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作者:天使奧斯卡 (已完成)

 
theo0929 2014-5-30 15:25: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232422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0:15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三十五章 禁衛軍的地位
   
    朝鮮這個地面兒,自從徐一凡平了漢城之亂以後,似 很。他電文發出之後,中日雙方頓時就開始了你來我往的交涉照會戰。你抗議過來,我抗議回去。還是在互相叫陣,還沒到實質性談判的地 步。列強那些外交官吃這碗飯的,還能錯過這個機會?都紛紛的左一份建議,右一份聲明的朝外面拿,雲裡霧裡,大家都不急著說具體的問題。

    事兒一到這個地步,朝鮮本來中日兩軍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也就松了下來。誰都知道,暫時是大打不起來了。中日兩方面的軍艦兵船紛紛放了過來,都打著護僑撤僑的名義。兩方水兵,都不上岸,就在海上轉悠,偶爾才靠一下碼頭,互相都是戒備森嚴的。

    大清的交涉代表,現在還沒影子。日本的交涉代表,似乎也不急著拿出來。朝鮮話事兒的,大清還是徐一凡,日本還是杉村代公使。朝鮮夾在中間,也不敢多事兒說話。

    大亂之後,在漢城這個地方,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和平氣氛。大家好像都心照不宣,也好像都是懶得繼續糾纏下去了。

    一場短兵相接的拳擊血淋淋的打完,參賽雙方雙手都回到自己那邊兒先喘氣去了。

    誰也都明白,這不是結束,而是才開始。

    在漢城漢江邊上的一個江船碼頭上面,兩條小火輪嗚嗚鳴動,眼見都是升足了鍋爐,馬上就能拔錨啟航。兩條小火輪掛著的旗幟也是一中一日,啟航方向也將背道而馳。大清的小火輪將直奔天津。而日本地火輪船將奔赴釜山。再那裡換大船再回日本。

    碼頭之上,人物寥寥,也壁壘分明。雙方看著對方地目光都是怪怪的。只有一兩個洋人模樣的記者穿行在兩陣容之間。偶爾拍照一下。被清方地人含笑拒絕了採訪之後,正拖著杉村代公使在敘話。

    兩方面,都在送行。

    江風獵獵,在清方這一堆人馬當中,幾十名穿著禁衛軍軍服的軍士守著一輛馬車。車轅已經加了黃封,窗戶也被桑皮紙糊上。幾個榮祿的老家人老隨員一臉神色黯淡的跟在馬車左右。稍微想離開左右一點兒,就被禁衛軍推回去。榮祿自然就在車上,除了貼身的老家人老親兵,那些旗人隨員,早沒了影子。他們有的還等著候差,換哪個欽差不是換?有地也是寒了心了,想搭船早點回國,可也不敢跟著榮祿同船。沾了他身上黴氣。做官的捧紅踏黑,這都是必備的本事。

    榮祿被押解的這個淒涼模樣兒,日本那方面的人不時偷偷打量。在被圍著的杉村公使的人堆當中,有一個身板筆挺。八字鬍漆黑如墨的中年人,穿著一身舊洋裝。按著文明棍,卻只是將目光不斷地落在那些軍容整肅的禁衛軍身上。

    汽笛鳴動了一遍又一遍,跳板也放了下來,催促兩方人馬登船。押解榮祿的指揮官是李星,卻遲遲不下達上船的口令,跟著榮祿車馬地他手下隨員也不敢亂說亂動。李星只是擰著眉毛一會兒看看那些日本人,一會兒又向來路望去。像是在等著什麼。

    那邊對杉村公使的採訪已經了結了,人群嗡地一聲,就開始準備上船。就在這個時候兒,就聽見遠處一陣馬蹄聲音響動,李星眉毛一挑,整整軍服就迎向遠處。日本人那方面也停住了腳步,疑疑惑惑的跟著望去,人堆當中那些穿著便服,準備回國的熊本鎮台的殘餘官兵,還悄悄的將手伸進了衣服裡面,在那個蓄著八字鬍的中年人身邊圍得更緊了。

    朝鮮的陽光下,就看見遠處塵頭閃動,十幾騎快馬,如龍而至!當先一匹馬上騎士,純用雙腿控制著健馬,雙手擎著一面欽差團龍節旗,旗幟颯颯而動。雖只是十幾個人,卻是別有一番威嚴豪氣!

    那八字鬍中年人本來腳已經上了跳板,這個時候眼睛卻是一亮。穩住了身形,死死的瞧著馬隊所來方向,打著欽差節旗,在朝鮮此時,除了徐一凡還能有誰?他好整以暇的擺弄著手中文明棍,身邊那些便裝日本軍官士兵滿頭大汗的看著他,他卻理也不理。

    來人,自然是徐一凡,榮祿的行,他可是要來送的。

    他給朝廷的聯銜電報回去之後,朝廷回電,也只有溫言撫慰,說必將議定之後頒下懋賞,現下先開複了他兩個欽差的頭銜,讓他暫時維持朝鮮局勢,靜候朝廷派出大員辦理善後交涉。也要徐一凡儘快辦出勞績保舉的摺子,朝廷好儘快保升這次出力有功人員。至於榮祿,黃封鎖拿回京,交有司勘定罪責,再做發落。

    在朝廷派來主持大局的大員未曾到之前,徐一凡還能當些日子的朝鮮王。當然和朝廷有力人士之間,還有些暗盤交易,不過這都是在京城的唐紹儀在奔忙的事情了。朝鮮原來的架構,經此一變,等於推倒重 來,重新形成穩定的權力體系肯定還有無數輪的博弈,不過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情,也急不來,只要能穩住手頭實力,那麼怎麼都好說。

    今兒,他可是專心來送行來著。

    馬隊轉眼就到了碼頭前,紛紛勒住。徐一凡高居馬上,今兒他可穿了二品大員的服色,戴著頂子,馬蹄袖雪白。目光笑吟吟的在碼頭人群上面一掃。才採訪完杉村公使的那幾個西洋記者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忙不迭的奔過來。他身邊戈什哈飛快下馬,擋住了那幾個西洋記者來路。一個戴著禮帽的記者在那裡用蹩腳的中文叫著。

    “徐大人!徐大人!你對現在東亞朝鮮的局勢,有何評論?”

    徐一凡笑著朝他們招招手,開口居然是英文:“各位稍待!稍待!改日專門和各位聊聊,兄弟不過是暫時看著這一攤子。還能有什麼看 法?今兒。是來送榮大人的!”

    徐一凡的流利英文嚇了記者包括碼頭上所有地人一跳,大家這時似乎才想起,他們徐大人是歐游十年回來地大學者!不過這一身打扮。說出英文出來,那也真是有點那個什麼。

    李星迎上來,啪的立正行禮,徐一凡下馬拍拍他肩膀,毫不停留的就朝馬車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訓斥李星:“你辦得什麼事情?大熱地天兒。榮大人的車子封死了窗戶,熱著了榮大人怎麼是好?”

    罵完李星,正好走到車馬之前。車子旁邊士兵們散開,榮祿的家人也畏畏縮縮的讓了開去。現在徐一凡和榮祿的地位,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法兒比啊。

    車馬裡面響起一聲長歎:“怎麼?徐大人還要來看榮某人的笑話?”

    話音方落,就看車簾子一掀,榮祿低頭彎腰走了出來。幾天下來。他人已經瘦了一圈,一身便衣行裝,頸子上面搭著一根黃封綢條,就代替欽犯地枷鎖了。只是目光仍然桀驁不馴。看了徐一凡一眼,輕輕的跳下馬車來。

    徐一凡笑笑。手一擺,身後溥仰已經快步跟上,不知道從哪裡變出兩個酒盞。裡面半盞子也不知道是酒還是水。

    徐一凡持杯在手,只是微笑:“不敢,徐某人不過是暴得大名,這次趕來,是有一事求托榮大人的。”

    榮祿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什麼最荒謬的笑話兒。徐一凡一舉將他整落馬,居然還有事情來求托他!

    他接過杯子,笑吟吟的問:“求我什麼?我可是欽犯!”

    徐一凡淡笑,今兒送榮祿,要說的話,還有中間的轉折,他可是在腦子裡面過了無數個來回的。

    原因就是,禁衛軍地位實在尷尬。這支新軍,現在說起來,沒有頂頭上司!大清經制之師,幾百年來多有變化。到了現在,就是原來地旗綠兩軍,再加上太平天國之後興起的各系練軍。

    八旗隸屬京師八旗,還有地方駐防八旗。京師有什麼驍騎營護軍營之類的番號,各旗都統參領左領分任,地方有滿洲將軍。不管還能不能打仗,指揮權就是各級滿洲權貴層層節制。是旗人組織的根本。而各地綠營,又是參游副將總兵提督一路上去,節制大權在各省總督巡撫和提督手中,各有統轄,互相牽制。就算是各系練軍,也是歸口著有實權地封疆大吏指揮。都有著一個節制調度的頂頭上司。

    而他這個旗人禁衛新軍,卻是一個怪胎。所以朝廷才派了榮祿來,按照分權節制體制,他大概就是軍隊地統領,而榮祿卻是文臣掌軍節制制衡他的。榮祿再向朝廷負責,勉強還成一個樣子。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朝鮮大亂,榮祿倒臺,他這個本來應該被駕馭控制的領兵大員,一下既是統兵重將,同時又成了節制軍隊的文臣大員!而且,他該向誰負責呢?

    朝廷兵部管不著,八旗沒他這個建制,各省分設的綠營更談不上,倒是有點和練軍差相仿佛。可是練軍形成,都是太平天國以來自有的傳統而成,他也不是封疆大吏!

    榮祿既去,估計也沒哪個滿洲大員來接這個燙手的山芋。朝廷自然對這個禁衛軍怪胎失去興趣,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取消吧。一支八千人的軍隊,對於大清來說,微不足道,只要不讓那些大佬頭疼這個怪胎就成了。

    現在唐紹儀在京全力奔走的,就是這個禁衛軍的地位問題。徐一凡不求朝廷能馬上承認禁衛軍的地位,這也是不可能的。只求能將這個不尷不尬的局面暫時拖延著,只要戰事一爆發,那麼禁衛軍的地位就不解而解了,只要他能贏得戰事的部分勝利,那麼禁衛軍將來的地位就不可動搖!成為他扶搖直上,逆而奪取的堅實依靠!

    現在,別看他才取得輝煌的勝利,可也到了最是風急浪高的時候兒。他一直劍走偏鋒而進,步步都是驚心那也是正常的事兒。

    徐一凡只是瞧著榮祿,這問題,估計榮祿也想到了吧。榮祿笑聲漸低。慢慢兒的轉過了頭去。只是看著手中酒盞。

    徐一凡也不以為意,笑吟吟的問:“榮大人,您瞧著這禁衛軍前途如何?”

    榮祿回過頭來。冷冷道:“不怎麼樣!你把我弄走了,朝廷也不會讓你獨掌朝鮮,你請朝廷派大員主持朝鮮事宜地電文我也看了,這也是應有之意。你要是想把朝鮮擔起來,朝廷恐怕馬上就要你卸職回去交代了!這船上,就是你我作伴。不過就是你無黃封,我有黃封而已!不過另外有人來坐鎮朝鮮了,你這禁衛軍地日子,我看也長不了!”

    他一肚子怨氣,徐一凡送上門來,他還能有什麼客氣的。

    徐一凡笑笑,定難漢城之後,他一下給推到了風口浪尖兒。別看現在如日中天,可是底下暗流湧動到了極點,一個稍有應對不慎,他這道路恐怕也就走到頭兒了。

    想想也喪氣。他整天這麼累幹嘛,放著一堆如花似玉的女人在屋子裡面。找時間嘿咻都難得…………沒事兒幹去做什麼不好,非要來個穿越, 這麼一條道走!

    “榮大人,您看,將來負責全域朝鮮事務地大員誰屬,他又怎麼來對付我徐一凡呢?”

    榮祿現在這個境遇,也不用和徐一凡藏著掖著,巴不得說得越毒越好呢。他跌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前前後後也都是想了又想。現在徐一凡一問,他撇撇嘴,冷冷開言。

    “除了李鴻章還能有誰?要和東洋人交涉,北洋大軍就要入朝。對洋鬼子老李硬不起來,東洋小鼻子他還是要撒撒威風的。整個大清,也只有北洋能保證在朝鮮駐有大軍的餉道供應!他們有船啊,一船過來,就夠上千人的嚼裹。不像你,只能搶朝鮮地方!就算朝廷一時不撤了禁衛軍,北洋也肯定要搶漢城大權,有他們大軍撐腰,你還敢在漢城一帶勒索朝鮮供應?只有乖乖回北面去。北洋再進一步朝北逼,讓你在北面也沒法兒勒索朝鮮供應,你要敢動,他就敢彈劾你!斷了供應,你那點體己還能撐多久?禁衛軍自然就不亡而亡了,沒了我在,禁衛軍怎麼都是一個死!”

    這榮祿真是官場老手啊,這權力鬥爭看得通通透透的。徐一凡在底下偷偷的想,自己費了那麼大腦筋,才理清楚了自己處境。榮祿關著瞎想,也和親見一樣,這幾十年打滾下來地經驗真是不可小覷。

    可是,他們真的就以為,自己憑藉著勒索朝鮮地方,就能建立起這麼一支嶄新的新軍出來?他們要一直這樣想就好嘍…………

    看著榮祿目光投過來滿是幸災樂禍的意思,徐一凡倒也不生氣。人家說的實話有什麼好生氣的?他沉吟一下笑道:“不瞞大人,徐某人近日想的也是這個事情。徐某手下,也在京師竭力奔走此事,只要朝廷不立時撤了禁衛軍,李鴻章來嘛,徐某人也能應付…………此次前來親送大人,也就是求托大人一句話兒…………”

    “什麼話?”

    徐一凡笑笑,再一擺手, 溥仰又碰上一個盒子。榮祿遲疑著接過,看鎖頭未閉,輕輕打開,啪的一下又關上了!盒子裡面一疊四恒票號地銀票,最上面就是一張一千兩的,這一盒銀票,十萬兩起碼的數位!

    徐一凡將他整得這麼雞毛鴨血,他也憋著滿腹心思要回京報復。卻沒想到,徐一凡來了這麼一出!

    他當即冷哼一聲,將盒子就要塞回去:“無功不敢受祿!”

    徐一凡卻只是微笑,淡淡道:“榮大人,當初老佛爺派您來掌禁衛軍,只是為了對付我徐一凡麼?還不是指望您掌了禁衛軍,將來就可以在直隸分北洋一杯羹。甚至可以取李鴻章而代之!臥榻之側,還是旗員讓老佛爺放心啊。現在雖然您有小小堊誤,可是只要禁衛軍在,這支牽制李鴻章的勢力還在,您就還有翻身地機會!畢竟滿朝旗員,熟悉禁衛軍的人物,無人過你!如果禁衛軍再給李鴻章吞了,老佛爺可能也絕了心思,不想再分化北洋勢力了,大人那時,還有再回京師,出將入相地機會麼?…………我求托大人的,只是一句話,老佛爺定要問大人禁衛軍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大人只要說暫時還需要留著就可!您是從朝鮮返回。又是旗員。一言九鼎,勿過於此!”

