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mk2258 2014-5-23 23:55: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5 1283217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1 09:30
正文 076、衣服幹了



    姑娘大驚,循聲望去,隻見旁邊的山石上坐著一位長得粉嫩粉嫩的童子。小孩的個子當然不高,卻刻意坐在一塊很高的石頭上,身著奇異的大袖銀絲袍。

    剛才這裏並沒有人啊,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姑娘顫聲道:“你是誰家的孩子,說什麼呢?……我方才不慎落入江中,好不容易才遊上岸,在這裏隻是想烤火暖暖身子。”

    莫名現身者正是仙童句芒。句芒微微一撇嘴:“鴻蒙氏之女,我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又幹了些什麼,就沒必要再說這種話了。”

    想當初伯禹在淮澤處置了商章部、鴻蒙部、兜戶部、犁婁部的四位伯君,將他們關入囚籠中列於淮澤岸邊、在戰陣前喪生於水妖興起的風浪中。這位姑娘的父親,就是那位已送命的鴻蒙氏大人。

    姑娘被句芒一語點破了身份,臉色立刻就變了,下意識地站起身來便向句芒走去。她見周圍沒有別人,而對方隻是一名童子,已起了殺人滅口之心。可是她隨即又看見了句芒的眼神,莫名打了個冷戰、瞬間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坐在山石上的童子毫無驚慌之色,隻是目光中的嘲笑已變成了冷笑,刺得姑娘的眼睛發疼、心也一陣陣發緊。他能莫名出現在這裏、點破她的身份,來曆必不簡單,很可能是一位修為莫測的高人,姑娘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姑娘寒聲道:“我就是鴻蒙氏之女奇相,那又怎樣?”

    句芒淡淡道:“不怎麼樣!但你偷象罔的東西幹什麼,你可知那是何物、又有何用?”

    奇相的神情忽然又變得激動起來:“我不知那是何物、有何用,隻知它叫玄珠,是天帝特意派使到人間、向伯禹大人索要之物。它應該是天帝的寶物,卻被伯禹遺失。”

    象罔從伯禹手中取過玄珠,隨手放入大袖,當時混在路旁民眾間的奇相都看見了,象罔和伯禹所說的話她也都聽見了。隨後她便跟蹤象罔而去,說來也巧,恰好在原鴻蒙部之地追上了象罔,使計盜走了象罔袍袖中的玄珠。

    句芒一攤雙手道:“可是你偷玄珠幹什麼呢?”

    奇相:“當然是為了報仇!”

    句芒:“你和玄珠有仇?”

    奇相:“你既知我的身份,又何必明知故問?我當然是和伯禹有仇!”

    句芒:“我知道你的身份,可是真不明知伯禹與你有何仇?”

    奇相:“家破人亡之仇!”

    奇相是鴻蒙部伯君之女,人長得又美,當然是極受寵愛。鴻蒙氏大人精挑細選,相中了鴻蒙部一位最年輕有為的分支部族首領,欲配奇相為夫婿。

    奇相卻不太願意,仰慕、追求她的人多了,父親挑選的夫婿在部族中雖出色,可未必能令她滿意於是就暫時拖著未嫁。緊接著,伯禹大人就為治水來到淮澤。

    後來發生的事情就不用說了,由子丘公審,當眾拿下了商章、鴻蒙、兜戶、犁婁這四部伯君。這四個部族將祖祠改為祭奉無支祁之地,不僅奉無支祁為淮神、充當其在岸上的爪牙,而且每月舉行秘祭儀式,挑選童男童女活祭。

    參與此事的族中其他首領也被拿下了,其中就有奇相的未婚夫婿。伯禹並沒有親手殺這些人,也沒有把這些人押到蒲阪處置,而是在與淮澤水妖的兩番大戰中,將囚籠列於岸邊,讓他們死於水妖卷起的風浪。

    奇相那年隻有十六歲,轉眼間家破人亡,風光無限的人生跌落至穀底,隻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從此勤修苦練,發誓要報仇。她的確堪稱意誌堅韌,一位嬌滴滴的姑娘居然練成了一身好功夫,差不多相當於將開山勁修煉至武丁功之境。

    伯禹當初隻懲治了與罪行有關的部族首領,並沒有追究其他無辜的族人,當然更沒有去為難奇相這個十幾歲的姑娘。奇相之父畢竟做了幾十的伯君,其人雖身死,部族中還有一些忠心舊仆,也保留了不少財貨,奇相才能可能堅持勤修苦練,否則早就不知淪落到什麼地步了。

    奇相自幼聽慣了阿諛奉承,向來自恃甚高,一旦失去了尊榮的生活,心中盡是屈辱,這屈辱也是她修煉的動力。當奇相自以為功夫已成,便想著去刺殺伯禹報仇。可是她想多了,她那兩下子到了真正的高手麵前,也和沒練過差不多。

    她混在大道旁跪拜的民眾中,終於看見了伯禹,可是別說刺殺了,想靠近都靠近不了。偏偏在這個時候,莫名出現了天帝派來的象罔,堵住了天子的行駕,還代表天帝向伯禹索要玄珠。伯禹撮土化珠的情形,她沒看清,卻聽清了玄珠乃是天帝之物。

    於是她改變主意,決定智取,跟蹤象罔並成功盜走了玄珠……

    句芒的話打斷了沉浸在回憶中的奇相,隻聽這位仙童冷笑道:“鴻蒙部伯君當眾被拿下時,話說得很清楚,並非是伯禹與他有仇,而是他罪有應得。甘受妖孽驅使、為其爪牙,對內殘害族人,對外謀算鄰近之部,與洪水、妖邪同為禍患,世人怎可不除?

    有人總認為是天地與她有仇,但是天地無言,總得找誰當成仇人,於是你就找到了伯禹。但你從象罔那裏盜走玄珠,又關伯禹什麼事?”

    奇相麵露狠色道:“關伯禹什麼事?我要置他於死地!如今世上,哪怕是天子恐怕都不能輕易懲治伯禹。可就算世上無人能對付他,天帝總能收拾得了他!”

    奇相為何認為盜走玄珠,就能置伯禹於死地,這基於她本人的見知。天帝是怎樣一種存在,奇相不可能清楚,隻認為其至高無上、無所不能,其意誌不容絲毫違逆。

    記得她十二歲那年,有人弄丟了父親的一件寶物,父親大發雷霆、命其限期尋回。據說那人後來將寶物找到了,然後父親派人去取,卻又在路上丟失。那人以及父親派去取寶物的人,都受到了嚴厲的處罰,以至於送了命。

    那時奇相的年紀還小,覺得那獲罪之人可憐,還曾向父親求情。那人雖弄丟了寶物,卻也找了回來,是父親派去取寶的人再給弄丟的,前者好像也不應該受到那麼嚴厲的處罰。

    父親卻告訴她,弄丟寶物已是大罪,讓那人親自尋回就是贖罪的機會,可是寶物最終沒有尋回,也就等於那人沒有贖罪成功。如果當初不是那人丟了寶物,又怎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伯君更不會失去寶物。

    假如這樣就可以饒恕,那麼誰都可以編一個借口,就說寶物已找到、結果又丟了,以此擺脫自己的罪責。有可能丟失寶物者就是貪圖寶物者,他交還寶物時很清楚是誰將寶物送回、走的又是哪條路、將寶物放在什麼地方攜帶,自己又給悄悄偷了回去。

    至於伯君派去取寶之人,是在那人的手中接過寶物弄丟的,在寶物還沒有送到伯君手中之前,他等於是丟了那人應該找回的東西。

    伯君丟失了寶物,最終沒有尋回,而丟失寶物者卻沒有受到處罰,那麼伯君的威嚴何在?假如是這樣,部族中的寶物不都被丟光了?父親就是這麼向奇相解釋的,奇相對此印象非常深刻。伯君尚且如此,那麼天帝的威嚴更是無以複加。

    在看見象罔從伯禹手中取過玄珠的那一刻,奇相就突然想到了這個自以為能置伯禹於死地的妙計。

    句芒聞言卻連連搖頭道:“在人世間,我也曾見過心地比你還要陰險狠毒之人,但我沒有見過比你更荒唐的報仇。你難道認為,假如沒有尋回玄珠,天帝便會降下懲罰,甚至要了伯禹的命?”

    奇相淒然道:“難道不是嗎?我不知你從哪來,但你亦不知天帝威嚴!不論這樣做能否報仇成功,但已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

    句芒:“假如事情真是你想的那樣,失落玄珠而不能尋回,天帝便會降下懲罰。而你這個盜走玄珠之人,又該當何罪?被你盜走玄珠的象罔,又何其無辜?”

    奇相咬牙道:“為報家破人亡之仇,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要能置伯禹於死地即可!……至於象罔,他既是天帝使者,假如找到我、欲拿回玄珠,想必也能懲處伯禹。”

    句芒做出很納悶的神情,反問道:“象罔懲處伯禹?”

    奇相:“那玄珠對天帝而言,想必也是很重要的寶物,象罔若將其丟失亦將獲罪,否則又何必一路緊追不舍?他若能找到我並想取回玄珠、使其本人能避過天帝的責罰,就得先答應我的要求、去懲處伯禹。

    至於你,既識破了我的身份,又將我攔在了這裏,想必也是為玄珠而來?我不知你是想幫伯禹,還是貪圖天帝寶物。但我告訴你,玄珠並不在我的身上,我已將它藏在一個隻有我知道的地方。”

    句芒的表情已經不知該怎麼形容了,坐在那裏直搖頭道:“若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剛才連我都想殺了滅口,對不對?至於那象罔,你才不希望他找到你呢,隻要能置伯禹於死地、滿足你的願望,象罔去死也無所謂。可是你真的以為象罔追著你,是為玄珠而來嗎?”

    奇相:“難道不是嗎?”

    句芒以手撫額,好像感覺很頭疼的樣子,又向奇相身後擺了擺手道:“他來了,你自己問他吧!”

    奇相趕緊轉身,隻見象罔不知何時已來到了這裏,他出現得無聲無息,就站在火堆旁,還是那副很茫然的樣子。居然還是被他追上了,奇相退後一步道:“你終於還是找到我了!”

    句芒卻在他身後開口道:“象罔,你追一個姑娘家追了這麼遠,到底是為啥呀?”

    象罔卻沒有理會句芒,隻朝奇相道:“姑娘,你說回頭再看看衣服幹了沒有,我來告訴你,衣服已經幹了,你看見了吧……隻是你的衣服,倒是又弄濕了。”

    奇相目瞪口呆,象罔追了她這麼遠的路,追得她差點都崩潰了,難道就是為了告訴她一聲、並讓她親眼看看,衣服已經幹了?她卻不可能明白,對於象罔而言,從淮水之濱走到大江南岸、走了近十天,與隨便走幾步路也沒什麼區別,時空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奇相過了好半天才張口結舌道:“你,你,你追我到這裏,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象罔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是的。”

    句芒又插話道:“那你幹嘛折騰她,是故意的嗎?看把人給追的!”

    象罔終於看著句芒道:“故意?故什麼意?我一直就是這麼走啊,隻是她總是每每策馬遠去。她曾經在後麵跟了我一段路,我跟她一段路也未嚐不可。……這位姑娘既然知我的衣服已經幹了,那麼象罔也就告辭了。”

    說完話,這位仙家轉身便走,半個字都沒提到玄珠的事。句芒在笑,一臉壞笑。而奇相已經傻眼了,這是什麼天帝使者,就是白癡中的白癡嘛!他難道不知道自己丟失了天帝的寶物嗎?

    見象罔要走,奇相在他身後尖叫道:“你不知我盜走了天帝玄珠嗎?”

    象罔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道:“你洗衣服的時候拿走了,那東西對你沒什麼用,對我也沒什麼用,你拿走就拿走吧。”

    哪怕奇相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象罔竟會是這樣的反應,幾步衝到他麵前,幾乎是吼了出來:“天帝不是派你來人間尋找玄珠的嗎?”

    象罔:“我是來尋玄珠的,但不是來找你尋玄珠的。在你拿走之前,玄珠已得。”

    奇相幾乎都要揪住象罔的衣領了,尖聲道:“可是你又弄丟了呀,被我拿走了!”

    象罔:“玄珠沒丟,它還在,隻是被你拿走了。”

    奇相:“天帝究竟是怎麼吩咐你的,你不將玄珠帶回去,就不怕天帝降罪嗎?”

    象罔低頭看著她,就像白癡看著傻子,不緊不慢道:“天帝派我下界,隻是問伯禹是否尋得玄珠。玄珠已得,那就沒別的事了。你從我這裏拿走了玄珠,並非等於得到了它,更不等於誰失去了它。”

    奇相的聲音已經有點嘶啞了:“天帝難道沒有告訴你,拿到玄珠之後怎麼辦?”

    象罔:“天帝隻讓我問玄珠得與未得,沒說拿到玄珠之後怎麼辦。他還告訴我,可以在人間遊曆一番。遇到你,也是我的遊曆。”

    奇相:“天帝沒有讓你把玄珠帶回去?”

    象罔:“天帝並沒有說,既然姑娘拿走了,那就拿走吧。”

    奇相幾乎是湊到他耳邊吼道:“天帝派你來人間尋找玄珠,言下之意就是讓你把玄珠帶回去,你到底懂不懂天帝的意思啊!”

    象罔:“天帝在帝鄉神土中開口,沒有什麼言下之意,仙家能聽見什麼,便是什麼意思,若是沒有聽見的,那也是尚未證悟,妄思無益。我當然明白天帝的意思,是姑娘你不懂。”

    句芒已經在石頭上站了起來,笑嗬嗬地說道:“象罔道友,玄珠已得,人間已遊,衣服也已經幹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象罔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我該返回仙界了。”說完話便飛身而起,身形在半空如煙雲般消散不見,轉瞬間便無半點痕跡。

    奇相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她的腦子已經完全亂了,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與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句芒仍然在笑,笑容卻漸漸變冷,就如那漸漸熄滅的火堆,而奇相的衣服還沒有幹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2 19:52
正文 077、太狠了



    一陣風從大江上吹來,奇相裹著濕濕的衣裳在哆嗦,顯得是那麼地絕望與無助,她的所作所為,仿佛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隻見她突然又一咬牙,轉過身來朝句芒道:“你應當也是高人,想不想得到天帝寶物?如今隻有我知玄珠下落,你若能助我……”

    句芒打斷她道:“你對象罔撒謊,是一點用都沒有;而你對我撒謊,卻是一點意思都沒有!玄珠確實不在你的身上,也沒被你藏在任何地方。你泅水渡江時將玄珠給扔了,滾滾江流中已不知被衝落至何處,就連你自己都找不著了。

    你根本就沒有想過把玄珠再還給象罔,就是想讓誰都找不到它,天帝必然會降罪。象罔追不上你是最好,就算追上你,最終也無法讓天帝尋回玄珠,你反而可以以此要挾象罔去對付伯禹。可是你根本不知玄珠為何物,真以為自己能偷得走嗎?”

