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mk2258 2014-5-23 23:55: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5 1283165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6 19:26
正文 015、百越三寶


    虎娃走就走吧,臨走前還特意教訓了防風氏一頓。 .更新最快防風氏手持斬空刃站在半空,感覺有勁沒處使、有氣沒處撒,發了一會兒愣,又重重地冷哼一聲、跺腳而去。

    防風氏也覺得窩火,他還從來沒吃過這種癟呢。當年東革羊之死,當然與他有關,可他那時連東革羊是誰都不知道,也犯不著知道。大約是十二年前,其侍臣堂離報喜訊,說是古時水黎部傳承寶物聚水盆找到了,原來一直由水越部的曆代君首珍藏。

    五百年前的百越之地還是一片蠻荒,散布著一些原始部族村寨,就像鹽兆到達之前的巴原。吳黎、水黎、花黎戰敗後的殘部遷徙至此,才給當地帶來了改變,漸漸發展為百越諸部。後來防風氏整合與“統一”了百越諸部、成為百越之主,並被天子冊封為伯君。

    水越部是水黎部與當地部族融合的後裔,而且隻是其中的一支,地處偏遠,相對貧弱,部族中也從沒出過什麼人物,誰都沒想到水黎傳承之寶竟保存在他們手中,而曆代君首根本不知其妙用,隻是珍藏而已。

    水越部欲獻寶,防風氏當然高興,堂離提議立獻寶之人為新任君首,防風氏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聚水盆珍貴,防風氏特意派麾下高手去取,不料卻沒取回來。據說水越部中有人對此不滿,竟然攜寶叛逃了。

    防風氏聞訊大怒,可是他得到消息時,那攜寶“叛逃”者已被截殺,聚水盆卻沒有被搜出來。據說那人還有一個兒子不知去向,看來寶物就是被其帶走了。

    這些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為何會有人在飛望城一眼就能認出東革裏來,而且還立刻向防風氏稟報了,其實另有內情。就在大半年前,防風氏又得到了另一件寶貝,就是吳黎部的傳承之物登雲柱。

    所謂登雲柱可不是一根柱子,而是一副護腕狀的神器,卻不是套在手腕的,而是扣在小腿上的,像是一副綁腿。隻要有四境修為、掌握了禦器神通,戴上登雲柱便可健步如飛、跋山涉水如履平地;若有大成修為,則可平步登雲而上,有淩空飛奔之能。

    觀其妙用,這應是一件類似飛天神器的寶物,若是落在尋常修士手裏當然貴重,可是對於防風氏卻已經沒什麼用處。但其象征意義大於其實際妙用,因為它在古時就是吳黎部大巫公的身份象征,持之可以號令吳黎部眾。

    像這種東西,若是失蹤了也就罷了,若是再度出現了,防風氏是絕不希望它落到別人手裏的,水黎部的傳承寶物聚水盆也是一樣。得到登雲柱,防風氏又想起了當年錯失的聚水盆,於是又下了道命令,令部民皆留意尋找東革裏,能提供其行蹤線索者必有重賞。

    在十幾年後,還能不能把一個已經長大的孩子再認出來,觀察者有心與無心的區別可太大了。所有當年曾認識東革裏的人,這陣子都在留意呢。

    半年前有人發現東革裏出現在飛望城,便以最快的方式將消息傳回百越部,防風氏立刻就派人來了。結果東革裏竟然又不知去向,而且臨走前還將房屋焚毀了。

    防風氏身邊當然也有智囊,他們就有一個推測,當年東革羊是將寶物交給兒子帶走了,而東革裏則是將寶物獻給了某位高人以換取救助,才能逃得性命在飛望城中安身。既然沒有什麼可追查的線索,有人又出了個計策,放出了東革裏已被拿下、正在被拷問追索寶物下落的風聲。

    如果真的有高人拿走了聚水盆,這些年秘而不宣,肯定不希望自己暴露,會設法搶在防風氏之前找到東革裏的。所以防風氏就派花越亭守在飛望城,結果還真把小香給等來了。

    防風氏本人當然不可能親自跑到飛望城,幹這種蹲點監視的事情,他卻給了花越亭一件傳訊法器,若是有所發現就立刻給他傳訊。防風氏也不知是誰在暗中跟自己作對,花越亭雖修為不俗,但對方既有這個膽子,想必也很有實力,花越亭也未必是對手。

    一切正如防風氏所預料,當年果然是有高人插手,花越亭等人堵住了小香和東革裏,結果卻撞見了太乙,差一點被全部拿下,好在防風氏及時趕到。

    當年救走東革裏之人是虎娃的弟子黎香,如今出手阻止花越亭的人又是虎娃的弟子太乙,更何況虎娃與他曾有過節,防風氏怎能不誤會?

    但虎娃最後那一番話又讓防風氏很納悶,聽意思聚水盆並不在虎娃手上,甚至當年聚水盆的失蹤也與虎娃及其門下弟子無關,但好像虎娃又知道聚水盆在什麼地方。

    難道是另有高人插手,虎娃雖知情卻樂見其成,如今又故意現身擠兌他?防風氏轉念間想到了很多,甚至懷疑到了重辰部和黎民五大部頭上,甚至還隱約猜疑到中華天子身上。但無論如何,虎娃也隻是自說自話,他可沒有做出什麼承諾、認可這個約定。假如將來聚水盆真出現了,防風氏也打算繼續追究那幕後謀奪之人!

    ……

    虎娃並沒有走遠,他落在了奔羿城外的一片山穀中。玄源現身道:“夫君就這麼放過他嗎?今日或許是一個斬除其人的機會。”

    虎娃搖了搖頭道:“並非良機,他也不該死在此時此地。”

    東革裏家破人亡,雖和防風氏有關係,但就算是皋陶大人來斷案,也不可能因此定防風氏的罪,更不可能將防風氏斬殺,更何況虎娃並非皋陶呢。當初東革羊是真的叛逃,還是想自己去獻寶,如今是誰也說不清了,但他畢竟是私自帶著寶物離開了部族。

    虎娃當然不能在這裏私自斬殺百越伯君,否則簡直就成了與百越萬眾為敵,事後又有誰去收拾百越諸部的爛攤子呢?而且就算他想動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將防風氏留下,一旦鬥法場麵失控,後果可不堪設想。

    隻要防風氏不動手,虎娃也不好出手截殺他,隻是教訓警告他一番。萬一防風氏真的想跟他動手,或者方才已經和旱魃動手了,那麼虎娃也就沒得選擇了。屆時他與旱魃聯手鬥防風氏,盡量將戰場引向天外虛空;而玄源和太乙掠陣,盡量使鬥法之威不波及到奔羿城及其周邊。這隻是備用計劃,實際上並沒有發生。

    旱魃和太乙也來到了山穀中,玄源趕緊迎上去道:“旱魃道友,今日多謝你前來相助,打下了那防風氏的氣焰。”

    旱魃回了一禮道:“虎君召喚,怎敢不來。”

    旱魃曾對虎娃說過,若有事需要幫忙,可隨時召喚她。她當初是在南荒深處被伯羿驚走的,得到了仙童句芒的指點,跑到王屋深山去找倉頡。倉頡那時估計正在瑤池仙界跟少昊天帝起膩呢,根本就沒理會人間的事,她卻等到了虎娃。

    那時虎娃的修為尚淺,至少比旱魃差得還遠,但旱魃卻相信這就是緣法。如今再見虎娃,修為境界竟然已在她之上,令旱魃更是堅信這一點,她的修行緣法就落在虎娃身上。這一句“虎君召喚,怎敢不來”,的確是真心話。

    虎娃找旱魃,也另有原因,並不是讓她來幫忙打架的。就連東革裏都不知道那水黎部傳承的寶物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樣子、有何妙用,虎娃當然也不清楚,甚至如今的黎民五大部伯君都不太清楚,所以他就找來旱魃來詢問。

    虎娃還真問對人了。旱魃五百年前與蚩尤以及前來營救蚩尤的九黎高人交過手,也了解上古時黎民祖先的情況。據說當年蚩尤賜給了麾下九個部族的首領九件寶物,既是傳承信物也是部族首領的象征,這九個部族就是後來的黎民九大部。

    蚩尤脫枷,擲械於黎山,引發了一場大混戰。當時蚩尤在北方已經敗於軒轅了,其部眾也被打殘了,可那一戰中前來營救他的殘部高手仍有不少,手持相應寶物的大巫公就有六位,分別來自奔黎、蠱黎、飛黎、山黎、木黎、器黎,結果全部戰死。

    這六大部的傳承寶物也從此不知下落,很可能已損毀在戰場上。後來奔黎部消失,而九黎五大部遷居南荒,大巫公早就沒有了當年的傳承寶物,甚至也沒人再提此事。

    而花黎、吳黎、水黎三部,其大巫公在此前的逐鹿之戰中就已經陣亡,部眾也被打殘了。其殘部遷徙到東南沿海一帶的百越蠻荒之地,他們所持的寶物反倒有可能傳承下來。這三件寶物分別就是斬空刃、登雲柱和聚水盆。

    斬空刃原來是花黎部的傳承寶物,難怪防風氏當初一定要拿走呢。如今的花越部就是花黎部與百越當地部族通婚融合的後裔,比水越部要強大得多。斬空刃失落在圍攻伯羿的戰場上,其中還別有內情。

    花越部當時已將斬空刃獻與防風氏,恰好趕上了各路高人埋伏伯羿之事。防風氏對此是知情的,他沒有親自出手,卻讓花越部的長老花越興帶著斬空刃去了。本以為斬殺伯羿是十拿九穩,防風氏也沒想到花越興會回不來。其實當時參與圍攻伯羿的所有人,都沒想到自己會回不來。

    防風氏本可設法找機會再攝回神器,不料斬空刃被虎娃“揀”走了,還帶到薄山公然陳列,讓他不好下手啊。斬空刃後來又被虎娃煉化,更是令防風氏懊惱。最終防風氏還是找到了一個機會,把斬空刃拿了回來。

    斬空刃在手,如今登雲柱已得,就差一個聚水盆了,防風氏當然格外上心,否則他怎會千裏迢迢親自趕來呢?

    別忘了如今的百越諸部是什麼來曆,接連得到斬空刃和登雲柱,又有了聚水盆的消息,防風氏相信這就是天意。隻要全部到手,將來這三件寶物便不再是黎民之寶,而是他的百越三寶了。

    聚水盆究竟是什麼東西,虎娃也問了旱魃。據說那是一個精美的彩陶盆,繪有人麵和魚紋,其妙用和九黎秘術有關。以精血培飼本命蠱蟲,若有聚水盆相助,不僅能極大地提高成功率、減弱與化解秘法反噬,還能得到最強大的本命蠱蟲。

    傳說聚水盆還有輔助修煉九黎秘術之妙,具體是怎麼回事,旱魃也不清楚。她其實也沒親眼見過這件寶物,而如今恐怕已沒人能說得清楚了。

    虎娃聞言有點納悶,這聚水盆聽著怎麼更像是蠱黎部的寶物呢?旱魃又解釋了一番,其實當年的黎民九大部都有人修煉相應的秘術,隻是各有側重與擅長。

    在蚩尤麾下時,花黎部負責破陣衝鋒,因此蚩尤賜了斬空刃;吳黎部負責搜集情報、傳遞消息,因此蚩尤賜了登雲柱;水黎部則是負責策應各方,包括偷襲刺殺,因此蚩尤賜了聚水盆。其實聚水盆並非神器,隻是一件很特別的法寶,而那九件寶物也未必都是神器。

    虎娃、玄源與旱魃彙合,太乙也上前道:“師尊,沒想到你們都來了!太乙慚愧……”

    虎娃擺手打斷他的話道:“你不必慚愧,對付防風氏,連師尊我都沒有把握,更何況是你了,你做的更是沒什麼錯。既然你能來,師尊我當然也能來。”

    太乙事先並不知道虎娃和玄源、旱魃都來了,就像小香不知道他也來了。太乙是自行離開洞庭仙宮的,本以為遇到什麼狀況都能搞定,結果還是需要師尊親自出手。他又問道:“師尊,您想怎樣責罰小香?”

    虎娃笑了:“其實小香做的事情,沒什麼錯。隻是修行如此,她應自知。”

    小香的行止,對於凡人而言,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但小香畢竟已有大成修為,就不應該出現那麼多疏漏了,甚至可稱應對失措,問題出在心境上。比如當年的黃鶴又做錯了什麼呢?而虎娃卻點破他的修行有失,如今的小香也一樣。

    說起來,虎娃這位師尊多少也有些責任,因為這些年他對小香的指點並不多,甚至可以說非常有限。如今有此機會,正可順勢指引弟子。

    太乙又問道:“師尊方才欲與防風氏所做的那個約定,與聚水盆的下落有關,難道師尊已有線索?”