    榮祿捧著盒子,呆呆的站在那兒。徐一凡心思居然用得如此之深!就算禁衛軍暫時留下來。可是別想獨掌漢城了,也要處處受到李鴻章地北洋勢力逼迫壓榨。他就那麼有把握撐持下來?

    突然他又想到自己,挾正使身份,老佛爺欽點。到了朝鮮就是為了對付徐一凡,一波波地招數使下去,結果是自己倒臺。徐一凡的禁衛軍一時獨掌朝鮮,他風頭出盡!現在就算是李鴻章,又對付得了他麼?如果李鴻章再象自己一樣,誰還能制約住他?

    他又究竟想要幹什麼?

    想到這裡,榮祿不寒而慄。

    回到京師,如果老佛爺真的問起,他到底該如何回答?是留著禁衛軍作為將來借力地張本,還是趕緊將這個看不透的徐一凡掐死在還能控制的時候?

    這時的徐一凡卻微笑揚聲:“恭送榮大人上船!”

    數十衛兵們。簇擁著榮祿上船,又退了下來。船上將跳板撤回。榮祿呆立船頭,魂不守舍。徐一凡站在馬頭上,微笑抱拳躬身。再抬起頭來,榮祿已經回到船艙裡面去了。徐一凡目光一轉。就看見另外一艘船上,一個八字鬍,雖然便裝但是滿身都是軍人神態的中年人,正目光如電的看著他。

    兩人目光一碰,都是微微一笑。那中年人緩緩立正向徐一凡行了一個洋式地軍禮,再指指腳下的朝鮮土地,微微搖了搖手指,轉身就上船去了。

    江風撲面,汽笛長鳴,兩條小火輪嗚咽聲中,背道而漸去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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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頤和園內,樂壽堂內。

    慈禧老佛爺才歇了晌起來,就召見過了李鴻章。兩人之間奏對了兩個多小時,李鴻章才告辭退出。這位保養得極好的老婦人就呆坐在自己臥榻前面兒,拿著李鴻章呈上的節略發呆。

    外面是炎炎暑日,樂壽堂內卻是滿室陰涼,李蓮英默不作聲的垂手侍立在慈禧後面,也是呆著一張臉,好像什麼也沒想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慈禧才慢慢開腔:“這李鴻章,在這兒奏對的

    老六府上,說的可不一樣啊…………”

    李蓮英心裡面嘀咕,那是,鬼子六的一舉一動老佛爺您還不關注了?見著這麼個重臣,秀甯小格格已經將李鴻章和鬼子六地對話全部呈上來了,李鴻章自己也靈醒,又交代了一遍。兩面兒都對上了才甘休。

    李鬼子在恭親王府上說的,對徐一凡不想搭理。這是敷衍,誰不知道恭親王和翁同禾有段時間的來往?皇上那邊兒可是挺看好徐一凡的。他可不能把真實心思瞎說一氣兒。到了老佛爺面前,就掏實話了。

    徐一凡地禁衛軍,不能留!最好的辦法,就是朝廷趕緊裁了禁衛軍地番號,調徐一凡回京養起來,要不了幾年,他就無聲無息了。就算現在暫時要維持住朝鮮的局面,還不能亂動這支軍隊,只要北洋大軍一到,首先就要將他逼離漢城,讓他回平壤去。給朝鮮政府撐腰,讓徐一凡再不能搜刮地方供應!

    大清到朝鮮的餉道供應,最方便是走水路,這毫無疑問是掌握在擁有北洋水師的淮系勢力手中。走陸路再供應不起一支八千人的大軍常駐國外的。原來徐一凡是靠著勒逼朝鮮供應養軍隊的,再斷了他這條路,禁衛軍還能生存下去麼?

    只要北洋陸師一到,朝鮮政府有了撐腰的,就敢給徐一凡臉色看。憑著這個法子,李鴻章也有信心幾個月之內就趕絕了徐一凡!他可不是榮祿,無拳無勇,光靠著一個欽差正使的牌子來對付徐一凡,他背後有著整個的龐大北洋勢力!

    李鴻章和慈禧的奏對當中,最主要的內容還是反復陳說這個事兒。李鬼子看來是鐵了心了。其他的至於什麼和日本如何交涉啊,李鴻章擔負什麼名義啊,大軍入朝如何部屬啊,都是小事兒,到時候發諭旨的時候還要在皇上那兒走個過場罷了。

    慈禧眼睛緩緩轉動,顯然在反復權衡,低聲自語,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這徐鬼子,我瞧著怎麼總有些不摸門兒?一年多了,到了哪兒哪兒就是鬧得跟什麼似的,真不省心哪…………榮祿也給他逼回來了。有倆欽差了,朝廷也對得起他了,他還想要什麼?掌著八千兵,老李也忌憚著呢…………是不是真把禁衛軍給撤了?給這徐鬼子一個什麼侍郎或者小京卿的名義,養起來算了?我是真怕折騰,可大傢伙兒倒好,偏偏要折騰!…………蓮英哪,你瞧著呢?”

    李蓮英聽到問話,這才啊的一聲仿佛才被驚醒一樣,仔細想想,才小心的道:“老佛爺,這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要撤就撤,徐一凡還能逃出您的手掌心?要說起來,這小子也真不省事兒,早該打發回家種田完了。可是一來呢,朝鮮暫時還離不得,日本人還在鬧騰著呢!二來呢,李中堂那兒…………朝鮮那邊兩條腿撐著,總比一條腿穩當不是?

    徐一凡再跋扈,再胡鬧,還能超過得了曾國藩他們?呸!那是抬舉了他!那些老傢伙,老佛爺還不是調理得順順溜溜的。朝鮮那兒事情平了下來,該怎麼收拾他就怎麼收拾他,盡用不著客氣。再者說了,他小子有沒有那好運氣還兩說,李中堂憋著對付他,只怕不用朝廷出面,他就早吹燈拔蠟了!咱們只瞧著就是…………”

    這話兒李蓮英自以為說得油光水滑,妥妥貼貼。慈禧卻回頭笑道:“蓮英哪,徐一凡朝你這兒塞錢了是不是?”

    咣的一聲,李蓮英就跪了下來,指天誓日:“奴才心裡面可只有老佛爺!”背後卻全是冷汗,唐紹儀這段時間一趟一趟的給他送錢,幾十萬的數字都有了,就是要在他這兒買一個禁衛軍含糊的地位,撐過一年就成。老佛爺這個也知道了?

    慈禧卻有些疲倦的樣子,沒繼續追問,擺了擺手:“徐一凡不是曾國藩他們哪,我瞧著一點兒都不像,哪裡不像,又說不上來。再瞧瞧 吧,等榮祿回來,我還要問問他…………蓮英,給皇上交代一聲兒,李鴻章的名義,就發了吧。和日本人的事兒,早了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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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十九年,西元一八九三年八月六日,朝廷明發諭旨。李鴻章為中日交涉案全權欽差,兼任朝鮮宣慰欽差大臣。一應事宜,授以全權。陸師水師調動,便宜行事。

    諭旨當中,對於徐一凡這方面的事兒,只提及徐一凡應定難漢城勞績,加兵部侍郎本銜,身兼兩欽差差使,一體開複。關於禁衛軍的事 兒,一個字都沒有提。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0:24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三十六章 紛至遝來

    津北洋大臣衙門的議事廳內,一片馬刺咯吱咯吱踩動的腰刀碰撞的聲音。整個議事大廳之內,都是穿著五雲褂,戴著各色頂子官帽的北洋系統將領。這些武集會,可沒有文人相處那麼揖讓從容,一個嗓門兒賽過一個,大聲武氣的交相談笑。

    淮軍不像湘軍,湘軍歷史上就是以讀書之人,統帶教戰鄉野之夫。淮軍崛起卻率多無文,李鴻章也比較喜歡這些的粗魯武夫,好撥弄一些兒。再加上這些武們心裡也得意,嗓門兒還能不高大?

    淮軍承平日久,生發大打折扣。帶兵的都知道,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中法之後安靜了那麼許久,這些提督總兵大爺們看著那些當地方官兒的,搞洋務的一個個揣得飽飽的。他們就只有日常的死餉錢和公費好克扣,眼睛都藍了。眼見得要在朝鮮擺開重兵的架勢。這算是備戰,各種各樣的開拔費,借支銀子,軍火軍資補充,戰時的鹽菜錢,米津就嘩嘩的盡著他們報銷,這還不是好事兒?更別說朝廷已經明發諭旨,這次主持大局的就是他們淮系嫡親恩主李鴻章李老中堂!

    到了朝鮮的好處,還另外單算在外頭呢。

    種種樁樁好事兒加在一塊兒,能不讓這些武們嗓門兒越來越大麼。

    直隸的首道,楊士驤楊蓮房坐在一旁,也不加入討論當中,只是含笑打量著場中諸將。尤其是看著一水一陸兩個挑頭兒的大將。陸師的直隸提督葉志超,還有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這兩個人還有點矜持,端坐在那兒並不怎麼搭理周圍鬧哄哄地諸將。其他將領你一聲我一聲地。議論來去。都少不了這次中堂準備調那些營頭,那些兵船去朝鮮?誰有這個福分帶兵?心底有點數的客氣得言不由衷,心裡沒底氣的嘴裡就少不了夾槍帶棒。鬧哄哄地響成了一團。

    屏風之後傳來了靴聲。葉志超和丁汝昌對望一眼,啪的一聲就從馬紮上面站了起來,丁汝昌還厲聲道:“站好班次,仔細軍前失禮!”將領們嗡的一聲亂紛紛的四下歸位,你撞了我我碰了他,好一陣子擾攘。

    才按品級站好班。就看見李鴻章板著一張臉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將領們啪的又是一個立正,靴聲馬刺撞在一起,錚然有聲,倒也有三分肅殺之氣。一張張熱切的臉,就看著李鴻章。

    李鴻章朝著麾下諸將淡淡一笑,一一掃視過去。慢騰騰地一拱手:“奉聖諭!本爵閣部堂已任中日交涉,朝鮮藩國宣慰宣慰全權大臣,直隸奉天兩處水師陸師。全權調遣,便宜行事。諸將當體聖心,當畏軍律。奉命唯謹,事上為勤!”

    底下諸將從小肚子那兒提足了氣兒。都是大喊一聲喳!震得這議事廳嗡嗡而動。

    說完場面話兒,李鴻章臉上堆出了微笑。在公案後坐下,雙手伸出,示意大家也都坐。

    “大家也都是我李鴻章手底下使老的人了,不少都是兩代三代,跟著我賣命。這次,相信大傢伙兒也不會閃了我老頭子的腰…………和日本東洋人交涉,我坐鎮天津離不開,朝鮮那兒,就拜託諸位了。”

    老頭子說得和氣,才坐下的眾將都是一笑。誰也不相信這次出去是真能打起來。到了朝鮮,公事上就兩個字,鎮撫。私事也是兩個字兒,發財。

    李鴻章笑吟吟的看著大家,伸手點著坐在最靠近公案的武官位置上面的葉志超:“曙青…………”

    葉志超早就準備好了,站起來躬身行禮,聲音極大:“標下在!”

    李鴻章笑道:“你是跟著劉銘傳打出來的,現在就數你資歷最老,官兒也是提督,開了府了。老頭子只有借重你,朝鮮陸上戒備,就是你葉志超總統陸師入朝!”

    底下嗡地一聲,雖然早是意料中事,但是李鴻章一宣佈,底下還是一片豔羨的聲響。葉志超此時不過五十多歲,又黑又胖,左耳後還有一處刀疤,就算不說話還經常被肌肉牽動。真有個提督重將的氣派,他肅然打千領命。楊士驤朝他笑笑,示意不用領令箭了。

    李鴻章慢慢兒的道:“直隸咱們步隊有一百零五個營,馬隊是四十個營,算算額子,四萬多人差不離。這次給你調盛軍馬步十三個營,你兼盛軍總統,衛汝貴分統。奉軍馬步九個營,左寶貴總統,聶士成分統。毅軍馬步四個營,馬玉崑總統。加起來就是陸師馬步二十八個營頭,我都給你補足,九千精銳,就全部交在你手上了!”

    隨著李鴻章不緊不慢地話,記名提督寧夏鎮總兵衛汝貴,高州鎮總兵左寶貴,太原鎮總兵聶士成,候補總兵馬玉昆都肅然起來,大聲應諾。周圍目光集中過來,都是又羨又妒。

    這三個系統,五員將領出列排成一排,一齊躬身:“請中堂授以方略!”

    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意,不過昨天李鴻章早就和葉志超細細的談了半晌,今兒不過說些場面話就算完。

    五將歸座之後,李鴻章繼續點將:“吉林練軍馬步五營,由鑲黃旗副都統豐升阿大人總統,為入朝諸軍後路總援應,豐大人練軍是奏派而來。我北洋自然全力供應,豐大人所部還是在吉林坐鎮,隨時準備接應…………”

    四十多歲地豐升阿點頭微笑,拱了拱手,並沒有象葉志超他們那樣領命。對吉林練軍,李鴻章並沒有便宜調遣的權力。這設一個旗人帶領的後路援應,也是大小相制,順便讓旗員也沾點光的意思。大家心裡都明白,誰都沒計較這禮數。

    大家都看著李鴻章將目光轉向了丁汝

    聽見老頭子慢騰騰的道:“禹廷哪…………北洋水師都調出來。定、鎮、致、平、來、經、靖、濟八大鐵甲船都出來。加上碰快船,炮船,合成一大隊。往來於中朝之間,確保餉道,耀威於日本水師當面。無餉道,無水師,則無朝鮮,你可明白?”

    丁汝昌碰的立正。肅然躬身行禮。水師沒陸師這次油水那麼多,又要直面徐一凡,李鴻章也沒專門和他們怎麼交代。他抬起頭囁嚅著想說什麼,就看見李鴻章笑吟吟地轉向楊士驤。

    “此次交涉宣慰大任,蓮房就是我地總文案,總參軍,也是後路糧台總辦。交涉的事情非老頭子不可,朝鮮一任兵事。後路糧餉供應,都是蓮房代拆代行。大家都是老相識,想必不會給蓮房找什麼麻煩吧?”