    說著話,句芒已跳下山石,彎腰在火堆旁撮土一捏,再起身張開手時,掌心中已托著一枚珠子,正是奇相從象罔那裏盜走、又拋於大江中的玄珠。

    奇相連退數步已經到了崖邊,顫抖著手指句芒道:“這,這,這肯定不是玄珠,我明明已經……”

    句芒將玄珠往空中一拋道:“你根本不知玄珠為何物,又怎知它是與不是、是得是失?玄珠乃無形之象,而你看見的則是息壤神珠。就憑你,真能拿得動它嗎?”

    珠子被拋向了空中,奇相下意識地仰頭去看,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珠子落下來,仿佛句芒那麼輕輕一拋,就把它拋到了無窮無盡的遠方。奇相已經有點崩潰了,顫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句芒歎了一口氣:“我其實是多管閑事,誰叫我恰好看見了呢?我攔住你隻是想告訴你,不要再跑了,你的伎倆是半點用處都沒有。你應明白伯禹實與你無仇,當給自己一個解脫。”

    奇相的身體還在不住地哆嗦,神情卻從失落變得越來越激動,甚至是激忿,她看著句芒嘶聲道:“伯禹實與我無仇?讓我給自己一個解脫?你不是我,不可能了解我這麼多年來、每個日夜的感受!”

    句芒淡淡道:“我自有感同身受之能,更能將你看透。但我的確不是你,我不會做你做的那些事,不會動你動的那些念頭,也就不需要你的那些感受。說實話,別人也不需要。”

    奇相的神情已有些癲狂:“我父曾是鴻蒙部伯君,你知道嗎?他是天下最好的父親。父君在的時候,就是我一生最好的光陰。可是伯禹來了,一切都毀了,留下的隻是無盡的苦難。伯禹如今譽滿天下,難道別人就該死嗎?”

    句芒:“你才知道啊!這和他在你麵前是怎樣一位父君毫無關係,他待是你是挺好,可是被他活祭的那些童男童女呢?真正該死的不是他們,就是你父君。天下人都明白,想必你也早就明白,隻是始終不願意承認。”

    奇相突然甩發道:“不,我不願意明白!”呼喊著縱身跳下了高崖、消失於滾滾江流中。她居然投江自盡了。

    句芒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麵無表情,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在這時,上方突然傳來了樹枝折斷的聲音,有人高喊道:“姑娘不要!”

    隨著話音,一名男子跌跌撞撞地衝了下來,可是當他跑到崖邊時,下方江流中早已看不見奇相的蹤跡。此人的形容在三、四十歲,看打扮應該就是附近的村民,當他衝下來之後,一柄短鋤也從高坡上滾落。

    這漢子剛才在高坡上挖山貨,突然看見了江邊的奇相,見她似是要輕生的樣子,趕忙跑下來勸阻並試圖救人,結果還是晚了一步。漢子站在高崖邊跺腳道:“漂漂亮亮一位大姑娘,怎麼說跳就跳了呢?太可惜了,有什麼事想不開的!怎麼樣還不能過日子嗎?”

    當他轉過身來時,突然發現了不遠處的句芒,又被嚇了一跳。在高處視線被山坡阻擋,他原本隻看見崖邊的奇相,並沒有看見句芒,發現智力還有人後,又氣憤地說道:“你是誰家的伢仔?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句芒搖了搖頭道:“我隻是救不了她!我若真的是隻是誰家的伢仔,剛才想上前救她,你信不信她連我都會拉下去?”

    漢子仍義憤道:“就算你拉不住她,總得做點什麼,勸她不要輕生,或者高喊救人!……就這麼看著她去死嗎,小小年紀,心地怎能如此歹毒?”

    說著話他又看見了旁邊的火堆,聲音陡然拔高道:“你們方才還在這裏烤火,她是和你一道出來的同伴吧?看你的打扮,應是大人物家的伢仔,她是你家的侍女嗎、是你逼她跳下去的嗎、你難道生了一副妖魔的心腸嗎?不論你是誰,這裏出了人命,也要跟我去見官!”

    見句芒始終不說話,漢子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很激動地上前去抓句芒的衣服,但伸手卻抓了個空,句芒就在他眼前莫名消失了。漢子大吃一驚,蹬蹬蹬向後連退了幾步,一隻腳差點踏進半熄滅的火堆裏,再抬頭又看見了句芒。

    句芒坐在了一塊很高的山石上,他居然能從眼前消失,憑空又出現在那裏,漢子突然覺得身上發冷,張口結舌道:“你,你,你真是妖魔嗎?”

    漢子方才義憤填膺的訓斥句芒,嗬斥他生了一副妖魔心腸,,結果發現這孩子竟然真有可能就是妖魔時,卻嚇得不敢動也不敢亂說話了。

    句芒苦笑道:“我的確有妖魔的手段,但有此本領的,未必就是妖魔啊。我倒想問問,你是什麼人?”

    漢子低頭道:“我叫牙灣棟,就是山下的牙灣村族人。”將村寨的名字放在自己的名字前麵合稱,也是黎民的習慣,這裏是山黎部的地盤。

    句芒:“你不是惡人,既然遇到了,我倒願意和你多說兩句。你方才說我見死不救,卻不知我能見到什麼。這世上生靈終有一死,或饑或荒、或衰或傷、或刑或亡,我幾乎都能看得見,那你又希望我怎麼辦呢?”

    牙灣棟已經被嚇傻了,呐呐道:“您都能看得見,那麼能看見我的嗎?”

    句芒麵無表情地點頭道:“我當然能看見,在三年後,你就死於此地……你既然已經聽見了,就早做準備吧,免得到了時候措手不及。”說著話擺了擺手,又指了指山下,意思應是讓牙灣棟走。

    牙灣棟心裏打鼓,額頭也是全是冷汗,見到這個手勢,小心翼翼地碎步越過那塊山石,見句芒果然沒有再留下他的意思,又快步連滾帶爬地下了山。

    牙灣棟走了,句芒的神情有些蕭瑟,坐在那裏望著遠方。突然又有一個聲音道:“仙童,您方才說的話,未免太狠了!”

    隻見虎娃的從虛空中走了出來,站在山石邊與句芒並肩望著遠方。這片平日很少有人涉足的高崖,今天竟異乎尋常地熱鬧,不斷有人出現。句芒似是早知虎娃已來,並沒有扭頭,仍是淡淡道:“是有點狠,但也是實話。以你的修為,不會看不透。”

    虎娃:“那牙灣棟的確活不到三年後,原本不知將死於何處,若沒有遇到你,或許就臥逝家中。可是您既然開了口,他就將死於此地了,這又是何必呢?”

    句芒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因此臉色也不是很好,全無平日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仍淡然道:“你都看見了?他以為是我逼奇相投江,卻不知我不傷人。”

    虎娃:“仙童確實未傷奇相,隻是其人不可救,若是把她再拉上來,那才是傷人更多呢。但你為何要對牙灣棟說那些呢?傷人未必動刀槍,言辭口舌亦可,有時甚至實情真相亦是。凡人不知其壽盡時,若未聞你之言,尚可安渡餘生,不必惶恐以待終日。”

    句芒突然道:“你殺過不少人,是吧?”

    虎娃:“是的,所以我並沒有指責仙童您的意思,隻是有些疑惑。”

    句芒:“你回頭再看看他。”

    所謂回頭,沒必要真的把頭扭過去,虎娃的仙家神識已追隨那牙灣棟而去,並籠罩了山下的整個村莊,忽然道:“我方才未曾留意,開口草率了。你方才那句話,會在三年後救了那人一對未成年的兒女。”

    句芒:“你既然現身,找我又有何事?不會是為了打聲招呼,感歎一番吧。”

    虎娃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的確有事想向仙童請教。您見多識廣,可知自古以來有哪位仙家擅長陣法,能布下當年埋伏伯羿的大陣,還能布下如今暗算宗鹽的陷阱?白兔、黃鶴、應龍居然都沒有發現,此人的手段實在高明,想必不是無名之輩。”

    句芒:“高明未必就是有名,比如說,天下又有幾人知道我的名字?”

    虎娃:“我的確不曾知有這麼一位仙家,所以才來請教仙童。”

    句芒答非所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假如找不到我,你就找不到那個人嗎?那又打算怎麼辦呢?”

    虎娃還真不是“找到”句芒的,自從隱約知道句芒的來曆後,更是清楚想找這位仙童都不知道上哪找去,今日隻是恰好遇到了。他答道:“若是未曾遇到仙童,我本打算去找天子重華。”

    句芒:“我小小年紀,談什麼見多識廣,從未見過也不認識那人。你既然打算找天子重華,那就去找吧,順便把這個帶上。”

    虎娃驚詫道:“伯羿大人的神弓!它怎麼在仙童您的手中?”

    句芒答道:“不是伯羿的神弓,而是伯羿曾用過的神弓,你該不會認為這神弓是伯羿本人打造的吧?它由曆代人皇傳承,後來被帝堯賜給了伯羿。伯羿被罰歸族思過時,神弓被收回,再後來又被我帶出了平陽。”。

    a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2 19:56
078、知行



    句芒憑空取出一張神弓遞來,虎娃接在手中感覺很沉。這種沉重感指的並不是份量,而來自元神中的威壓。此器好像沒有仙家神魂烙印,拿到手中祭煉一番便可使用,但也好像不必有仙家神魂烙印,並非誰都能拿得動、用得了的。

    想感悟此神器的妙用、並初步祭煉能將之掌控,別說世間的大成修士,就算一般的真仙恐怕也做不到。此弓本身的威壓太強了,就算勉強持之,也很難發揮它真正的威力。

    虎娃持弓在手,感應此神器妙用良久,也是在無聲地煉化,他有幾個發現。首先是將此神弓拉開的代價很大,神器莫名的威壓也會給使用者造成強大的反噬,也許隻有像伯羿那樣的天生神力,才能頂住這種反噬並不為其傷吧。

    其次是神器有損,這損傷就像一道裂痕,卻是無形的,也不知祭煉過程中還是使用過程中留下的。正因其無形,所以也無法彌補和修複。假如虎娃不是在神農原仙界中有參悟百草鞭的經曆,又有了如今的真仙極致修為,恐怕還發現不了。

    最重要的發現,是在感悟其神通妙用時察覺的。此神弓能鎖定氣機,也能鎖定仙家形神,隻要修為法力足夠,一箭射出去就不會落空。虎娃也領教過伯羿的神射,甚至自行演化其箭術之妙,還曾模擬施展。

    他發現隻要以相應的手法射中了對方,同時分化一縷形神,就可以追蹤感應到對方的位置,前提是有這個本事動用神弓。因為虎娃察覺到了鑿齒的氣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內情,當年鑿齒並不算真正的殞落,是奪舍而去。

    看來伯禹當時就知道鑿齒是奪舍而去了,卻放過了白兔。如今鑿齒的氣機感應仍在,虎娃卻無法憑之追蹤到人間的白兔,這又是什麼原因呢?神器妙用並非無所不能,白兔已經“斬斷”了,它奪舍重修後不複為鑿齒。

    能在伯羿麵前還能“活”下來的對手實在不多,除了神器妙用已無法追蹤的白兔,虎娃又發現了另一縷殘存的氣機,卻同樣無法憑此感應追蹤對方的位置。這說明還有一個人,或者是妖物、仙家曾被神弓所傷,卻僥幸逃脫而去。

    虎娃之所以無法憑神弓感應追蹤到對方的位置,可能因為他的修為還不夠、而對方的距離又太遠,或者對方隱匿氣機躲藏得非常好,或者眼下根本就不在人間。至於和白兔同樣的情況,則是不太可能。

    句芒自稱小小年紀、談不上見多識廣,從未見過也不認識那人,但這張神弓顯然給了虎娃線索和答案。虎娃手握神弓還在感應神器妙用,又聽句芒道:“你用過這張神弓之後,不必特意再來找我,恐怕找也沒地方找,隨手拋向天際即可。”

    虎娃收起神弓道:“仙童,你可知自己是何來曆?”

    對於仙家而言,這恐是一句不能問的問題,可是虎娃偏偏就問了。他已經隱約知道句芒的來曆,卻始終未能參透他究竟是怎麼出現的?句芒的情況顯然和理清水或白煞不一樣,無論青煞還是白煞,都是凡人,在人間一步步修煉;可是句芒一出現,好似就是這樣一位仙童。

    這位仙童平日雖嬉皮笑臉,可是在人間卻總感覺有些格格不入,倒是今天這個樣子,給人的感覺反而親切多了。

    句芒微微一怔,眯起眼睛看向虎娃道:“你問這個幹什麼?其實我也說不清。”然後抬頭望天道,“我也許隻是一個念頭,一道神意,天地間的一縷清風吧。”

    ……

    薄山頂上,虎娃手持神弓立足於巨岩,這曾是他列神器之地。蒲阪城就建在薄山腳下的坡地上,圍繞著這座城廓,如今是一派繁榮興旺景象。

    入夜後,城廓與田園重歸寧靜,一輪明月掛在天際,虎娃在月光下卻無影。他低頭看了一眼,仿佛是意識到什麼,影子又悄然出現。就在這時,有一人登上了薄山,來到巨岩前拱手道:“虎君,我們又見麵了!深夜喚重華前來,有何叮囑?”