    虎娃:“對小香不可不責罰,但要看怎樣責罰。此事既然因她而起,那就由她去了結。”

    太乙提醒道:“小香師妹修為尚淺。”

    玄源在一旁笑著開口道:“不是還有倉頡先生嗎?既然是倉頡先生指點小香找到了東革裏,那麼小香可以再找倉頡先生請教。”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7 19:27
正文 016、玩陰的


    洞庭仙宮中,東革裏跟在一頭青牛後麵正在種植花苗。 .更新最快這裏的土地走上去感覺很鬆軟舒適,可是真想將它挖開卻極難,至少東革裏做不到。花壟是青牛犁開的,他跟在後麵植苗,也要盡全力才能完成。

    東革裏大概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了,是虎君開辟的仙宮,而虎君就是香姑的師尊,難怪香姑有那麼大本事、令他覺得那麼神秘。而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那麼高深莫測,就連那個性子很跳脫、模樣看上去比他還小的嘰咕也是。

    嘰咕告訴他,這座仙宮在雲夢澤中,離奔羿城還有六百多裏呢。東革裏起初不敢相信,嘰咕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話,還特意把他帶出去看了。

    由於上遊來的泥沙淤積,還有周圍各部民眾的屯田開墾,往日雲夢巨澤的水域麵積已經大大縮小,現在隻可稱雲夢澤了,但麵積仍然很大。這座島在雲夢澤中,被水環繞。假如不是親眼所見,他怎麼也無法想象,方圓不到五裏的一座島中,竟有一片方圓三十裏的福地,;而穿過福地裏的一道門戶,竟然還能進入方圓百裏的仙宮。

    東革裏也聽說香姑好像有些事情做的不對,比如未得允許就把擅自自己這個外人送進仙宮了,將會受到責罰。虎君責罰香姑,東革裏當然沒法說什麼,畢竟他和香姑都算是虎君救回來的,但他隻是為香姑擔憂,而且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東革裏便跑去找仙宮中能說得上話的嘰咕和青牛,請求他們代為央求虎君,若是香姑會受到什麼責罰,他願意代為承受。青牛則轉告他,有些事情他代替不了,那是小香自己的修行,但他在仙宮中可以做點別的,就幫著種植花草吧。

    東革裏此前還從沒見過會說話的牛,仙宮真中的一切都是那麼神奇。他本來以為自己也算高手了,但在這裏,想在青牛已犁開的土地中種植花苗都要竭盡全力。不知不覺兩天之後,東革裏莫名發現他已經可以不必使用耒鋤了,動念即可將犁開的土地重新掩好,比原先輕鬆了許多。

    青牛告訴他,這是已突破了三境修為、擁有了禦物之功。東革裏此刻一邊種植花苗一邊抬頭望著上空的朵朵白雲,那雲階是他上不去的地方,就連青牛和嘰咕都上不去,不知此刻香姑在雲端上在幹什麼。

    ……

    還是在上次說話的那座雲島中,小香道:“倉頡先生,我想請您幫個忙?”

    倉頡一臉高深莫測:“哦,想問我聚水盆在何處嗎?”

    小香搖頭道:“不是,隻想請先生幫個忙,我欲重新祭煉一件像聚水盆那般的法寶。”

    倉頡的眼神微微一亮,點頭道:“你知道聚水盆是什麼樣子、有何妙用嗎?”

    小香仍然搖頭道:“我不知,除了那得到聚水盆者,如今恐也再無人知。所以我想按旱魃前輩所述,祭煉那樣一件法寶,懇請先生您幫個忙。”

    倉頡一揮袖,一個繪著人麵紋和魚紋的彩陶盆已落在了小香麵前,笑著問道:“這個盆怎麼樣?”

    小香吃了一驚:“您早知我是怎麼想的?”

    倉頡嗬嗬笑道:“你師尊前日對我說,既然上次是我主動攔住了你,又那般指點了你,那麼剩下的事還是讓你找我幫忙。我昨日用了一天功夫,煉製了這個彩陶盆。本想等你求我指點的時候再拿出來,沒想到你自己就想到了,真是大有長進啊!”

    小香低頭道:“得倉頡先生指點,已知有失,豈能再不長進。我亦有大成修為,其實是想自己祭煉這個聚水盆的,本打算祭煉成功後,再請倉頡先生幫另一個忙。”

    倉頡此前對小香的指點是什麼,不太容易說得清楚,表麵上看,是指點她怎樣找到東革裏,但絕不僅止於此,更是讓她在經曆中體會心境。此刻他又擺了擺手道:“我來煉製,是想讓你省點功夫,這隻是一個成型的初坯,你可以接著祭煉。”

    接著怎麼祭煉?傳說中聚水盆的妙用之一是輔助養蠱,而小香本人便精通種種九黎秘術,就盡量將這個陶盆打造得接近於傳說中的聚水盆。但無論是小香還是倉頡,其實都沒有見過聚水盆,他們都隻能根據旱魃的描述去打造;而旱魃其實也沒有見過,隻是根據上古傳說介紹。

    所以無論倉頡和小香怎麼做,都隻是臆造而已,這個“聚水盆”甚至連贗品都算不上,有可能和實物大相徑庭。小香又說道:“我可以繼續祭煉這個陶盆,但還有一事想請倉頡先生幫忙,怎麼能讓得到聚水盆之人一見到它,就認為是他所得的寶物?”

    倉頡饒有興致地追問道:“如此說來,你已知聚水盆的下落了?”

    小香:“這要多謝您當初的指點,我已有線索,但還要去印證,所以才需要那樣一個陶盆。”

    當初是倉頡告訴小香東革裏在何處的嗎?當然不是,是小香自己發現了線索,但她當時卻沒有領悟倉頡指點的另一層含義,如今倒是明白了更多。

    倉頡撚須道:“確有這種手段,但對防風氏那等高人沒用。”

    小香:“防風氏並沒有見過聚水盆,對他而言,並不在乎聚水盆是怎樣一件法寶,這手段不是針對他的,隻要對那人有用即可。”

    倉頡:“那我可以告訴你,這種事情,你去請求神民丘的瑤姬仙子幫忙更好。以你師尊和她的交情,她一定不會拒絕的。然後你最好再去找敖廣,問他借一枚蜃光寶珠。”

    這時玄源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耳邊響起道:“倉頡先生,您這也太偷懶了!”

    倉頡笑道:“誰說我偷懶?我自己攬的事,我自會做好的,他們不是還缺一個賣盆的人嗎?”

    虎娃讓小香再來找倉頡,當然是有原因的。當初小香來到洞庭仙宮,本是想請求師尊指點,結果她一進來就被倉頡攔住了。假如她見到的不是倉頡,恐怕事態也不會變成後來那樣,動靜越鬧越大、幾乎差一點就失控了。

    虎娃的行事風格當然與倉頡不同,高人行止各有玄妙,甚至可以說倉頡是故意的。

    如今動靜鬧大了,虎娃單方麵與防風氏打了那個賭,小香就必須要將聚水盆找出來,這好像已成為了師尊對她的考驗。倉頡拿出那個陶盆多少有些敷衍,聚水盆本非神器,而他拿出的隻是一個法寶初坯,還需要小香自行去祭煉。

    就算倉頡沒有這麼做,小香自己也能搞得定,本來想找他幫的就不是這個忙。而倉頡倒好,自己推掉了,又指點小香去炎帝仙宮找瑤姬,所以玄源才會說那句話。找瑤姬幹什麼?就是要讓這個臆造的陶盆,若有認識聚水盆的人看見,一眼就會認錯、認為它是真的。

    誰認識聚水盆?防風氏不認識、小香不認識,包括旱魃、虎娃、倉頡等人都不認識,隻有得到聚水盆的人才會認識,所以這個手段就是針對那人的,恰是瑤姬所擅長。

    想當初在巴原的威據城外,瑤姬化身為一隻火紅色的鸞鳥,虎娃卻一眼將它看成了胭脂虎,這眼神得差得多離譜啊!

    倒不是虎娃的眼神不好,而是他中了瑤姬的法術。瑤姬最擅長的神通,最特別之處,就是讓人在某種心境下看到心中的事物。瑤姬並沒有見過胭脂虎,卻能讓虎娃自以為看見了胭脂虎,因此願意救助她,甚至連不死神藥都拿出來一枚、就那麼隨手喂了。

    瑤姬如今的修為遠勝當初,此等神通手段也更強大了。但若用在這個陶盆上,對付從未見過也不認識聚水盆的人沒什麼用,隻對那得到聚水盆的人有用。

    小香當初為什麼會上當?因為她擔憂東革裏,關心則亂。而那人的破綻在哪裏?就是擔心自己得到聚水盆的事情暴露。假如世上又出現另一個聚水盆,哪怕認定那是假的,他也會親自去驗證的。隻要他去了,事情就好玩了!

    虎娃攬著玄源坐在宮闕前柔軟的白雲堆裏,玄源掩口笑道:“倉頡先生居然要去當街賣盆,你還讓小香再找他幫忙,由著倉頡先生的性子來?”

    虎娃:“許是在瑤池仙界中被鬱悶了,便跑到人間來散閑心。是他主動攔住了小香,那便由著他吧。讓小香見識見識也好,仙家高人行止各有妙處,與他的師尊不盡相同。……你好像很維護小香與那孩子,不想讓他們太吃虧啊。”

    玄源輕聲道:“這不是理所當然嗎,這兩個人,與你我當年有點像。”

    虎娃低頭道:“好吧,是有那麼一點點像。……讓他們自己找出聚水盆的下落,並將此事公告天下,其實也是在幫東革裏那孩子……沒想到,小香已經找到他了。”

    玄源:“小香自己還不知道呢,若不是你點破,我也想不到呢。”

    虎娃:“你想不到很正常,因為你根本就沒有見過養草華。其實我也不算見過,我見到的時候,養草華已被那蠱神奪舍。但蠱神既然要以養草華的身份行事而不露出破綻,我在他身上還能看到養草華的影子。”

    玄源:“但是這一世,他們就是香姑和阿裏,對嗎?”

    虎娃:“的確如此。”

    玄源:“東革裏的資質不錯,若得小香悉心指引,不知這一世修為成就如何?”

    虎娃:“成就當然是有的,但能否成仙,誰也不敢斷言,而且對他來說,恐怕這一世是很難的。”東革裏的資質不錯,但世上有資質的人多了,想成就真仙的希望卻確實在太過渺茫,更何況東革裏隻是在普通人中很出眾而已。

    玄源卻說道:“芸芸眾生,誰也不是為成仙活著。但我看小香卻很有希望,至少比東革裏有希望。”

    虎娃:“假如是那樣,就是她所要經曆的人世了。”

    玄源:“也許不止一世呢?嗯,本來就不止了!”說到這裏又岔開話題道,“倉頡先生怎會恰好趕上這件事?”

    虎娃:“他當然不是為小香和東革裏來的,但別忘了,伯禹可是他的傳人。此番下界,恐怕就是衝著防風氏和百越之地去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8 19:34
正文 017、耍盆


    之陽城,在之水之陽,鄰北岸而建。 .更新最快之水,後世之錢江。之陽城是除了風渚城之外,目前百越之地最大的一座城廓。而且它的發展速度非常快,看趨勢,無論是人口還是繁華程度,在不久後恐怕就會超過風渚城。

    這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同時也是伯禹治水、天下各部大治的結果。之水貫穿百越之地,之陽城所在,就是渡過大江後進入百越腹地的樞紐。因此它不僅成為百越諸部最重要的交通與商貿中心,也是中華其他各部與百越諸部通商往來的中心。

    假如發生戰事,依托之水而建的之陽城,也是拱衛百越腹地最重要的屏障。所以防風氏對擴建與發展之陽城是大力支持,集中了百越各部的人力物力,但他還是將伯君治所放在大後方的風渚城中。

    之陽城中有百越之地最大、最熱鬧的集市,在河裏不僅可以見到形形色色的百越諸部民眾,還可以見到中華很多其他部族民眾。百越之地的特產大多都先集中到這裏,然後通過商隊往來,與天下各部的物產交換。

    東革裏這天硬著頭皮走在之陽城的集市中,腦海中又聽見倉頡先生的聲音響起道:“阿裏,你倒是吆喝呀!年輕力壯的,又剛剛吃飽飯,難道沒力氣嗎?”

    這幾天,東革裏已經跟著倉頡先生走過了好幾個地方。他當然不清楚身邊的倉頡隻是一個分化形神之身,隻是覺得這位先生太神奇了。

    從一個村寨到另一個村寨、從一個城廓到另一個城廓,東革裏都不清楚是怎麼走過來的,往往隻是眼前一花、感覺一陣恍惚,就被倉頡先生帶到了下一個地方。他們來到之陽城,目的隻有一個賣盆。

    東革裏感覺壓力很大,他這十幾年來,生活一直非常低調謹慎,現在跑到這麼熱鬧繁華的地方,扯著大嗓門做這麼高調的事情,一時還真有些不適應。

    其實不用他開口,很多人就已經被吸引過來了,因為身邊的倉頡先生。集市上也有賣陶器的,可人家賣的是一堆,哪像倉頡先生隻賣一件。而且倉頡先生往那裏一站,那真是神采飄然、宛如仙人……也不能說宛如,他真的就是!

    倉頡這麼好的賣相、豐神俊朗的神仙中人,款步從集市上走過,當然引人側目。偏偏他還拿了一個盆,以單手高舉過頭頂,指尖點著盆底,那盆還在空中不停地旋轉。他這是來賣盆的,還是來耍盆的?

    被倉頡先生的神念催促,東革裏不得不扯著嗓子大喊道:“賣盆,賣盆,賣祖傳的彩陶寶盆!”難怪倉頡先生不說話,隻讓東革裏負責吆喝、且讓他隨意發揮,這彩陶盆造出來還不到一個月呢,居然號稱祖傳的寶盆。

    看倉頡的樣子,像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舉止卻很怪異,難道是腦袋有問題?聽見這吆喝,圍觀的眾人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是賣盆的。

    圍觀者越來越多,竟將這一片地方擠得水泄不通。按照倉頡先生事先的吩咐,東革裏腳下不停,一邊吆喝一邊繼續往前走。說來也怪,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莫名就讓出了一條路,就像空間被分開了似的。

    倉頡飄飄灑灑舉盆而行,那彩陶盆一直在他的指尖上打著旋呢,讓圍觀群眾將四麵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說,這一幕太吸引眼球了,盡管吆喝的人是東革裏,但大家卻隻看著倉頡。

    在偌大的集市上轉了一圈,走出集市的時候,兩人身後已經跟一條長龍般的隊伍,很多人都是跟著看稀奇的,而有的人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也要跟過來圍觀,不知不覺就隨著人群離開了集市。

    在城裏又轉了一圈,引聚而來的人越來越多,等倉頡停下腳步時,已到達城中最大的一片空地城主府門前。

    東革裏的第一聲吆喝還是硬著頭皮開口的,可是見倉頡先生如此有氣勢,他的感覺也是越來越順暢,吆喝聲越來越洪亮宣昂。東革裏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明知道是在賣假貨,居然還能吆喝得這麼理直氣壯,甚至有了引領萬眾的感覺。

    倉頡舉的那個陶盆,一看就是有身份的貴人用的,是非常精美的紋飾彩陶。當他們在城中的最大的空地中央停下腳步時,有人終於攔在麵前發問了:“這盆賣多少錢?”倉頡先生不答話,東革裏在一旁喊道:“黃金百兩!”