    大家都是一怔,接著哄然大笑。一團和氣當中,李鴻章笑眯眯的起身就回去了。丁汝昌嘴裡地話。自然也沒機會說出口。

    李鴻章才去,眾人就嗡做一團迎向了楊士驤,這次楊蓮房的權可重!特別是沒撈到機會去朝鮮的將領,都忙著去拍馬屁。撈一個護送軍裝糧餉,或者後路接應的差使也不錯阿!楊士驤只是笑著應付了兩句,就朝葉志超和丁汝昌招手,轉身就向後面走去。葉丁兩人對望一眼,按著腰刀就跟了進去。其他的人可不敢跟著進後堂,只是在外面議論個不休,久久不肯散去。

    到了後面花廳安坐下來,廝僕就送上來茶水,楊士驤笑著招呼他們坐下。就看著這一水一陸兩員重將。

    “兩位,這次務必給兄弟一個面子,漂漂亮亮的將差使辦下來!兄弟這裡,自然不敢委屈了兩位大哥,中法戰事之後,大家都知道中堂地憋屈。咱們受恩深重的人,這時還不竭力報效中堂?”

    葉志超一抱拳:“蓮房兄,您儘管放心!中堂的方略,兄弟都牢牢記著了。一上岸,就要把徐一凡擠出漢城!要讓朝鮮上下明白,中堂是給他們撐腰的,不讓徐一凡再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漢城穩了,再由南向北,再奪他的權。六個月裡面,徐一凡不垮乾淨,兄弟從朝鮮游回來!”

    楊士驤哈哈大笑,極是滿意,笑著又補充了一句:“對東洋人,要臨之以威,但是不要擅自生事!宣揚了我天朝武力,也就足夠…………”

    丁汝昌只是在一邊兒默默的聽著,楊士驤那句替李鴻章爭臉,他是完全聽進去了。可是這次入朝,真的就是為了對付徐一凡而已?

    他在那裡想心思發呆,一時忘記了表忠心,楊士驤含笑轉過目光看著他,到了後來,笑容就漸漸的有點僵了下來。葉志超在桌子底下捅了丁汝昌一下,他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道:“為中堂老人家出力賣命,屬下份內的事情,敢不盡心竭力!只是……只是北洋水師大船都有些年久失修,有的跑不出最高的速度,有地船底還沒刮……鍋爐機器不少也該換了……煤也不足,開給咱們的煤,都是碎渣子,得挑著用!”

    說說丁汝昌地聲音就大了起來:“…………咱們兵船出去,還得準備和日本水師見仗!他們在添船購炮,咱們幾年來一船一炮未增。要確保餉道,水師還要添一百門快炮,開花炮子也要添,這些現在水師都沒有!蓮房兄,兄弟也就這麼些要求!”

    楊士驤笑容不減,淡淡道:“有中堂辦交涉,東洋人還敢和咱們真打起來?你沒瞧著徐一凡那八千新兵打死那麼多日本人,現在他們也只是敢辦辦交涉?更別說咱們北洋這兵船精兵添上去了。不夠,再加兵,嚇也嚇死他們。禹廷兄,老哥!您要知道,這次開兵交涉,朝廷可沒給咱們撥半點銀渣子!都是拼咱們北洋自己的老底兒,給中堂爭口氣…………

    這麼著吧,水師修造和添煤的事兒,兄弟包了,不讓老哥有半點為難。快炮和開花炮子兄弟實在是愛莫能助,給中堂省點銀子,讓兄弟少為難一點可好?”

    丁汝昌還想說話,葉志超就把他一拖站了起來,朝楊士驤拱手笑道:“蓮房兄,咱們老粗,還不是都聽你行事?禹廷老哥也都明白,咱們軍務在身,這就回去安排了。楊大人說一。咱們絕不說二。一定把差使辦下來!”

    楊士驤也自無話,端茶送客。葉志超拖著默不作聲的丁汝昌,從花廳走得遠了。到了二門口才低聲對丁汝昌哼道:“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什麼東西!禹廷,你也別置氣,到了朝鮮,你兵船放了洋。他說他的,咱們做咱們地,什麼事兒直接捅到中堂那裡。別理這傢伙!這些年咱們也苦夠了,該鬆動鬆動,為他置氣,划不來。”

    丁汝昌只是看著葉志超:“曙青,你不怕真打起來?”

    “打不起來!只要替中堂收拾了徐一凡,禹廷兄。朝鮮就是你我地天下!”葉志超哈哈一笑,拱手先從二門出去了。步步有聲,從腳步聲裡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丁汝昌負手在二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長歎一聲。就想離開。卻看見人影一閃,李鴻章的女婿張珮綸正在一處廊角朝他招手。

    他青衣小帽。看起來甚是瀟灑,比起正滿腹心事地丁汝昌自己,可是輕鬆了許多。丁汝昌心思一轉,這張珮綸找他,又有什麼話說?

    心下盤算,腳下可走了過去。張珮綸笑吟吟的朝他抱拳見禮:“恭喜禹廷得擔大任!”

    丁汝昌只是苦笑,抱拳回禮,並不做聲。他現在滿腦門子的官司,就想離開這座北洋大臣衙門。

    張珮綸看他神色,只是一笑道:“兵者大事,但求我之有恃,不求敵之無備。戰事當中打過滾出來的…………中堂撒手不管朝鮮,蓮房氣盛,葉曙青志驕。上下眼睛裡面就有一個要對付的徐一凡。上下解體,漫無所備。所有行事就憑著一點,以為不會和日本人開仗!再說徐一凡就那麼好應付?一旦有釁…………恐有不忍言之事啊!”

    丁汝昌神色一緊,就看著張珮綸。張珮綸也正了容色,幾乎是一字字的交代:“禹廷,我就一句話,聽不聽全在你。帶上鄧世昌,和徐一凡保持聯絡,一旦潰決。說不定就只有他,才有回天之力!”

    ~~~~~~~~~~~~~~~~~~~~~~~~~~~~~~~~~~~~~~~~~~~~

    “你叫什麼名字?”徐一凡笑眯眯地問,他這神態,可以說是經典的問小LOLI要不要

    朝廷諭旨已發,果如他自己所料,滿清動用了李鴻章這張牌。禁衛軍這個怪胎,還是被提防,被警惕的物件。李鴻章對他態度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反正也不會讓他在朝鮮為所欲為了。為了撐過未來幾個月時間,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甲午是不是會如期爆發,他做的那一切是不是能如願奏效,他又不是神人,誰球知道。

    想起穿越前在網上無意看到的一本架空小說,叫什麼1911新中華的。在那個變態作者筆下,叫雨辰地主角能掌控一切風雲變幻的大能,徐一凡忍不住就淚流滿面。

    清廷諭旨一發,朝鮮王室那裡就頓時冷淡了下來。眼前就有李鴻章的粗腿好抱,還是一條很熟悉的粗腿。對徐一凡自然就不那麼奉命唯謹了。投桃報李,他也懶得替朝鮮人管那什麼重建新政府地統治秩序,還大方的將水電報房讓了出來,讓他們盡情地和李鴻章聯絡去。甚至連監視日本公使館的禁衛軍,他都下令撤了出來。現在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守著到手的那幾個倉庫,朝鮮的一些金銀內善坊儲備,抄家的犒軍收入,可都在那裡,就等著北面後續部隊護送大批馱馬走騾過來,將這些東西搶運回平壤基地。

    事情一少,他自然就清閒下來。剩下這點事兒,楚萬里打發就綽綽有餘了。他足足的睡了兩場好覺,冷面烤肉酸辣白菜的填了一肚子,算是恢復了前些日子殫精竭慮之後的元氣。飽暖之後,自然思的就是那個。想起前些日子忙德四腳朝天之的時候兒,朝鮮雙手奉上的那一對也算一等品的小LOLI,++內宅裡面兒。頓時就有了去撫慰一下她們寂寞的小心靈的心思。

    禮單上面,這對雙胞小姐妹的名字一個叫李萬姬,請他日理萬機已經夠惡搞的了。她妹子居然叫李小姬!化外之民。起個名字都這麼不雅!

    打死徐一凡也不能相信這是雙胞小蘿莉地真名兒,傳出去太丟人了。

    所以他現在在內宅當中,笑眯眯地就在問這對小姐妹的名字。就差手裡有根棒棒糖了。

    這對小姐妹睜著細細長長的鳳眼,緊緊地靠在一起。看著眼前的怪叔叔。章渝已經拿了中式的小祅給她們換上,夏日衣服單薄,兩對如鴿小乳微凸,靠在一塊兒起伏。加上領口袖口露出的白皙香滑的肌膚,徐一凡某些地方兒就忍不住一動。嘴角已經有一些亮閃閃的東西了。

    兩個女孩子地神態。卻是戒備緊張到了極處。雖然長得是一模一樣,連頭髮梳得一樣。可是一個摟著另外一個一副保護的模樣兒,明顯就是姐姐。

    在姐姐的目光當中,還多了一種神色,卻是又悲又憤。

    徐一凡話兒問了幾遍,都得不到回答。看著那被摟著的妹妹一直在輕輕發抖。心裡一軟,還是差不多讀高一的小妹妹呢。現在就當禮物送了人,孤零零的丟在這才死了不少人的大宅子裡面。也真是怪可憐的。

    自己現在要吃她們,也太損德了吧。

    想到這兒他就忍不住想去摸摸那微微發抖地妹子的小臉,安慰她們不要怕。他徐一凡可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尊重女性的好老爺。

    沒想到手才伸出去,就看見眼前精光一閃。直奔他手而來。他下意識地飛快收手,已經是指尖一涼。食指中指已經劃開了一個口子,血一下就湧了出來!

    那當姐姐的手中,正握著一個金屬地玩意兒,仔細一瞧,卻是將窗戶連接才窗框上面的銅活兒,邊緣已經磨得鋒利。緊緊的捏在她的小手上面!

    看著徐一凡受傷,妹妹更嚇得縮成一團。姐姐也手軟,但是還是毫不退讓的看著徐一凡訝異的目光,大聲說話,居然還是流利的漢語:“我們南家的女兒,被姓樸的奸賊這樣折辱,不入你府,家族親眷難保。一直求死不得,你還是殺了我們吧!”

    徐一凡是真給嚇了一跳,傷是很輕,就是血滴答得有點嚇人。現在自己該怎麼辦?是拍桌子大發官威將她們拿下,下到水牢裡面親自**調教問出真相,還是把樸泳孝叫過來抽他丫的,謝謝他送的好禮物?

    這對姓南的小丫頭,到底是什麼人?

    正僵在那兒的時候,就聽見門外突然傳來章渝的聲音:“老爺,楚大人求見。從平壤開來的大軍,已經到了。幾位夫人跟著大軍而來,已經護送而來,小人穿先一步,先來稟報……”

    李璿洛施和杜鵑她們都跟著第一協後續部隊過來了?我靠,當是到漢城來度假的啊!

    他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進來,章渝垂手落

    進來,目光一掃,屋子裡麵點點滴滴都落入這大高手也不見他怎麼做勢,一下就欺到了那對小姐妹身邊,手腕一轉,已經將那片磨鋒利的銅活兒奪在了手中,隨手就扯下身上一塊布要給徐一凡包手指頭。

    徐一凡啊了一聲:“等等……沒消毒…………”他的話哪趕得上章渝出手如電,轉眼間手指頭就給包上,躬身就問徐一凡:“大人,怎麼發落她們?”

    徐一凡瞧瞧這對朝鮮雙胞胎,姐姐捧著自己手腕臉色煞白,章渝剛才可能是一指頭敲在她手腕關節上面了,頓時就烏青了起來。妹妹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眼淚就在眼眶裡面打轉。

    他還沒想明白怎麼發落,外面就又傳來了一大陣腳步聲音響動,直奔他所在的上房而來。稍停一傾,門一下被推開,就看見兩個輕盈苗條的人影先奔了進來。高高的自然是陳洛施,胸前顫巍巍的除了杜鵑還能有誰。兩雙俏臉霎也不霎的看著自己。

    平壤暴亂她們和他一樣身居險地,接著他又冒險趕來漢城,兩個小丫頭別提多擔心了。這些日子煎熬下來,兩個小丫頭都有些清減了,卻也成熟了不少,看起來加倍的誘人。進了門口,看著這架勢,就想撲到他懷裡來。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卻又生生的刹住了腳步。都半蹲萬福。輕聲細氣兒的照著禮數來:“老爺這些日子安好?”

    看著兩個不過十七八歲地小丫頭這麼柔順,笨手笨腳地行禮請安。又是實打實的他在這個時代的家人。徐一凡這些日子算計殺伐,患得患失地戾氣。調戲雙胞小籮莉不成的窩囊氣頓時就煙消雲散。走過來就扶著她們起來,微微一用力,兩個輕盈嬌軟的身子就到了他的懷裡。

    老爺長遠不見就這麼親熱,兩個小丫頭都紅了臉,章渝也悄悄背過了身子。兩女害羞不過一瞬間的功夫,杜鵑陳洛施也不是門風謹嚴呆板的大戶人家閨女。四支手臂就悄悄地伸過來環住了他的身子。陳洛施先發現他受傷的手,拉起來就問:“這是怎麼回事兒?”她個子高,越過徐一凡肩膀就看見了那對看傻了眼睛的小雙胞胎,頓時就悄悄的掐了一下徐一凡的胳膊:“又偷食!”

    杜鵑則悄悄的貼著徐一凡的肩膀說家常話:“我爹來信了…………”

    你爹來信了?徐一凡在腦子裡面過了一圈才明白過來,那位當馬賊當得理直氣壯地大豪杜麒麟?

    他還沒答話兒,外面又是腳步響動,先是幾個老媽子出現在門口。看著徐一凡摟著杜鵑陳洛施,紛紛念著阿彌陀佛就低頭。接著就是眼前一亮。李璿穿著一身小洋裝,打著花傘出現在門口,不管怎麼穿著,她都是美得出奇。中西合璧的小臉如夢似幻的。在丫頭老媽子的簇擁下邁進屋子,看到徐一凡那個樣子。頓時向旁邊跳出去一步,鼓起小臉跺腳:“呸呸呸!要害眼睛了!”

    老子又沒請你看!哪天非拉上你來個呂布戰三英不可!

    徐一凡在那兒心裡發狠。李璿秋波一轉就看見了不知道姓李還是姓南地小姐妹。

    自從徐一凡納妾之典上看到了秀寧的雙胞侍女,李璿可就迷上了。和徐一凡說了好幾次也要一對服侍她來著。今兒突然看見了一對,雖然比秀寧那對舉世無雙地極品差上一籌,但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如何讓李璿不喜?

    她啊的一聲就奔過去,徐一凡嚇得張嘴就喊:“她們…………”剛才他才挨了一下,天知道她們身上還有沒有東西?那邊章渝身子也是一動。誰也沒想到,李璿順順當當的就拉著了那小妹子的手,她帶著南洋口音的官話軟軟的,好聽之極:“好漂亮的小傢伙……怎麼眼淚汪汪的,誰欺負你了?”

    人都是對美麗的東西是沒有抵抗力的,更別說李璿這樣的中西合璧天使加姑射仙子一般的人物,看著比自己大幾歲的漂亮姐姐軟語問詢,朝鮮小蘿莉一下就撲進了她懷裡,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一模一樣的姐姐也放鬆了戒備的神態,只是還拉著她的小妹子。

    李璿這時才回頭:“她們什麼?”