    來者正是天子重華,竟在深夜裏孤身前來,他與虎娃這樣的見麵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在不久前,兩人於河泛之地剛剛見過麵,當時在場的還有下界真仙庚辰,那次同樣沒有驚動他人。

    民眾皆以為宗鹽死於意外,且與伯羿一起被封為鎮厭之神,但虎娃與庚辰當然清楚內情。重華聞訊亦是大怒,是什麼人挑那個時間地點對宗鹽下毒手?此事雖不便公開,但也絕不能放過。重勸庚辰且回天界,並表示自己將追查到底。

    到底是什麼人幹的,並不清楚,但黃鶴已發現了大荒中眾荒王的異動,那麼重華就去追查這些線索,並收拾與震懾這些荒王。雖然伯羿不在了,並不代表天子手中便無利器,當時各部族都派高手隨駕保護天子。重華不需要他們的保護,便把這些高手都派了出去。

    治水已成,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讓伯禹以及他身邊幾位高人扛著。但重華雖可派人震懾與收拾那些荒王,卻也無法追查到當年究竟是何人布下了埋伏伯羿的大陣、後來又設陷阱暗害宗鹽?

    虎娃則表示,這件事由他來查,一定不會放過那幕後凶手,庚辰這才攜神戟離去。如今虎娃又來了,想必是另有發現。

    虎娃卻答道:“就是想找天子聊聊,難道不可嗎?”

    重華很恭謙地說道:“當然並無不可,重華榮幸之至!”

    虎娃看著山下道:“天子在位已有十六年,為何仍不定都蒲阪?”

    當初水困平陽,重華在薄山腳下新建蒲阪城,這裏便成了天子朝堂所在。但是直至今日,蒲阪城仍然隻是陪都,名義上的中華都城仍是平陽。重華低首答道:“隻要帝堯仍在世一日,中華都城便是平陽。”

    虎娃:“能做到你這個程度,真是太不容易了。”

    重華:“多謝虎君誇讚。”

    虎娃:“你這也是做給伯禹看的嗎?”

    重華:“若真有那一天,我願自放遠遊,不願守於蒲阪城中。”

    虎娃認識重華已經很久了,當初重華隨丹朱南巡九黎時,就曾打過交道。此刻兩人談的就好像是黑話,不明內情者就算能聽見,恐怕也不太容易聽得懂。

    當年誰可能繼承中華天子之位?最有可能是崇伯鯀,結果卻是重華。那麼在重華之後呢,如今卻是毫無異議,繼位中華天子者隻能是伯禹,哪怕這將打破某種已約定俗成的傳承製度。

    黃帝世係的天子,曆來都是在少昊和顓頊後人之間交替傳承,重華是顓頊後人,而伯禹同樣是顓頊後人,甚至在世係中的輩分比重華更高。但這並不能改變伯禹受天子各部擁戴的事實,更改變不了伯禹將下一任天子的形勢。

    今日之重華受天下萬民擁戴,威望無以複加、賢德受各部讚頌,但恰恰是這件事情,他無法改變。雖說天子曆來由各部君首共推,可是各部君首又能推舉誰呢?

    做個假設,就算世上還有比伯禹更出色、更適合登上天子大位的人才,可是各部憑什麼推舉他?他們認識這個人、了解這個人、和他打過交道嗎?

    其實在各種人才推舉中,以當時的信息交流條件,各部民眾也不可能真正認識與了解某個人,他們往往隻是聽說了某種傳聞,接受了信息所灌輸的認知,自以為了解這個人。而他們所知的一切,往往隻是有心人想讓他們看見的、聽見的。

    當年重華賢德之名傳遍各部,實際上大部分人根本就不認識重華。別說是這個年代了,哪怕是幾千年後,情況往往仍是如此,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可是伯禹卻是個特例,他治水十三年,赤足步行,已走遍天下各部,而且就在民眾之間。

    伯禹是崇伯鯀之子、夏後部的君首,他不僅繼承了崇伯鯀的一切,而且找回了崇伯鯀曾失去的一切,彌補了崇伯鯀一世的遺憾與未成。但別忘了崇伯鯀是怎麼死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伯禹與重華有殺父之仇。

    帝堯退位後,三苗叛亂並牽連到了丹朱。重華鎮壓了三苗,丹朱至今卻安然無恙,帝堯也仍在平陽城中享受天子之遇,重華甚至至今都未正式宣布遷都於蒲阪。他這麼做不僅為是顯示恭謙,並保全了帝堯的一世美名,恐怕也是給下一任天子看的吧?

    重華清楚今後必將禪位於伯禹,卻說自己不願意像帝堯那樣仍守於都城皇宮,最希望的結局,就是自放遠遊。

    虎娃又說道:“你不是今日方知這個結果,當年任命伯禹為中華治水之臣時,就已知曉吧。”

    重華坦然道:“我的確早已知曉,但伯禹確實是最適合之人,若不任用他,我又會成為怎樣一位天子?……你看看如今天下,這不就是我所希望的嗎?我做到了!”

    若說重華不擅權謀、心機不夠深沉,那恐怕世上就找不到更擅長權謀手腕、心機深沉之輩了,否則他怎麼能成為中華天子?

    其父瞽叟與其弟象受到天下人的恥笑,那麼引人注目的活著,卻成全了重華的賢德美名。也曾有人對此有微辭,但這並不代表重華做錯了、瞽叟等人做對了,他隻是順勢為之。

    若沒有手腕的話,重華又怎能收拾中華糜爛局勢。包括崇伯鯀當初也是死得明明白白,否則以崇伯鯀的真仙修為,隻要他自己不願意,又豈能如此?

    重華的誓願,就是成為如今這樣一位中華天子,他的確做到了,理應受萬民讚頌。他任用伯禹為中華治水之臣,雖然明知將會有什麼結果,但是身為中華天子,這就是他想看到結果,目的在於中華得治。

    虎娃也不禁暗歎,重華在天子位上,已可稱聖人了。有人可能會另辟思路,尋找種種傳說痕跡,猜測演繹出很多“私相”枝節,指出重華可能也有種種不堪,其實也不過如此,配不得聖人之尊。在虎娃看來,此等行止實在是無聊甚至是惡趣了。

    就像有個姑娘遇險、被人所救,當提起這人時,說的卻不是救她的事情,卻說那人滿臉麻子、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帥?此時的虎娃已不是當年的虎娃,重華更不是當年的重華,他對重華倒是重新認識了一番。

    虎娃又道:“天子有此知行,倒是我多言了。”

    重華卻語氣一轉道:“虎君已證長生,是否知天地長存之道?”

    虎娃:“我尚未證,倒是您已證。”很顯然重華方才所指,並不是他這個人的長生,而是在世間另一種意義的長存,他的確已經做到了。

    重華又問道:“虎君手持之物,應就是伯羿大人當年的神弓,您這是要去殺人嗎?”兩人說話時,神弓就拿在虎娃手中呢。

    虎娃答道:“我不樂殺人,但這一次卻是要出手的。其他的事情,就由天子去追究吧,但是那個人,交給我。”

    重華:“辛苦虎君了!……其實我更在意的倒不是那些荒王,如今天下各部,尚有百越之患未平。”

    虎娃:“你一個人也不可能把事做盡了,後人總有後人之事,也得給下一任天子留點事情。”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了少務。少務也給新君少廩留了點事,就是不再奉命煞青鹽為國祭之神。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4 09:26
正文 079、吃人



    天子重華下了兩道昭令。 更新最快其一是應彭鏗部的請求,由羋連繼任伯君。伯君之位當然是代傳承並受天子冊封,名義上新一任伯君由前一任伯君指定,並由部族眾首領推舉,但實際上基本都是父傳子,若無子則傳其弟或傳其侄,侄此時一般也過繼為子。

    以“弟”和“子”並稱形容傳人,最早就是這麼來的。

    可是畢竟有名義上的指定與推舉製度,虎娃代表彭鏗部請求傳伯君之位給羋連,也沒什麼不可以,隻是不符當下的常規罷了。彭鏗氏大人的封號在巴國已撤銷,巴原上不會再有新一位彭鏗氏大人,或者說它永遠隻屬於虎娃一人。

    但是在中華,彭鏗部卻不好撤封,如今羋連成了第二任彭鏗氏大人。虎娃既然指定了,也不會有人反對,反正這麼多年也一直都是羋連在治理彭城以及彭鏗部。

    第二道昭令與第一道昭令類似,就是奉仙國國君禪位,新君是樊。樊原先就曾當過樊室國的國君,後來主動退位回山修行,又被虎娃舉薦為迎天城的城主,可以說經頗為豐富。樊原本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當國君,可是虎娃偏偏禪位於他,他也不好拒絕。

    天子的昭令,其實隻是走個形式,彭鏗部與奉仙國也沒有繼位之爭需要天子來公斷調解。與此同時,玄源亦將赤望丘宗主之位傳於他人。當年的巴原七煞,如今皆已隱跡,赤望丘、武夫丘、孟盈丘宗主也都換了後人,似乎象征著一個時代的變換。

    對於天子重華所下的這兩道昭令,天下眾君並沒有感到太意外,因為虎君久已不現江湖,簡直都快成傳說了。還有一件事各部民眾並不清楚,但各部君首卻都知情,那就是天子重華派眾高手去了陰山、賀蘭山一帶,追查有作亂嫌疑的荒王。

    天下各部從哪兒派出的這麼多高手?因為天子重華召眾君隨駕巡視河泛,他們都是來隨行護衛的,結果都被天子留下並派了出去。天子還說了一番話:當年圍襲伯羿時有那麼多高人出手,連神器都遺落了那麼多,天下各部真是藏龍臥虎,如今也該做點正事。

    重華派到那一帶的還有很多能幹的賢才,主要是幫助調查分析各種線索,子丘帶著小獬豸善察便前往了幽風部。

    ……

    這天,賀蘭山東麓,離幽風部不遠的山野中,有一位長相頗為俊俏的年輕婦人正在拔足狂奔,身後有一頭斑斕猛虎緊追不舍。婦人雖跑得也不慢,但速度怎能比得過山中猛虎?可那猛虎顯然並未盡全力追趕,而是有意將婦人追逐到遠離村寨的荒林中。

    婦人奔跑時手裏還緊握著一把石鐮,驚慌中腳下被絆了一下,步子踉蹌間石鐮割傷了自己的腿,向前撲倒在地,又轉過身來坐在地上揮舞著石鐮尖叫道:“不要過來!你這畜生,不要過來!”

    這裏已經離村寨很遠,周圍是無人的荒林,她的尖叫聲當然無人聽見。猛虎撲落眼前,突然發出一聲震吼。婦人手中的石鐮落地,眼睛一翻便暈了過去。

    猛虎卻沒有直接撲上去噬人,居然就在婦人身前蹲坐下來,一身虎皮也開始蛹動,就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不一會兒,虎身下方開了一個口子,從小腹部直至下顎,一雙手伸出來往左右一撕,有一個人鑽了出來。他將虎皮棄於身後,就像脫下了一件衣服。

    這件虎皮被“脫”下來後,便不再是完整的虎身形狀,就是一張平整的皮裘。鑽出來的是一名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男子,看身子骨應該還挺健壯,隻是樣子顯得很憔悴,臉色也有些發白。

    他站在那裏喘著粗氣,好像消耗很大、很累的樣子,目光中也盡是掙紮之色,過了好一會兒,起伏的胸膛才平複下來。然後他看向了暈倒在地的婦人,鼻息又變得粗重了,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眼中盡是**的光芒。

    ……

    子丘與善察到達幽風部的時候,恰好這裏出了事。村中有一位叫阿紅的婦人,年紀二十出頭,昨天到田地裏幹活一夜未歸,可能是遭遇了意外。今天一大早,村民們便出去尋找,滿山遍野叫著她的名字。

    他們在這個時候來到,幽風氏大人也很抱歉,因為來不及好好接待。既然碰上了,子丘和善察也主動參加了尋找阿紅的隊伍,最終還是善察聞到了異常的氣息,率領村民們找到了離村寨很遠處、山野中阿紅可能遇難的地點。

    現場並沒有發現阿紅,隻是發現了阿紅遺落的石鐮和她被撕破的衣服。善察還從半裏外到這個地點發現了間或灑落的血跡,衣服上也有血跡,因此推測她可能遇難了。

    衣服上的血跡就是被石鐮割破的那個口子上染的,位置約在右大腿的前側,可是地麵上灑落的血跡已混入塵土,若不是善察,其他人則很難發現。除了血跡,善察還在隱蔽處發現了幾個動物的腳印,辨認出應是虎爪印。

    根據這些痕跡推測,阿紅應是被猛虎追趕,一直跑到了這裏最終遭遇不幸。聽他這麼說,立刻就有村民喊道:“我前幾天在地裏幹活時,就聽深山中隱約傳來虎吼。宗鹽大人當年斬殺了那頭劍齒獸,難道山中又出了猛虎,它把阿紅給吃了?”

    猛虎吃人倒不是不可能,但也不能一點痕跡都留不下啊,至少還得剩點殘渣才對,接著又有人猜測阿紅可能是被猛虎叼進深山中了,眾人紛紛歎息。子丘卻搖頭道:“非野獸所為。”

    幽風氏大人不解道:“方才善察大人已經查探出很多痕跡,說明阿紅是被一頭猛虎追到了這裏,可能是在這裏被撲倒並叼走了,您怎麼說並非野獸所為?”

    子丘問了一句:“那阿紅的模樣如何?”

    就有人答道:“很是俊俏!……她家男人幾個月前外出亦不知所蹤,如今看來,有可能也是被老虎吃了吧!”

    子丘卻指著地上道:“猛獸食人,未留太多血跡也就罷了,怎麼連衣服都脫光了?這地上的衣物,並非是被虎爪撕碎,就是被剝開的。這哪裏是猛獸,分明就是淫徒!”