    東革裏已經吆喝了一路了,嗓門一直很洪亮,畢竟不久前已突破三境修為了嘛。但此刻這一嗓子,卻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在嘈雜中能讓所有人都清晰地聽聞。

    隨即東革裏的腦海中就響起倉頡不滿的聲音:“瞧你那點見識,就喊這麼點價,萬一真有人買得起怎麼辦?”

    之陽城中能拿得出黃金百兩的人當然極少,但也不是絕對沒有,所以倉頡先生很不滿。而東革裏方才已經是放開最大的膽子喊出了天價,就算有人能拿出黃金百兩,誰又會真用來買一個盆啊?

    但既然被倉頡先生批評了,東革裏幹脆也就豁出去了,膽子和臉都不要了,接著又大喊道:“我方才說錯了,少說了一個萬字,此盆賣黃金百萬兩!”

    腦海中又響起倉頡先生的聲音道:“嗯,阿裏,你這孩子還是很有出息的,悟性不錯,學得挺快!”

    假如東革裏剛才太“保守”,往上加價加得太謹慎,比如隻喊個千兩、萬兩,估計又得挨倉頡先生批評了,一口氣叫到百萬兩,這才贏得了倉頡先生的誇獎。倉頡先生是滿意了,但圍觀的民眾皆倒吸一口涼氣,幾乎全被嚇傻了。

    難道這兩人是失心成瘋了嗎?緊接著就有人叫道:“你們瘋了嗎!”

    阿裏已經找到了感覺,自顧自高喊道:“爾等可知這是什麼寶盆?它就是上古時蚩尤賜予水黎部大巫公的寶物,傳承至今的聚水盆……”倉頡暗中施法揚音,滿城民眾幾乎都聽見了,之陽城中一片嘩然,空地上的紛亂嘈雜就更不用提了。

    防風氏下令讓百越各部民眾留意尋找東革裏的下落,能提供其行蹤線索者將有重賞,這已是人盡皆知之事。但人們隻知東革裏是水越部攜寶叛逃的東革羊之子,卻不知當年失落的寶物是什麼,當然更沒聽說過聚水盆了。

    如今之陽城中突然有人當眾叫賣寶盆,並稱其物是上古時蚩尤傳於九黎的傳承之寶,名叫聚水盆竟然還叫價黃金百萬兩。這哪裏是在賣寶物,分明就是在聚眾鬧事嘛!

    之陽城的城主當然也被驚動了。這位城主名叫花越青,算起來應是花越亭的侄孫輩,也是如今花越部的君首,花越部就是之水沿岸一帶勢力最大的部族。花越青從城主府中的走出來,早有親衛上前喊道:“城主大人來了,爾等快讓開!”

    可是這兩隊親衛開路,卻也無法讓花越青走到空地中央,因為人群實在太密集了。每個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都感覺都被旁邊的人給擠住了,想讓都讓不開。

    東革裏此時還在人群中大聲吆喝,宣講著聚水盆的來曆、渲染其貴重不凡。花越青隻得在外圍隔空大喊道:“賣盆的家夥,你賣的真是聚水盆嗎?”

    東革裏也隔空喊道:“是真是假,你自己過來驗看。”

    花越青:“若真是聚水盆,那是防風氏大人重金懸賞欲找尋的寶物。爾等還不趕緊交給我,好獻於防風氏大人。”

    東革裏:“既然重金以求,那麼就拿重金來買。此盆要價黃金百萬,防風氏大人若出得起,就是他的了!”

    花越青氣急敗壞道:“大膽狂徒,你們這是戲弄本城主嗎?還不來人將之拿下!”

    城主身邊的親衛要是能拿下東革裏與倉頡,早就動手了,可人群實在擠不過去呀。東革裏又大聲喊道:“防風氏大人欲得此寶,是否命城主大人當眾搶奪?”

    花越青突然打了個激靈,有些清醒過來,這種場合可不能亂來,否則不僅是敗壞防風氏大人的聲譽,自己這個城主也別想再當了。有人在城中叫賣寶物,哪怕這寶物是防風氏大人欲得之物,也不可能公然搶掠啊。

    他本想勸那兩人將寶物獻給防風氏大人,防風氏大人必有重金賞賜,可是再重的賞賜恐也超不過黃金百兩,更別提那純扯淡的黃金百萬了。偏偏花越青又是清楚防風氏追索東革裏內情之人,知道防風氏就是想找到聚水盆,又怎能不設法弄到手。

    情急之下,花越青趕緊下令道:“立刻關閉城廓四門,再調集巡城軍陣將此地圍住,切不能讓這兩人攜寶物走脫。”

    這命令本是小聲對身邊的親衛首領說的,卻不知為何被“放”了出去,在場所有人都聽清楚了,又是一片嘩然。大家原本覺得有人當街賣盆、叫價黃金百萬就太過離奇了,可是城主大人的命令則更離譜。

    人家賣寶物,叫價多少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大不了沒人買就是了。聽城主大人的意思,防風氏大人欲得這件寶物,他竟下令封閉之陽城、調動軍陣欲公然搶劫嗎?須知如今的之陽城,各地商隊都攜帶很多貴重財貨來此,怎能發生這種事情?

    花越青也沒想到自己悄悄下的命令,怎麼聲音一下子都傳出去了,一時間也有些慌神。而眾人聽到城廓欲調軍陣來封鎖廣場,都害怕被殃及,哄然四下散去。這時東革裏又聽見倉頡先生的聲音道:“這裏已經沒什麼事了,我們走。”

    人群如潮湧散,僅憑城主身邊的十幾名親衛怎能攏得住,頃刻間便跑了個一幹二淨。再看空蕩蕩的廣場上,早已不見倉頡與東革裏的身影。

    ……

    這天之陽城出了亂子,而風渚城同樣出了亂子。大約在正午時分,人們耳邊突然傳來吆喝叫賣聲,追尋聲音的方向,竟來自於天上。人們紛紛走出屋子抬頭望去,天上居然出現了一片巨大的光影,宛若海市蜃樓,而這“海市蜃樓”還是帶聲音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0 19:19
018、大動靜


    伯君府的後園中,防風氏已持斬空刃在手,正欲朝天劈出,動作卻突然頓住了。?他認出了光影中的景象是什麼地方,是之陽城的城主府門前,而東革裏恰好叫破那寶物正是聚水盆。

    後來生的事情,風渚城中的民眾都看見了、聽見了,誰也沒想到之陽城城主的反應竟會那樣離譜,難道真是伯君大人暗中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搶奪那件寶物嗎?絕大部分民眾並不知聚水盆是何物,聽見的隻是東革裏的介紹。

    聽見花越青下了那樣一道命令,聲音還傳出來了,防風氏也是怒不可遏,揮起斬空刃就朝空中劈了出去,恨不能將那光影中的花越青給劈死。此攻擊是無形的,城中的民眾看不見,防風氏就是要破了對方施展的法術。

    普通民眾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防風氏豈能看不出來,這是某人借助了可記錄信息的寶物,將之陽城中生的事情顯現在風渚城上空。無形的刃影劈向天空,空中的光影瞬間消失,滿城民眾出一聲莫名的驚呼,但片刻之後,光影又重新出現。

    來者是高手,防風氏那一擊打斷了對方的法術,但對方隨即又繼續施展,除非他能飛上空中將此人逼出、令其無暇再施展神通。防風氏果然飛天而起,卻沒有再理會風渚城上空的光影,而是直往之陽城而去,因為那光影中顯現的內容變了。

    光影就在此時轉換,出現的是一個人。風渚城中的很多民眾人並不認識這個人,但防風氏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花越亭。

    花越亭淩波過了之水,進入了南岸的一座山中,在僻靜處做了幾個手勢,麵前的山壁竟然“打開”了。他匆忙沿山壁內露出的天然岩縫而入,進入了一間布置了法陣的密室。密室中放了一個盛水的陶盆,看上去普普通通,明顯不如其他的陳設器物珍貴。

    花越亭伸指在陶盆上一點,此物立刻就被剝去了偽裝,竟然掉下來一層在其表麵二次燒結的陶殼,露出了一個精美的彩陶盆。這個彩陶盆與倉頡當街叫賣的那個明顯有區別,大小不一樣,顏色和光澤不一樣,紋飾也不一樣。

    花越亭卻一臉迷惘地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聚水盆明明還在,怎麼又會出現在之陽城中?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像花越亭這樣的高人,會不會在震驚錯愕間喃喃自語還說出聲來?這種情況不太可能,但也不能說絕對不可能,反正風渚城中的民眾都聽見了。

    花越亭的度相當快,光影變換時,民眾先看到的就是他腳踏水麵飛奔而來,背景是江對岸遠方的之陽城。緊接著場景的角度一轉,就變成了他進入山中打開了密室,然後施法顯露了那彩陶盆的真容,前後不過片刻功夫。

    防風氏已用最快的度趕往了之陽城南岸、花越亭的密室所在,沒有再理會藏在空中的施法者。剛才揮斬空刃那一擊他已經試探出來,對方的修為高、隱然不在他之下,絕不是片刻功夫能解決的。

    況且他就算逼出了對方、打斷了其施展的法術,繼續在這裏糾纏也沒有意義,而且該看到的大家都看到了。沒想到有人竟查出了當年聚水盆失蹤的隱情,居然是落在了百越部的長老花越亭的手中。

    ……

    再造一個彩陶盆,讓人誤以為是傳說中的聚水盆,從而將真正持有聚水盆的人引出來,這是小香想到的主意。可是小香恐怕想破頭也想不到,倉頡先生自告奮勇來賣個假盆,居然能賣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恨不能天下皆聞啊。

    亂子鬧得已經相當大了,假如僅僅是小香和東革裏,簡直就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收場了。還好有倉頡先生在,就看倉頡先生想怎麼耍吧,看熱鬧的不嫌亂子大,而倉頡這位製造熱鬧的,也是想讓動靜越大越好啊。

    花越亭早就被盯上了。當初在洞庭仙宮中,倉頡問小香是否已知“那人”是誰,已有線索,卻沒有說破花越亭的名字,而倉頡也沒有追問,兩人其實心照不宣。世間高人總有一些微妙的感應,堪稱玄之又玄,不說破花越亭的名字也是有原因的。

    小香是怎麼懷疑到花越亭頭上的呢,當然是因為倉頡此前的指點以及她的自我反省。在尋找東革裏的時候,實際上已可以得出東革裏並未被抓走的結論,那麼東革裏已被擒獲的謠言是如何傳出的呢?這就是最大的破綻,說明飛望城中有陷阱。

    但小香還是去了,差點害了東革裏和她自己。等回過神來,小香就注意到了花越亭。花越亭鬥法中一擊,擊碎的隻是小香留下的“假身”。

    以一隻鑽地蟲殼變成自己的樣子,還擁有自己的氣息,這也是九黎養蠱秘術,祭煉起來十分困難,付出的代價也不小。雖然被擊碎的僅僅是鑽地蟲殼,但小香本人也受了傷,“原身”與“假身”之間有清晰的感應聯係。

    當時另一名修士就開口提醒花越亭要留活口,旁觀者也許很難看出來究竟,可是直接承受花越亭攻擊的小香卻很清楚,對方那一擊盡了全力,就算有同伴開口提醒也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就是要當場將她斬殺。

    這就不對勁了。花越亭當時並不認識她、亦不知她的身份來曆,為什麼出手毫無保留呢?東革裏已不知去向,若真想找到聚水盆,那也應該將她拿下才對。難道花越亭認為聚水盆就在她這位高人身上,隻要殺了她就能得到嗎?

    回頭仔細一想,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花越亭早就知道東革裏根本就沒有拿走聚水盆,繼續順著這個線索查到最後,反而會暴露某些真相,於是幹脆滅口。由於對方太強,鬥法中難以收手,本想將對方重創卻斬殺了對方,這也是很正常的情況,不會引起太多懷疑。

    以防風氏的身份,當然不會親自跑到飛望城中蹲點監視,但花越亭的身份地位也不低呀,假如他自己不願意,防風氏也不能強行派這樣一個人來幹這種事情。後來小香也打聽了,既明白了防風氏為何突然下令尋找東革裏,也明白了為何花越亭會蹲守在飛望城。

    據說防風氏在得到登雲柱後,便有種天命所歸的得意感,自己一個人賞寶多沒勁啊,把百越諸部的高人請來一起賞寶,聽著大家的驚歎與讚頌,防風氏覺得極為舒坦。恰好就在這個時候,有下屬來回報飛望城之事,需要派高手去那裏監視守候。

    花越亭就在場,主動表態願意為伯君大人效力分憂,防風氏很高興,於是他就這麼去了飛望城。這些事情看起來本沒什麼破綻,但小香有所懷疑之後,便越琢磨越能現更多疑點。

    倉頡和東革裏為何於今日出現於之陽城,就因為花越亭今天也在城中。倉頡和東革裏在集市中轉了一圈,花越亭就已經被驚動了。等花越亭聞訊趕到時,倉頡和東革裏經來到了城主府門前。花越亭一眼看見那陶盆,便大驚失色同時也疑惑不解。

    他所看見的陶盆,與其他人眼中所見是不一樣的,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秘藏的聚水盆難道失竊了嗎?在那樣萬眾矚目的場合下,花越亭當然不好直接上前查驗,否則就會把他自己認識聚水盆的真相暴露出來。

    花越青城主下令關閉城門,但命令還沒傳達到城門那裏,花越亭就已悄然離去,匆忙渡江趕往自己秘藏聚水盆的地點。殊不知他這樣的反應本身就很不正常,更何況倉頡已察覺到他的到來,就一直暗中盯著他呢。

    假如小香的推斷錯了,暗中拿走聚水盆的人不是花越亭,這也沒有關係。倉頡鬧了這麼大的動靜,同樣能將那人給引出來。

    就在花越亭現自己秘藏的聚水盆並沒有丟,一時愣神的功夫,就聽身後有個悲憤的聲音道:“花越亭,當初是你盜走了聚水盆,卻讓我父親死得不明不白!”