    徐一凡摟著杜鵑和陳洛施,張口結舌:“…………她們……是朝鮮國王送的,給你的。”

    李璿啊的一聲,歡喜得沒法兒形容,跳過來拉起徐一凡的手就親了一下!

    女孩子溫溫軟軟的嘴唇所及,徐一凡頓時就酥了半截兒。剛才還有點想拿下這對朝鮮姐妹責問來歷的心思一下就沒有了,這事兒,從別的地方查吧…………

    親過徐一凡的手,饒是以李璿這比起國內女性開放許多的性子也紅了臉。知道自己忘形,放開手就退了開去,臉頰有似霞燒。徐一凡身邊的杜鵑和陳洛施都哼了一聲。

    “偏心!”

    “不要臉!”

    經這麼鶯鶯燕燕的一攪和,徐一凡只覺著自己空蕩蕩的後院頓時就平添了許多生氣。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覺著平安喜樂。定難朝鮮之後的疲憊難振,強自支撐應付一個又一個風波的倦怠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見楚萬里去,一步步的走下來,倒要看看這朝鮮三千里河山,未來甲午巨變,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8:33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三十七章 佈置

    隊大隊的禁衛軍官兵,出現在漢城的街頭。本來在千餘禁衛軍精兵,他們軍服整齊,馬靴鋥亮的在漢城街頭巡邏警戒。已經讓人覺得氣勢驚人了。但是現在趕來的禁衛軍官兵,更是數倍於當初鎮撫漢城的軍人數量!

    任何時候,穿著同一服色的精壯漢子,在街頭整齊的行進,那壓迫力都是驚人的。更不用說這些穿著整齊合身軍服,背著背包,槍肩在背包上面,腳下都是漆黑軍靴的軍人們行進的洪流!

    數千將士,整肅而沉著的數路進入漢城,行進在主要的街道上面。皮靴敲打在青石路面,一片整齊的轟響。漆皮軍帽的皮帶將一張張年輕面龐的下巴勒得緊緊的。無人做一聲,也無人旁顧一眼,只是肅然的前進。同樣年輕的軍官走在佇列的前面,下巴幾乎要揚到了天上,幾乎每個軍官的左手都按在了薩姆布朗式武裝帶的腰間皮帶上面,右手自然下垂擺動。這傲氣十足的舉動,好像都在宣示他們新軍軍官身份一般。

    這支部隊,從軍官到士兵身上都是銳氣十足,隊伍迎面而來給人的感覺,都有一點淡淡的血腥氣。禁衛軍這些主力部隊,在朝鮮北部見過的血實在太多了!轉戰數百里,逢敵無不破,雖然這些敵人多是烏合之眾的起事朝鮮農民。可是見過血的軍隊,比起未曾見血的軍隊,感覺上就是截然不同。整個朝鮮北部,看著他們的身影現在就只剩下發抖顫慄!

    帶領他們的李雲縱似乎從來不知道寬恕為何物,實在將北朝鮮在短短地數十日之內殺了一個屍山血海!

    這種異國百姓對他們敬畏匍匐地眼光。初戰壓倒性的勝利加上他們身上呢料的軍服。小牛皮地武裝帶,小牛皮的半高或者全高腰軍靴,嶄新精利的槍械。種種樁樁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徐一凡最想看到的,一支新軍所擁有的銳氣十足的軍隊氣質!

    大軍行進之下,整個漢城安靜無聲。數千人整齊地動作,起落都是一個聲音的軍靴敲擊地面,讓整個漢城似乎都沒催眠了。一路過來,才稍稍驚魂定下的漢城百姓們都躲進了殘破的屋子裡面。發呆的看著這支可怕的大軍洪流。

    第一協主力四個營的部隊,從四條街道,向著景福宮方向匯攏。

    景福宮門外,徐一凡張旭州負手而立。一協的兩個先遣營在他們背後成營淺縱列寬橫列地方陣,等著大軍前來。禁衛軍第一協,也是禁衛軍左協的軍旗,就握在張旭州的手中,在朝鮮王宮面前迎風飄揚。黑色蒼龍亮左爪旗。這個時候似乎能將整個朝鮮王宮覆蓋!

    禁衛軍第一協主力抵漢城,徐一凡再不曉得利用一下立威就傻了。這些傢伙以為抱著了新的粗腿,就能對他不恭順起來,還是要他們知道。這一軍在手,朝鮮還是有我徐一凡說話地份兒!到時候老子和李鴻章神仙鬥法。你們這些凡人就不要參和進來啦。

    當從四個出口湧出的第一個帶隊軍官出現在徐一凡地視線當中,一連串的口令聲就從軍官口中整齊的發出。軍官士兵行進時敲打地面的力道更加重起來,震得四面都是一連串的回聲!

    景福宮正門廣場雖然經過清理,但是還是不夠寬敞。兩個營方陣在徐一凡背後一站,就沒多少地方了。可是新軍兩個多月的嚴酷到了極處的佇列訓練這個時候就顯出功力了,不過事先交代了一下。隨著口令聲音,四個營縱列交錯進出,這個營從自己出口出而從別的營所占的道路入,穿梭往來,絲毫不亂!四個營,就在景福宮門口走出了滾滾不絕的氣勢!

    每當士兵軍官們經過徐一凡身前,都整齊的平胸行禮。以隊為檢閱單位,發出了同一的口號聲音:“為徐大人效死!”一隊接一隊而來,口號聲音一聲比一聲更高,震得景福宮內接水銅缸都發出了嗡嗡的聲音。

    勉強重新拼湊起來的那些朝鮮王宮白衣藍褲草帽的五軍營衛士們,手裡簡單的木棍都拿不穩了。下意識的一步步就朝宮門裡面退。遠在交泰殿內和閔妃回事的樸泳孝和閔妃他們,都一句話不說,呆呆的坐在了那裡。樸泳孝還不住的擦著臉上的汗。

    徐一凡這主兒屬毛驢的,真是只能順著來啊…………

    他們在那裡嘀咕,日本公使館裡面,留守的杉村公使也爬上了官邸的高處,盡力的朝景福宮方向看。從他這裡,只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口號聲音,卻看不到閱軍的景象。饒是如此,杉村公使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在公使館內留下的日本衛隊士兵的臉色,更是一個個烏雲低垂。

    只能說,徐一凡這次臨時起意的閱軍,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當四個營從不同方向再次消失,一直保持立正行禮姿態的徐一凡才斜著眼睛看了一眼身後一直陪著他立正行禮的楚萬里。

    楚萬里這傢伙,不動聲色的做了一個洋式的拍手動作,就差朝他豎大拇指了。

    徐一凡哼了一聲,在大太陽底下站了那麼久,他早就頭昏了。不過心裡倒是很爽,禁衛軍算是初步摔打出來了,有這麼一支軍隊在手上。方方面面,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吧!他下面的唯一任務,也就是繼續踏實建軍了!

    不過,還是先要給這些打他主意的人一點好看呢。

    瞧著吧…………

    ~~~~~~~~~~~~~~~~~~~~~~~~~~~~~~~~~~~~~~~~~~~

    “稟告大人,禁衛軍左協一標三營,二標全部,總計官三千一百員名。及朝鮮當地夫役五千三百人,騾馬一千六百頭。九天之內。全部趕到,無一脫隊!”

    嚇了嚇朝鮮王宮的那些傢伙之後,徐一凡就回到了他的衙署。花活兒玩完。還得辦正經事情。有地是公事要和自己手底下人談呢。

    帶著左協主力而來地是左協二標標統陳金平,原來鄧世昌的管駕大副。他從戎經歷,可是遠遠過於禁衛軍中所有的軍官,歲數也是最大,三十多半地年紀。舉手投足,自然有種穩重從容的氣度。少了些那些徐一凡年輕嫡系班底的剽悍輕銳。他自己也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好像是為了表明要和徐一凡嫡系打成一片,也給自己刮了一個大光頭。

    帶著千餘戰鬥兵輕裝強行奔襲是一回事兒,組織軍隊民夫近萬人旅次行軍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北朝鮮亂事才平,這麼快能抽調左協出來,加上徵募的民夫編組行軍佇列,毫不混亂的南下漢城,到了這裡。軍官士兵還有這麼高昂的士氣。不光是徐一凡慧眼識拔地李雲縱的大將之才,這陳金平的調度組織功夫,也相當之不差了

    看著陳金平端正的站在他的面前,徐一凡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錯!雲縱他們在北如何?有沒有什麼話帶過來?”

    陳金平還是神色恭謹。不因徐一凡誇了一句而喜動顏色:“回大人的話,李軍門平亂之後。已經在收束軍事,詹大人也奉命派員接收了北朝大同江一帶的地方政權。看到我軍兵威之後,朝人已經服服帖帖。李軍門命屬下轉告大人,只要他和詹大人在,北朝就是泰山之安!”

    徐一凡一笑,北朝鮮是他退步地根基所在,李雲縱和詹天佑的確鎮撫得不錯。李閻王之名,已經在北朝鮮叫響了。

    他的臨時公廳裡面,現在已經是濟濟一堂,坐得全是左協營以上軍官。看著徐一凡的目光都是仰慕追隨地神色。誰能想到,他們禁衛軍才成軍幾個月,朝鮮從北到南烽火連天而起,北朝鮮是幾十萬暴民殺紅了眼睛,而在漢城朝鮮的腹心之地同時又是日人裹挾朝鮮開化黨起事!這種複雜局面,他們以八千新編客軍臨於處處都是乾柴烈火熊熊燃燒地異國險地。經徐大人一調遣殺伐,禁衛軍反而立下了定下一國的功績?

    除了這些對徐一凡已經服從得死心塌地的嫡系軍官,在座還有兩個外人。一個就是追隨榮祿想奪徐一凡權的袁世凱,他離開漢城也沒有多長的時日,誰知道造化如此,去的時候躊躇滿志,回來的時候漢城已經換了天下,他的新恩主已經黃封加身,作為欽犯鎖拿回京了!

    一群精悍的軍官中間,坐著這麼一個滿臉晦氣樣的矮胖子,的確是醒目得很。

    不過另外一個傢伙,比他看起來還要醒目。

    他的氣色比袁世凱好了很多,甚至還神采奕奕的左顧右盼。穿著一身已經顯得陳舊的歐式獵裝,戴著匈牙利輕騎兵的軍帽,一雙過膝蓋的馬靴,手指頭上面吊著一根銀柄的馬鞭。黑髮深目,淺藍色的眼睛。三十多歲,不折不扣,是個洋鬼子!

    蘭度。巴托尼上尉。義大利人,曾經在奧匈帝國的匈牙利上西里西亞騎兵團服役,是騎炮兵出身。二十年前義大利就獨立了,這傢伙的家族卻因為有奧匈帝國的貴族爵位,還是留在奧地利,他也是維也納軍官學校畢業,在上西里西亞輕騎兵團服役,幹了十年的炮兵。家族是忠心為帝國服役的典範,他卻是滿腦子的恢復義大利羅馬帝國榮光的危險思想。甚至和塞爾維亞的帝國分離主義分子勾勾搭搭,結果剝奪了繼承權,折斷指揮刀,給趕出了軍隊。他義大利也沒去,不知道怎麼的,就一路流浪到了東方!據說這傢伙還當過中東漢志酋長的軍事顧問,給英國和土耳其殖民當局都當作危險人物通緝過。

    南洋李家秉承徐一凡的委託,大規模的在募集近代軍事人才,這傢伙找上門來應募。吹得是那叫一個天花亂墜,把李大雄給忽悠了。當即就簽了雇傭合同,送來了朝鮮。

    因為徐一凡本來的打算,是左協右協分鎮南北,同時擴充。禁衛軍總體而言還是一支輕步兵部隊,騎炮兵和近代工兵的組訓是重點。李雲縱他們自然要將這些擴充特種兵的軍事人才先盡著南方徐一凡親鎮之地輸送。於是蘭度上尉也就隨著左協來到了漢城。

    滿屋子地東方人當中。多了這麼一條顧盼自豪地拉丁漢子。要多扎眼就多扎眼。看著徐一凡的目光掃向他,蘭度上尉落落大方,摘下頭上輕騎兵軍帽。頷首示意。徐一凡只是一笑,這些西方的流浪軍人,濫竽充數地太多了,以為東方還都是一些未開化的民族呢。到時候再慢慢考校他。

    袁世凱躲著他的目光,他卻偏偏找著他,緩緩就踱到了袁世凱的面前。微笑道:“袁大人?”

    袁世凱輕歎一聲,站起來行了庭參禮:“徐大人,成王敗寇,也犯不著對下官多加折辱,這也損了徐大人的身份。”

    這個時候兒,袁世凱語氣還能不卑不亢,能在歷史上留下梟雄之名。得非幸至啊……

    徐一凡收斂了淡笑的神色,也莊重了起來:“袁大人何出此言?榮大人軍前脫逃。並不是袁大人軍前脫逃…………現在朝廷已經電諭,李中堂主持朝鮮宣慰交涉大任,袁大人作何打算?是束裝返京,還是再投北洋?”

    袁世凱看了徐一凡一眼。只是苦笑:“徐大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袁某人半生心血。都在朝鮮上,束裝回京,又有什麼路子?還不是回項城老家。再投北洋,那是寡婦再嫁,怎麼也得不到信重了。如果徐大人寬宏大量,袁某人願意投效。”

    袁世凱可不傻,他一生事業所在,地確都在朝鮮,但是卻橫出來一個徐一凡!半生抱負,一下就落花流水了。回北洋無拳無勇,誰還拿他當回事兒?更別說他脫離北洋,投效到榮祿手中,已經算是破門背叛了。作為一個團體,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雖然徐一凡還是昨日仇敵,可天底下也沒有什麼化不開的仇恨,他沒殺徐一凡的爹,也沒搶徐一凡的老婆。就算爭權奪利,也還只是榮祿手下。最要緊的是,徐一凡團體初起,到處都需要人,可不像北洋,人都塞滿了!徐一凡還要在朝鮮討生活一段時間,他這個瞭解北洋內情,又熟悉朝鮮事務的人才,徐一凡可是需要得很!

    這個道理,袁世凱心裡有數,徐一凡又何嘗不明白。

    兩人對望一眼,徐一凡只是一笑,拍拍他肩膀:“慰亭,那就說定了,我上奏朝廷,你就是禁衛軍漢城留守處的委員了,禁衛軍北返,就留著你和朝鮮王室還有北洋打交道!在我手底下辦事,只要賣力,還怕沒有前程?”

    他手劃了一圈兒:“楚萬里,只要批復下來,就是提督銜總兵,這些標統營官,也都是總兵副將地前程,詹達仁唐紹儀這些文官,少川此次一保就是布政使,達仁也是道員了。你還是同治,我先保你一個知府!”

    他在這裡安置袁世凱,軍官們都不敢插話,聽著徐一凡說的前程,一個個都還罷了。反正還是帶這麼多兵,也還是效力徐一凡。陳金平卻臉色一動站了起來:“大人,怎麼?我們不留在漢城?”