    除了路上灑落的不多血點以及衣服上被石鐮割開的破口處,現場並無其他的血跡。尤其是阿遺落在現場的衣服,雖有很多地方被扯破了,但大體還保持著完整,絕不是被虎爪撕開的樣子,就像是被人很粗暴地脫了下來。

    猛虎吃人,還會先把人的衣服脫光嗎?就算將衣服撕開,也不是這個樣子,誰見過這樣的猛獸呢?這應是淫徒所為,凶手也有可能是淫邪的妖物。在場眾人聞言皆打了個冷戰,若是這樣的話,這就不是一次簡單的意外,淫徒比猛獸更難追查,假如是淫邪的妖物,那就太可怕了。

    幽風氏大人當即就領眾族人跪下了:“二位大人,一定要幫幫我們呀!”想當初,他們曾這樣求過宗鹽與少務,如今又求到了子丘和善察麵前。

    子丘擺手道:“你們起來吧,且回村寨好好說話,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問清楚。”

    這天晚上,村寨中家家閉戶,人人惶恐,籠罩著一層不安的氣氛,令人聯想到寒風中瑟瑟的枯樹。君首家中點著燈,子丘與幽風氏大人長談了很久。

    幽風部是宗鹽和少務當初巡視時、第一次遇到妖邪凶物的地方。據宗鹽所說,那頭劍齒獸與她鬥法時,所施展的手段並不像尋常的山野妖修,好似曾另得傳承指點。這也是一條線索,所以子丘和善察首先來到了這裏調查,不料剛來就遇到了狀況。

    幽風部並非因洪水而遷居來此的部族,他們世代就生活在這裏,而且代有祖訓,隻有在天氣最晴朗的正午時分才可穿過那條下山的路,因此還耽誤了治水任務。後來白兔與宗鹽查出了部族祖訓的起因,斬殺了那頭導致禍害的劍齒獸,這才驅散了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

    後來穿過幽風部連接其他部族的大道修通了,河泛治水也成功了,但幽風部依然定居在祖地,並沒有向河泛遷徙,而部族禁地的傳說仿佛已成了往事。

    今日子丘聽說那婦人阿紅的丈夫,也在幾個月前外出時不知所蹤,心裏便有了警惕。他又特意追問幽風氏大人,這些年部族中還有沒有別的失蹤者?幽風氏大人仔細回憶了一番,還真有,而且失蹤的人數不比往年少。

    幽風部居於賀蘭山中,附近都是深山野林,總計五個村寨、這麼多人,每年有那麼幾個人在山野中走失也很正常,意外總是難免的。往年有那詭異邪事的存在,所以大家總往那方麵去想,後來妖邪已除,反倒沒有人太過注意了。

    子丘又要幽風氏大人好好回憶,就在宗鹽和少務斬殺劍齒獸後,部族中還有什麼人失蹤、都發生在什麼時間。有些情況幽風氏大人已經記不清了,因為前幾年為了治水,部族中也傷亡了數十人,偶爾失蹤的人在其中並不太顯眼,但有的情況還能記起來。

    在子丘的提示追問下,根據幽風氏大人的回憶,漸漸整理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在斬殺劍齒獸後,幽風部又一次有人失蹤的時間是半年後,失蹤者是另一個村寨的人。從這個人開始,幽風部每年都有那麼三、五個人失蹤,但都是另外四個村寨的,本村寨的人則一直沒有。

    這些人失蹤的時間看似毫無規律,卻仍有跡可尋,因為宗鹽和少務當時還在巡視河泛各部,丙赤和丁赤等人後來也在巡視。每當這些巡視人員到來前後,幽風部便無人失蹤,包括後來天子重華出巡經過幽風部時,也是平安無事。

    天子重華巡視河泛路過幽風部,便意味著治水已成功,往後不再有人會特意巡視。就是從那時起,失蹤人數莫名增多了,這一年多來竟可能有十餘人之多。最近失蹤的兩個人就是阿紅的丈夫和阿紅,他們都是本村寨的,也就是說本村寨也終於出了這種事。

    為何說可能有十餘人之多呢,因為幽風氏大人也不好確定準數。恰恰就是最近這一年多來,部族事務繁多,情況也很複雜。隨著大道修通、治水功成,人員流動和交流也越來越多,幽風部雖然沒有遷往河泛,但是外出走動的族人很多、族人平日的活動範圍也越來越大,有人未歸亦未引起特別的警覺。

    根據這些零碎的甚至是推測的信息,一般人很難得出什麼清晰的結論,可是子丘不同,他既是侯岡的傳人又是皋陶的學生,沉著臉對幽風氏大人說出了自己的判斷。這些人口失蹤案件,很可能是歹人所為,而此歹人就藏身於這個村寨之中,也可能掌握了某種詭異手段。

    原因很簡單,若是山野中的猛獸或妖物所為,不太可能每次都準確地知道伯禹麾下眾高人巡視經過的時間,從而及時潛伏不再作案。就算是神通廣大的妖物能知道這些,他們也不可能避開這個村寨、隻對另外四個村寨下手。

    如果歹人出自本村寨,事情就能解釋得通了。歹徒暗中作案,通常都會下意識回避離自己太近的地方,以免被人懷疑,所以他隻對另外四個村寨的人下手,卻避開了本村寨。到了治水功成之後,沒有高人再巡視河泛各部,此人的膽子就便大了,作案次數陡然增多。

    為何此人最終將毒手伸到了本村寨,阿紅夫婦也失蹤了?有可能是在長達三年半的時間內,他作案都沒有被人發現,所以就不再像先前那麼謹慎,膽子更大之後也變得更加放肆,或者是另有內情。子丘與善察的來到,事先無人知曉,所以才會突然撞上。

    幽風氏大人聞言出了一身冷汗,當即又跪倒在地:“子丘大人,本村寨族人我個個都熟,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歹徒?您一定要查清楚啊!”

    子丘扶起他道:“君首大人莫慌,方才隻是我的推測,事實是否如此尚屬未知。你且給我一天時間,並通知眾族人,明日皆要回答善察大人挨家挨戶所問。後天正午,召集本村寨所有人相聚。”

    幽風氏大人:“好的,一定照辦!其他四個村寨的人也要叫來嗎?”

    子丘:“暫時不必,本村寨所有人到場即可。”(未完待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3-2 14:06
080、三言兩語

    次日,善察在村寨中挨家挨戶問了不少問題。村民們得了幽風氏大人的吩咐,皆須一一如實回答。但善察並沒有直接問「你是不是歹人」、「你知不知道誰是歹人之類」的話,他有窺探人心之能,能分辨出對方所言真假,但這種線索並不能算直接的證據,至少在這種場合令人難以信服。

    這裡不是皋陶大人問案公堂,善察也沒有顯露出瑞獸獬豸原身,幽風部眾族人並不知他詳細的來歷。他顯露出的只是少年模樣,眾人稱他一聲「大人」只是為了顯示尊重,看上去他只是子丘的隨從。善察問的大多是一些很瑣碎的、家長裡短一類的事情。

    子丘這一天卻離開村寨不知去了何處,直到黃昏時分才回來。

    第三天上午,村民們吃完了早飯,紛紛來到村寨中央的空地上。空地旁有一棵大樹,樹身上就刻著皋陶所編、伯禹所宣、巫謳所講的《五刑》、《五教》、《九德》之典。樹下有一座兩丈方圓的高台,看樣子應該是個祭壇。

    子丘與善察、幽風氏大人就站在高台上,望著聚集來的民眾。等大家都到齊了,幽風氏欠身道:「二位大人,本村寨族人,該來的都已經來了。」

    子丘反問道:「難道還有不該來的嗎?」

    幽風氏大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連忙又解釋道:「全部都來了,沒有不該來的,按您的吩咐,連吃奶的娃娃都被大人抱來了。」

    善察卻很突兀地說了一句:「少了一個!」

    這個村寨是幽風部的君首駐地,也是幽風部所屬五個村寨中最大的一個,居民有近七百人,善察只是掃了一眼,便能發現數目少了一個。幽風氏不解道:「誰呀?」

    子丘:「你自己查。」

    幽風氏立刻命人清點人數,並由相鄰人家監督互查,查了半天也沒發現少了誰,場面一度有些亂糟糟的。到後來突然有人叫道:「由金還在家裡歇著呢!」

    幽風氏一拍腦門道:「哎呀,還真少了一個,我怎麼把他給忘了?但是這個人來不來都無所謂,子丘大人,您若有把握,還是趕緊查問出那歹徒是誰吧。」

    子丘又反問道:「為何此人來不來都無所謂?」

    幽風氏趕緊解釋了一番。那由金是他的親侄子,原先也是幽風部的首領之一,被很多人視為部族中最出色的年輕才俊,曾擔任整個部族的狩獵首領,也被視為下一任君首最有力的競爭者。可惜這都是幾年前的情況了,如今的由金已是個廢人。

    中原的很多部族如今已沒有了狩獵的習俗,可是幽風部畢竟在賀蘭山中,雖然也耕種田地,但仍保留了狩獵的傳統。他們擁有自古相傳固定的獵場,在每年秋收後到入冬前這段時間,族中精壯都會組成隊伍進山捕獵。

    由金自幼體魄強健,從十八歲時起就是這五個村寨狩獵隊伍的總頭領,在部族中的地位很高。可是幾年前參與治水工程時,不慎被落石所傷,瘸了一條腿。比身體的殘疾更嚴重的是精神上所受的打擊,從此萎靡不振,天天待在家中閉門不出,人幾乎完全廢了。

    但他畢竟為部族立過功,也是為治水而留下了殘疾,所以幽風部族人還是很尊敬他。由金儘管不再參加集體勞作,漸漸也極少與人打交道,變得孤僻異常,但部族也沒有少了給他的供養,令其還能安的生活。眾族人集會的場合,由金殘廢後便不再出現,今天當然也沒有來,大家習慣性地把他給忽略了。

    善察面色一沉道:「子丘大人要所有人都來,當然也包括他。我昨天並沒有見到此人,但已經來到此地的,都不是我們所欲緝拿的歹人。既然還差一個,就快把他叫來吧。」

    幽風氏大人吃了一驚,已經來的人都不是,若歹人真藏身在村寨中,那麼只能是由金了?可是懷疑誰也不能懷疑到由金身上啊,他早就是個廢人了,又怎能為非作歹?可是善察大人既然發話了,他便趕緊命人把由金給叫來。

    哪怕是站在大樹下,也能聽清派去的人將村中某戶人家呃院門拍得砰砰響,好不容易才把由金給叫了出來。眾人都有些納悶,當由金走來時,主動給他讓開了一條路。那由金的神情也有些迷惑,他好像還沒睡醒呢,被人強行叫來,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

    子丘雖無善察的天賦神通,但一眼看見此人就覺得不對勁,他自能注意到那些常人可能不會察覺的破綻。方才聽幽風氏大人的介紹,由金今年二十五歲,可是樣子看上去至少有三旬了,顯得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一些倒沒什麼,關鍵是此人的鬍鬚很整齊、手和臉也很乾淨。

    也許是長年待在屋子裡不見陽光的緣故,由金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連皺紋中都見不著泥垢,說明此人剛剛很仔細地清潔過身體,而且他平日也很注意乾淨。雖然他看似衣衫凌亂,刻意做出一些不修邊幅的樣子,鬍鬚卻比在場的絕大部分男子修剪得都整齊,絕不是落魄頹廢之人應有的儀容。

    由金的神情雖有些迷糊,帶著很不情願的樣子,可是在其目光深處,卻有種奇怪的表情一閃而逝,沒能逃過子丘的觀察。那表情是驚訝,還帶著一絲冷漠,彷彿很看不起周圍的眾族人,也不是很敬畏高台上的幾位大人。

    由金雖曾是部族的首領之一,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山寨村民,他哪來這樣的心態與底氣?說明他或有不為人知的倚仗。

    由金已來到高台前,單手拄著一根樹杈製成的枴杖,幽風氏大人看著他道:「由金,二位大人特意喚你前來,應是有話要問,你定要如實回答。」

    由金只是點了點首,卻沒有下拜,以很驚訝的表情道:「不知二位大人找我這個廢物要問何事?」

    此人身體有殘疾,不行禮就罷了,子丘自不會計較,又看了身邊的善察一眼。善察問道:「由金,你當年在工地上斷了腿,還記得那時的情景嗎?……你當時從昏迷中醒來後,曾大罵過何人、並說恨不能宰了他?」

    由金的神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這條腿,為治水而廢。如今萬民歡慶,伯禹大人亦功成名就,可是我呢,卻成了一個無人無人願意理會的廢物!當年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你們也不要再問我。」

    聽他說出這番話,旁邊的村民也在搖頭嘆息,就連幽風氏大人的神情都有些尷尬。子丘卻開口道:「我昨日去過幽風部另外四個村寨,查清了這幾年無故失蹤者的名單。你受傷後,幽風部第一個失蹤的人名叫牛蛋。

    你受傷時,牛蛋就在你身邊,你認為是他故意失手讓你受傷,曾破口大罵,並揚言恨不得殺了他……幾個月後,牛蛋便不知所蹤。」

    子丘這番話還牽扯到一段往事隱情。牛蛋也是一位強健有力的壯漢,年紀比由金大兩歲,被視為幽風部狩獵首領最有力的競爭者,假如沒有由金,牛蛋就是狩獵首領了。牛蛋並非本事不如由金,但誰叫由金是君首的親侄子呢?

    當初幽風部為了趕回耽誤的工程進度,從各村寨抽調精壯開挖河道。最精銳的十餘名壯士編成了一隊,由由金率領。在鑿開一片阻擋河道的岩層時,上方忽有一塊大石崩落,由金躲閃不及、被砸中了右腿。

    當時牛蛋就站在由金身邊,而且最後那一下是他鑿的,由金便認為牛蛋是故意想害自己。當他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時,還不清楚自己的傷勢有多重,破口大罵了牛蛋一番,後來才意識到自己將終身殘疾,更是恨不得要殺了牛蛋。

    幾年前的這件事,幽風部的很多人都知道,突然聽子丘大人提起,難道他的意思是懷疑由金暗害了牛蛋?由金卻冷笑著反問道:「的確有這麼回事,我當時說的只是氣話而已,難道大人您就因此懷疑我什麼嗎?」

    子丘不緊不慢地又說道:「當時你率領的那支精壯小隊,共有十二人,牛蛋是第一個失蹤的,除了你之外,剩餘的十人,這些年來也先後全部無故失蹤。看來有人不僅對牛蛋懷恨在心,也遷怒於在場其他的人。由金,你想怎麼解釋呢?」

    在場眾人陡然一驚,下意識地都遠離了由金,在高台前讓出一片空地。這是一個誰都未曾意識到的情況,卻讓子丘給查了出來。當初一起開鑿岩層的十二名精銳壯士,除了終身殘疾的由金,牛蛋等十一人居然在這幾年時間內都失蹤了。

    之所以沒有人發現這一點,是沒有人將時隔很久後零碎的意外事件都串連起來,然後找出彼此之間的關聯,而且這幾年部族中出意外也不止這十一個。此刻被子丘一語點破,人們想不懷疑由金都不行了,就算他不是凶手,至少也說明此人身帶不祥之兆啊。

    幽風氏大人又吃了一驚,他看了拄杖的由金一眼,卻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位歹人,以提醒的語氣道:「子丘大人,阿紅和阿槐又是怎麼回事呢?他們可不是……」

    阿槐就是阿紅的丈夫,幾個月前外出至今未歸,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有人說他是跑到山下的村寨去了,反正是生死未知。他和阿紅可不是當初那支精壯小隊裡的人,怎麼也會無故失蹤呢?