    花越亭吃了一驚,急忙轉身看去,隻見東革裏手持長劍就站在密室門口。明明出城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啊,而且以東革裏的本事,怎麼會追蹤到這個地方來?這種不可能生的事情,偏偏就生了!花越亭當然不知這是倉頡的本事,而倉頡此刻並未露麵。

    花越亭展開神識掃過周圍,並沒有現其他人,心下稍安,冷笑道:“東革裏,你既是東革羊之子,想必當年見過此寶,不知求誰幫忙悄悄弄了個假盆,就是想查出真盆在哪裏?這一招看似聰明,可你這個人仍然很笨,竟敢獨自追我至此。

    事已至此,就告訴你吧,當年的聚水盆確實是我拿走的。以我的修為神通,想從一個普通人身上悄悄取走一件東西,可以說是手到擒來。而你偏偏被人救走了,我還得感謝你,其實是你掩護了我,便沒有人會再懷疑什麼。

    既然你曾經掩護了我,那麼就好人做到底吧,今日隻要殺了你,便沒有人……”

    東革裏的劍尖跳動不停,因為他全身都在抖,悲憤得說不出話來,卻在極力穩住情緒,因為事情還沒有完。花越亭的話也沒有說完,就聽哢嚓一聲巨響,然後一片陽光刺下,抬頭竟然望見了天日。

    風渚城距之陽城並不遠,還不到二百裏,防風氏此刻已經趕到了。他揮起斬空刃奮力一劈,竟斜著將之水南岸的那座小山給削開了,半片山體被挑飛到之水對岸的空地上,而那間密室的頂也被斜著掀掉了,所有事物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抬頭驟見陽光刺眼,然後花越亭就見防風氏站在半空,以斬空刃指著他怒喝道:“花越亭,你怎敢如此!”

    雖然斬空刃沒有直接劈下來,但防風氏已經出手了,強大的無形威壓牢牢地鎖定了花越亭。花越亭兩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緊接著身體一震,居然又站穩了。驚慌之後,他的眼中一片絕望之色,人反而變得冷靜下來。

    當年的事情已經敗露,在防風氏麵前,花越亭知道自己是絕對逃不掉的,既然明知必死,再想別的也沒用。花越亭畢竟是一名七境修士,此刻還算鎮定。

    在絕望中冷靜下來後,此生種種經曆浮現心頭,花越亭抬頭望著防風氏道:“我怎敢如此?汪芒大人,難道天下的寶物就該是你的嗎,你難道忘了此刻手中的斬空刃是哪來的嗎?並非是你汪芒之物,而是我花越部所獻!

    斬空刃與聚水盆是同樣的來曆,皆是上古時蚩尤賜予部屬的傳承之寶。蚩尤戰敗後,由我花越部先人所得,曆代執掌,消息卻不慎被你所知。你派人來問,當時執掌斬空刃的我族兄花越興不敢不獻,但你以為我願意嗎?

    花越興既獻寶又為你效命,是你讓他帶著斬空刃去刺殺伯羿。他沒有回得來,而斬空刃卻又回到了你手中。”

    說到這裏,花越亭又看著東革裏道:“你是來找我報仇的吧?我隻是取走了聚水盆,並沒有親手殺你父親。汪芒取走了斬空刃,而我取走了聚水盆,我倒也不欠他什麼。

    截殺你父之人,是這位防風氏大人派出的親衛。而你其他的家人,則死在你們水越部自己人手裏,當然也與這位防風氏大人有關。

    你真想報仇的話,與其找我不如找他。他就在空中呢,有本事你提劍去殺了他。但你也不要抱怨太多,你父當年的確是私自攜寶逃出部族,那也是自己找死。”

    防風氏為什麼一直沒動,他的修為可比花越亭高多了,隻因已有其他的高人到場,而且還不止一位。東革裏能追進密室,當然是倉頡的分化形神之身幫忙,此刻除了倉頡又有人來,強大的仙家神意已經逼住了防風氏,令防風氏凝神防備。

    來的另一位高人就是虎娃。虎娃暫時並未現身,卻展開神氣法力與防風氏對峙,好像就是讓花越亭有機會說出更多的話。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0 19:19
正文 019、防風氏失其寶


    花越亭已將很多事情說清楚了,但也有些事情並沒說。? ????防風氏當年取走了花越部的斬空刃,他便取走防風氏欲得的聚水盆,固然是為了求個心理平衡,但是另一方麵,聚水盆也是他欲得之物。

    斬空刃雖是天下一等一的殺伐神器,但對輔助修煉並沒有太大用處。花越亭修行至今,雖已有七境修為,但想繼續精進,希望已十分渺茫。但他也想求長生、擁有無盡的壽元,所以才會希望得到傳說中的聚水盆,據說此物有輔助修煉的妙用。

    聚水盆確實已經到手十多年了,但如今看來,花越亭的修為並無明顯精進,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還有另一件事花越亭沒說。防風氏的親衛也許並不想要東革羊的命,隻想出手將人打傷使其不得逃脫,然後再帶回去審問。結果一槍紮過去,東革羊竟然沒有躲開,事後傷重不治。這也算是個意外,而此意外也與花越亭有關。

    但他說不說出這些都無所謂了,已暴露出的真相便足夠了。在場唯一還能隨意動作的反倒就是東革裏,隻見東革裏提劍走向花越亭道:“我父得知聚水盆是何物,此寶留在他手中毫無用處,也斷不敢留。

    他所不忿者,隻是部族中另有人以獻寶的名義奪其君之位。他攜寶出行,並非出逃,隻是想自行獻寶,若非被你盜去,未必無辜身亡。你方才問防風氏,天下的寶物就該是他的嗎?那麼我也問你,天下的寶物就該是你的嗎?你隻為得寶,卻不在意他人家破人亡……”

    東革裏的話剛說到這裏,風渚城中又出了一片驚呼之聲。防風氏走後,天上的光影並沒有消失,接下來的事情大家仍然能看見。今天的風渚城民眾可是開了眼界了,這是自古未有之奇觀啊,驚呼聲是一陣接著一陣。

    此刻隻見東革裏手中的長劍緩緩地刺入了花越亭的心口,劍尖從後背穿出,居然拐了個彎,又從前胸插了出來,這是一柄如靈蛇般的軟劍。花越亭的修為比東革裏高太多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劍刺入身體,再緩緩拔出,帶走了他所有的生機。

    東革裏收劍,閉目流下兩行熱淚。花越亭的屍身撲地,身旁還放著那個聚水盆。

    這時防風氏的聲音響起道:“原來你就是東革羊之子,當年之事,乃花越亭所為,本君亦受此奸徒蒙蔽。萬幸如今已真相大白,你亦手刃仇人,是否願意返回部族,接任水越部君?君之位本該是你父親的,你子承父位,亦可彌補當年遺憾。”

    防風氏也不傻,知道自己的處境很被動尷尬,隨即就想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真相大白,在民眾眼中也是好事啊。蒙蔽伯君的奸徒已親手被苦主之子殺了,東革裏大仇得報、還能接替父親成為水越部的君,未嚐不可傳為一段佳話,而百越民眾也會讚頌伯君大人英明神武。

    東革裏卻轉身看向天空道:“防風氏大人,我想問你。假如飛黎部的伯君欲向中華天子獻寶,獻的卻是你手中的斬空刃。中華天子便派人到百越來取,若你不在百越、手中亦無斬空刃,便可將你截殺嗎?”

    這番話問得防風氏神情一陣抽搐啊,因為太誅心了,簡直就是狠狠地剝皮,一點麵子都沒給他。須知當年的越離彪,通過舅舅堂離跑到防風氏那裏獻寶,但聚水盆並非越離彪之物。越離彪當時的身份也不是水越部的君,他是沒這個資格的。

    所謂獻寶,怎能獻他人之寶?當時部族中負責掌管聚水盆的人就是東革羊,在部族內部已確定為新一任君,隻有東革羊才有資格代表部族獻寶。防風氏卻派人來取寶物,並將離開部族的東革羊截殺,所以東革裏才會這般問。

    以防風氏之能,早可以斬殺東革裏一萬次了,可此刻卻不好動手。不僅因為暗中有兩位高人與之對峙,他也清楚風渚城中的民眾都看著呢。

    東革裏緩緩向江邊走去,風渚城上空顯現的光影也隨著他的身形移轉,而他一邊走又一邊說道:“獻寶之人並非寶物之主,你就算當時被蒙蔽,十年後難道還不知嗎?而你在上個月,還是派人一直追殺我到飛黎部與蠱黎部。

    我的家人死於水越部自己人手中,我是斷不會去當什麼水越部的君,隻想到遠方安居。隻希望英明神武、統領百越的防風氏大人,不要再派人繼續追殺我。聚水盆就在你眼前,防風氏大人想拿就拿去吧,否則你不知又要殘害多少無辜百越之民。”

    說完這番話,東革裏已經走了,臨走前還將最近生的事抖了出來。光影又回到了那半截密室的上空。聚水盆就在那裏,花越亭的屍身撲倒一旁,防風氏拿還是不拿?這時虎娃的身形憑空顯現,風渚城中的民眾看得清清楚楚,又出一聲驚呼。

    虎娃一現身,便向防風氏行了一禮道:“百越之君,記得一月前在奔黎之地,我曾有言。假如當年聚水盆失落之事,與我或我門下弟子有關,我便親至百越賠罪,並將之公告天下;若與我及我門下無關,那麼此寶便不屬於你,亦將此事公告天下。”

    防風氏將視線從那漸漸走遠的東革裏的背影上收回,扭頭瞪著虎娃道:“虎君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存心想讓我難堪嗎?”

    虎娃搖頭道:“我並沒有做什麼,隻是百越之君令自己難堪。”

    這倒是實話,虎娃本人幾乎什麼都沒做。想當初小香跑到洞庭仙宮並沒有見到虎娃,而是被倉頡攔住了,今天這麼大的動靜,其實都是倉頡鬧出來的。自始至終,虎娃隻是現身對防風氏說了一番話而已,如今再度現身,好像也沒有做別的。

    防風氏最反感有人跑到百越之地來搞事。可是今天不僅有人來搞事了,而且搞得驚天動地、搞得光明正大、搞得他幾乎沒脾氣。而且東革裏和虎娃也分別將一個月之前的事情抖出來了,相較之下,防風氏暗中派人追索東革裏至飛黎部與蠱黎部,便顯得更加不堪了。

    風渚城的上空,小香正用敬佩無比的眼光看著身旁的倉頡。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當初走進洞庭仙宮時,隻想請求師尊指點東革裏下落;而倉頡先生見到她時,恐怕早已知道今日情景。

    倉頡這等仙家高人的所知所見,實在令人敬佩萬分,但是換一個角度,又簡直令人不寒而栗啊!

    倉頡仿佛在無聲地教訓防風氏想搞事是不是?讓我來好好教教你,該怎麼搞事、搞出真正的動靜來!但防風氏並不認識倉頡,更不清楚倉頡都做了些什麼,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虎娃所為。

    小香突然又意識到另一件事,倉頡先生了不起,但師尊好像更高明啊!

    之水南岸上空的防風氏,此刻將手中的斬空刃在胸前一橫,陰沉著臉道:“那不過是虎君自說自話,我可從未答應過什麼、更未做此承諾,而你又想怎樣?”

    虎娃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想怎樣。”說完話轉身竟就走了,將防風氏一個人晾在了那裏,也沒有再理會聚水盆。

    虎娃來得突然、走得幹脆,一切都好像有些莫名其妙。風渚城中的民眾在天空光影中看見的最後一幕,就是防風氏持斬空刃怒目而立,樣子顯得很是威風逼人,似是把虎君給喝走了。接著空中的光影便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

    防風氏站在原地,突然覺得風有點冷。他不認可虎娃的約定,因為自己當初並未答應,而虎娃亦未糾纏,就這麼走了,隨即藏在暗處的另一位高人也離開了,誰都沒有與他爭奪聚水盆的意思。

    可是對方真的是怕了他嗎?若是虎娃怕他,還會在百越之地公然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然後說一句“我不想怎樣”便走。對方不是為了聚水盆而來,就是為了針對他。

    ……

    陪東革裏出現在之陽城的隻是倉頡的分化形神之身,其本尊仙身和小香一起在風渚城的上空。事情已畢,倉頡收了神通法術;小香也趕緊告辭,飛趕往之水南岸。

    東革裏沿之水曲折西行,臉上淚痕未幹,樣子也有些失魂落魄。當看見小香向他走來時,這才好似突然回過神來,衝過去一把抱住了小香。他好似想鑽到小香懷裏,但個頭已經比小香更高了,所以動作卻成了將小香抱入懷中,然後抱頭痛哭。

    小香伸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腰,又過了好一會兒,東革裏才恢複了平靜,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問道:“香姑,接下來你要去哪裏,回洞庭仙宮嗎,我還能不能再見到你?”

    小香:“你想見我,有的是時間。師尊責罰我,百年之內不得再回洞庭仙宮。”

    東革裏一怔:“就是這樣嗎?”