    還有半句話藏住了,既然不留在漢城,那麼左協主力,帶著大隊騾馬,辛辛苦苦趕過來幹嘛?

    徐一凡回頭看著他,輕歎一聲:“金平,我是想留在這裡,替朝廷鎮著這藩國的!可是偏偏有人不樂意咱們呆在這裡,一南一北同時擴軍的計畫打消了。咱們全師北返,好好建軍!”

    他臉色似笑非笑:“下面咱們就建出一支誰也不敢再來爭地強軍出來,步騎炮輜,我只要第一,不要第二!你們也不是白來,要不然讓你們帶著這麼多騾馬來做什麼?你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把漢城值得搬地東西,都給我搬空!全部運回平壤去!在漢城我就讓一步,誰敢再朝北欺負我一下,到時候有好看的!”

    軍官們都給徐一凡的語調震得不敢說話,一個個只有肅然行禮。也都心中不平,禁衛軍給朝廷立了多大的功勞?獨掌朝鮮也是小可,居然還讓人這麼逼上門來!

    當即陳金品和張旭州兩個標統都殺氣騰騰的應了一聲是。摩拳擦掌的就想著下去動手。

    這幫虎狼之師洗劫一番,朝鮮都城百年積儲,估計將來庫房裡面就只能跑老鼠了吧?徐一凡磨著牙齒在那兒發狠。卻聽見那個洋鬼子流浪上尉提高聲音喊了一聲什麼。他用地卻是漢語。只是四聲不對,七零八落,還來個倒裝。腦子裡面過了一下才明白大概是這麼一句話:“閣下。如何安排我地職位?作為訓練有素的軍事人才,我要求得到符合身份的位置!”

    這洋鬼子會漢話?在南洋學地?

    徐一凡挑著眉毛打量他,蘭度也坦然對望,繼續他七零八落的華語:“閣下要建炮兵,我希望得到炮兵總監的職位,至少也是上校。貴國對應上校的職位是什麼?提督?總兵?”

    這洋鬼子看來是對大清軍制下了一些功夫啊!剛才說不定也聽明白了徐一凡對部下前程的吹噓。頓時就心癢癢的了。

    周圍那些嫡系軍官,頓時朝他投來了鄙夷地目光。徐一凡麾下兩員重將,就算這次保升下來,也不過就是提督銜總兵,這洋鬼子居然還想和楚李兩人平起平坐?

    不過蘭度的神態,倒是一直理直氣壯。

    徐一凡也是一怔,頓時就哈哈大笑:“想要功名?好說!閣下先到我禁衛軍一標本部裡面行走,瞭解一下咱們這支軍隊是怎麼回事兒。我也好考校一下閣下的本事。到底能拿到多大的功名。就憑男兒本事領取吧!”

    ~~~~~~~~~~~~~~~~~~~~~~~~~~~~~~~~~~~~~~~~~

    黃海之上,十數條黑煙如帶,直上海天。

    青黑的海面上,數條鐵甲艨巨艦分開波浪。挪動著它們的鋼鐵身軀。這些炮利船堅的北洋大艦分成左右兩翼,掛著獵獵而動的三角黃龍旗幟。夾著十餘條形制各異地火輪船。這些火輪商船上也掛著各色各樣的國旗。包頭藍衫的淮軍步兵蝟集在船頭船舷,對著護送他們的威風凜凜地大艦們指指點點。

    北洋水師八大遠和超武揚威兩條碰快船傾巢而出,護送第一起四千盛軍登錄仁川。拉出如此大的場面,不僅僅是為了護航,也是為李鴻章即將開始地交涉耀威。

    對東洋小鬼子,可用不著客氣!

    海浪碰撞在定遠號鐵甲艦的船頭,濺出了萬千白色碎末。這艘七千餘噸,鐵甲包裹,有十二寸巨炮的主力艦和她的姊妹艦鎮遠,就是北洋水師的中流砥柱。也是北洋水師成軍以來,威震東亞洋面的最大憑藉!

    不論什麼時候,北洋上下,只要看到了這兩條巨艦,就覺得北洋軍勢,永不會傾覆。

    在定遠桅杆上面,掛著丁汝昌的提督認旗,表明了她的旗艦身份。此時丁汝昌正站在飛橋上面,神色凝重,只是看著遠處海面。在他身後,北洋水師左翼總兵,定遠管帶劉步蟾,還有數名隨從官,都穩穩的站在他的身後。

    這些日子,丁汝昌操持北洋水師主力準備出海,又到天津會合運兵船隊,一直都心情不好。在陸師看來水師巨艦威武不可一世,局內人才知道這些巨艦的艦況有多麼糟糕,不少都是勉強上路的。最要命的是,每艘軍艦上面,炮彈儲備都不足,而且多是實心彈丸。新式的開花炮子少之又少。軍艦的戰鬥能力就在於火炮,彈藥不足,這不就是一個空心大佬官兒麼?還好上下都不認為這次能真打起來,也不是那麼在意。

    只有丁汝昌總覺著有點心事重重的。

    猛的一個大浪撲來,又被艦首撞碎,飛橋上面諸人身子都是一仰,丁汝昌才從自己沉思裡面醒過來,他回頭看看,目光就落在了自己一個隨員身上。這隨員穩穩的站在飛橋上,隨著波濤湧動而緩緩起伏,臉上總有一種沉鬱倔強之氣。正是撤了致遠管帶差使,一直投閒置散的鄧世昌。看著丁汝昌目光轉過來,他也不動聲色。

    丁汝昌正想說什麼,就聽見飛橋下面腳步聲響起。回頭一看,就看見兩個戈什哈扶著臉色鐵青的葉志超走了上來。

    這位此次出兵的陸師總統,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不坐舒服的客船大餐間。非要死皮賴臉的要坐北洋水師旗艦以重威。都是敵體的同僚,丁汝昌也不好回他。結果上了船,擠了劉步蟾的官艙,一出海就暈船暈了個天昏地暗,連大煙都抽不香了。

    眼看得他腳步虛浮的走上飛橋,水師將佐紛紛向他見禮。葉志超也沒氣力搭理。迎風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又幹嘔了兩聲像是才好過來,有氣無力的就道:“阿喲皇天!老命去掉半條,丁老哥,你怎麼能當好這水師提督的!兄弟實在來不得了,吃什麼吐什麼,到底什麼時候兒,才能到仁川碼頭?”

    丁汝昌要笑沒笑,還扶了葉志超一把:“明天白天,就能到仁川了。這風浪還不頂大,曙青兄的盛軍,看起來還挺精神呢。”

    葉志超只是又叫了兩聲皇天:“謝天謝地,早點到罷!”

    丁汝昌在旁邊突然問了一句:“到了朝鮮,曙青是不是就直撲漢城?算算時間,徐一凡恐怕還沒走吧…………朝鮮電告,徐一凡封了他們的庫府,要是碰見了禁衛軍,曙青兄怎麼了理?”

    說到這個,葉志超卻來了精神,咬著牙齒,似乎要把暈船的怨氣全發洩到漢城的徐一凡身上:“怎麼了理?徐一凡識相便把,不識相,我的兵也不是吃素的!有中堂給咱們撐著,我瞧著徐一凡敢把漢城的東西朝平壤搬?他敢動,老子就敢開槍!到了朝鮮,第一要務,就是把朝鮮庫府給搶回來,順便給這小子一個下馬威!”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8:58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三十八章 馬賊老丈人

    徐大人鈞鑒:

    援救高義,無日或忘,拯危護孤,更銘於心。僕近安於遼東,可稱稍定,昔日舊部,亦稍稍聚集。縱橫來去,或可稱快。奉天諸軍,亦目之矣。大仇即以報之,來日如何,當與徐大人熟商…………”

    徐一凡穿著短褂,歪在床頭,懶洋洋的看著杜鵑獻寶也似的呈上的她老爹的信。杜鵑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的神色,一邊兒賣力的替他捏著腿腳。徐爵爺老實不客氣的發出舒服的呻吟聲音,不時還指點一下:“這兒,這兒,高一點兒,用點勁,我吃力……”

    小丫頭能不緊張麼,她老爹寫信過來,擺明瞭有大事情求托徐一凡。她在不討好一點兒,誰來討好?有時小丫頭自己也會想想,李璿不用說了,背後站著一個財雄勢大的家族。在徐一凡內宅裡面雖然不刻意在她們這倆小妾面前拿大,可看著也能察覺出骨子裡面的傲氣出來。這出身帶來的待人處事的態度,是掩也掩藏不掉的。陳二丫……不,陳洛施小丫頭呢,也算是身家清白,出身是徐一凡結拜大哥的鏢局子。可就是她,還背著一個馬賊老爹呢!

    徐一凡官兒也當到了欽差,封子爵,本銜兵部侍郎。現在還是半個朝鮮太上皇,富貴已經炙手可熱。小妾的爹爹是馬賊頭子,這算怎麼回事兒?

    杜鵑有時心虛的想,要不是她和徐一凡在南洋出生入死過。恐怕沒法兒和陳洛施平起平坐罷?這次還多虧洛施給面子,到朝鮮來就讓出了大半的跟徐一凡相處的機會,好讓她在徐一凡面前打旋磨兒討好…………

    杜鵑字是不大識地。大盛魁商隊秘密帶來地這封信她顛來倒去偷偷兒看半天。攔路虎的生字兒太多,讀不下去。現在看徐一凡讀得入神,心下也只是七上八下的在揣測。她那非要當馬賊地爹爹,到底信上寫的是什麼呀?

    杜鵑不明白,徐一凡可明白。這信前頭寫得是文的。准定不是杜麒麟的手筆,沒準兒就是那老陰陽怪氣的姜師爺所為。寫得還真有些不卑不亢,委婉近情,很有點文采。

    說白了就是這麼個意思。

    他徐一凡救了杜麒麟一命。要收留保護了杜鵑這麼個杜麒麟的唯一骨血。這恩情,他們這些江湖漢子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們現在在遼東,已經算是紮下根來,立了字型大小了。當初跟著縱橫草原地馬賊們,被打散之後也開始重新聚集在新立的杆子下面,關東地面,有他們的地位了!縱橫來去,快意恩仇。按照他們這些老馬賊的本事,自然就闖出了名頭。在奉天一帶的清廷駐軍,已經又盯上了他們,說不定還有衝突發生。看來又有麻煩了…………他們當初離開徐一凡的原因。首先是徐一凡當初勢力不怎麼大,說什麼也沒法兒解決這些馬賊們的出路。第二就是出賣了杜麒麟的那個遼東大架杆子。江湖恩怨江湖了,杜麒麟腳筋給挑,成了半廢人,這個仇說什麼也得報了!

    現在仇已經報了,背後可不知道有多少血腥地江湖仇殺,這些也不用問。他們心願已了,遭逢大難之後對這馬賊生涯也是怕了。徐一凡更是如日中天,杜鵑是他的愛妾,現在想拜託他給條出路!

    其實徐一凡對這些馬賊的控制,從一開始就布了棋子。他當初拜託大盛魁他們,利用大盛魁的在遼東地商路秘密給他們提供武器補給甚至金錢,還提供了其他競爭商隊對手的情報。要不是徐一凡這麼在意扶植,他們能這麼快又在遼東闖出名號,打垮了仇人地杆子?

    既然一直沒有擺脫過徐一凡的影子,那麼現在回頭再找徐一凡,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這些,都是杜鵑這小丫頭明白不了的事情呢。

    疑似姜師爺的筆跡很快沒有了,下面卻是核桃一般的大字,歪歪扭扭的。卻是杜麒麟說的體己話,這是丈人對女婿的,可不能外人代筆。每個字落墨極重,可以想像杜麒麟這馬賊頭子寫信的時候咬牙切齒,使出全身氣力和紙筆搏鬥的模樣。

    “…………徐先生(杜大馬賊好歹知道不能管徐一凡直接叫女婿),娟子可好?你是重情重義的人,想必不會待她差了。你官兒越當越大,娟子是野丫頭,怕是有點配不上。你對咱們一家還有弟兄們的恩情,現在想想,也只有賣命來報答。娟子在你府上,也呆得安穩一些。我打的就是這個心思,姜師爺也是。江湖生涯,咱們也夠了…………可是現在手底下弟兄多,官兵招安的手段,咱們也都見識過,沒幾個江湖漢子有好下場。我也不能丟下兄弟,大人要是有心,最好能親來一趟,我們這幾百兄弟的命,將來也就賣給大人了,也都能圖個好下場…………”

    白字之多,讓徐一凡看信也看得咬牙切齒的。杜鵑一直在偷眼看他的神色,看徐一凡齜牙咧嘴的樣子,小心肝兒也是七上八下的。

    馬賊,馬賊…………哼哼,都是騎兵建立的種子阿!雖然隨著近代火器的發展,現在戰場的王者,毫無疑問是近代步兵。但是在即將到來的甲午戰爭當中,在這特定的戰場環境當中。大量剽悍的輕騎兵,對戰場控制,情報搜集,對敵後方的騷擾,還是少不了的!他即使將自己禁衛軍步兵如願擴充到了兩鎮,但是要控制的戰場是如此之大,單憑這些步兵,還是遠遠不足。

    哪怕是到了後來的歷史上的日俄戰爭,日俄雙方,都是大量搜編東北馬賊騎匪,組成了打著不同旗號的花馬隊,搜集軍情,破壞對方供應,都起了極大的作用。不少馬賊頭子還領了日本的勳章,封了俄國地爵位!這種荒誕地事情,真是讓人想笑也笑不出來。

    最要緊的還不是這個。日本的浪人情報人員在朝鮮東北活動已久。花費地心力也極深。不少日本特務,早就打入了馬賊當中,以中國人的身份。掌握了大大小小的架杆子。在中在朝,都是不少。歷史上的甲午戰爭,這在清軍後方活動,很是給鬼子出了不少氣力。海城結的清國主力軍隊,有的時候竟然給騷擾得無法舉夥!

    徐一凡可不想碰到這樣地情況。這後方的事兒,得先給廓清了。清剿馬賊的行動,也是練兵的好聯手物件。有這麼一支熟悉內情的新編騎兵隊伍,練起兵來就更加的事半功倍。

    說一千道一萬,歸根結底一句話兒,他這老丈人的隊伍。當初雖然是下的閑棋,布地冷子兒,現在還非得收到手底下來不可了。哪怕是真得親身犯險走上那麼一趟!

    看著他在那兒沉思。一直忐忑著的杜鵑可再也忍不住了,顫著聲音問:“老爺……我爹,我爹信上到底說的啥啊?”

    徐一凡眼珠一轉,頓時就是長歎一聲兒:“你爹給東北的官軍盯上了!寫信來求援呢。我瞧著…………”

    杜鵑地大眼睛頓時就汪上了淚水,呆呆的看著徐一凡。當初他爹落在官府手上地慘狀。她可是親見,單身潛入北京求托徐一凡這素不相識的人。當時內心如同油煎火煮的情狀,現在有時從夢中驚醒,還恍如才發生的事情!

