯禹大人所在之地了。

    之所以在這些地方要派高人守護,是怕應龍引洪流下行時控製不住,大水衝出甚至衝毀河道。這一次的主力是應龍,在宗鹽劈開賀蘭山水口後,應龍將控水下衝,引領洪流直入汪洋,中華之地將出現一條新的大河,而東華則在入海口處接應應龍。

    應龍此刻收斂氣息、化為人形就站在賀蘭山脈的一座山峰上,其西側就是大河。伯羿崩塌大隴山後,洪水曾在這一帶蓄積成一座巨大的堰塞湖,後來雖然因地震引發山崩,堰塞湖的麵積大大縮小,但還是在此地留下了一座方圓十裏左右的湖泊,由寬闊的河道形成。

    宗鹽東方的高坡上麵對著山坳,手持神戟蓄勢已久,以神念給應龍發了個訊號。應龍也回了一道神念,告訴宗鹽他已經準備好了,她隨時可以動手,附近也沒有任何人,民眾早已撤到了安全地帶。

    宗鹽大喝一聲,若晴天霹靂,手中的神戟拋出,化為碩大的青色光刃,狠狠地劈在山脈間的坳口上。宛若燒得通紅的刀切在凝固的油脂上,山坳間無聲無息就被切開了一個狹長的口子。

    幾個呼吸之後,才傳出地動山搖之勢。上遊洪水滾滾而下,若不加以約束,肯定會衝出河道、衝毀堤壩、四處漫延泛濫。應龍等的就是這一刻,瞬間就化為原身,碩大的羽翼向身體兩側一攏,順著新開挖的大河河道便衝了下去,施展控水之法引領著身後的洪流。

    應龍毫無保留地盡全力衝開水道,所過之處風雨大作,沿賀蘭山東側如梭如犁衝至陰山南麓。前方忽有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擋,就似折轉了空間,他順勢便引領洪流拐了個彎向東而去。

    這是敖廣和善吒施法相助,讓大河改道一氣嗬成。敖廣隨即也躍入水中,善吒則在浪頭上飛天相隨,皆跟在應龍身後保護,他們要控住水勢,假如應龍力有不繼,還要隨時將其替換下來。

    水行一日千裏,又過了一天,衝到了呂梁山西麓,又似撞在了一道柔和的屏障上。應龍當然不是撞上了呂梁山,否則就是一場大災禍了,那是丙赤和丁赤聯手施法仿佛扭轉空間,助應龍引領河水再次轉向南行。隨即這兩條妖龍也飛上半空,一左一右約束後方泛濫的洪流。

    應龍開道,敖廣於洪流中潛行,善吒飛於浪頭上方張開神目隨時觀察前方情況,丙赤和丁赤則飛行於洪流兩側約束後方水勢。又是一日之後,洪流經過了天子行宮腳下,隻見滾滾大河奔流而去,伴隨著風雨雷鳴。

    重華站在山坡上,任憑風雨打濕了全身,而身後的群臣皆肅然而立,天子都濕透了,大家也不可能自行去躲避風雨。風雨過境後,山腳下已看不清大河的河道,隻有渾濁的洪水在翻騰,一時泛濫近十裏寬廣。

    重華整整站了一夜,目光不知是看著大河還是對岸的伯禹。

    伯禹手持神珍鐵棒站在另一邊的山坡上,洪水上湧一直淹沒到他的膝蓋,他卻屹立不動。當次日天明到來,霞光灑落肩頭,他的雙腳已經露出了水麵,沾滿了黃色的淤泥,洪水正在漸漸退去。

    一陣微風吹來,已是風雨過後的晴日,重華的衣服已經幹透了。漫湧的水位已下降到正常高度,高坡上可以遠望一條黃龍蜿蜒,這就是新的大河。新河道與下遊舊河道交彙的這一帶,後世的地名為潼關。

    重華終於開口朗聲道:“伯禹大人,恭喜你治水功成!……此為千古未有之功業,當天下各部同慶。”他的聲音雖似不大,但哪怕伯禹在十裏之外,也能清楚地聽聞,兩人的視線遙遙相觸,誰都沒有再說話,隨天子而來的眾臣隨即歡呼不已。

    大河新河道引流已成,應龍繼續向下遊衝去,河水一度泛濫、兩岸相望不見牛馬,數日後水位又漸漸回歸正常。自賀蘭山被劈開的缺口一直衝進東海汪洋,應龍用了七天七夜,眾高人協力相護、一氣嗬成。

    ……

    宗鹽成功劈開賀蘭山水道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便不在這裏了,應龍已引洪流而去,大家關注的都是洪峰過境之處。因為天子重華的駕臨,各部君首以及高人也都聚到了遠方的行宮所在。