    小香:“就是這樣。”

    一百年內不得再回洞庭仙宮,應該就是對小香未經允許、擅自將外人帶進洞庭仙宮的責罰,聽上去好像非常嚴厲,但實際上又好像並沒有責罰。小香原本就不在洞庭仙宮中修行,她行遊南疆各地,且在黎山中自有洞天福地。

    再說了,小香僅僅是不能進入洞庭仙宮而已,又沒說洞庭仙宮中的同門不能出來見她。若是小香有事欲拜見師尊,那就在仙宮門外、雲夢澤中的那座島上拜見,師尊若願意見她自可現身,並不會耽誤什麼事。

    東革裏小聲道:“既然這樣,那香姑就先與我去戰回鎮吧。那裏也挺不錯的,想必防風氏也不會再派人來騷擾。”

    小香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

    ……

    洞庭仙宮中,倉頡對虎娃和玄源拱手道:“打擾了二位這麼久,我也該告辭了。這就去瑤池仙界去找少昊,告訴她我此番下界的故事,她最愛聽我說這些。”

    倉頡走了,他在之陽城中賣的假盆卻留下了,此刻就放在虎娃和玄源的眼前。此物終究沒有賣出去啊,叫價黃金百萬兩,誰買啊?它倒算是一件很有創意的法寶,但還不是神器,倉頡飛升時想帶也帶不走。

    虎娃看著這陶盆,玩笑道:“要不要將此寶物送到戰回鎮去?讓阿裏每天用它伺候香姑洗腳?”

    玄源掩口而笑,伸手掐了他一把,莫名又歎了口氣道:“斬空刃、登雲柱、聚水盆,防風氏如今皆得,是否還認為這是天命所歸呢?為得此三物,他已失其寶。”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1 18:48
正文 020、無量光


    防風氏失去的“寶物”是什麼?當然是百越之望。 .更新最快別人也許並不需要,但他既是百越之主,又怎能失去百越之望?當然了,防風氏積威已久,仍牢牢控制著百越諸部,只要他還在,便沒有人動搖得了他百越之主的地位。

    防風氏非要這三件寶物干什麼?若是在正常情況下得到,算是錦上添花、能更添其威望,但就算這幾件寶物落到他人手中,也不能動搖其地位分毫。打個比方,假如是東革裡集齊了這三件寶物,又能將防風氏怎樣呢?

    防風氏如今所失去的,恰恰是他通過這三件寶物想得到的,何苦來哉!

    百越民眾將如何看待他這位伯君?如今恐怕也只是順從其威勢而已,內心深處應該是失望的。更重要的是,天下各部如何看待百越以及這位百越之君?無論是重華還是伯禹,其實在意的從來不是防風氏本人,而是他所代表的百越。

    假如防風氏出了什麼意外,導致百越生亂,那就不好了。而如今的事情好像變得簡單了許多,只要解決掉防風氏這個人,那麼解決百越的問題便不會有障礙。不知防風氏自己是否已意識到這一點,反正虎娃和玄源都看出來了。

    虎娃又抬頭望天道:“倉頡先生,又到瑤池仙界去獻寶了。”

    玄源:“我將來飛升之後,不知能與你在何處相見?”

    就在這時,虎娃的眉梢一動,似是感應到了什麼,朝玄源道:“我需飛升無邊玄妙方廣一趟,或許再回時,便能回答你所問了。”

    ……

    風渚城中的民眾並沒有看到聚水盆最後到哪裡去了,因為那空中的光影已消失。但想都不用想,它最終肯定還是落到了防風氏手上。因為虎君並沒有拿嘛,而防風氏不也可能將此寶物就那麼拋棄山野。

    花越亭死了,其侄孫花越部的君首、之陽城的城主花越青也死了,據說這位城主大人是服毒自盡的。花越青想不死都不行啊,防風氏豈能放過他?主動認罪並服毒自盡,或許還能保全他在花越部中的親族,至於他是不是自己服的毒,恐怕就兩說了。

    就算花越青服毒自盡了,防風氏也沒有放過他,又命人將其屍身拖出來當眾斬首。這是百越必須表明的態度,否則誰還敢帶著貴重財貨來通商?

    花越部原本是百越之地除了防風氏直系的汪芒部之外,最大的一支部族勢力,也是汪芒部最重要的盟友,如今卻遭受了重大的打擊。

    當年的花越興,如今的花越亭、花越青等人,乃至整個花越部的遭遇,仿佛也在無聲的向眾人發問為防風氏效命的都是些什麼人,最終又有怎樣的下場?

    之陽城換了一位城主,卻不再是花越部的新任君首。這件事情很快就過去了,百越之地一切如故,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至於無形中有什麼已經改變,恐怕也只有相關人等自己心裡清楚了。

    三寶齊聚,照說應該痛快才對,可是防風氏心裡卻覺得莫名憋屈,有火卻不知道找誰去發。他手下也有忠心的謀臣,便有人壯著膽子建議道:“伯君大人為得三件寶物,招至了一些非議,屬下倒有一計能解。您莫不如將這三件寶物獻給中華天子,並說明其來歷,聲稱就是為了向天子朝貢而特意搜集。”

    這倒是個可行的主意。但若真那麼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防風氏的目的,甚至會嘲笑他不要臉,但或許也會誇他真能拉得下臉來。至於中華天子收不收、願不願意背這口黑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防風氏反常地沒有發怒呵斥,只是搖頭道:“此計恐遭天下恥笑,各部君首皆知我為何搜集這三件寶物,如今也果然到手,身為百越之主自是天命所歸。若有人非議便將其獻於天子,又是什麼意思?我不屑為之!”

    謀士又勸道:“地位如您,陰謀便是陽謀啊,就算明知目的,又能將您如何?”但還有一句話不可能說出口就算不這麼做,便沒人恥笑您了嗎?

    防風氏原本稍有愁容,此刻卻突然冷笑道:“你說的對,天下誰又能將我如何?就算他們再怎麼刮躁,百越還是百越、我也還是我,豈需看他人臉色!”

    謀士不說話了,因為防風氏講的好像也對。盡管出了這樣的事情,可誰又能把防風氏怎麼樣呢?他仍然是威震百越之主,同樣得到了想得到的寶物,活到他這個份上,又何必在意那些非議?身為防風氏身邊的近臣,這位謀士太了解伯君大人的性情了。

    防風氏這是破罐子破摔嗎?倒也不是,這就是他的心態。按後世的說法,可能會有人說他已膨脹得太厲害。的確如此,但也不完全如此。

    別說是防風氏了。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在某些方面取得了某些成就,看似已取得了經濟等方面的自由,仿佛不必再仰仗他人,往往就會有一種類似的心態,覺得自己可以想怎麼活就怎麼活,已不必在意他人的臉色與看法。

    這種心態好與不好,倒是很難說。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像防風氏這樣的人,其內心深處已認為自己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仿佛忘了自己還在人間,看待世人時,看見的只是為自己提供所需的資源與環境,而不是與自己一樣的人。

    這樣一種人,不是不了解別人,卻沒有容納他人的興趣,只想表達與實現自我。

    可是人在世上,又怎能真正地脫離?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與世界發生種種關系而得到的。除非能造化一方帝鄉神土、自己開辟一個世界,永遠消失在無邊玄妙方廣中,不再與他人往來。可即使開辟了只屬於自己的帝鄉神土,仍然要和這個世界中所化生的一切發生關系。

    ……

    虎娃飛升至無邊玄妙方廣,思悟的正是防風氏的這種心態。無邊玄妙方廣中一無所有,連時空都不存在,只有虎娃孤寂的形神。能凝聚仙家形神便有感官,可是有感官就能看見東西嗎?那也要有事物可觀才行,在無邊玄妙方廣中,虎娃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形神。

    但此次飛升卻很特別,虎娃的莫名有所感應、形神仿佛受到某種牽引,他望見了一盞燈,還有燈光中站立的若山。

    虎娃差點以為山爺也開辟了帝鄉神土,但轉念間便知不是,至少這不是他曾見證的帝鄉神土,山爺展示的是另一種境界。兩人能在無邊玄妙方廣中相見,必有一方世界,山爺既展示了“有”的境界,亦展示了“空”的境界。

    這方世界中什麼別的事物都沒有,只有燈光所照的時空。因燈光所照,能讓形神所現,虎娃看見了山爺、山爺亦看見了虎娃。虎娃向山爺行禮,山爺微微點首,兩人都沒有說話,也無需開口。

    山爺應是剛剛點亮了這盞燈,望著燈光照徹的無盡之處,正在體會著什麼,而虎娃亦在感悟著什麼。

    這個世界有多小呢,小到幾乎什麼都沒有,燈光未照見任何東西,除了山爺本人和來到的虎娃,可以說只有他們兩人這麼大。這個世界有多大呢,燈光在無限蔓延,只要它照徹之處,無論有沒有事物,這個世界都在“出現”。

    可以想像這個世界是無窮無盡的,山爺可在燈光照徹之地造化天地,但他有那麼大的神通法力嗎,能造化出怎樣一方天地將這個不停延伸的世界“充滿”?山爺卻什麼都沒做,只是在無邊玄妙方廣中點亮了一盞燈。

    就算燈光照徹十方,但因不存在任何事物,所以也就沒有任何東西可感知,山爺和虎娃就成了這個世界中僅有的存在,彼此之間也成了唯一的“外物”。但這個世界又真真切切已被造化出來,怎麼理解這一切皆空、又確實存在的境地呢?

    後人譯經文,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已極盡文字所能描述,而虎娃在親身見證。

    虎娃在看著山爺。若是山爺願意,方才就可以開辟帝鄉神土,但山爺顯然演示了另一層境界。虎娃終於開口道:“山爺,您想怎麼做?”

    山爺突然笑了:“你水婆婆正在等我回家吃飯呢。”然後又望著無盡之處道,“得此傳承者,號無量光。”

    說完這番話山爺就不見了,或許並非他不見了,而是方才那個世界遠去了。就算山爺還在無邊玄妙方廣中,於虎娃而言也是相當於不存在的,更何況山爺此刻應該已下界吃飯去了。

    虎娃方才既然能進入這個世界、見到山爺,就說明山爺已突破了真仙極致之境,山爺居然就這麼回去了,也說明他未開辟帝鄉神土。

    那個世界雖已“遠去”,但並未消失,虎娃能感應到,它還存在於無邊玄妙方廣中。虎娃很清楚,那並非山爺的形神所化,山爺只是留下了一盞燈,以及燈光照射十方、空的世界。山爺離去前說得清楚,得此傳承者,號無量光。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30 19:33
021、長而不宰


    如果虎娃想,他也可以成為無量光。 .更新最快到達與領悟那個世界,那個世界就是虎娃的,又非虎娃的。無量光可指引眾生來到,那裡於世人而言就是共同的超脫彼岸,燈光照徹處可再演化出無數世界。後來者之修為甚至可超出今日之若山。

    很顯然,山爺並未成為那一方世界的主宰,留下的只是給無量光的傳承指引。那個世界是無量光的,也不是無量光的,或可造化出無窮的如帝鄉神土、甚至超出帝鄉神土般的存在,因此才會有無量光的成就。

    虎娃一直很敬重山爺,他的修行之初,就是從見到山爺在黑暗中點亮一盞燈光開始的。而那盞燈光,後來就成了山爺的修行,直至今日的境界;而山爺也見證了虎娃的修行,從虎娃身上恐怕也得到了很多啟發。

    山爺都回家吃飯去了,虎娃也不會成為無量光,他卻有所見證。在無邊玄妙方廣中,虎娃究竟在感悟什麼,文字很難描述。事物若推演到極致,回歸其根源,往往都會變成哲思。有一個問題自古及今,不停地有人提起,那就是世界究竟有沒有意識?

    世界本身究竟有沒有意識,萬物的存在與演化究竟有沒有目的?不同的答案可能昭示後世有神、無神、唯心、唯物等諸多的爭論,但這是在某種思想體系下的爭論,若是換一種思想體系,又好像並不必在意這些。

    它的吊詭之處就在於,倘若是別的問題,只要能舉出一個反證就可以結束了。而對於這個問題,反證一直是存在的,人們卻爭論不休。

    世上有人,而人有意識。這一個事實,就可以推翻“世界沒有意識”的結論。僅是為了證偽的話,一個反例就夠了,不需要更多。承認人是世界中萬事萬物之一,就等於承認世界是有意識的。

    所以這種爭論的實質,是如何看待生命及智慧這種現像。有人認為,世界本身沒有意識,所體現的只是規律,而生命及智慧的出現,只是規律運行中偶然的巧合。也就是說世界本身並沒有某種有意識的目的,讓生命和智慧出現。

    可是在另一些人看來,既然生命和智慧已經出現了,那它就蘊含在天地大道之中,不論它出不出現,只要符合某種條件,就是一個必然的結果。其實說偶然和必然都是在扯皮,就像如何去看待一個人的意識所做出的種種選擇。

    那麼問題又回到了我們如何去定義生命和智慧,以及意識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有人認為假如世界沒有意識,那麼就意味著一切皆屬未知、一切皆有可能。也有人認為假如世界沒有意識,只有冷冰冰的規則,那麼人做再多看似做出了種種選擇,其一切早已注定,至少一切可能的結果早已注定。

    但這兩個結論的前提,在它提出時好像就已經被證偽了。那麼問題又會演變為,純粹的意識本身,能不能獨立存在?虎娃的修行和見證,也包含了一個問題,世界是有意識的,例如人就有意識,但人的意識是絕對自由的嗎?

    因為根據感官體驗,人們可以如天馬行空般盡情去想像並不存在、從未發生過的事物,仿佛擁有不可思議的造物之能。但是另一方面,意識並不是無所不能的,哪怕是最誇張的想像力,也總是受見知所限。

    比如鴻蒙氏之女奇相,她堅信只要盜走了玄珠便能置伯禹於死地,這就是她的認知與見識,可令她失望的是,伯禹和像罔對此都無所謂。又比如虎娃的師兄瀚雄,在聽說少務返回巴原的種種舉措之後,便以為少務要另換一人繼承巴君之位,因為他的世界就是那麼大。

    生靈是什麼?它能復制自我的存在方式,並繁衍傳承,最終具有自我認知,從而將世界劃分為主體和客體,並以主體的身份與客體發生各種關系。對於一個單獨的生靈而言,無需去質疑世界有沒有意識,因為世界上的其他生靈就有意識。

    每一個生靈就是世界意識之一,因而才有了意識中的世界,可以說有多少生靈,就有多少世界,每個生靈都是一位創世者,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螻蟻。

    那麼生靈之外事物如日月山河呢,比如只有一個生靈存在的世界,那麼世界有沒有意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你有意識,它就有!