    她眼前一黑,可是轉眼就想起就在身前的這個最大依靠,徐一凡官兒到底多大了她是不明白。可是幾萬人現在都唯他馬首是瞻,一聲令下就能把朝鮮殺個屍山血海。現在除了求他,還能求誰?

    頓時杜鵑的聲音就水汪汪的了,要是背後有尾巴,估計也搖得非常之歡,可憐的巴巴的揚著小臉看著徐一凡:“老爺……老爺……您本事最大了。抬抬手,不就能救了我爹?我可就這麼一個爹爹…………聽宅子裡面人說,朝鮮的國王看著您都點頭哈腰。我以後再不在背後說李小姐的壞話了,也不和洛施姐姐置氣了,也不爭月例銀子了……”

    哦?自己一直在外面孤心苦詣的練兵帶兵,應付危局。沒想到自己內宅裡面還這麼精彩?想著陳洛施和杜鵑這兩個還沒多大的小丫頭聚在一起嫉妒李璿,說不定還為月例爭多論少過,徐一凡就忍不住嘴角要上揚。李璿帶著一大堆人過來,開銷也大,徐一凡也不願意李璿是他的人還用著李家的錢,大筆一揮,李璿每個月月例八百兩,不夠再問章渝要——他大盛魁的錢票分紅每個月就上萬兩,他生活簡單,怎麼也用不完。杜鵑和洛施現在還是可憐巴巴的二十兩,怪不得兩個小丫頭心裡不爽呢。

    他趕緊咳嗽一聲兒,繼續逗著杜鵑:“……難哪……說破了大天去,我也只是禁衛軍練兵大臣,東北的事兒,我怎麼管?現在漢城眼看就要呆不住,泥菩薩過河…………”

    杜鵑一下掩住了徐一凡的嘴,眼睛裡面一層水氣兒,霧濛濛的。不讓徐一凡把那自身難保的話下半句說出來。

    “老爺,您就是咱們的天,我知道不能讓老爺為難。您的事兒我們也幫不上,也的確不能再讓爹爹的事情麻煩你了。當女兒的,也不能看著爹爹出事兒,我就求您,放我回娘家一趟,我會拳有槍,看誰能把我爹爹怎樣!…………要是我回不來了,徐家的祠堂,求老爺給我留塊牌位,我在徐家也沒白呆著一場…………”

    說著杜鵑就緩緩起身,紅著眼睛要向徐一凡拜下來。

    逗這老實小丫頭,真損德啊…………徐一凡心裡慚愧,趕緊將她扶住,杜鵑的純孝,讓他也是感動。

    “胡鬧!我還沒死呢!丈人的事兒,再難我還能不管?放心吧,怎麼也還你一個平平安安的爹可好?”徐一凡聲音輕輕的,拉著杜鵑的小手,聽著他軟語安慰,杜鵑的眼淚早撲簌簌的落了下來,紅著眼睛撲到徐一凡懷裡,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徐一凡摸摸她臉,又笑得邪惡起來:“下次再讓你和洛施一起,可不許躲躲閃閃……”他的淫詞蕩語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門外輕輕一響。然後傳來了章渝恭謹的回報聲音:“大人,您要查地事情,已經有消息了……”

    他媽的。剛有點白晝宣淫地心思,事兒又找上門來了!

    ~~~~~~~~~~~~~~~~~~~~~~~~~~~~~~~~~~~~~~~~~~~~

    仁川外港,這朝鮮腰部的小港口。還沒有後世以一場名震天下的登錄而聞名世界地風頭。只是一個荒涼破敗的小港口而已。入港的航道狹窄,水深也不夠。船上運載的淮軍士兵們逗先下到白龍島的碼頭,再換乘木船,一船船的運向仁川。

    到處都是喝罵囂亂地聲音。士兵們行動緩慢,怨氣連天。從船上卸下的東西,也什麼都有,軍官的軟轎,煙床,唾筒,甚至還有鳥籠子。都是士兵在搬運。他們的武器卻捆成一紮一紮的,由隨軍夫役挑著。個個都在叫苦連天。軍官們一路顛簸過來,有的煙癮犯了。找個稍微避人一點的地方,就趕緊開燈燒泡。士兵們無人統帶,那秩序就越發的混亂。

    亂哄哄地。從天色初明抵達白龍島開始,現在登上仁川的盛軍士兵還沒有多少。

    淮軍的勁旅之名。已經垂二十年。老成能打將領和中級軍官,早就凋喪殆盡。單論起裝備,還不算落伍。但是這深重的暮氣,早已層層籠罩。盛軍駐紮京畿繁華之地這麼些年,除了接差送差,抽大煙,抱孩子,還懂得什麼?

    軍隊條例,早就沒人管了。出操列隊,一個月也不見得有幾次。唯一稱得上軍事訓練地就是三八打響,按例每次打響都是實彈射擊十發。可是每個士兵都打不了兩三發,因為每次打響之後,都有軍官們專門收購糧台直接發到士兵手中的子彈!這些子彈後來去向,也無人可知。

    士兵地生活也是極苦,承平多年,幾次減餉。現在每月都是三兩三錢又黑又雜的松江平銀子。還得扣吃扣穿扣公費,拿到手裡就剩一點銀渣。餉錢既少,雖然名為練軍,也只有另外找些生計了。當年掃平天下的淮軍雄師,現在除了洋槍洋炮,論起素質,也和綠營餘燼大哥二哥。

    盛軍為了及早趕到漢城,才選了仁川上陸。可是憑著這種軍隊素質,兩次換乘一下來,對於訓練有素的軍隊也算是複雜行動了,盛軍搞得這麼狼狽,算是小意思了。

    在白龍島外海,北洋水師主力艦隊,還在巡曳,為盛軍上陸保駕護航。十幾條鐵甲兵船拉著又長又黑的煙氣,一圈圈的在海上巡航,激起了道道白浪。日影從東而西,直到將站在飛橋上面那些動也不動的人影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丁汝昌在飛橋上面,一直都沒回到自己的官艙當中,只是看著白龍島到仁川港那小小海域上面紛繁雜亂的景象,還有白龍島上面的烏煙瘴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丁汝昌才輕輕歎息了一聲:“這……可戰麼?能戰麼?”

    他身邊站著的劉步蟾,陪著提督軍門,也不敢離開。聞言只是尷尬的一笑。這事兒,中堂大人都不管,丁軍門你操心個什麼勁兒啊。就說北洋水師內部,比起陸師稍好,但是自從琅威理去後,也暮氣得不像樣兒了。

    丁汝昌用望遠鏡望望,指著白龍島上面支起的一個大帳篷,帳篷外面還是戈什哈林立。如臨大敵一般的護著掛著提督認旗的中軍帳。

    葉志超聲勢煊赫的上了島,短短換乘已經頂不住,短暫停留也安了中軍帳。北洋水師都看著了他的家當。床榻齊全,連屏風掛毯都有。金的銀的玉的象牙的煙槍幾十杆,戈什哈們捧鳳凰一般的捧著罎子裡面的印度馬蹄土。葉軍門風濤辛苦那麼久,馬上就進了中軍帳趕緊過癮。軍務的事兒也顧不上了,就憑這個,還談什麼趕緊推進漢城,把徐一凡逼走?

    丁汝昌身後,卻是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如鐵石相擊,聲調鏘然。

    “還談什麼戰不戰?若能自保,都是遙天大幸,中堂派這等勁旅想耀威日本,只怕反而增添了東洋人起釁之心!”

    說話的自然是鄧世昌,他也一動不動的陪著丁汝昌在這裡站了許久。拿著望遠鏡,比丁汝昌看得還久,神色也加倍的凝重,陰鬱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這幾句話,丁汝昌聽得進去,也正是他心中所想,於是就站在那裡,假作沒有聽見,一句呵斥的話也不說。

    鄧世昌的冷冷的一直說了下去:“就算我們水師,比他們也強不到哪裡去!幾次放洋日本,什麼時候日本的船廠都在趕工,或修或造。我們水師船塢鐵廠,幾年下來,都已經冷冷清清!就算中堂,也以為這次必不會戰,以為咱們就能嚇到東洋人!調度已經失宜,還要將已經在朝鮮立威的徐大人所部逐走…………”

    丁汝昌猛的回頭:“住口!”

    劉步蟾趕緊拉住鄧世昌,他腮骨咬得緊緊的,一抽一抽,倔強的只是不動。

    “鄧世昌!不要以為就你一個明白人!也不要以為徐一凡就是中流柱!這次帶你來,當真錯了!”

    丁汝昌臉色鐵青,猛的一擺手,大步的走下飛橋。劉步蟾瞪了鄧世昌一眼,長歎一聲,跟著追了下去。飛橋上面,只留下鄧世昌站在那裡,久久的不言不動。深重的悲涼神色,只在他的眼底。

    ~~~~~~~~~~~~~~~~~~~~~~~~~~~~~~~~~~~~~~~~~~~

    “大人,朝鮮內藏諸坊,二萬兩黃金,已經起運,百余萬兩白銀,大概明日入夜就可以裝車裝箱,可以向北發運了。平壤帶來的夫子不夠,咱們又在漢城就地徵募了一些……盛軍趕來,看著哭吧…………”

    楚萬里站在徐一凡面前,笑吟吟的回報。這些日子,禁衛軍的做法用一句話就可以形容,就是我不要臉。朝鮮新任百官,也只能道路以目。屁也不敢放半個,徐一凡景福宮前閱兵,著實是嚇著了不少人。

    徐一凡點點頭,這些手下,搶東西的效率倒真是不低。他沉吟一下,卻低聲交代起另外一件事:“萬里,你知道南允植麼?”

    楚萬里一怔,腦子裡面算盤劈裡啪啦一打:“朝鮮宮禁的右詡衛大將軍?亂起的時候兒,給日本人在宮門口打死的那個?”

    徐一凡緩緩點頭,吐了一口長氣:“樸泳孝送給我的那對丫頭姓南,是南允植的女兒。南允植執掌宮禁,他雙胞女兒也是在宮禁長大承歡閔妃。朴泳孝和李王閔妃為了討好我,把這忠臣的遺女送給我了…………”

    “禽獸!”楚萬里下意識就罵,轉念一想。樸泳孝他們固然禽獸,可笑納這對朝鮮雙胞蘿莉的徐一凡也…………

    徐一凡可沒想那麼多,跟著還罵了兩句:“禽獸不如!”兩個小丫頭告訴了李璿身世,再通過章渝回報,他知道了的反應和楚萬里一樣。可沒想到是自己雙胞蘿莉控的名聲害了人家。不過,這也似乎不是沒有文章可做…………

    他接著低聲交代:“你去查查,這次政變,有多少大院君系統的舊黨遺留下來,這對姓南的小丫頭,有沒有什麼親族,都查出來,我有用。”

    楚萬里眼珠一轉,笑著答應下來。徐一凡又皺皺眉頭:“對了,除了黃金白銀古董,朝鮮內藏坊不是還有幾庫房的製錢麼?都***給老子運走,毛也不要給葉志超留一根。”

    楚萬里一怔,葉志超盛軍上陸,已經傳來。不過根據回報,他們的上陸速度已經成為禁衛軍笑談了。等他們趕來,貴重東西全都運完個球了。沒想到徐大人連製錢也不放過!運這些東西,那可要等到盛軍入漢城了。

    “大人,非要和盛軍碰麼?”

    徐一凡背手狠狠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口意氣,我非要爭到底!還真以為,我徐一凡就任人捏弄了?我就是要讓李鴻章明白一點!”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9:12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三十九章 命運

    啦一聲水響,就看見一個人頭從水底鑽了出來,雙手臉上的水,愜意的靠在池邊。
    這個水池白氣繚繞,雲蒸霞蔚。還泛著淡淡的硫磺氣味。正是一處溫泉,小池子周圍假山石錯落,幾點樹蔭掩映,極有韻味。水池邊上,已經靠著一個男子,頭上擋著白色毛巾,仰臉靠在那裡,幾個赤裸裸的年輕女孩子圍在他的身邊,輕輕的捏著他的肩膀。水池上面浮著兩個木頭託盤,上面放著一瓶灘酒,兩個酒杯,也同樣有一個光著屁股的青春少女在照看著。

    看著另外那個男子從水底鑽出來,兩個女孩子就輕笑著迎了上去,帶動了陣陣水波,紛紛要去給他捏肩膀揉腿。那男子只是閉著眼睛接過了一條毛巾,揮手就讓他們離開。

    另外那個男子看了那邊一眼,笑道:“川上君,怎麼,還看不開麼?”

    在這私家的腐敗溫泉浴池當中,兩個男人正是從朝鮮鎩羽而歸的川上操六和久不露面的玄洋社大頭目頭山滿。川上一直神色鬱鬱,而頭山手還在下女年輕結實的**上面流連,笑吟吟的一副什麼都不以為意的模樣兒。

    “川上君,是不是山縣閣下給予你反省處罰,你才這般模樣?山縣閣下要我轉告你,因為伊藤大人要和清國李鴻章談判交涉,必須要有一個姿態,你畢竟指揮我們帝國軍隊在朝鮮開槍了,雖然是自衛,雖然是保護漢城不要繼續混亂下去…………可是還是開槍了嘛!一個反省處罰。正好是恰到其份。伊藤閣下可以理直氣壯的繼續和李鴻章交涉下去了……”

    川上操六的黑鬍子似乎修過了。從普魯士式地大八字鬍修成了東洋式地小唇髯。看起來還年輕精神了一點,他聽到頭山滿的話,睜開眼睛。淡淡的看了頭山一眼,神色冷冷地:“頭山君,您太不瞭解我了!為了帝國的大業,即使是死,也沒有什麼。我的魂魄還可以依附于帝國的戰旗上面,伊藤閣下要緩一步。我完全瞭解。而且他也將薩摩藩要追究我擅自行事的壓力給頂了過去,我很感激!讓我一直心結難開的不是這個啊…………”

    他收住了話,伸手一招,一個下女趕緊就將酒杯遞了過去,川上接在手中微一停頓,就是狠狠地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你還是出身薩摩藩的,川上君…………”

    “征韓大業的功績面前,就不論出身了。薩摩藩現在的根基是海軍。而我怎麼也是陸軍的人…………這樣為陸軍奔走,甚至親自坐鎮漢城,薩摩藩造就視我為叛徒!他們也想主導這場征韓大業!”

    頭山笑笑,薩摩長州兩藩。現在分據日本陸軍海軍,隨著兩支軍隊逐漸膨脹和近代化。這勢力爭鬥也就越發激烈了。這些讓他們這些西南出身的藩士在旁邊看著,說實在的有點幸災樂禍的心思。但是上面畢竟有一個伊藤壓著,兩方面還不敢鬧得太出格,再說了,現在帝國地重心,也不在兩藩爭鬥上面不是麼?