    善察打斷他道:「我昨天也在村裡問了一圈。得知當年由金對阿紅曾有意思,還想娶阿紅來著。後來他受傷成了廢人,阿紅就跟了阿槐。由金還上門質問過阿紅,卻被阿槐趕出了院子。就是從那時起,他的性子變得越來越孤僻,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他這麼一說,村民們都意識到還真有這麼回事。都是陳年舊事了,如今也沒有什麼人再提起。由金當年雖中意阿紅,但與阿紅之間也沒有婚約,在那種情況下跑去質問人家,好像也沒什麼道理,但人們多少也會同情由金的不幸。

    但此刻再提起這件事,眾人的感覺便是驚恐了。天子派來的高人就是高明啊,只用了一天時間,居然就將這樁看似毫無線索的迷案查清楚了,三言兩語便將嫌疑人當眾揪了出來。

    由金卻眯起眼睛,抬頭反問道:「就算有這回事,又能證明什麼呢?二位大人想說我就是害了阿紅的歹人,且與本部族許多人的失蹤有關,請問有何證據?而且我還想問問二位大人,我一個連走路都不方便的廢人,又怎可能做到這些?」

    這話也對呀,眾人紛紛以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台上。善察又看著幽風氏道:「請問君首大人,由金受傷後,是否得到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幽風氏還沒等答話呢,台下就有人高喊道:「有啊,那頭大老虎獸的皮毛!」徐公子勝治說實在不好意思,有事耽誤了好幾天。今日雙更,稍後還有一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3-2 14:06
081、虎皮惹的禍嗎

    當初宗鹽斬殺的那頭劍齒獸,肉都讓大家給吃了,皮卻剝了下來製成一張褥子。不久後由金便受了傷,右小腿一到陰雨時痠痛難忍,幽風氏大人便將這張珍貴的毛皮賜給了他,既表彰其有功,也代表部族對其的撫卹。

    難道問題就出在這張褥子上,由金得到它就學會了什麼妖法?幽風氏大人趕緊命人道:「快將那張毛皮拿來,供兩位大人查驗!」

    有人去了由金家裡,從床榻上將這張褥子取來。毛皮裁製得很齊整,約有一丈長,六尺寬,看紋路就似華貴的虎皮。善察將毛皮捲成一卷,放在手中沉吟道:「此物果然有問題,似有無形氣機牽連莫名存在,久觸之可能浸染心神,亦是一件詭異的法寶。」

    子丘問道:「我等勘察阿紅遇害的現場時,發現了虎爪印,難道此物可以披之化虎嗎?」

    善察:「在此物中留下氣機者,比我的修為要高明,急切之間尚無法完全勘透其妙用,但應是如此。」

    子丘接過那捲毛皮道:「由金並非修士,且已是殘疾之人,又怎能操控這樣的法寶?」

    善察答道:「非是他操控法寶,而是他被這法寶所操控。此物浸染心神並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偶爾在上面睡一覺,其實並無多大的問題,若對於心性寬仁者而言,更不是那麼容易被浸染的。可是對於心性偏狹者,若是接觸的時間久了,心智就會受莫名影響,披上它便化為活倀……。」

    眾人沒太聽懂兩位大人的這番談話,但也大概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原來這張毛皮有古怪,披上它便可化為什麼活倀,大概就是一種老虎般的妖怪吧?所有人又往旁邊退出更遠,不敢再靠近由金了。

    子丘順手將那捲毛皮扔在了由金面前,喝道:「真相已明,由金,你還不認罪嗎?」

    毛皮落在空地上展開,由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才來時不方便帶著這張毛皮,本以為也沒人能查清真相,不料一切都被子丘和善察揭破,卻沒想到子丘大人又將這張毛皮扔到了他眼前,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啊!

    由金眼中閃過猙獰之色,順勢往前一撲、在毛皮上打了個滾,起身時已化為一隻斑斕勐虎,怒吼一聲朝著高台上的子丘就騰空撲了過去。

    既然事情已經被抖了出來,由金便想仗著神通逃走了,越過高台是最佳的逃跑路線,逃走之前還要先收拾這個壞事的子丘,最好是一口把他的腦袋咬碎!

    勐虎卻沒有撲中子丘,善察已閃到子丘身前,凌空一拳打出。撲在半空的勐虎彷彿腦門受了重擊,頭往下一低,爪子也沒伸出去,屁股和尾巴卻揚了起來,倒著豎飛而至。善察變拳為爪,一把就抓住了勐虎的後脖子,再奮力一抖。

    就聽噗通一聲,由金竟被抖了出來摔落台下,而那張毛皮又抓在了善察手中。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在場眾人一陣大嘩,高台上的幽風氏大人也嚇得跌坐在地。子丘一把將幽風氏拉了起來,朗聲高喊道:「大家不必驚慌,歹人已被制伏拿下!」

    再看由金摔得灰頭土臉,已趴在地上連連叩首道:「大人饒命!……我是無辜的,都是那虎皮害人!」

    子丘與善察對視一眼,兩人都微微點了點頭,這下不用再審問了,也不用再找什麼證據,全村的人都親眼看見了。方才那張虎皮是子丘故意丟在由金面前的,就是想讓他自行暴露。而善察身為瑞獸獬豸,還收拾不了一個披上虎皮的活倀?

    假如不來這麼一出,而那由金又矢口否認的話,還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提供鐵證。這張虎皮確實能使人變成活倀,難道還要再找一個人來試驗?且不說幾個月的時間拖不起,也不能無端再害另一個人啊。

    善察的自我感覺也很滿意,這一次,他並沒有憑藉身為獬豸的天賦神通,就是用常人的手段查清了這件迷案,而且鐵證如山。

    眾人都安靜下來,一時間誰都不敢亂說話了,只有好幾個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孩子還在哭鬧。子丘低頭看著由金道:「既然你已當場認罪,那就好好供述吧。告訴大家,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由金痛哭流涕地開始講述他的經,一邊供述一邊悄然回憶。當初他得到這張虎皮後,就將當成褥子鋪在身下睡覺,然後便漸漸開始做怪夢。

    夢中總有個聲音彷彿想告訴他什麼。一開始醒來後就記不住了,可是後來卻漸漸進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莫名「明白」了某些事情。披上這張虎皮,就可以化身為勐虎,擁有強大的力量。

    有一天,由金又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真的化身為一隻勐虎,可在無聲無息間奔馳如風、矯健異常,幾丈高的山崖也可一躍而上。

    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山野中,身邊正是那張虎皮,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夢。由金一度感到很害怕,因為夢中的神智是不清醒的,只保留著微弱的本能意識,而且事後感到極度的疲憊,彷彿身體都被掏空了。

    可是悄悄回家之後,他又無比懷念起夢中感覺來。勐虎是那麼地矯健迅勐,彷彿擁有無敵的力量,而他平時連走路都費勁。而且有了這段似夢非夢的經之後,他發現自己已莫名掌握了使用這張虎皮的方法,幾天後,感覺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再一次主動披上了虎皮。

    這一次,他潛行到鄰村,吃掉了一個人,就是他心中最恨的牛蛋,而牛蛋此時已是幽風部的狩獵首領。當他恢復清醒後,覺得有些後怕,但心中更多的是一種瘋狂的快意,牛蛋當了狩獵首領又怎麼樣,還不是被自己吃了!

    由金也有直覺,吞噬了牛蛋之後,衰弱的生機彷彿被彌補了不少。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每次披上虎皮,他都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內心深處有股說不清楚的**也越來越強烈,總想不受控制地發洩。

    由金並沒有發瘋,只是披上虎皮後便會「失控」,每當「脫」下虎皮後,他的神智是清醒的,甚至心思越來越縝密。他也清楚這個秘密絕對不能被人發現,所以起初「作案」選擇的對象都是外村人,同時小心翼翼地迴避有高人巡視的時期。

    披上虎皮的次數越多,由金對這件寶貝的掌控就越來越自如,比如最近這一次,他可以先把阿紅趕到村外遠離村寨的荒林中,然後脫下虎皮盡情發洩一番***後來再穿上虎皮將其吞食,並小心地抹掉所有「人」的足跡。

    且不說那個地方沒人能找到,就算偶爾被找到了,很快也會認為阿紅是被山中的勐獸叼走了。他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子丘和善察就來了。

    被村民叫過去的時候,由金本有些驚慌,但很快鎮定下來,他不認為誰能查出他的秘密來。而且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經,使他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再將周圍的普通族人放在眼裡。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則無需供述了。

    由金並沒有將所有的實話都說出來,他連稱無辜,雖交待了所犯下的案子,卻聲稱自己都是被那虎皮禍害的。每次作案時,都是被虎皮操控,神智不清、身不由己,甚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罪魁禍首是那張虎皮,而將虎皮賜予他的幽風氏大人,其實也等於在無意間害了他。

    聽完供述,子丘問道:「由金,你此刻神智清醒嗎?」

    由金低頭道:「清醒。」他當然很清醒,否則怎會有這番供述和求饒呢。

    子丘又問道:「若果真如你所說,為何你第一個吃的人,是你自認為與之有仇的牛蛋?後來那十人也盡數被你所害,最近被害的又恰好是阿紅夫婦。你若真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哪有這麼巧?」

    由金叩首道:「大人明查,真的是這樣!每次披上虎皮之後,我確實不知自己在做什麼,這一切都是巧合吧……而且,我也吃過與我並無仇怨的人啊!」

    子丘嘆了口氣道:「此非巧合,只是你心底的慾念。化身勐獸靈智有限,你平日的慾念卻是清晰的,本能地便就知想幹什麼。這些且不說,若你第一次披上虎皮是無意,可是事後你會恢復清醒,正如你此刻是清醒的,知道披上虎皮後會發生什麼。那麼害了第一人之後,再度披上虎皮連連害人,便是死罪了!」

    子丘並沒有糾結由金披上虎皮後是否神智不清、知不知自己在幹什麼,就像他也沒法向村民們完全說清楚這張獸皮中蘊含的詭異邪術,以及活倀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他用一句話便定了由金的罪。

    既然脫下虎皮後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披上虎皮時會幹出什麼事,那麼由金自己決定再次披上虎皮,便是死罪難饒了。幽風氏大人戰戰兢兢地問道:「二位大人,請問由金該如何處置?」

    子丘:「我只是查明真相,至於這個人,當然是由你們部族自行處置,但別在這裡行刑,拖走吧!」

    由金跪地唿號、求饒不止,卻被湧過來的村民強行拖向了村外。還沒等拖出村口,他其實就已經斷了氣,身上挨了無數的拳腳棍棒,還有飛砸來的大小石塊。

    由金死了,幽風氏大人又問子丘道:「這張獸皮,又該如何處置?」

    子丘反問道:「你說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3 18:27
正文 001、誘餌



    這張虎皮是件禍害人的邪祟之物,但是換一個角度,它也是一件奇特的法寶。?? ? 由金這種人拿到手中可能會受其害,但落到真正的高人手裏,指不定會有別的用途。

    幽風氏大人吃不準子丘的意思,當然不敢擅做決定,又試探著說道:“這虎皮雖是寶物,卻好生詭異,由金已受其害,我幽風部斷不敢的。它就交給子丘大人,您認為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子丘扭頭看著幽風氏道:“你明明已知此物不能留,又何必多此一舉?邪祟禍害之物,就算再珍貴,也當毀去,這就當眾燒了吧!”

    幽風氏派人在空地中央圍成一圈警戒,不準村民們靠近,架起了高高的柴堆,將那張虎皮放在上麵。村民們也無人再敢接近這等邪物,都是遠遠地看著。熊熊大火被點燃,燒了半天,那虎皮卻是絲毫未損,紅色的紋路光澤顯得更加鮮豔。

    見這件法寶非凡火可損毀,幽風氏的額頭有些冒冷汗,卻又見子丘從懷中掏出一片樹葉狀的東西扔了出去。此物在空中若被無形的手掌承托,緩緩飄進了火堆,落在虎皮上瞬間化為一層光膜。然後就聽轟的一聲,青白色的火焰突然騰起,虎皮化為了飛灰。

    這是一道符紋秘寶,侯岡特意暗中交給子丘的。這張虎皮可不僅是燒成灰那麼簡單,隨著火焰騰起,那柴堆也炸開了,眼看無數的火球、火星飛出,去勢將籠罩半個村寨。善察一揮袖,半空自有無形的力量降下,將那炸開的火堆收攏在十丈方圓之內。

    這轟的一聲,不僅響在火堆中,也回響在每個人的腦海裏。眾人皆感覺一陣恍惚,下意識地抓緊了身邊的東西,比如幽風氏就一把攥住了子丘的胳膊,村中很多孩子立刻就哭出聲來。這還是善察施法攏住了法寶損毀的爆威力,否則村中很多人都會當場暈過去。

    眾人隻聽見腦海中回響的嗡鳴,子丘和善察的元神中卻聽見了一聲怒吼。開口者不在此地,而在不知多遠的地方,是通過與那獸皮之間無形的氣機感應傳來的聲音,就好似附著在獸皮上的禦神之念。隨著虎皮已化為飛灰,那人再想說什麼已經傳不過來了。

    ……

    是夜,君大人家的院落中,已被布下一座結界法陣。子丘與善察點燈坐在廳裏,身邊卻多了一人一兔。

    侯岡其實白天就來了,子丘焚燒虎皮時侯岡就在上空隱匿,卻沒有驚動任何人,此刻又悄然與子丘見麵,並布下法陣隔絕了外界的窺探。至於白兔,本是自告奮勇深入大荒查探宗鹽遭暗算的線索,主要的調查目標就是那些有異動的荒王,如今卻與侯岡彙合到了一處。

    子丘正請教道:“師尊,那虎皮究竟是何來曆?”

    侯岡答道:“大荒中有一位荒王,曾經指點過盤踞此地的劍齒獸修煉,並在他身上動了點手腳。那劍齒獸的天賦神通便是噬人後煉化倀鬼,殊不知自己亦在他人的煉化中,他若按那位荒王的指點修煉,元神便會漸漸遭其操控,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會成為那位荒王的身外之身。”

    善察皺眉道:“這是什麼邪術,竟有此等詭異的神通!”