    純粹的意識本身,能不能獨立存在?這個問題既無法證明又無法證偽,所以才有了爭論。因為“純粹的意識”並不是簡單的諸如“靈魂”之類的概念,而“獨立存在”的狀態,就意味著它可以不被感知;不被感知,又如何證明?

    列位天帝開辟帝鄉神土的成就,看似給了一個終極的答案。帝鄉神土就是天帝形神所化,這方世界本身就是有意識的。其實在開辟帝鄉神土之前,達到真仙極致之境,就可以造化一方世界,而那個世界與他人無關。

    如今山爺則向虎娃展示了另一種境界,那燈光所化的世界是山爺創造的嗎?當然是的。但山爺是那個世界的主宰嗎?至少在他回家吃飯的那一刻,便已不是了。

    虎娃在無邊玄妙方廣中隨手造化了一方只屬於自己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閉關”思悟良久,然後也准備回家吃飯去了。恰在這時,動念間突然又有所感。

    九重天仙界又出現了,虎娃正有所感,於是下一瞬間便出現在九重天仙界中。帝鄉神土的中央,仍是那株參天建木,抬頭可遙望九枝伸展,只有登上去,才能領略那每一重天地的意境。虎娃並未登枝,而是行禮道:“修士虎娃,拜見太昊天帝與九天玄女!”

    太昊天帝與九天玄女現形於樹下,太昊問道:“你已踏過九枝而去,此番又為何而來?”

    虎娃:“我方才見到了山爺,他在無邊玄妙方廣中造化了無量光世界,卻非以形神宰之,其人已下界回去了。我因有所感,為山河圖而來。”

    山河圖所在的之處,原是一無所有的天成洞天,後來成了太昊棄山河圖之地,所謂“棄”其實也是在自然造化中祭煉,山河圖展開化為了洞天世界。後來山河圖的門戶封閉,那一方世界就等於消失了,對於世人而言,它已不存在於任何地方。

    如今除九天玄女、鎮元子、虎娃等寥寥數位仙家,世上凡人誰也不可能再到達那裡。而虎娃的仙家神意中,告訴了太昊與九天玄女自己最新所悟,如何將山河圖世界真正地化為天成洞天。聽上去好像很簡單,就是太昊不要再掌控它,而非僅僅是不理會。

    山河圖是太昊在九天玄女的幫助下打造的,打造完成時太昊已成就天帝,他想用山河圖將凡人帶到仙界來,結果沒有成功,後來便將山河圖棄於天成洞天、為洞天中的山河世界,就像瞬間開辟了洞天結界中的各種景物。

    太昊並沒有打算將山河圖收回,但山河圖還是他的神器,而那天成洞天結界,卻是誰也無法掌控與祭煉的,看似融合卻並未完全融合。如果太昊真的“放開”了山河圖,那麼山河圖中所造化的一切,就可能真正成為天成洞天中的山河。

    此事聽上去倒是很簡單,但它是讓一件神器“消失”或“回歸”,而不是“損毀”或“放棄”。至少要有太昊這等修為,且必須是太昊本人才能辦得到。太昊天帝若這麼做了,也就意味著某種修行的緣起。

    虎娃話音方落,太昊便“失去”了山河圖,而人間出現了一片天成洞天山河。虎娃顯然是為了印證什麼,但他的修為仿佛還差點,卻通過太昊天帝印證了。

    其實不需要虎娃開口多說什麼,在這九重天仙界中,只要他動了念頭,太昊天帝自能明白。若是太昊不明白,就說明虎娃描述的境界超出了他的修為見知所能容,那很可能也導致虎娃根本就進不來。虎娃已經感應到太昊天帝做了什麼,隨即又行了一禮。

    虎娃打算再去見師尊劍煞一面,然後就返回人間了。太昊卻叫住他道:“今日多謝指點!你在人間煉制九轉紫金丹,我這裡還有些藥引。按虎君的丹方,若能成丹,堪夠九重天仙界眾飛升者所用。”

    並沒有伸手遞東西、接東西的動作,九重天仙界就是太昊的形神,他說給就給了,甚至別人都看不見他是怎麼給的。虎娃得到了藥引,同時便清楚了這藥引的來歷。太昊何時流下仙人淚?就在當年於仙界打開山河圖之時。

    太昊明明是有藥引的,但早給虎娃其實也沒什麼用。此刻虎娃提到了山河圖,太昊便交給了他,倒也是緣法。

    當虎娃聽太昊說到“若能成丹,堪夠九重天仙界眾飛升者所用”,便暗暗皺眉,心中隱約有些不妙的感覺,又躬身道:“天帝還有何吩咐?”

    太昊:“你幼年時曾得到一枚獸牙神器,是嗎?”

    虎娃:“是的,那是您留在人間的。”

    虎娃的心念,哪怕只是些許微妙的感覺,不論說不說出來,在九重天仙界中都瞞不過太昊。但太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仍然一臉冷峻道:“那神器並非獸牙,卻是一枚開啟多處洞天的樞鍵,想必你已親身驗證。

    上古之時,仙家無處飛升,往往或多或少都嘗試自造仙界,因此留下了不少洞天。如今很多已無主,世人不知其所在、亦不知其廢存。我所知者,都告訴你。

    山河圖已化天成洞天福地,若有一日,登天之徑不再,而歷天刑成就真仙艱難,那裡倒是世間眾修一個逍遙去處。開辟洞天結界不易,若你有能,可將各座已無主之仙家洞天皆挪移至彼處。”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30 19:34
022、人間仙境


    太昊這番話,包含的仙家神意可太龐雜了,由山河圖說到了上古時眾地仙開辟的各處洞天結界。 .更新最快仙家洞天結界,對虎娃來說並不稀罕更不陌生,修行至今,他先後到訪過炎帝仙宮、步金山小世界、赤望丘秘境、黑白丘洞府、神釜岡小世界、黎山聖境、昆吾洞天……自己如今還開辟了洞庭仙宮。

    這些仙家洞天結界,虎娃可以說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除了炎帝仙宮與赤望丘秘境,其他的地方都在其掌控之中。

    若換作另一名修士,可就沒有虎娃這麼好的福緣了,擁有洞天結界者很罕見。親手開辟洞天結界哪是那麼容易的,諸洞天大多是上古遺存至今。

    虎娃和玄源一起開辟洞庭仙宮,那是他有了自己的見證與經歷,借此印證修為,同時為自己和玄源打造一處逍遙福地。但世上其他人可就沒有這個本事了,就算有此修為,恐怕也不願為此耗費過多的心血與精力。

    巴原上三大修煉傳承宗門,赤望丘、武夫丘與孟盈丘,也只有赤望丘擁有一處方圓五十裡的秘境,就連武夫丘和孟盈丘都沒有仙家洞天。

    上古仙家為何會那麼做?比如參衛丘的六位祖師,他們是有了九境修為卻無處飛升,嘗試著自行創造“仙界”,這才留下了參衛洞天,也就是後世的步金山小世界。太昊曾行游各地,找到了不少這樣的洞天結界或其遺跡。

    如今太昊將其所知都告訴了虎娃。虎娃原先尚不知曉的人間仙家洞天,竟然還有三十余處,規模從方圓數裡到數百裡不等。有些是太昊當年在人間見到的,有些是太昊開辟帝鄉神土、指引仙家飛升後才知道的。

    地仙飛升九重天仙界後,他的修為見知也會融入太昊的形神之中,若其人在人間留下了洞天結界,太昊當然也會清楚,哪怕人間的傳承已斷。還有一些洞天結界,也可能是句芒仙童這些年在人間闖空門“摸”出來的,比如句芒就曾去過洞庭仙宮,這種情況,太昊就不必對虎娃明說了。

    太昊還對虎娃說了一件事。就算有幸能踏入修行門徑,但想飛升仙界的希望實在太渺茫了,別說歷天刑成就真仙,就算是九境地仙拋卻凡蛻飛升,芸芸眾生中又能有幾人?而且太昊已經意識到,九境拋卻凡蛻飛升,並非修行正道。

    虎娃當初就曾指出,那並非真正的長生超脫,與其說是眾地仙修煉所得的成就,還不如說是太昊天帝當年嘗試的結果。他們飛升至帝鄉神土,便永遠不得再離開,修為也不得寸進,若是帝鄉神土無存,他們便將形神俱滅。

    其實不用虎娃指出,太昊天帝也早就意識到了。九重天仙界已不再接引任何九境地仙拋卻凡蛻飛升,劍煞就是最後一位。

    在上古時期,有化境修為者就被稱為飛仙。這些高人當然並未成仙,但是所行所求已與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們也需逍遙清修福地,那些已突破九境的修士更是如此。太昊天帝指出,如今山河圖所化的世界就是一個很合適的地方,那裡甚至可以成為一處人間仙境。

    已有神通廣大的修為者,卻很難飛升成仙,或在未成仙之前,那裡就逍遙福地,虎娃可指引他們前往。山河圖所化的世界數千裡方圓,規模是不小了,但好像還是有點不夠,裡面還是缺少了適合各類修行的仙家洞府。

    山河圖已與天成洞天融為一體,就像是在天成洞天中延伸開辟的山河,虎娃已經去過了,他還可以繼續開辟。但至少要有九境修為,才能有此神通,而且並非所有的九境修士都擅長吃到,更有不少人並不願意將精力與歲月耗費在這上面。

    太昊便提了一個建議,將散落世間不為人知的各處仙家洞天結界都挪移至山河圖中。這處“人間仙境”的開辟過程頗有意思,它本是天成的洞天結界,太昊讓九天玄女直接將山河圖“放”了進去、化為洞天山河,然後可接著往裡面“放”更多的東西。

    須知上古時留下的很多洞天結界,有很多早就斷了傳承,也有很多成為無主之地不為人知,未免太過可惜。比如步金山小世界,虎娃若不打開,誰又能知道?再比如昆吾洞天,已然完全廢棄。

    虎娃聞言趕緊道:“此想法雖妙,但以我之神通,尚不能做到。”

    太昊:“我說的不是眼下,而是將來。眼下別說是你,就算以我的修為,若能下界,恐也是難以做到。人間已廢棄之洞天結界,不僅我知道不少,想必其他幾位天帝,亦知道一些,將來你若有此修為,不妨都挪移到那天成洞天中。”

    人間已廢棄或隱跡的仙家洞天結界,太昊應該知道得最多。因為太昊之後已有登天之徑,眾地仙可飛升至帝鄉神土,便不必再像上古時那樣自己琢磨開辟“仙界”了。有些人飛升至其他的帝鄉神土,其他幾位天帝也應該掌握一些情況。

    另一方面,天帝本人在人間時也可能開辟了某些洞天結界,比如神農開辟的神釜岡小世界、少昊開辟的赤望丘秘境。像赤望丘秘境乃宗門傳承寶地,虎娃當然不可以擅自挪移,但他若有那個能力,將神釜岡小世界挪移到天成洞天中倒是非常合適。

    虎娃點頭道:“若有朝一日我有此能,定不負天帝所托。”

    太昊天帝一揮袖:“去見你的師尊吧。”

    虎娃轉身離開了樹下,太昊天帝遙望著他的背影。九天玄女則看著太昊的側影,眼中似有憂色。她不說話,太昊也知其心念,握住她的手道:“你在為我擔憂嗎?當初是我邁出了這一步、印證了天帝成就,而後有人效仿。但我已知修行所失,又見修行所指,怎會不發願?發願而已,未必能成,我們先去人間走走吧。”

    去人間走走?九重天仙界乃太昊形神所化,只要帝鄉神土還在,太昊又怎能可能去得了人間?虎娃前行之時忽然有所感應,九重天仙界竟然又關閉了,也就是說,若沒有踏過建木九枝世界的修為,就算是真仙也出不去了,但如今倒是關不住虎娃。

    虎娃在一片幽谷中見到了結廬而居的師尊劍煞,而武夫祖師的洞府亦在不遠處。飛升至九重天仙界後,已永享長生的劍煞還是那副老樣子,悠閑地坐在山坡上,就似當年那個在紅錦城擺攤賣山貨的鄉下老頭,一身劍意鋒芒斂盡。

    看著虎娃下拜行禮,劍煞托住他的胳膊道:“孩子,難得你又來仙界看我,且陪師尊坐坐,說說人間情形。”

    人間這些年,歷經滄海桑田之變,如今帝堯駕崩、重華為天子巡守四方,而將來的天子誰都知道是伯禹,大事中有無數小事。虎娃又講述了宗鹽和少務的事情,還有他在無邊玄妙方廣中見山爺點亮的那盞燈……

    劍煞的眼中似有無限感慨,聽聞三長老火伯已逝去的消息,也不禁嘆息良久。與三長老當初一樣,他還詳細詢問了命煞“轉世”為宗鹽之妙。劍煞最後開口道:“虎娃,師尊沒有求過你什麼事情,也沒有開口問你要過什麼東西。如今有所求,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啊。”

    虎娃趕忙道:“師尊有何吩咐,盡管開口,弟子巴不得有機會還能為您效力呢。”

    劍煞:“你手中還有仙家之九轉紫金丹嗎?”