    宗鹽那一斬,當然是盡了全力,拋出神戟化為巨大的青色光刃,神氣法力毫無保留。其實也可以不用這麼誇張,但她務求一舉成功不想出任何差錯,這一擊便將法力耗盡,天生神力的她甚至也感覺脫力了。

    宗鹽動彈不得,就連祭出的神戟暫時也未能收回,望著滾滾大河奔流而去,露出輕鬆與欣慰的神色。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應龍早就跑得沒影了,她才緩過一口氣來,勉力凝聚神氣,動念欲召回神戟。

    恰恰就在這一瞬間,宗鹽忽然心生警兆,大吼一聲朝天擊出一拳。與此同時,雲端上也有人失聲驚呼道:“不好,宗鹽小心!”隨即一隻黃鶴振翅直撲而下,伸爪欲攝宗鹽。

    這場景看上去就像猛禽欲攫獵物,但實際上是黃鶴想救宗鹽。這裏居然有埋伏,而且事先誰都沒發現,就連真仙應龍亦未察覺。這個埋伏十分巧妙,布置的手段也異常高明,並不會影響到劈開賀蘭山引洪流下行,而且周邊也沒有任何人,隻是一座仙家法陣。

    當初伯羿前往歡兜部建立的營地,主持各部議事,卻踏入了一座早已布好的仙家大陣之中,而後才有了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如今這座仙家法陣布置得同樣高明,似是出自同一位仙家之手,巧妙卻又有不同。

    當日困住伯羿的仙家大陣,其中埋伏了眾多高手,範圍也極其廣大。而此地的仙家法陣,範圍隻是一座山峰,其中也沒有任何人潛伏,由暗中留下的仙家神意催動。它也是提前悄然布好的,抹去痕跡之後若不發動,便很難察覺。

    宗鹽劈開山坳時,陣法並沒有發動,但她隨後再運轉法力欲收回神戟時,仙家法陣就會運轉。布下埋伏者,就是算準了她此刻脫力、而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洪流轉移,趁機發動致命一擊,這是事先經推演安排好的結果,無需現場任何人操控。

    布陣之人事先怎會知道宗鹽將站在何處施法?其實伯禹的治水方略中,將在何處劈開賀蘭山早就不是什麼秘密,根據地形地勢略做推演,仙家高人自能料到。看上去就像賀蘭山劈開之後引發的地動山搖之勢,導致東邊的另一座山峰崩開了。

    宗鹽正站在半山腰,這座山峰攔腰而斷,峰頂被一股力量掀起向她砸了下來。宗鹽想躲已經躲不開,別說她現在已經脫力,就算是全盛之時恐也暫時挪動不得腳步,腳下的山坡瞬間有一股奇異的纏繞之力,將她的形神束縛。

    宗鹽不愧有伯羿的氣概,盡管雙腳動彈不得,仍奮起全力一拳朝崩落的山頂打了過去。一座山頂砸下,能否重創宗鹽?沒有人敢保證,更何況還有黃鶴在暗中保護。

    可惜這不是正常的山頂崩落,而是仙家法陣運轉。宗鹽的拳勢並沒有砸中崩落的山頂,那半座山突然就自己炸開了。黃鶴隔空施法未攝能走宗鹽,隻見漫天煙塵彌漫、碎石四濺,瞬間什麼也感應不到了。

    宗鹽尚未收回的神戟莫名飛了過來,隻見一人憑空而現,一隻手正握住神戟,大喝道:“是何人設伏?”隨即一戟向煙塵彌漫處斬去。

    來者是真仙庚辰,他自瑤池仙界下界。其實伯禹一直並不太擔心宗鹽的安危,因為宗鹽手持的神器長戟乃真仙庚辰之物。假如遇到什麼意外狀況,庚辰便會有感應,而且宗鹽本身也是高手。虎娃又派出黃鶴暗中隨行保護,更多的還是曆練弟子。

    如今宗鹽遇險,庚辰果然下界了,可惜神戟此刻並不在宗鹽手中,庚辰也被隔在了仙家法陣之外。黃鶴施救被仙家法陣所阻,庚辰揮戟便欲破開這座法陣,這是救出宗鹽的前提。

    但布陣者好像早就有所準備,這座仙家法陣不必別人來破,隻要一遇外界的攻擊便自行崩解。也就是說這座仙家法陣隨即就被布陣者自己留下的手段破了,一片混沌激蕩,仿佛能將陣中的一切化為齏粉。

    庚辰欲破陣的一戟反而劈了個空,法力穿透煙塵而入,卻已察覺不到宗鹽的痕跡。這時又有一人開口道:“好歹毒的埋伏!……沒想到真有今日!”虎娃也下界了,他與庚辰幾乎同時出現在這裏,是在廣寒仙界中被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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