    白兔口吐人言道:“善察道友的天賦神通,在很多人看來,才是真的詭異可怕呢!天下的神通法術變化無窮,但按虎君大人所言,萬變不離其蹤。你還沒有見識過上古時的九黎,種種秘術那才叫詭異莫測呢。

    這種手段,與豢養本命蠱蟲的秘術相類,卻又有所不同。應該是一種修煉九境陽神化身之法,卻另辟蹊徑,企圖操控他人的心神,最終攝奪其修為,變成自己的身外化身。理論上修煉到極致,仿佛可化身無數。”

    善察皺眉道:“無非是驅使一批傀儡而已,正經的仙家陽神化身,豈是這麼修煉的!”

    白兔的修為在這裏是最低的,但它曾經擁有的見知境界又是最高的,甚至還在侯岡之上,又解釋道:“九境後修煉仙家陽神化身,全憑機緣悟性。這可能隻是那位荒王的一種嚐試,企圖走出一條捷徑,用最方便、最簡單的方式,修煉出眾多身外化身。”

    侯岡又說道:“此等所謂的化身,修煉到最後無非是替身而已,竊取他人之軀奪其修為,抹去神智為己所用,終歸不是自身的修煉,亦無法與本尊相合,邪術而已。”

    白兔補充道:“諳合大道的法門萬千,歧途更是數不勝數。”

    子丘又問道:“那劍齒獸已被宗鹽族長斬殺,怎還會留下這樣一張虎皮?”

    侯岡:“那位荒王借著指點劍齒獸修煉,謀奪其身控其神智。隨著那劍齒獸修為越來越高,便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其傀儡化身。劍齒獸意外被宗鹽所斬,獸皮卻留了下來,其上附有那荒王留下的暗藏手段,又讓由金給碰上了。”

    當初宗鹽斬殺劍齒獸時,並沒有察覺到這些,妖物都已經自己宰了,骨肉也被分吃了,她還拔走了兩支長牙打造寶劍,也沒想到竟還能留下這樣的隱患。而那荒王施展如此手段也有代價,雖不是正經的九境陽神化身,但畢竟有類似之處。

    若因為劍齒獸意外殞落便放棄,實在有點可惜,留下的虎皮也算是物盡其用,再找著誰就算誰吧,不料卻找到了一個殘廢由金。子丘損毀了那張虎皮,從某種意義上說就相當於斬去那荒王的一絲修為,或者是一個化身吧,對方怎能不怒。

    善察:“究竟是哪位荒王?看來本事不小啊!”

    白兔:“我已查得線索,是賀蘭山以西的赤章大王,但尚未探明其巢穴在何處。那劍齒獸尚未練成他真正的身外化身,但說不定他還操控了其他的傀儡化身,若盡數聚集起來,非常不好對付。我等若想收拾這位赤章大王,一定要防範這種情況,而眼下正是機會。”

    善察:“您怎麼會與侯岡大人走到一路呢?”

    白兔:“是虎君大人的吩咐,讓我若查得線索便來找侯岡大人。”

    子丘驚喜道:“虎君也來了?”

    白兔:“我沒有見到虎君,隻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他讓我協助侯岡大人對付赤章。”

    子丘:“師尊,您打算怎麼對付那位赤章大王呢?”

    侯岡:“就算赤章與暗算宗鹽族長的幕後凶手無關,亦不可放過他,說不定還能從他身上查出線索。鬥法對陣最忌敵情不明,我們尚不清楚那赤章大王究竟已煉化了多少修為強大的傀儡化身,所以一定要回避這種情況,眼下正有一個好機會。”

    善察:“什麼好機會,他會來尋仇嗎?”

    侯岡點頭道:“是的,既然其巢穴尚未找到,我們不便主動去找他動手,還不如布好埋伏等他前來來。可是設伏的地點,卻不適合在幽風部的村寨”

    子丘:“那麼我們在何處設伏?”

    侯岡:“你若不知赤章之事,在幽風部碰到了這等意外,接下來會做什麼呢?”

    子丘:“那劍齒獸雖被斬,卻留下了此等隱患,接下來當然要尋到其往日的巢穴,看看還有什麼遺漏的情況。”

    白兔:“我恰好知道那劍齒獸的巢穴所在。”

    善察突然插話道:“明白了,我和子丘大人便是誘餌。憑那赤章大王的手段,想對付我們二位應是手到擒來,卻不知那裏是一個陷阱。侯岡先生您可布下埋伏,但是就憑您一人,就算有倉頡前輩所賜的神符,也未必穩妥。”

    侯岡:“豈止是未必穩妥,簡直是毫無把握,神符畢竟是秘寶,並非自身的修為。但你們也不必擔心,我已邀集受天子所派的各部高手一起設伏,布下了大陣。”

    次日,侯岡仍然沒有露麵。子丘與善察兩人得了白兔的指點,向賀蘭深山中的高處走去,穿岩過壑行了數十裏,在一片幽穀中迎麵看見了一片崖壁。崖壁間似有人工開鑿的洞穴,洞穴外有一座半敞開的石龕,石龕中還有一塊宛若寶座的巨石。

    這裏應該就是當初那劍齒獸的洞府,它把山穀修建得像一處莊園似的,還曾坐在那寶座上接受麾下倀鬼的朝拜,倒也挺懂享受的,隻是最終被宗鹽揪出來宰了。

    善察指著石龕道:“這裏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了,那石龕後的洞穴,可能便是那妖獸當年的老巢。我們進去看看。”

    話音未落,就聽一個聲音道:“二位果然來了,那就不必再走。毀我修行,就不想給個交代嗎?”隨著話音,石座上莫名出現了一位葛袍大漢,留著棕紅色的須,淡黃色的眼眸很是詭異。

    子丘昂道:“我奉天子之命,察河泛諸部有無妖邪作亂。那張禍害人的虎皮既然是你的,恐怕要給個交代人的也是你吧!”

    葛袍大漢道:“你們毀我化身、損我修為,若還能安然離去,我赤章在大荒中何以服眾?至於其他的事情,就不必二位操心了。我在此地殺了你們,也沒有人會知曉。先好生回答我所問,我便給你們一個痛快!”

    子丘罵道:“狂悖!”說話間伸手向胸前一拍。

    他和善察早就一人捏了一張符,此刻嗖的便消失不見。感應天地靈息中留下的痕跡,他們竟是遁空而走。侯岡還真舍得下本錢,既是讓子丘和善察為誘餌設伏,也不能讓他們出事,便一人給了一張倉頡先生所賜的遁空神符。

    除了仙家洞天結界不能穿行,使用遁空神符可破空而走,隻是這種東西也不能隨意動用,若是不明情況可能一頭紮進未知險地,比如陷入山腹深處被困死,或者遁入半空掉下來摔死。但他們是有備而來,事先就估算好了方位和距離,這一下就跑到河泛之地去了,接下來的事情便與他們無關了。

    赤章神色一變,飛身便欲追去,此時就聽整座山穀都出嗡鳴,景物瞬間朦朧、周圍都是一片迷霧,他竟然被擋了下來。侯岡事先布下的大陣放子丘和善察離開,卻恰好截住了赤章。

    赤章怒喝道:“是何人埋伏於我?好大的膽子!”

    赤章並不是尾隨子丘與善察而來,而是早料到這兩人會尋至此地,事先就在這裏等候。如果有人想在這裏設什麼埋伏,他也能提前察覺。可是侯岡來的比他更早,赤章是在虎皮被損毀時才被驚動的,而那時埋伏已經布好了。

    侯岡得倉頡先生的符文神通傳承,而符文神通本神就與陣法相通,他也擅長布陣,同時又得另外八位高人相助。九名修士各守一處陣樞,隻要赤章進來了,便是有去無回。但是看見赤章真的落入陷阱,侯岡的心情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

    來者並非他要找的正主,赤章絕不是那布下仙家大陣先後埋伏伯羿與宗鹽之人。以那人在陣法上的修為眼界,侯岡所布的法陣雖妙,想必也是一眼便能看破,怎會中此埋伏?

    赤章當然也意識到自己中伏了,轉瞬間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趁著大陣剛剛動尚位完全運轉之時,憑蠻力強行衝破,隨即一拳就打了出去。他這隻胳膊仿佛會變形,幻化為十餘丈長,頂端是數丈方圓的巨拳。

    隻聽砰的一聲悶響,震得周圍的迷霧一陣飄蕩,已隱去的山穀景象時隱時現,赤章的拳頭打在了一根從迷霧中掃出的翅膀上。這是硬碰硬的一擊,翅膀的主人跌回了迷霧中,赤章亦被震退,未能趕在第一時間破陣而出,法陣已運轉。

    與赤章對拳的是黃鶴,這次與侯岡一道出手的,不僅有中華各部來的七位大成修士,黃鶴也特意從昆吾洞天趕來。

    當年的事其實黃鶴也在場,他暗中跟隨著宗鹽和少務來過幽風部,也親眼看著宗鹽斬殺劍齒獸。見宗鹽和少務並無危險,他便沒有現身也沒有理會別的事。

    若說少務的修為不足、宗鹽的見識不夠,沒有現劍齒獸死後還留下了隱患,那麼黃鶴身為上古仙家,竟也出了此等紕漏就有些不應該了。黃鶴受師尊虎娃點撥,已知修行所缺,如今得知自己當初竟還有這樣的疏忽,心中更感羞愧。

    黃鶴一夢千年醒來,修行至今仍沒有勘悟仙家陽神化身。若論修為境界,赤章可能比他高一點,但也高得有限,畢竟赤章所修的仙家陽神化身可以說誤入歧途了。而黃鶴畢竟是千年之前的上古地仙,神通法力深厚,僅僅是他一人,就能與赤章鬥個不相上下了。

    如今更有法陣為倚仗,侯岡等另外八名大成修士協手對敵,收拾一個落單的赤章自是十拿九穩,哪怕慢慢磨也能磨死對方,須防範的就是赤章還可能有什麼強大的援手。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5 09:08
002、誰是誘餌



    這日忽有一道道光華從薄山頂上飛起,流星般飛入了遙遠的賀蘭山

    薄山頂上的那座巨岩,時不時總往各地飛神器,這次飛到了賀蘭山。參與圍攻赤章的九位修士恰好每人一件,侯岡收了一件,虎娃的弟子黃鶴也趁機撈了一件。而另外的七位大成修士赫然現,到手的便是他們各自部族當年遺失的傳承神器,至於是怎麼遺失的,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赤章被困入迷霧之中,看不見對手行跡,若不得破陣而出,便隻能被動地抵擋可能來自四麵八方的突然攻擊。對方陣中僅一個黃鶴就能與之鬥個旗鼓相當,現在布陣的九位高人又各添一件神器,赤章簡直沒法再鬥了。

    但赤章也不甘束手伏誅,出一聲怒吼,搖身化為一頭數丈高、如人而立的青角紅鬃獸。

    赤章化為原身,顯然就是要狠拚命了。恰在這時,已合圍的大陣上方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缺口,迷霧散開露出朗朗青天。照說赤章應趁此機會趕緊飛天遁走,他卻站在原地沒敢動,甚至收聲不再出怪吼。

    虎娃就站在半空,手持伯羿當年的神弓,正緩緩開弓,已在弓弦上憑空凝聚出一支金色的箭影,鎖定了赤章的形神。

    困獸難鬥,可是再厲害的困獸,在伯羿這種人麵前,也就是一箭打的貨。虎娃張弓搭箭,隱然竟有當年的伯羿之威。在那強大的威壓籠罩下,赤章的感覺隻能是深深的絕望。

    但虎娃又何必多此一舉?侯岡布下的大陣足以斬殺赤章,好端端地幹嘛又朝天打開一個缺口,讓虎娃催動伯羿的神弓呢?

    就在赤章絕望之際,忽又感覺心頭一鬆,因為虎娃已將那一箭射了出去,卻沒有鎖定他的形神,而是改變方向射向天際。賀蘭山上空仿佛有一輪金色的太陽爆,伯羿殞落之後,世間竟還有人能催動神弓施展出這等射術!

    遙遠的天際有一人的身形剛剛浮現,虎娃的箭就射到了。他來得很突然,距離又很遠,照說虎娃不應該察覺才對,可是虎娃偏偏就現了;而虎娃這一箭更突然,照說那人也應該想不到,可他偏偏好似有所準備。

    那人剛剛現身,就拋出一件圓盤狀的法器,在空中迅旋轉放大,迎向了虎娃射來的那一箭。金色的太陽爆就像激蕩的風暴,而那人站在漩渦中心悶哼一聲,卻並沒有被虎娃一箭射落,好像也沒有受傷。

    虎娃暗歎一聲,雖有神弓在手,但他畢竟不是伯羿。來者應該就是他要找的人,此人曾被神弓所傷,神器妙用還留有氣機感應,所以對方一出現,他那一箭也就過去了,可惜未能將來者怎樣。

    赤章心頭一鬆,大喜過望。大陣上空已打開一個缺口,他也能感應到遠方的情形,認出了來者是誰。在赤章看來,圍攻他的所有人,都不是那位仙家的對手。

    但這驚喜隨即又化為了失望,突然現身的那位仙家擋住了虎娃的一箭,身形便衝天而起、向著天外遁走。他難道是怕了虎娃嗎?不至於呀,方才交手分明未落下風!

    虎娃也沒再理會赤章,那人遁走的度太快了,瞬間便失去蹤跡,虎娃隨即又射出了第二箭。這一箭的情形很詭異,神弓張開的同時虎娃卻消失了,然後弓上出現了一支箭。這是虎娃的形神化箭,用神弓將自己射向了天外。隻有這樣,他才能及時追上。

    突然現身的仙家來了便走,卻也將虎娃給引走了,而大陣上方的缺口仍在。赤章怎能不奮力自救,青甲紅鬃獸怪吼一聲向空中飛躍而去。倉促間法陣再想合上已經來不及了,天空突然一暗,仿佛被烏雲籠罩,那不是烏雲,而是一隻碩大的黃鶴。

    黃鶴展開雙翅飛在半空,將法陣的口子給堵住了,又是原身碰撞,黃鶴被撞得翻了一個跟頭,同時亦將青甲紅鬃獸砸落在地,緊接著迷霧中的攻擊也到了。

    黃鶴出了大陣堵在上空,而侯岡等八名大成修士各持神器守住八方。赤章每想從空中突圍都被黃鶴所阻,而迷霧中的攻擊則接連不斷……不提赤章這邊砰砰開打了,虎娃化為一道金光射向天外,已疾追那神秘的仙家而去。

    大成修士憑借飛天神器便可飛行,而修為突破化境後便自有飛天之能,那他們究竟能飛多高、飛多遠呢?理論上是無限的,可實際上要看修為法力是否足夠,能否護得住自身?