    虎娃立刻奉上道:“尚有最後一枚,師尊盡管拿去。太昊天帝又賜我藥引,待回到人間後可繼續煉制。”

    劍煞笑呵呵地收起虎娃孝敬的九轉紫金丹,揮了揮手道:“好了,為師沒事了,你回去吧。”

    虎娃登枝而去,而劍煞遙望那通天建木,神情頗為復雜。劍煞真的沒事了嗎?只是沒說出來而已,莫名其妙問虎娃要一枚仙人之九轉紫金丹干什麼,如果留在九重天仙界永享逍遙長生,此物對他也沒什麼大用。

    虎娃離開九重天仙界時,心情也十分復雜,他知道師尊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可能是告別,也可能是另一種期待。師尊應該是想離開了,也可能是預感到九重天仙界不得長存,還不如自己主動做出選擇。

    可是就算有九轉紫金丹之助,也只能在人間托舍新生,不知成為何處的、怎樣的生靈,一切都會在輪回中重新開始,他也不再是今日的劍煞。劍煞可能是想告訴弟子,若有緣在世間重逢,不妨重新指引他踏上修行之道。但這樣的話實沒必要說出來,就是緣法而已。

    ……

    虎娃回到洞庭仙宮時,就站在雲端宮闕之外,就似剛剛才離開。玄源已閃身而至,挽住他道:“你這一去就是十多年,人間已換了天子。”

    虎娃在哪裡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就是在山爺“回家吃飯”之後、進入九重天仙界之前,他在無邊玄妙方廣中“閉關”而有所悟。看似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但哪有那麼簡單,等回到人間時,重華已禪位於伯禹,這是前幾天剛剛發生的事情。

    虎娃:“早在預料之中,但這一次也不算白白用了這些時日。如今有個好去處,正想攜你一游。”

    玄源:“何處?”

    虎娃:“你猜!”

    玄源:“山河圖。”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30 19:34
023、有名


    果然是一猜就中,因為玄源很早之前就對虎娃說過,她想去山河圖中一游。 .更新最快虎娃點頭道:“正是山河圖,此番飛升,我還見到了山爺……”仙家神意中,介紹了此番飛升的經過,既有他的修行見證,也解釋了為何如今能入山河圖中行游。

    雖然虎娃的回答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玄源仍是震憾不已、良久無言,不得不驚嘆若山的修為以及太昊的手段。聞道或有先後,但證道並不因此有早晚之別。

    論凡人的年紀,若山比玄源大很多歲。但玄源當初在巴原上闖出玄煞之名時,若山修為尚未大成,而如今若山卻演示了突破真仙極致的另一層境界。

    當年巴原上的那些高人,白額氏、理清水已先後殞落,武鋒以地仙修為拋卻凡蛻飛升,青鹽亦殞落、人間卻又見宗鹽,太乙拜虎娃為師已突破九境修為……除了那位早就大有來歷的倉頡先生,如今成就最高者當屬若山和虎娃,他們都可以求證天帝成就,但都沒有那麼做。

    想到若山和虎娃,玄源難免又想起了當年的山神理清水。若山和虎娃皆未曾拜理清水為師,但他們所在的路村奉理清水為山神,其修行也都得到了山神的指點。尤其是對於虎娃來說,山神並未傳授他任何具體的秘法,只是指引其修行機緣。

    玄源如今多少已知理清水的來歷。理清水這一世修行甚至沒有突破九境,殞落看似很意外,若不是遭白煞暗算,他也是有可能“成仙”的。但今日回頭看,理清水出現在人間的意義,並不在於其本人到底修為如何。

    若山和虎娃的出現,也許就是理清水出現在人間的目的。而今日的結果,不知是不是太昊想要的,或者說他早就有所預見。

    良久之後,玄源才開口道:“今日有大福緣,可見上古山河圖之妙。”

    虎娃卻說道:“人間其實已沒有山河圖。”人間確實已經沒有山河圖了,山河圖已化為天成洞天中的山河世界,這件神器本身則是不存在了。

    虎娃和玄源離開洞庭仙宮飛往西荒高原,從雲端上望見了如今的西海。當年的西海呈葫蘆形,中間被山脈阻隔成上下兩個大湖,而如今上湖已不存,越過山脈後便是一片高原草甸。繼續前行,已到雪峰環繞之地。

    以靈目遠望,玄源居然又看見了一座大湖。此湖虛懸於雪峰之間,只是虛影而已,實際上它在另一個空間裡。能“看見”這座大湖,便意味著能感應到空間節點,這裡就是天成洞天的門戶。

    虎娃和玄源飛向高空,身形莫名消失了,感覺就像穿越了虛空。亂流罡風凜冽、似能將形神絞碎,但以兩人的修為當然無懼。他們從湖面上飛了出來,腳下已是一座真正的大湖,而非方才所見的虛影,兩人已然來到天成洞天中。

    玄源放眼四望道:“這裡的景物,並非山河圖中的原貌吧?”

    他們腳下這座湖,原本是個海灣,但是後來有人修築了一道長堤,將海灣圍成了一個內陸湖。玄源一眼就發現了,而且以她的眼光也能看出這洞天中諸般景物地氣靈樞的不同,很多地方顯然不是同時、同一人開辟的,畢竟她也有親手開辟仙家洞天結界的經歷。

    虎娃伸手一指那長堤道:“這裡的不少地方,已不是當年山河圖中的原貌了。這道長堤,是我上次來時所築,圍成的湖泊如今恰好是天成洞天門戶。……軒轅天帝也曾在此修煉,我曾去過軒轅天帝開辟的帝鄉神土昆侖仙界,很多景物顯然就是按此地風貌造化。”

    數千裡方圓的洞天世界,可見打造山河圖之艱難、花了多大的代價和心血,軒轅也曾在此悟道、而後求證天帝成就。如今山河圖已不在,卻留下了這片人間仙境。虎娃和玄源落下雲端行游其中,很多花草禽獸竟是人間從未見過的或是很少見到的。

    這裡並無人跡。當初山河圖被帶到無邊玄妙方廣中打開時,其中生靈盡數灰飛煙滅,草木禽獸,都是後來飛天玄女重新帶進來的,在這天成洞天中已自行繁衍千年。玄源嘆道:“這裡與人間隔絕,至少要有化境修為才得進入。”

    虎娃附和道:“就算有化境修為,最好還是有法寶護身,若是神通法力不夠強大,進入門戶也未必安然無恙。但若修為高超,未嘗不可將晚輩弟子甚至凡人帶到此地游歷。”這話倒是不錯,普通人憑自己的能力當然不可能進入這裡,但也不是絕對來不了。比如以虎娃和玄源的修為,就可以將別人帶進來。

    玄源又說道:“挪移洞天結界至此處,其實比繼續開辟仙家洞天要難得多。”這也是實話,玄源自己心裡有數,假如將洞庭仙宮挪移到這裡,其實要比就在此地重新開辟一座洞庭仙宮難得多,而且她亦不知怎樣才能辦到。

    虎娃沉吟道:“這洞天中的世界,以山河圖為基礎,先後有軒轅天帝、九天玄女、我、可能還有那位鎮元子前輩開辟拓展。但無論如何,也僅是我們幾人的手段。而上古時,眾多仙家洞天,卻是包含了萬類之修的緣起。

    此地的草木禽獸,有很多在人間已絕跡,或是在獨特環境中自行演化而成。而上古仙家洞天中,想必也有不少造化奇物。太昊天帝的意思,是讓這裡成為眾修士逍遙清修的世外福地,也不想讓上古仙家當年諸般印證探索的痕跡無存,所以才托我挪移眾洞天至此。”

    在一個獨特的環境中保留下來或自行演化出的物種,往往都很特別。比如在步金山小世界中,就生活著三支別處根本見不到的妖族;就連昆吾洞天那種環境已崩潰的廢棄之地,最終也留下了特殊的怪鳥、怪魚、蝦蟹與水藻。

    那麼在各處上古仙家洞天中,定然也有他人沒見過甚至連想都想不到的東西,將其挪移至此與天成洞天融為一體,也是某種天地間的傳承延續。另一方面,開辟仙家洞天結界玄妙難言,也會誕生出各種造化奇物,比如虎娃煉制“一朵雲”所用的天材地寶。

    有很多上古仙家早已殞落,但他們也可能直接或間接地留下了傳承。就算沒有留下什麼具體的修行秘法,但他們所開辟的仙家洞天本身也包含了當初的修行印證,說不定就是後世有緣者的福地。

    而虎娃在這一過程中,也可演化與印證由古及今世間萬類之修。當然了,將來若有地仙甚至真仙至此,也可在天成洞天的基礎上自行開辟新的山河,如虎娃曾經所做的那樣,使這處人間仙境的規模更廣。

    玄源又問道:“太昊天帝是否告訴過你怎樣挪移洞天?”她之所以有此問,因為知道夫君已有承諾,將來是一定要去實行的。這也意味著虎娃的修行所證,可不像普通人將某件東西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那麼簡單。

    虎娃:“太昊天帝未說,但千年前已有預示。從巴原的黑白丘仙家洞府,有一道空間門戶可直入洞庭仙宮,便是他當年留下的。”

    黑白丘仙家洞府,是一條上古夔龍鑿建。太昊進入那裡時,上古夔龍已在天刑中殞落,太昊卻留了一道空間門戶,從那裡可以離開當時近乎與世隔絕的巴原,直接出現在雲夢巨澤中的一座島嶼上。

    島嶼上有座山,名武落鐘離丘,鹽兆和武夫進入巴原之前,還曾率族人在那裡休整。而虎娃將洞庭仙宮也建在這座島上。

    太昊打造這條空間通道不知目的如何,因為它根本就不是凡人能通過的地方。虎娃當初以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化身穿過這條空間通道,還要借助倉頡煉制的遁空神符護身。

    若沒有那遁空神符護身,須有地仙修為才能穿行太昊留下的空間門戶。若已有地仙修為,這不是多此一舉嘛!太昊這麼做的目的何在,難道是閑得無聊?

    如今虎娃倒是有所體會,想必太昊當年就是為了印證空間挪移之法,甚至已經准備打造山河圖。那條空間通道只能讓地仙穿行,哪怕挪動一個凡人都要以神符護身,當然不可能用來挪移仙家洞天。但這至少是打下了一個基礎、指出了一個可行的方向,並不是無謂的嘗試。

    打造空間通道是一回事,印證挪移之法才是其要旨。太昊當年的修為估計和如今的虎娃差不多,已到達真仙極致、邁出一步便可開辟帝鄉神土,但尚未真正成就天帝,所以他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但正是因為這個遺跡的存在,使虎娃看到了方向,有些事情,待到修為更高後,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他現在還沒有那個能力。

    聽了虎娃的解釋,玄源方覺安心。知道怎麼做只是暫時做不到,與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對於修行而言意義完全不同,她不禁又嘆道:“難道太昊天帝當年,就已想到了今日嗎?”

    虎娃:“那時,太昊天帝連山河圖都尚未打造,亦不知今日之事。但修行緣法,就是這般玄妙。”

    太昊當初肯定不知自己會將山河圖棄於天成洞天,並最終完全融入天成洞天,而且還托虎娃將來若有可能、將人間各處隱跡的上古仙家洞天挪移至此。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將那些族人收入山河圖中帶入仙界,造成了那樣一場慘劇。

    而太昊在修行中所做的探索與嘗試,比後世任何一位仙家都要多,因為他是開創者。當年打造看似很無聊的空間通道,亦是為後人印證空間挪移之法,恰好與他千年後托虎娃之事諳合。

    玄源與虎娃一同玩賞這天成洞天世界。既是行游見證,當然不可能在天上飛過,行走在山河之間,哪怕一草一木皆體察入微。不知過了多久,玄源突然又說道:“你說此地景像頗似昆侖仙界,而我走過這些山河,也覺得有些眼熟。”

    從未來過的地方,怎會覺得眼熟呢?玄源既這麼說,顯然就不是得自生死輪回境中的見知,而是另有感觸。虎娃點頭道:“這也自然。山河圖中的天地,源自於太昊天帝當年所行走的人間。而軒轅天帝曾在此修煉,所開辟的帝鄉神土也令人似曾相識。”

    玄源又問道:“既然山河圖已不在,此處天成洞天應該叫什麼名字呢……”話剛說到這裡,她突然咦了一聲,因為前方的山谷中走來兩個人。

    此處並沒有別人啊,門戶剛剛打開,虎娃和玄源就來了,世間修士並未得到消息。若是遇到鎮元子倒不意外,可來的卻是兩個小娃娃。以玄源的修為,事先竟然沒有察覺,直到兩人走過來才發現。

    虎娃與玄源上前行禮道:“句芒仙童,您怎麼也來到此地玩賞?這位仙童又是誰呀?”

    句芒還是穿著那件仿佛是銀絲織成的袍子,剃光了腦袋周圍的頭發,只在頭頂留下了桃形的一撮,樣子居然顯得更年幼了。他身邊還有一個與之手牽手的小女娃,看上去年紀更小,穿著大紅大綠的對襟小襖,粉嫩的小臉蛋仿佛吹彈可破,一雙大眼睛寧靜無比,模樣煞是可愛。

    句芒像個小大人似地瞅了虎娃一眼道:“你們能來,我們就不能來了嗎?”