    他笑吟吟的轉開了話題:“那川上君,你究竟心結難開,為的是什麼呢?從東京趕來群馬鄙人的修心之所,又是為什麼呢?”

    川上猛地睜開了眼睛,揮揮手,池子當中的下女趕緊點頭行禮,爬出了池子,一片白花花地年輕肉體跳動著,退了開去。

    頭山滿只是微笑著打量這些青春的身體,看也沒看川上那邊一眼。

    “陸軍現在完全沒有徐一凡的情報!他的出身,他的性格,他身邊親信的人,他依靠什麼勢力,他的力量究竟如何…………都沒有!他崛起在東亞的政壇上面,速度比彗星還要快,讓人都來不及反應…………而他,就在朝鮮!”

    頭山仍然只是微笑。

    川上咬著嘴唇,眼神定定的,最後吐了一口長氣,靠在池邊:“不甘心哪,真的不甘心哪頭山君…………我們的策劃,動用了如此多的資源,陸軍,外交資源,閣下的玄洋社志士,我們苦心栽培八年的開化黨勢力,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被徐一凡粉碎,我也倉皇撤離朝鮮。我一直在奇怪,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是怎麼把握到其中關鍵,行事這樣果決乾脆?他……真不像一個清國人……”

    頭山滿的神色也漸漸嚴肅了起來,眼神一轉,看著眼前溫泉,似乎就想起了那次邀請徐一凡同浴要拉攏他時候的不愉快經歷。從那時起,玄洋社就一直在關注著徐一凡的舉動了,也一直在搜集情報資料。但是這些,卻沒必要向川上操六抖露出來,這些東亞大陸上面的情報,就是他們玄洋社的資源,是他們玄洋社立身的資本。

    到了最後,他只是淡淡一笑:“川上君,我會替閣下留意的,有什麼徐一凡的資料,會儘快和你知會。”

    川上不說話,又將頭沉入了水中,半晌才冒出來,對著天空狠狠的叫喊了一句,仿佛要將心中悶氣全部喊出來。

    頭山微笑:“川上君,沒必要這麼忌憚一個徐一凡吧。在清國的政壇上面,他還沒有到那個能參與大計決定的地步,不過是個練兵大臣,有幾千不錯的兵罷了…………甚至從來就不是帝國要針對的目標!征韓的車輪已經滾滾轉動,二十年生聚,而清國一日日的在沒落。當年關白大人奪取神州四百州的偉業,就要在你我這一代手中實現!徐一凡能抵擋住這樣的大勢麼?不用太高看他了…………閣下大有為的日子在後面呢…………”

    川上似乎也覺得了自己剛才的失態,苦苦笑了一笑,又將白毛巾擋在了頭上:“我知道,我都知道…………隨著淮系入朝,徐一凡的好日子也不長了。現在伊藤閣下就已經在全面佈置…………”

    頭山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他雖然是能在東亞呼風喚雨地特務頭子。和帝國各方面有著千絲萬縷地聯繫,有的時候甚至是他們意志的體竟不是心腹***當中地人物。有的時候最核心的處置決斷他並不能詳細與聞。這次漢城策劃行動,說到底。還是他和陸軍在一起搞出來的事情,主要還是陸軍想搶先一步,奪取帝國征韓征清大業的主導權,好增強他們在帝國的地位。陸軍長州藩地主腦山縣有朋還秘密接見過他,還派出了川上操六這樣的大將。

    但是現在陸軍海軍的上面,還有伊藤博文這樣一個鐵腕人物!他幾乎就是明治開化二十年來帝國的第一號人物。掌握著整個帝國的走向。征韓征清,也有他的步驟和計畫。對於陸軍這次獨走,說實在的,他非常惱怒。據說還在背後狠狠的說了幾句參與密謀地玄洋社的狠話。讓他很是惶恐了幾天。頭山自詡不畏懼任何人,不少大人物還是他的掌中玩物,可是偏偏這個伊藤,這個主導了日本近代化的進程,這個可以壓制日本陸軍海軍兩藩。這個可以在天皇面前有著最大影響力地小個子,是他最畏懼的人物!

    —

    今天川上巴巴地跑過來和他泡溫泉,還要將伊藤的佈置說給他聽,又想要什麼交換?

    人還泡在溫泉裡面。頭上的腦子已經高速的轉動了起來,一點都不敢懈怠。

    川上語調淡淡的。都沒什麼起伏,一直說了下去:“伊藤閣下正在主持和清國的談判,一開始態度很強硬,要重訂天津條約,要清國撤兵道歉賠償,要這樣要那樣。清國淮軍入朝,伊藤閣下的調門就軟了一些,李鴻章就會覺得是派兵起了作用,為了取得更多的好處,讓我們的調門更軟一些,他怎麼樣也要湊出更多的軍隊入朝,要震懾我們…………”

    震懾這個詞,在川上的口中,怎麼聽怎麼象在嘲笑。

    “…………軍隊越多,我們就越軟,直到他們淮軍主力入朝。閣下,你要知道。清國還不是一個近代民族國家,朝鮮和北洋,都只是李鴻章一人的地盤而已。我們帝國的大陸政策第一步的對手,也只是李鴻章一人而已!他的淮軍主力集結于朝鮮,全靠海上力量對朝鮮大軍進行補充,也就是北洋水師…………未來只要能有一場海上決戰,擊垮了北洋水師。那麼就等於同時打垮的淮系的水陸兩軍主力!當淮軍主力陷於朝鮮,失去海上補給的餉道,背後只有一條從清國東北通過多山的朝鮮到漢城的漫長而單薄的陸上補給線,那就只是我們征韓陸軍的口中食物!同時整個北洋…………天津,威海,旅順,秦皇島都將門戶洞開,而我們可以直臨清國腹心之地!現在我們做的,只是誘惑李鴻章將軍力不斷的注於朝鮮這個死地,所做的不過是在談判桌上面的一點態度變化而已!”

    雖然在溫熱的水中,頭山滿都覺得自己脊背發涼。他們的玄洋社在東亞呼風喚雨,策動了那麼多陰謀計畫,但是比起伊藤的措置,就像圍棋大國手對於門外漢的區別一般!

    這樣的人物,才真正是日本第一人啊!

    那個號稱東方俾斯麥的李鴻章…………還是算了。

    川上並沒有看頭山滿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繼續說下去:“那麼多淮軍入朝,徐一凡還會有好日子過?他們必然進一步壓迫徐一凡的存在。對於我們來說,徐一凡越能幹越好,越能一直和淮軍鬥下去越好,當我們發兵征討的時候,最希望的還是朝鮮內部的清國人還在爭權奪利!”

    川上的話音停頓了良久,才聽見頭山乾巴巴的聲音:“伊藤大人措置,鄙人五體投地,帝國大業,必將有成…………不知道川上君轉告鄙人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川上胸中的鬱結之氣似乎也全部宣洩出來了,呵呵笑著朝後面招手,一直在後面遠遠等候的下女們看著他的舉動,忙不迭的碎步奔走過來。川上嘩啦一聲爬出池子,讓侍女將他身上擦乾,服侍他穿上睡袍。他端詳了面前這堆下女一陣。隨手點了兩個。被她們小心的扶著朝休息的地方走去。走了兩步,川上才回頭笑道:“告訴閣下這些,就是一個交換。玄洋社為陸軍盡心竭力。犧牲了那麼多志士,不能讓玄洋社悶著頭鑽進風急浪高地未來日子裡面……這是山縣君地意思…………”

    “那,川上君的意思呢?”

    “我只要一點,所有全部的徐一凡地情報,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所有行為。我全部都要!”

    “他的命運,不是註定要完蛋了麼?要不就是被淮系擠垮,要不就是未來被我們帝國大軍摧毀…………”

    聽著頭山訥訥的疑問,川上神色肅穆,喃喃道:“人的命運……國家地命運,我們怎麼又看得清楚?畢竟,我們都不知道未來要發生的事情啊…………”

    ~~~~~~~~~~~~~~~~~~~~~~~~~~~~~~~~~~~~~~~~~~~~

    “奴才實在是不知道小日本如此狼子野心啊!都怪奴才糊塗,一門心思想將禁衛軍掌握在奴才手中。好為老佛爺效力,誰知道小日本在背後踹了奴才一腳!”

    安靜的樂壽殿裡,就聽見一個老男人哭得抽抽嗒嗒的。慈禧坐在床上,歪著身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老太太滿臉都是無奈的神色。

    跪在她面前的。正是榮祿。他戴的帽子已經沒了頂子。一臉喪氣樣的又說又哭,說到動情處,還不住地在地上碰頭。李蓮英侍立在慈禧身後,世鐸、額勒和布,剛毅三個軍機還有兩個王大臣坐在兩側凳子上面,都偏著臉兒看著慈禧臉色。

    好容易等榮祿的哭訴告一段落,慈禧才慢慢的道:“皇上怎麼看?你們又怎麼看哪?”

    幾個人眼光都集中在世鐸臉上,世鐸推託不掉,沉吟了一下,字斟句酌的開口:“皇上盛怒,一邊讓軍機和六部九卿議處,一面老佛爺親自回話。皇上仁孝,說榮祿這罪臣是老佛爺親揀,他不值什麼,還要顧著老佛爺地體面要緊。”

    沒想到這句話卻激怒了慈禧:“體面?我不要這個體面!一邊兒讓榮祿找我回話兒,一邊兒讓軍機六部九卿議處,議了重了吧我這個輕了,是放縱奴才。反過來又是我刻薄。准定是翁老頭子的主意!”

    一句話發出,幾個軍機撲地一聲兒就跪了下來。陪坐的兩位王爺本來就是充數的,轉開臉當沒看見。

    慈禧轉眼又平靜了下來:“反正我也歸政榮養了,皇上和老翁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我是倆眼一閉,還能短得了我吃的喝的?隨著他們鬧吧…………這個奴才也不爭氣,為了禁衛軍是旗人的事兒,我才破例把他從天津撿了出來,誰知道這麼不給我長臉!你們重重的議!現在議出什麼結果來了?”

    幾個軍機對望一眼,眼神交錯。

    榮祿回京以後,李蓮英就找他們吹風了。皇上向對徐一凡賣好,重處榮祿,好將禁衛軍掌握在手中,你們可不能這麼糊塗!老佛爺的體面可是要顧著的…………

    結果榮祿在京好吃好喝,一個欽犯還能拜客。軍機哪有不明白的,這母子暗戰,底下人也只能裝糊塗。

    說來說去,都是徐一凡討厭。沒事立這麼大功勞做什麼?

    殿內安靜了半晌,到了最後逼不過,世鐸才結結巴巴道:“臣等商議,歸根結底,還是日本人不好…………”

    “對,小日本兒狼子野心!”

    “竟然對我天朝上國如此!”

    “李大人主持交涉,必不能輕饒了他們!”

    慈禧一笑,底下人的心思,她當然也明白。李鴻章最近交涉頗順,兩國在保定開談判,一開始日本交涉大臣語調極硬,甚至有開兵見仗的威脅。李鴻章呢一萬兵一派出去,他們的調門就軟了一層下來,李鴻章已經密奏來了,說斟酌再添兵朝鮮,北洋水師也要加緊耀威洋面。估計年內可了此事,不過重申天津條約而已,說不定還能撈點賠償什麼的。最要緊的是沒花朝廷和老佛爺萬壽的銀子,一切費用,李鴻章自己掏腰包兒報效了。

    既然東事順利,榮祿的事兒也可以明白不了糊塗了。重處他,就是掃了老佛爺自己面子,皇上的氣焰又要高起來了。

    她又問:“到底議的什麼罪名啊?”

    世鐸偷偷看了一臉慈禧臉色:“軍前失機,不過漢城既完,那就沒有失地的過錯,禁衛軍也還在,也沒有覆軍的罪名,朝鮮的李王閔妃也安於其為,宣慰欽差也不算失職…………只是失機,軍機和六部九卿準備議處降三級,不准抵消的處分…………”

    慈禧扳扳手指頭:“滿洲將軍是從一,降三級就到正三了,好傢伙,從將軍一下到了參領!榮祿,可夠你受的!”

    一聽慈禧的話兒,幾個軍機還要開口,以為慈禧嫌重。慈禧卻搶先揮了揮手:“就這樣吧!奴才犯事兒,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天經地義!榮祿啊,知道了罪過了不是?也該長點教訓。撤了差使不能就算完,該你的事兒就得了。禁衛軍這次有功,但是也有傷損是不是?你到南苑去,練點兒禁衛軍續備軍去。餉呢人呢軍機議一下,禁衛軍立功,你們也要掏點銀子,給他們練點後備的兵去…………”

    幾個軍機對望一眼,心下都叫好傢伙。這下榮祿雖然降級,但是親自領兵了!老佛爺還不知道要將什麼營頭指給他了。按照大清現在的情況,有了兵在手上,還怕將來不封疆?榮祿是因禍得福了!

    老佛爺咬著牙齒死保榮祿,不就是和皇上鬥氣兒?

    但是慈禧既然發話,幾個軍機都不敢再多說什麼,紛紛碰頭而下。兩個伴食的王大臣也告退如儀。

    人才下去,慈禧就變了臉色:“榮祿,你好哇!這次真掃我臉掃得好!”

    榮祿哪還有不明白的,今兒進門也給李蓮英塞了不少銀子,這個時候頓時就放聲大哭,身子軟做一團:“奴才……奴才不爭氣……讓老佛爺煩心了…………皇上是想借著處分奴才,收徐一凡的心,讓他為皇上效力啊…………奴才在朝鮮這些日子,想著的就是將禁衛軍拿回來,沒料到小日本兒…………”

    這話說對了心思,慈禧板著臉森然點頭:“要不是看著你這盡心竭力報效的心思,說什麼也不會輕饒了你!小日本是癬芥之患,皇上想掌軍,這才是大患!我不能由著他胡鬧!現在想想,有支得用的親兵在手上,是方便許多。朝鮮不也宮變了,還是靠兵去平著。咱們不能有朝鮮的宮變!你練這續備軍,再不給我漲臉,就一輩子都去新疆別回來了!”

    榮祿重重碰頭:“老佛爺,奴才定然練出一支強軍出來!”