    高空之上罡風凜冽,再往上飛又有無形磁光,飛出天外則是一片虛無冷寂,肉身爐鼎會被凍僵,哪怕沒凍僵也會爆開,更是無法呼吸,須有強大的法力隨時護身。這樣飛不了多久的,一旦法力難繼可能就會當場殞落,不可能無窮無盡地向天外飛遊。

    或許隻有已曆天刑之真仙,形既是神,才能在冷寂的天外虛空中穿行吧。兩位仙家如光如電,已不知飛出了多遠、多久,假如就這樣永無止境地飛下去,他們的法力也會耗盡,甚至迷失在星辰中、損及形神。

    但真仙還有一個辦法可跳出這天外虛空,就是飛升至無邊玄妙方廣。那位仙家想脫身,也可以用這個辦法,可是虎娃已經鎖定了他,在這種情況下是無法飛升的,隻有頭也不回地繼續飛遁。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早已飛行在冷寂的真空中,周圍空無一物,隻有寂靜的深寒,圍繞著遙遠的周天星辰之光。這是死寂之地,沒有一絲生機,隻有置身於此才能更真切地體會到,生機就是天地間的靈性。

    虎娃莫名又想起了太昊與九天玄女曾打造的山河圖,那是可攜帶一方世界的洞天神器,能容納萬物生靈於其中。若持山河圖在手,便可攜帶萬物生靈在星辰虛空中遨遊,並可以將它置於某處。但那麼做好像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因為山河圖中的生靈不可能來到外麵的寒寂虛空中生存。

    其實以真仙手段,在此寂靜深寒之中打造洞天結界,理論上亦無不可,但那麼做更沒有什麼意義,實際上也極不容易。

    虎娃莫名想起山河圖時,前方那人在虛空中拐了一個彎,居然劃出了一個圓形的軌跡。他這是故意的嗎?這麼做顯然就是讓虎娃能追上來。許是因為逃了這麼遠都無法脫身,再逃已經沒有意義了,一線飛光重新化為了那位仙家的形神,就在虛空中站定。

    虎娃也現身站定,遙遙與此人對峙,開口道:“你是何人?”

    那人答道:“老夫烈鴻子。”他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卻自稱老夫。其人模樣很是俊秀,隻是眉宇間有幾分冷厲之色,神情顯得很冷漠,哪怕就在眼前,也好似遠在千裏之外。

    虎娃又問道:“就是你嗎?”

    烈鴻子答道:“不錯,就是我!”

    虎娃:“為什麼?”簡簡單單的幾句問答,包含著仙家神意碰撞,論修為境界居然誰也沒有占得上風。

    就是這位烈鴻子布下了當年埋伏伯羿的仙家大陣,但其本人並沒有出手,眾高人圍攻伯羿時,他甚至都不在人間。而暗算宗鹽的仙家法陣,也是他的手筆。人已經被堵住了,虎娃既然當麵問了,烈鴻子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烈鴻子眼中寒芒閃射道:“若不是當年伯羿傷我形神、損我修為,並逼得我難回人間洞天。我早已成為第六位天帝,哪還能輪到今日的恒娥!”

    這番話中沒有任何仙家神意,就似普普通通的凡人之語,但包含的信息也不少。此人曾自以為能成就天帝,卻被伯羿所傷而大損修為,從此與伯羿結仇。而且他也清楚,恒娥仙子不久前開辟了帝鄉神土。

    虎娃說話居然也有很損的時候,撇嘴冷笑道:“輪不到恒娥?閣下難道是與恒娥仙子在伯羿大人麵前爭寵,所以才被傷嗎?”對方沒有交待是在何時何地、因為何事與伯羿動手,當初又是怎樣脫身的,虎娃便未追問,隻是回以嘲諷。

    烈鴻子冷哼道:“虎君這等人物,言辭也如此輕浮嗎?你當知道我在說什麼!”

    虎娃臉色一沉道:“我當然明白你在說什麼,可你卻不明白,就算開辟帝鄉神土,亦不可能是第六位天帝,恒娥仙子也不是!……閣下與伯羿大人有仇,可為何又要暗害區區一介凡人宗鹽呢?”

    恒娥不是天帝,既沒有人會將其視為天帝,她也不敢自稱天帝。這番道理,虎娃在廣寒仙界中便已經明白,他也不想糾纏這些,又直接問起宗鹽之事。

    烈鴻子:“伯羿自詡無敵,結果還不是殞落人間。我回到洞天之中修煉,本不欲再理會世事,可是伯羿的族人宗鹽,卻膽敢冒犯於我,我又怎能容她放肆!”

    虎娃冷笑道:“你說伯羿當年逼你難回人間洞天,是你自己不敢回來吧?伯羿死後你才敢返回人間,卻又現了天生神力的宗鹽。你也不敢確定宗鹽將來會有怎樣的成就,更不想看到伯羿後人如此風光、甚至會成為另一個伯羿,所以才會出手。”

    虎娃還真說中了。烈鴻子不願去帝鄉神土,當然也就去不得,其人還想著自辟一方仙界呢,等於被放逐到一無所有的無邊玄妙方廣中,伯羿殞落之後他才敢回來。

    烈鴻子也不想與虎娃糾纏這個話題,而是反問道:“虎君好算計,就是衝著老夫來的嗎?”

    虎娃:“你說對了,你就是衝著你來的。你若一日不除,我心便一日難安。”

    仙家說話就是方便,哪怕如凡人般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彼此就能明白複雜的內情。子丘與善察是侯岡的誘餌,將赤章引入大陣;而大陣中的赤章,何嚐不也是虎娃的誘餌呢,就是為了引烈鴻子現身。

    幽風部村寨裏普普通通的女子阿紅,與已有真仙極致修為的烈鴻子,看似毫無關聯。可是子丘巡視至幽風部,恰逢阿紅失蹤,先查出凶手由金以及那張禍害人的虎皮,再由虎皮牽扯到赤章,然後用赤章引出烈鴻子。

    從調查阿紅失蹤到引出烈鴻子現身,環環相扣竟聯係得這麼巧妙,在短短三天時間內就安排好了,仙家推演之能實在令人驚歎。而且虎娃並沒有主動插手任何事,隻是順勢為之,隻在赤章被困入大陣後才現身催動了神弓。

    烈鴻子的神情有些凝重,緩緩問道:“你怎知赤章與我的關係?”

    虎娃搖頭道:“我不知道,就是猜的。其實你與他有沒有關係都無妨,反正也要除掉赤章。”

    這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以虎娃的仙家境界以及推演神通,在凡人眼中幾乎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看此次由阿紅失蹤順勢引出烈鴻子的安排,那真是環環相扣玄妙難言。卻沒想到其中最關鍵的一個環節,居然與任何仙家手段無關,就是像凡人那樣猜的,偏偏他還猜中了!

    烈鴻子盯著虎娃,突然歎了口氣道:“虎君很得意,是嗎?那赤章是我當年在人間的坐騎。但虎君可知,我更感興趣的人是你、此番就是為你而來,你難道就沒現自己已陷入絕境嗎?”

    隨著話音,麵前的烈鴻子莫名消失了,而周圍的漫天星辰亦消失不見。方才烈鴻子在飛遁時繞了個大圈,已悄然布下了一座大陣,虎娃追來時便是落入了大陣之中,此刻陣法已啟動。

    烈鴻子的仙家神意從四麵八方傳來道:“虎君自以為是伯羿嗎?就算伯羿陷此絕境,亦無生還之理!我已知虎君欲除我,又怎能放過虎君?我很清楚我一出現,虎君必會追來;而隻要你敢追來,我便能讓你有來無回。”

    虎娃居然又笑了:“哦,烈鴻子前輩真是好手段!已悄然布下仙家大陣,這是以身為餌,引我來此絕地嗎?”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5 09:08
003、再無人識



    除了遼遠的星辰,冷寂真空中一無所有,虎娃甚至沒有意識到已經追了多遠、多久,事先也根本想不到自己竟會來到這個地方。別說是虎娃,就連刻意引他追來的烈鴻子也想不到最終會停留於何處。最高明的陷阱,就是設陷阱之人事先也沒有確定的地點,可隨機而布,這樣便是誰也發現不了。

    此處確實是絕地,世上無人知道虎娃去了哪裏,更無人能找到他。烈鴻子是在向前飛遁的途中布下的仙家大陣,虎娃此前從未見過誰有這麼高明的陣法造詣。此刻大陣已發動,他倒是看出了一絲端倪,不得不感歎烈鴻子的手段雖高超,但也不是沒有代價的。

    烈鴻子在虛空中兜的那麼一圈,撒下了無數神器,每件神器中都有他本人祭煉的真仙烙印。在神器中留下真仙烙印,需煉入一道分化形神之身。而分化形神之身,本就是仙家修為法力的一部分。煉製這樣的神器通常不可能太多,有一件印證修為即可,三、五件都很罕見。

    那麼無數真仙烙印,就等於烈鴻子的修為法力被無數次削弱。在其他仙家看來,烈鴻子這麼做簡直就是瘋了,同時也會感歎他有多麼渾厚的修為法力!

    說是無數其實也是有數,虎娃能看出來,烈鴻子總共祭出了九十九件神器,也就是說他至少曾斬了九十九次分化形神之身煉器。然而這些神器本身也可以分化萬千,比如虎娃的石頭蛋早年是以合器之道祭煉,如今可分化無窮,所以才會給人以無數的感覺。

    換做其他任何一位真仙,這種做法都是瘋狂的甚至是毫無意義的,隻會自損其修為。可是對於烈鴻子而言卻另有玄妙,因他擅長陣法,擁有了這些神器便可以隨手布下仙家大陣。隻要這些神器都在陣中,修為法力便絲毫無損,也算在此一途走了極端。

    虎娃隱約還發現了另一件事,這些神器中的真仙烙印另有特殊的玄妙變化,恐怕隻有真仙極致境界才能辦得到,也隻有真仙極致境界才能察覺。

    每一件神器中煉入的分化形神之身,都可以變換為烈鴻子的本尊仙身,而且並沒有和神器完全凝煉一體。隻要還有這樣的一件神器留著,烈鴻子就不會真正被斬滅。

    比如虎娃今日就算斬滅了烈鴻子顯化的形神,又收取了九十八件神器,也不過相當於禁錮了他九十八個分化形神之身,隻要有最後一件神器跑掉了,就等於烈鴻子跑掉了。

    由此看來,烈鴻子可能會被擊敗,但想將之斬滅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將九十九件神器盡數收走,誰能保證烈鴻子是否在別的地方還留了一件?

    但在這種情況下,烈鴻子也不是不會付出代價,比如虎娃可以設法一一毀掉那九十九件神器,更高明的做法是以仙家**力將其中的真仙烙印盡數洗煉除盡,那便等於將烈鴻子的修為法力削落到極虛弱的地步。

    赤章發現自己落入大陣埋伏中,下意識地選擇,就是趁著陣法還沒完全運轉順暢,便搶在第一時間企圖破陣而出。照說虎娃也可以這麼做,但他隻是背手而觀,任由烈鴻子將將仙家大陣完全運轉開,仿佛是想領悟其中的手段玄妙。

    他這種反應,就連烈鴻子都感到有些不解,又不知過了多久,烈鴻子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道:“虎君真是好膽色,可是僅有膽色是不夠的,你難道不知已錯過了唯一的脫困良機?”

    虎娃淡淡道:“這就是當年埋伏伯羿大人的仙家大陣嗎?能親眼看見閣下布此大陣,這等機緣才是不能錯過,往後也再難得了。”

    虎娃此刻已明白,為何烈鴻子會修煉這麼極端的手段?他不可能生來就是瘋子,瘋子也更不可能有這麼高的修為,恐怕還是因為伯羿。

    能在留於神器中的真仙烙印上另做文章,使分化形神之身並不與神器完全融合,隻是相當於某種器靈的存在,還能隨時變換為本尊仙身,這應是烈鴻子的獨門秘法。至少虎娃目前是做不到的,他就算不去效仿,也很值得研究一番。

    或許正是因為烈鴻子有此手段,當年才能僥幸於伯羿手中逃脫。但烈鴻子恐怕也被伯羿嚇壞了,既然憑借這獨門秘法保了命,後來就瘋狂地打造更多的保命神器,麵對伯羿那樣的敵人,有多少條命恐怕都不保險啊!

    另一方麵,這不僅是保命手段,更是布陣手段,很契合烈鴻子本人的陣法造詣。這些神器隨時可以布成仙家大陣,應該就是準備用來對付伯羿的,烈鴻子還想著報仇。

    當初對付伯羿的仙家大陣,就是烈鴻子親手布下,他本人卻沒有出手,當然也沒有動用這些附有分化形神的神器。他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那樣一個機會,準備的手段卻沒有派上用場,如今卻恰好用來對付虎娃。

    烈鴻子又問道:“我不知虎君哪來的底氣,難道自比當年伯羿嗎?就連伯羿亦殞落於我的大陣之中,你難道還想脫身?”