    而那小女娃則還了一禮道:“我叫真水。請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在這山河中行走,眼前突然冒出來兩個人,這真水仙童卻毫無驚詫之意,仿佛不論遇到什麼事情,她的眼神都是這麼明澈並帶著點好奇。

    玄源答道:“我們剛才在說,這處天成洞天應該叫什麼名字。”

    虎娃亦說道:“既然在此遇到了仙童,正想請教。”

    句芒一揮袖道:“我方才已經聽見了,既似昆侖仙界,又是人間仙境,不如就叫昆侖仙境吧。昆侖,亦是天下山河之統稱。”既然他說了,這個名字也就定了。虎娃和玄源對視一眼,都已隱約猜到了那真水仙童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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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塗山之會


    昆侖仙境已有名,句芒和真水打完招呼便告辭而去。 .更新最快他們是與虎娃與玄源迎面而遇,看去向應是奔往天成洞天的門戶。

    看來這兩位仙童來得比虎娃和玄源還早,他們很可能是直接出現在此地,接下來又不何將行游何處山河。玄源看著這兩位仙童的背影正若有所思,虎娃卻突然眉頭一皺,留下一道仙家神意,瞬間就飛升而去。

    虎娃要去的地方其實是塗山,之所以飛升,只是借道無邊玄妙方廣。仙家從無邊玄妙方廣下界,可以到達任意曾涉足之地,之所以這麼走倒不是為了抄近道,而是另有目的。

    ……

    禹已是天子,當然不再稱伯,如今萬民尊稱之大禹。天子大禹會將會天下眾君,這是有史以來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朝會,也是大禹登基後首次召集天下眾君,地點卻不在蒲阪城,而選在了塗山。

    塗山可以說是大禹鼎定功業之地,鎮壓無支祁、治理淮澤,是治水的最重要的一步,也讓天下各部看到了治水功成最終的希望。塗山在淮水之畔,是江河流域的交界處,選擇在這裡會盟,也是讓眾君都能方便些。

    天子詔令大半年前就發出了,已被封為“護國神騰”的九條神龍趕往各地送信。丙赤、丁赤他們九個如今享受祭奉卻並不在朝為官聽調,這次是給天子面子,特意主動幫忙。

    九條神龍送信當然快快,且能確保沒有遺漏。他們還告訴各位中華伯君以及屬國之君,若擔心路途遙遠不能按時趕到,可請天子派人護送。其實天子提前大半年就下達了命令,各位君首身邊也不是沒有高人,應該都有辦法趕到。

    而“護國神騰”也親自護送了一個人,就是巴君少廩。因為巴都實在太遠了,不論走哪條路趕往塗山部,都是萬裡迢迢且要穿越崇山峻嶺。丙赤和丁赤沒有問少廩是否需要相助,而是告訴這位巴君約個時間,屆時直接把他送過去。

    這當然是因為少務的面子,丙赤和丁赤曾與少務一起跟隨大禹治理河泛,交情不淺。少廩也有些修為,但他那點修為在丙赤和丁赤眼中也和凡人差不了多少,雖然巴君也能找到高人護送,但他們倆代勞則更方便、讓少廩也更有面子。

    在這兩條神龍看來,巴君本也應是最有面子的。須知今日之中華各部,巴國是最強盛的一個屬國,綜合實力超過了任何一個大部族。夏後部、塗山部、重辰部、百越部等大部若單獨與巴國比較,無論人口還是物產都稍有不如。

    更特別的是,巴國處在一個非常特殊的封閉環境中,雖強盛卻不對外界造成威脅,也很難受到外界的威脅。巴國受天子冊封是在帝堯當朝之時,而當時冊封巴君的使臣就是崇伯鯀,也算與當今天子大禹頗有淵源。

    這麼強大的屬國其實是獨一無二的,中華其他的屬國,大多實力和地盤都很小,也不過和山水國、奉仙國差不多,地處偏遠,因為各自特殊的原因被封為屬國。其國君看似在國中擁有相對獨立的軍政大權,但其權勢遠不能與大部伯君相比。

    少廩的面子究竟有多大呢?照說國君應該攜帶儀仗車駕,路途越遠的國君,其儀仗車駕的規模就越小,因為不可能帶太多人去。結果連甲青與乙青也來幫忙,不僅將少廩送過去了,還將完整的儀仗車駕隊伍也給送過去了。

    甲青和乙青與少務相識的時間更早,也算很有交情。四條護國神騰護送,這架式簡直能趕上當年的軒轅雲輦了,對少廩而言這是父輩的余蔭。

    還好少廩也知收斂,很自覺地將儀仗衛隊的規模縮減再縮減,最終只有十四名近衛、六名侍官隨行。

    少廩沒有乘坐父君留在巴都的白香木車,而是另換了車馬。那輛白香木車曾是巴君少務的座駕,後來是虎君的座駕,再後來是大禹的車駕,如今少廩不敢坐。他也沒讓幾位護國神騰將自己直接送到塗山,而是在重辰部的領地就落了下來。

    少廩帶著進貢給天子的禮物,從重辰部出發,穿過彭鏗部,然後才按期到達塗山,既不早也不晚。太早過去會給塗山部添麻煩,若是遲到則是不敬天子、藐視眾君。

    少廩之所以要走這麼一段差不多有三百裡的路,也是因為他是第一次離開巴原,想多游歷一番、結交更多的人。更重要的,他是為了表示恭謙。

    天下眾君齊聚,山水國和奉仙國的國君當然也來了。奉仙國的國君是樊,而山水國的國君是以清。在虎娃辭去伯君與國君之位後,盤瓠也不當山水君了,只和少苗在樹得丘上逍遙。山爺和水婆婆之女麥麥倒是做了一段時間的山水君,後來也覺得不好玩了。

    按水婆婆的意思,想讓辛束繼任國君主政,但辛束以年事已高、只想專心清修為由推辭,於是水婆婆又讓綠蘿當國君,綠蘿同樣推辭,結果山爺則推薦了以清。以清是巴原北荒角榮族人,頭生雙角長得人高馬大,但如今已有四境修為,可化為常人之形不露異像。

    以清是山爺施法送來的,也是落在三百裡外,然後帶著禮物率隨從趕往塗山部朝見天子。這一次的天下各部的朝會,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因為大禹的命令是要君首持圭親至。

    重辰部的伯君昆吾和彭鏗部的君首羋連當然也來了,他們兄弟倆與少廩結伴到達塗山。少廩對這兩位尊長的態度極為恭謹,他們可是和虎娃、少務都稱兄道弟的人物。據昆吾自述,這應是他最後一次參加天子朝會了,回去之後便打算將伯君之位傳於後人。

    在塗山又見到了樊和以清,並結識天下眾君,少廩是大開眼界,感覺也非常開心。他這才真切地體會到父輩的影響之大,很多人托他向少務轉達問候,還有人托他向虎君問好。其實虎娃如今在哪裡,少廩也不知道,只能一一回禮稱若有機會一定轉達。

    正式會盟之期是三天,而所有的國君和伯君幾乎都是提前到的,其屬從與隨員皆被安置在塗山腳下,那裡曾經是大禹治水時的駐地,如今已特意做了擴建。

    天子招待眾君飲宴、接受眾君獻禮、朝見之地,則在塗山的山頂。很少有外人知道,塗山中有青丘掌控的仙家洞府,可以隨時打開禁制大陣,大禹在這裡是最安全的。青丘是潛修的世外高人,原身為九尾靈狐,對人間俗事並無太大興趣,卻與大禹有一段緣法。

    塗山之會上,青丘並未現身,但大禹身側卻站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便是大禹之子夏後啟,為青丘所出,如今已經長大了,大禹將他引見給天下眾君。眾君齊至,飲宴一連舉行了三天,伴隨著眾君朝見的儀式。

    總計一百多位中華伯君和屬國之君,持圭獻上禮物,天子命禮官再行賜圭封賞,便是完成了一個儀式。一個一個來,時間也需要兩、三天,而其余眾君皆是觀禮之人。到了第三天,單獨的儀式全部結束了,天子於正午時分率眾君祭天,然而防風氏仍未至。

    在祭天儀式開始之前,只要趕到便不算違命,可是到了時辰仍未至,便是抗命了。禮官早就制定好了典儀,天子也不可能只等他。

    ……

    大禹祭天的前一天,百越部風渚城的伯君府中,眾臣屬正在爭論。有一人起身朝防風氏道:“伯君大人,您若不按時而至,恐落人口實。禹初登天子大位,如今召集天下眾君正欲立威,恐借機不利於百越。”

    另一人亦起身道:“中華天子忌憚百越已久,此番恐趁機不利於伯君大人。”

    半天沒說話的防風氏終於開口道:“不利於我?本君倒是不怕!你等為此事請命見我,卻又爭論不休,究竟有沒有定議?我百越之臣,應上下齊心。”

    看樣子他倒是一點都不著急,以他的神通想趕到塗山部,半天功夫足夠了,但他一直留在風渚城中。防風氏在屬下面前一向威嚴,誰也不清楚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恰在這時,又有屬下回報,塗山那邊的最新消息已探到,天下眾君皆親至、只缺百越伯君。

    防風氏聞言也不禁微微變色,似是自言自語道:“禹果然了得,竟然做到了!”

    上古諸事如今已難考,但天下眾君皆親至的朝會,從眾人已知的帝堯時代起,就從沒有出現過。原因無它,主要是因為路途遙遠,交通與傳訊不便,而且眾君也可能有其他事務在身、實在走不開。比如防風氏就一次都沒參加過。

    其實說事務纏往往都是借口,有什麼事比天子朝會更重要呢?但有很多君首年高體弱,讓他們長途跋涉來朝的確也不合適,更難約定好統一的時間到達,天子通常也會體諒。

    當然了,就算君首不親至,禮數也不能廢,通常會另派使者前往。比如當年帝堯召集眾君朝會,巴君少務就派驍陽去了,驍陽同時還代表了山水國與奉仙國。

    可如今的情況不同,大禹的命令就是要受冊封的屬國之君與中華伯君本人親至,這也是因為形勢的變化。大禹是什麼人?他可是步行走遍天下各部的人!天下眾君沒有一個是他不認識的,就算這些年有的地方又換了伯君或國君,新任君首當年也是見過大禹的。

    治水亦是治世,實際上也是一個整合天下各部的過程,大禹有這個權威。是他親手將中華各部從分崩離析的邊緣重新聚合成一個整體,上一任天子重華也為此付出了畢生的心血,使萬民皆知身在中華,並推行教化於天下。

    防風氏沒有想到,大禹一聲令下,天下眾君便到齊了。按以往的情況,缺那麼十幾個甚至幾十個都很正常,派使者帶著禮物來告個罪即可;如今只缺他一個,就未免顯得太刺眼了。

    這時又有屬下問道:“伯君大人,去與不去,您究竟是怎麼想的?只要您有決定,我等便上下心齊。”

    防風氏冷哼一聲道:“此事何須爭議!去當然是要去的,否則不顯得我無膽!但我百越向來不願受人節制,等祭天之後我再現身,就說有事晚至,看禹又能怎樣?”

    防風氏這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天子少管百越的閑事,以後也少來號令他這位百越之君。天子借塗山之會立威,防風氏便也顯顯威風,同時試探一下天子的態度。

    在座的有不少臣屬當即無言。防風氏若自大,不想當著眾君的面、在正式儀式上拜見天子,也不是沒有辦法,辭去伯君之位不就完了嗎?像祿終那樣將伯君之位交於後人,其實還是能在幕後掌控部族的。可是他們知道防風氏的脾氣,這些話沒法說出口。

    當然還有另一個辦法,那就是干脆翻臉撕毀盟約,宣布百越不受中華冊封。那這樣做的後果可就太嚴重了,可能會導致天子號令各部攻伐百越。

    防風氏向來獨斷,他既然已做了決定,臣屬就不太好勸了,但還是有謀臣提醒道:“伯君大人,如此是否會觸怒天子,而天子便借機會懲處您?假如真的是這樣去,須多加小心。”

    防風氏仍冷笑道:“天子朝會,眾君晚至者常有,從未聽說有何處罰,禹初為天子,又能怎樣?況且他將朝會之地選在塗山,說明小心之人是他。若在那裡對我不利,他就不怕塗山遭難、殃及天下眾君?”

    防風氏確實很狂,但也沒有狂到天下無敵的程度,像伯羿那樣的高人最終也殞落了。但他很清楚,伯禹絕不敢在塗山對自己下手。因為一旦動手不論結果如何,塗山部必將生靈塗炭,甚至連累在場的天下眾君都得遭殃。

    大禹此番舉行塗山之會,下令眾君必須親自到場,防風氏心裡是很抵觸的,也隱約有些擔憂,看來這就是天子徹底整合中華各部的最後一個步驟了。而防風氏還想維持原狀,其他各部怎麼辦不關他的事,但百越之地的事情也與他人無關。

    天下眾君齊至,也給防風氏提了一個醒,去還是要去的,此去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他也的確不怕大禹能在塗山動手,若真打起來,他就算不敵,也可脫身自保,而後果卻是對方難以承受的。

    ……

    天子率眾君祭天已畢,眾君交還的禮圭先前已由天子重新賜下,所有的儀式也就完成了。按照大禹原先的計劃,還應由皋陶大人和盧張大人宣布統一的教化刑律之典、歷法祭祀儀軌,會後頒行中華。然而大禹卻改變了主意沒有這麼做,便率眾君下山,此時已有人彈劾防風氏。

    天子言道:“明日便派使詢問,百越部出了何等變故?”

    也許防風氏已經來了呢,只是在半路上死掉了。這種事情當然不太可能發生,但無論天子做什麼決定,總要先問清楚情況。恰在這時,有人來報百越部伯君防風氏已至。

    防風氏來得還真是時候,天子正率眾君往山下走,他一個人穿過山腳下的營地往上走,看上去就像是天子率眾君來迎接他似的。站在高處大老遠就能看見他,因為防風氏身高三丈三尺。

    以防風氏的修為,當然也可以變化身形如常人般大小,但他就是這個習慣,假如對天子行跪拜之禮,看上去也像一個大人在俯視幼兒。

    防風氏左手持圭,那是天子冊封時所賜的禮圭,但此時禮圭看上去是那麼小,只用指尖捏著。他的右臂上掛著一匹展開的布,這布倒是很精美,上面有百越特有的繡花,是進貢給天子的禮物,倒也不算空手來的。

    防風氏每一步都似落地生根,他走上山坡時,地面都隨之震動。他大老遠就看見天子率眾君出現在山頂、正欲向下走來,便朗聲道:“百越之主、中華伯君防風氏拜見天子!因事務纏身而來遲,望天子恕罪!”

    說著話並未下拜,而是大踏步向上走去,因為站的位置還低、離得距離還挺遠,應是打算走到近前再行禮。眾君皆變色,只有天子大禹發出一聲嘆息,眼中並無怒意,反倒顯得有些無奈。

    防風氏走上山坡,忽然景物一變,天子與群臣皆不知去向,眼前一片霧茫茫就連山頂都看不見了,有一位百丈巨人現身喝道:“汪芒,你可知罪!”

    防風氏大吃一驚,拋下手中的禮圭和布匹,搖身亦化為百丈,手持斬空刃道:“祿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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