    虎娃反問:“僅憑一座大陣,也想對付伯羿大人?當年伯羿大人麵對的並非是你,我親眼所見,他也並未戰敗!而我如今麵對的其實不是這座大陣,僅僅隻是你一人而已。你說此處是我的絕地,何嚐不也是你自己的絕地。我從未想過要脫身,就是來殺你的。”

    虎娃若想突圍,早就可以動手了,他卻一直看著烈鴻子布陣。烈鴻子是在飛遁途中隨手布成大陣,可見其造詣之高,但陣法之道變化無窮,哪怕大陣已布置完成,總可隨著推演運轉得更完美。總之給烈鴻子更長的時間準備,這座大陣也就更穩固,而虎娃就是分明讓烈鴻子這麼做。

    虎娃可不是被烈鴻子追到這裏來的,而是他將烈鴻子追至此處的,目的便是要斬殺此人,又怎麼會首先想著脫身?這座大陣主要的妙用就是封困、讓虎娃逃不走,可是虎娃根本沒想逃啊!被困就被困唄,他的目的就是斬殺對方,在陣中動手並沒有區別。

    如果虎娃第一時間便想著破陣而出,甚至脫身逃走,反倒是落了下乘,對其心境也是極大的衝擊,說不定就會被烈鴻子斬殺於此。

    烈鴻子已明白了虎娃的意思,就是要盡全力放手一戰,根本就沒有其他的打算,他語氣低沉道:“赤章已死,隻要斬落虎君,便再也無人識我。今日一戰,就算為赤章報仇,也了斷我在人間的緣法牽絆。”

    他們倆在天外虛空中不知飛遁了多久,恐怕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而那赤章早就被斬殺,烈鴻子是有感應的。這話聽得虎娃也很感慨,這位烈鴻子定然也是上古仙家,如今竟默默無聞。

    也許在上古時他曾很有名吧,但在那個年代,信息極端不發達,再有名也傳播不廣,若未立千古功業、留後世傳承,轉眼便無人知。

    比如黃鶴,千年前又有多少人知曉,千年後更是無人再識。曾經認識他的人和他所認識的人,早已先後逝去,這恐是長生者難以避免的經曆,也難怪烈鴻子會有那種冷漠疏離的神情。

    赤章已殞,隻要再斬殺了虎娃,便再無人識他,烈鴻子說的絕對是真心話。如今認識烈鴻子的人還有多少?當年圍攻伯羿的刺客中肯定有,可惜他們已經都死了。與他有仇的伯羿也殞落了,此刻就連當年的坐騎赤章也不在了。

    烈鴻子出現在賀蘭山上空時,侯岡、黃鶴等人根本就沒看見他,隻有虎娃追到了天外。如果他將虎娃也斬殺了,便真是無名無跡之人,恐怕誰也不會再認識他,甚至無人聽說過他的名字。就算還有人能在人間見到他,也不會知道他是誰、曾經做過什麼。

    烈鴻子如此默默無聞,某方麵也可能與伯羿有關,誰讓他被伯羿逼走了那麼多年呢?感慨歸感慨,虎娃可一點都沒有手軟的打算,仍淡淡道:“你的仙家大陣早已布成,還在磨蹭什麼呢?”

    烈鴻子:“難道虎君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隻想早點死嗎?”

    虎娃:“我隻是見你總在的推演改進陣法,覺得辛苦而已。這座大陣無非是想困住我、令我不得逃走。而我根本沒打算逃走,你無論怎麼布置都無意義。

    我如今終於體會到你當初的心境了。你瘋狂地收集與打造神器,祭煉這等奇異的手段,準備得越穩妥,心中卻越沒有把握。隻要伯羿還在世,你根本就不敢露麵,別說找他報仇了。如今麵對我時,仍是這種心境,總想著多做一些準備再動手。你想鬥陣是不是?我也會……”

    虎娃點破了烈鴻子的心境,烈鴻子勃然而怒,終於運轉大陣要動手了,而虎娃卻搶在他之前取出了一枚“雞蛋”。

    看上確實是雞蛋,無論是形狀、大小、色澤、質感,與普通的雞蛋別無二致,在虛空中祭出卻爆發為無數道劍光,虎娃的形神也化入這些劍光之中。虎娃隻用了一件神器,但這件神器亦可分化萬千,在封困大陣之中又布下了一座劍陣……

    a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5 09:08
正文 004、歲星犯鬥柄



    冷寂真空浩瀚無邊,有的是地方,烈鴻子為了讓虎娃踏入埋伏,這座大陣的範圍布得非常廣,同樣也給虎娃留下了足夠的空間。虎娃在大陣之中又布成劍陣,無數道劍光向四麵八方激射而去。

    虎娃在這種情況下動手,破陣就等於傷敵,如果能夠斬落一件布陣的神器,就等於削去了烈鴻子一分修為法力。烈鴻子當然不能讓虎娃得手,他的陣法造詣高明,隨時運轉陣樞消去劍光,讓虎娃尋不得一絲機會。

    場麵看上去是烈鴻子圍著虎娃在攻,而虎娃化為無數劍光在守,他既像一團太陽又像一個刺蝟。陣法造詣且不提,論鬥法手段卻虎娃更為精妙,而且這種以劍陣防守的打法也更省力、消耗比烈鴻子更小。

    在很多故事中,描述兩位高手相鬥,形容戰況激烈常說戰幾天幾夜。實際上這是不太可能的,若是勇士比武,生死隻在一瞬,往往幾個照麵就分出勝負了。可是到了虎娃和烈鴻子這等修為境界,鬥法幾天幾夜卻是遠遠不夠的。

    若隻是演法切磋,分出勝負自不難,但想斬殺對方卻太難了。真仙極致修為,形神分化無數,隻要沒有被徹底磨滅,就不會殞落,以陣相鬥耗時則更久。兩人看似都沒有出什麼殺招,就是運轉法陣消磨對方的神通法力,簡直不像在廝殺。

    烈鴻子的戰略很明確,困住虎娃使其不得脫身,然後慢慢消磨其神通法力,直至對方虛弱至極,再一舉斬滅其形神,至於要用多少時間倒是無所謂的。

    烈鴻子是上古仙家,不知比虎娃多修煉了多少年,這麼多分化形神之身煉就的神器齊聚陣中,論神通法力要比虎娃深厚得多,隻要不讓虎娃脫困,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他。虎娃不知是不是存了同樣的打算,但看上去他也很“配合”。

    這麼做其實也很明智,他們誰都清楚天刑之威。

    這番鬥法持續了多久?沒有他人知曉。人間的天子都城中,正宮官員曾記錄了一段天象:天子重華在位的第十七年,忽有歲星犯鬥柄,巡移間其芒閃爍不定,計五歲而倏。

    歲星,就是夜空中突然冒出來或突然變亮的、以前看不見或看不清的星星。這顆歲星,出現勺子狀的北鬥七星的勺柄附近,似按某種規律遊移,光芒時明時暗,五年後又突然消失了。

    這可能就是虎娃與烈鴻子在極遠的天外虛空中鬥法,世人眺望星空所見到的痕跡。人們看見的也許是虎娃祭出的劍光,也許不是,也有可能僅僅隻是巧合。

    虎娃追烈鴻子就追了近半年,這一番鬥法又持續了五年,看上去兩人皆毫發未傷,但實際上神通法力消耗極大,真仙的形神虛弱往往是看不出來的,卻可以感應到。虎娃的劍陣防守很嚴密,但他的應對手段再精妙,畢竟也不如烈鴻子的神通法力那麼渾厚。

    這五年鬥陣消磨,雙方互有來往,但總體上烈鴻子的大陣在漸漸收攏,虎娃的劍陣守護範圍也在漸漸回撤。正如世人眺望夜空所見的那顆歲星,看上去雖忽明忽暗,但總體上是漸漸變暗的,而最後消失得則很突然。

    烈鴻子操控九十九件神器圍攻虎娃,而虎娃始終隻以一件神器對敵,烈鴻子也能感覺到虎娃的神通法力漸漸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可始終沒有下定決心發動斬滅形神的一擊。他總想再等等,那樣會更有把握,因為一旦全力收攏大陣攻擊,若不能當場斬滅虎娃,說不定會讓對方趁機破陣逃走,而烈鴻子的目的可不僅僅是想重創虎娃。

    可是另一方麵,時間拖得越久,烈鴻子本人的神通法力也會被消磨得更多。

    一個人究竟可以同時以禦器之法操控多少件法寶?對於普通修士而言,隻能是一件,但若手法足夠精妙,可以不斷地變換所使用的法寶。若是修成了九境陽神化身,則可以同時操控多件法寶,至於真仙在理論上則是無窮無盡的。

    可是操控的法寶越多,就等於分出的法力越多,除非另有神通妙用講究,否則和單獨操控一件法寶並沒有太大區別。而烈鴻子這種情況倒很特殊,他是布下大陣困敵,各件神器可以隨時組合變化,法力的分散和集中運轉由心。

    五年後,首先出手破局的還是虎娃,他終於祭出了第二件法寶,赫然就是伯羿當年的神弓。假如此刻烈鴻子顯化出了身形,定能發現他的臉色變了,他心中最忌憚的就是這張神功。

    但伯羿的神功射術可不是用來突圍的,就是用來殺敵的,難道虎娃已意識到自己形將敗落,所以想殊死搏命嗎?烈鴻子動念的瞬間,虎娃已一箭射出,其威勢竟出乎烈鴻子的預料!

    本以為經過五年的鬥陣消磨,虎娃的神通法力行將耗盡,就算殊死掙紮也不可翻起太大的浪花,可這一箭的威勢竟仍能如此之強?烈鴻子當然搜集過虎娃的情報,但他也不太清楚,虎娃本人就相當於不死神藥,修為之精純、法力之綿長超乎想象,隻是顯得不那麼強大。

    烈鴻子也能看出來,虎娃這一箭幾乎用盡了神通法力,就連劍陣都維持不住地正在潰散。接還是不接?這是必須做出的決定!

    烈鴻子可不想和虎娃拚命,他自認為已占了絕對的上風、轉眼間就能斬殺虎娃,更不想使自身再受到無謂的損傷。而虎娃想使用神弓破陣脫困,也未免太小看他這座大陣了。

    他還能感應出來,這支箭是以某件神器所化,卻不知此神器中有沒有其他人留下的真仙烙印?應該是沒有的,但是有也不怕,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足以自保!隻要並非虎娃本人以形神化箭脫困,就不必硬擋。

    至於烈鴻子所祭煉的那些神器,隻要走掉一件便可保命,那是他的獨門秘法,他可不認為虎娃也會。別的仙家在神器中留下的真仙烙印,並沒有這等妙用,隻要仙家本人殞落,真仙烙印也就成了無主之物。

    退一萬步說,就算虎娃也掌握了類似的手段。烈鴻子也可先斬殺陣中的虎娃,再轉身追上那件神器,屆時以虎娃已虛弱到極致的形神,還能憑借眼前的一件神器逃脫嗎?

    仙家推演隻在動念之間,其實烈鴻子想硬接,也未必能擋得住,強行去擋隻能形神受創,但他可以躲開。這一箭射出了大陣之外,沒有受到任何阻擋,也沒有傷及烈鴻子的形神分毫。這就是仙家大陣的玄妙,莫名打開了一個缺口又瞬間彌合,仍然將虎娃困絕其中。

    接下來的場景陡然突變,虎娃射出的那道箭光在虛空中化為了一支長戟,隨即有一隻手握在了戟杆上,順著這隻手出現了庚辰的身形。庚辰一現身,便在陣外揮戟向烈鴻子斬去。烈鴻子如此布陣,斬大陣就相當於斬他本人。

    這一下來得很突然,也出乎烈鴻子的預料之外,但烈鴻子既然將箭讓出去了,也有相應的思想準備。

    烈鴻子並不是傻子,怎會不防範這種手段呢?他布下的仙家大陣玄妙異常,哪怕虎娃有這種神器,本也引不來援手。而且長達五年的時間內,尤其是在最後一年、烈鴻子自以為隨時有斬滅虎娃的機會,虎娃卻遲遲沒有企圖動用這樣的手段,想必是沒有的。

    當虎娃真的射出這樣的一箭時,烈鴻子不是不想擋,而是實在擋不了。虎娃的劍陣都崩潰了,盡全力射出一箭。烈鴻子的神通法力也消耗極大,硬擋隻會讓自己受重創,所以就把這一箭給放出了大陣。

    箭光出陣化戟、庚辰持戟現身,這是預計中最不利的情況,烈鴻子當機立斷做了最恰當的選擇,大陣瞬間收攏,全力發出了斬滅形神的最後一擊。

    既然虎娃有強大的援手趕至,烈鴻子絕不能再耗下去,而虎娃射出那一箭後,神通法力接近於耗盡,幾乎是不設防的。烈鴻子有絕對的把握將虎娃當場斬殺,接下來就算不能擊退庚辰,也有把握脫身而去。

    大陣收攏,虎娃的確是擋不住了,但也不需要他本人去擋。虎娃剛才祭出的其實是三件神器,不僅用神弓射出了長戟,同時還祭出了一麵戰鼓。

    戰鼓浮空,一隻手隨即拍在了鼓麵上,現出了來者的身形。此人化出了八支手臂,另外七支手臂上各持一件神器,正是上古仙家東海青童。他已拜虎娃為師,被賜名東華。

    這些神器就是東華通過薄山巨岩所得,而祭煉真仙烙印之法就是虎娃所傳。真仙烙印當然不可能祭煉太多,東華隻祭煉了一麵戰鼓以印證修為境界。這種東西當然也不會輕易交給他人掌控,此番卻被師尊虎娃帶在了身邊。

    如果烈鴻子的大陣沒有破綻,虎娃也沒有辦法將東華召來。可是方才大陣被箭光射出一個缺口,雖隻是短短一瞬,但也足夠了。

    深寒死寂的真空本不可能有任何聲音,哪怕是虎娃與烈鴻子“說話”,其實也是仙家神意,但此刻卻莫名揚起碧海潮音。

    若是在五年前、烈鴻子的神通法力全盛之時,哪怕就是在一年前,東華恐怕也擋不住這樣的斬滅一擊,但此刻卻能勉強抵敵。碧海潮音曲不成調,一時盡是碎聲,隨即湮滅無聞。東華化出的八臂殘了三臂,但沒有被烈鴻子斬滅,更是將師尊虎娃護住了。

    烈鴻子全力一擊與東華現身抵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虎娃未被斬滅,而庚辰的長戟已斬至。

    庚辰揮長戟欲破陣,卻遇到了當年在賀蘭山同樣的情況,他斬了個空,大陣已自行崩解。九十九件神器散落虛空,被這一戟接連斬毀了六件。毀器之威激蕩爆發,差點傷著虎娃,還好虎娃又被東華護住。

    烈鴻子在哪裏?他居然走了!別看他鬥法時那般磨嘰,脫身時卻幹脆至極!甚至放棄了這九十九件神器,就連操控它們的真仙烙印都收回了,也等於瞬間收回了所有的分化形神之身。這麼做雖能保證修為不受大損,但也意味著這麼多年來祭煉的心血功夫白費。(未完待續……)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