    慈禧放鬆了語氣一笑:“要不是看滿洲子弟就你還能任事兒,看著禁衛軍,也有了點成軍練兵的經驗,說什麼也不指望你…………這徐一凡,幾個月怎麼就練出來一支強軍?現在還是天不管地不收,誰也管不到他頭上,偏偏還立了大功,想怎麼的他都難…………”

    慈禧沉吟著不說話兒,臉色變來變去。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樂壽堂內一時安靜得如靈堂一般,空氣繃得緊緊的。

    “常理不能理解的事兒,就是麻煩啊…………他到底想要什麼?榮祿,你說句話兒,這禁衛軍,到底還要得不要得?要是不能要,或者會給誰抓過去,就算被人罵鳥盡弓藏也說不得了,我怎麼也撤了這個禁衛軍!”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9:25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四十章 結束的開始

    光緒十九年八月,漢城。

    禁衛軍左協第一標正集中在朝鮮內藏坊的幾個庫房門口,士兵們荷槍實彈,軍服筆挺的守候在內藏坊四處,嚴禁一切閒雜人等的靠近。刺刀在陽光下亮閃閃的一片,耀人眼目。內藏坊離景福宮並不很遠,從景福宮的望樓上面,不用望遠鏡都能看見那邊的場景。

    朴泳孝就在景福宮的望樓上面,望樓上狹窄的空間,被他屬下幾個大臣擠得滿滿的。大家都穿著官服,滿頭滿身的大汗,看著遠處的場景,一個個都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在這精銳驕橫的大清新軍劃出的保護圈內,大量的穿著朝鮮民族服裝的夫役們,正趕著騾馬,從庫房裡面搬出一個又一個的大木桶,木桶內放得滿滿的都是已經上了銅綠的製錢,不僅僅是現在的光緒通寶,也不僅僅是在東亞大陸上面流傳最多的乾隆通寶。幾百年來,甚至明代發行的製錢都儲藏其中,甚至還有日本幕府後期開始發行的製錢!

    這些都是朝鮮數百年的積儲啊。

    黃金,白銀,古董,珠玉,書畫,寶石那些值錢東西存放的庫房都早就被搬得可以跑老鼠了,現在這支已經準備撤退的禁衛軍甚至要將這些製錢都搬乾淨!

    整個漢城左近,民車民馬夫役都被徵募了起來,一組組的編成輸送佇列,隨著禁衛軍一個隊又一個隊的陸續開拔。在他們的軍歌聲中,這些朝鮮夫役們跟著他們絡繹向北,組成了從白天到黑夜都不曾斷絕地滾滾佇列。無人敢提出一聲抗議。無人敢當著他們地面做出什麼激烈的舉動。只是服從。朝鮮官吏衛隊只有守在景福宮左近噤若寒蟬。看著這些曾經救了漢城的軍官士兵們將整個朝鮮國庫搬空!

    他們能做地就是一份又一份的將電報打到北洋,打到李鴻章那裡,催促淮軍儘快進入漢城。還能留點什麼東西下來。就算經手的人剝一層皮,也能追點已經運走的東西回來啊!

    樸泳孝身後的那些新進大臣們已經發出了近似於嗚咽聲的歎息,樸泳孝卻板著一張臉不說什麼。

    對於他走上現今這個高位————就連北洋和清國中樞都已經認可了他議政大臣地位置!許多開化黨人看不懂,以前舊大臣們也更看不懂。樸泳孝既膽子小又沒什麼節操,比起和他同樣亡命日本的金玉均可以說負天下之望的地位差遠了。結果到了最後,還是他樸泳孝在日、清、韓、朝鮮王室、朝鮮舊党、開化黨勢力當中如魚得水。過得越來越滋潤!

    樸泳孝自己也明白,他能走到現在這步,也不過是徹底的現實主義使然。他絕對沒有任何理想任何追求,只想著誰腿粗就抱著誰的。以前是日本人,後來是徐一凡,現在毫無疑問就是即將入朝的淮軍系統。對於被徐一凡他們搬走的東西,論心說,他沒什麼好心疼的。政府運轉不下去加稅就是了,反正他地地位也不是靠朝鮮百姓維持。但是按照他這個尷尬身份,新主子必須巴結好。那些清國淮軍大爺們,誰不是見錢眼開的手?沒東西去買好他們。他們追究一個政變餘孽的罪名就小不了。換過來說,要是把這些帶著重兵的將領巴結好了。就算李王和閔妃要換馬,也奈何不了他姓樸地!

    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這樣偷偷摸摸的看著禁衛軍大張旗鼓地搬東西,一邊兒不斷的飛馬派去仁川,看清國大軍到了沒有。結果這些傢伙,在仁川上陸,耽擱了就快小一天,再耽擱,人家最後一隊都快出發了!現在過來,還能堵著他們的後隊,說不定還能追上一些正在絡繹朝北趕的運輸隊伍,搶些東西回來!

    他正在心裡七上八下的掂量著的時候,就聽見望樓下面樓板通通直響。擠成一團的那些大臣又低呼一陣,硬生生的讓開一條通道。就看見一個紅衣斗笠的傳騎滿頭大汗的直奔上來,跪在地上。

    樸泳孝猛的轉頭:“葉帥他們到哪裡了?”

    傳騎重重喘了口粗氣兒,覺著自己都快在這又熱又悶的望樓上面暈倒了:“回大人話,葉帥滾牌已經到了漢城,他們即將入城了!最多還有一個時辰!”

    擠成一團的烏紗官帽的新進大臣們一陣低低的歡呼,興高采烈的看著樸泳孝。樸泳孝的臉色卻沒有放鬆半點,只是哼了一聲兒:“準備儀仗,在東門親迎葉帥大隊!”

    一個掛著詡衛大將軍,以前不過是個司倉小吏的大臣低聲自語:“這可好了,這幫新軍可得吃不了兜著走!他們也太貪了,連製錢都不放過!”

    樸泳孝猛的瞪了他一眼,臉色仍然不好看:“這就要看看,他們到底誰更橫一些了!咱們夾在中間,也就只有瞧著!”

    ~~~~~~~~~~~~~~~~~~~~~~~~~~~~~~~~~~~~~~~~~~~~

    “回大帥的話,滾牌已到漢城,哨探傳騎回報,朝鮮議政大臣朴泳孝以下,在漢城東門親迎大帥!”

    盛軍快馬攔在一輛大車前面,跪在地上,大聲的向這輛大車回報最新消息。而大車周圍正在奮力推挽這車的朝鮮民夫們趁機立在一旁,擦汗喝水喘息。

    這車子還是在仁川找到的最大官車,四匹驛馬都拖不動,又臨時徵發了四十名朝鮮夫役在旁邊推挽,遇到高低不平,上坡下坡的地方,就是人和馬一起出力。葉志超的戈什哈們騎在馬上,簇擁著他的坐車,不時的吆喝加上虛揮馬鞭,讓這些朝鮮夫役賣力一些。一路累倒一批就又換一批。葉志超這輛掛著提督軍門認旗的中軍大車就這麼緩緩前進。

    盛軍的隊伍也拖得稀稀拉拉地,承平以來,淮軍絕無野外拉練這樣地訓練。冒著夏日酷暑出發。走百余里路直抵漢城。幾千兵就得至少同樣數字的夫子伺候。軍裝糧餉甚至肩上洋槍都是那些夫子們挑的挑,扛地扛。一個個還走得叫苦連天。淮軍的糧台還遠在天津,朝鮮也才經亂。朴泳孝政府未曾建立牢固的對地方統治,本來沿途伙食夫役都應該由地方備辦供應。但是原來地方官不是因為身為舊 ,就是新人兩眼一抹黑。淮軍只好自己到處抓夫子,應,將民居稻草屋頂拆掉喂馬。搞得一路雞飛狗跳,見者披靡。百來里路。走了已經兩天還沒到漢城,這還是葉軍門要求飛兵漢城的軍令之下的速度了。

    葉軍門本來打算在白龍島好好養養暈船損耗掉的元氣地,結果李鴻章的電報和樸泳孝的特使一到,葉志超就頓時上路,打點精神要求他們盛軍飛快趕到漢城。

    原因無他,一是李鴻章要求他們快點到漢城,維持住秩序,徐一凡已經奉命撤退。漢城不可一日無清軍震懾,特別是在中日還在交涉的時候兒!李鴻章還含糊的要求他保護住朝鮮府庫,字裡行間都透出意思,這次是李中堂自己掏腰包辦交涉辦出兵。要是朝鮮能夠自覺報效補貼一點兒,李老中堂絕對樂觀其成。

    朴泳孝傳來的請求就赤裸裸多了。徐一凡在席捲朝鮮府庫。和清朝中樞打明白這個官司的話,估計那些錢都不知道給徐一凡花到哪兒去了,現在徐一凡又在朝鮮,不敢太得罪他。只有拜託葉大帥,奪回朝鮮府庫的話,這些錢朝鮮和北洋共之!

    利益刺激之下,葉志超立刻就道。

    聽完傳騎地回報,車簾一動,一個長隨已經鑽出來大聲下令:“記賞!傳衛大人中軍議事!”周圍幾十個戈什哈一聲暴諾,紛紛應聲:“傳衛大人中軍議事!”隨著喊聲,幾騎馬疾馳而出,直奔前軍而去,周圍的盛軍官兵紛紛向葉志超所居的車馬望來,低聲議論。

    “今天趕死了大隊也到不了漢城,瞧瞧大家,都累得一個臭死!肚裡也沒裝人吃的糧食,辣白菜裝了一肚子,燒心得直灌水…………大帥傳衛軍門,是不是要抽選鋒先奔漢城去?”

    “好東西都是先到先得,徐大人地禁衛軍在漢城,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聽說每個兵都多了個朝鮮老婆,大車小車的朝平壤運,咱們朝腳下靴子磕個頭,千辛萬苦地趕過來,還不是沖著好處?調衛軍門來,准是先派他趕往漢城!”

    不多一會兒,馬蹄聲聲,就看見記名提督寧夏鎮總兵披風如血,紮束整齊的飛馬而來,到了車前也不打話,翻身下馬就鑽進了車裡。

    車中葉志超半死不活的歪在靠墊上面,看見衛汝貴進來也就點點頭,捧著手裡的水煙壺抽了一口,開口就沒有廢話:“達三!漢城那邊催咱們都快催瘋了,徐一凡忙著搬東西呢。我傳牌已經到了漢城,但你也知道咱們盛軍這腳程,大隊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你去抽選鋒,快馬全給你,到漢城把東西給搶回來!禁衛軍鬧事兒,別給他們好臉,必要的時候兒抬中堂出來…………他媽的,想吃獨食,哪兒有那麼容易!”

    衛汝貴轟然應是:“大帥,您就萬安吧,這裡面有咱們一半,標下都省得,標下護軍營都是招安的馬匪,馬快槍利,天擦黑准到漢城!”

    葉志超笑駡:“對半?我給那個姓樸的亂臣留個倒二八就不錯!中堂那兒還要一份兒呢,咱們也沒有白出力的…………快去!甭給姓樸的好臉,東西搶回來要緊!”

    ~~~~~~~~~~~~~~~~~~~~~~~~~~~~~~~~~~~~~~~~~~

    漢城東門,迎接上國欽差的儀仗都擺了出來,朝鮮新政府的大臣們紗帽冠帶,在大太陽底下汗流如雨,翹首等待葉志超的大隊趕來,每個人都是一臉急切。傳騎不斷的過來,一邊通報禁衛軍的車馬不斷從北門而出,一邊通報盛軍前鋒還有多遠。

    等到天將將擦黑,接風的宴席都換了一桌,才聽見東面啼聲如雷。官道上煙塵鬥亂。朝鮮百官啊的一聲亂了起來。都是喜動顏色。轉眼間就看見大隊騎兵從地平線那頭冒了出來,當先武官頂戴花翎,披風如血。身後騎士都是橫眉毛立眼睛,多半沒戴帽子,辮子盤在頭上,都水淋淋地。每個人都橫背著洋槍,從毛瑟到雷明頓,什麼都有。一陣風似地卷過來。

    到了近前才看見這些馬都喘著粗氣。白沫四濺,都快跑脫了力。

    樂隊頓時奏起了上國官樂,朝鮮上下都按品級站好,抖袖子就想行禮。當先那紅頂子武官飛一般的奔到面前,勒著馬團團轉了一圈,看也不看面前行禮的朝鮮百官:“我是盛軍總兵衛汝貴!禁衛軍那幫傢伙在哪裡?帶路!”

    樸泳孝先是目瞪口呆,接著腦子轉得飛快,忙不迭地大聲下令。身後五軍營衛士也已經上馬。朴大臣更是不甘人後,帶著衛士們就沖在前頭,直奔內藏坊而去。

    衛汝貴瞧著樸泳孝勤謹,又看看他身上服色。催馬就和他趕了個肩並肩:“閣下是朴大臣?葉大帥要我轉告中堂帶的話兒,朴大人只要和北洋同心協力。這朝鮮就如磐石之安!”

    這言下之意還有什麼聽不出來的?朴泳孝一臉忠誠奮發:“從此之後,朝鮮下國,將於北洋一體!”

    ~~~~~~~~~~~~~~~~~~~~~~~~~~~~~~~~~~~~~~~~~~~

    就在盛軍拼了老命,飛奔漢城從徐一凡手裡搶東西的時候兒。

    千里之外的北京頤和園樂壽堂內,榮祿正跪在那裡一身直冒冷汗。

    慈禧對禁衛軍的忌憚之意,對他這個心腹總算是說出來了。

    這禁衛軍,到底是撤好,還是不撤好?他腦子從來沒有轉得這麼快,今後他地事業榮辱,也許就系於這句話上!

    第一反應,毫不猶豫是撤禁衛軍。讓徐一凡那個混蛋傢伙好看,沒了兵在手上,撤回京師賦閑,還不是要他圓就圓,要他扁就扁?

    轉念之間,徐一凡送行時候兒的那些話就又浮上心頭。他在西安的宦囊所積,都換了當初欽差宣慰大臣的差使。回到京師待罪,要不是徐一凡送的程儀,在李蓮英和軍機大臣那邊連句好話都買不到,更別想這個禁衛軍續備軍練兵委員的差使了。

    他對仕途心思熱切得很,當初從京城等於流放到西安更加倍了這個心思。現在更是看明白,太平天國洪楊之亂以來,有兵就有了封疆的機會。國的這些呼風喚雨地地方重臣,一個個爵閣部堂,誰不是都在抓餉抓兵?李鴻章如此地位,還不是因為淮軍是整個北中國的柱石所依?

    如果徐一凡那支戰鬥力驚人,幾天就平定了朝鮮的禁衛新軍在他手中…………那麼他榮祿翻身的機會,幾乎就是板上釘釘地事情!慈禧給他練禁衛軍續備軍的名義,還不是想著這支禁衛軍?

    雖然老佛爺忌憚看不明白地徐一凡,但是那也是朝廷對抓住兵的重臣下意識的忌憚而已。誰也沒認為徐一凡現下真的能威脅著什麼。禁衛軍這支強兵,放棄了可惜啊!把八千人招募入營,裝備起來,並且練出來,要花的錢,要花的精力,要多大的本事,那真不是說說而已的。現下京師的人對徐一凡的本事都佩服得很,就連光緒看重徐一凡,還不是因為他練兵的本事?雖然大家不說,但是現在徐一凡在朝鮮的地位,大家對他看不順眼又不能怎麼樣,還不是因為他一手練出的禁衛軍?

    要是禁衛軍沒了,還真能指望自己練出一支更強的續備軍出來?

    徐一凡行事如此跋扈,如此亂來,老佛爺又如此忌憚他。說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倒臺了,到時候誰能收拾這支禁衛軍?還不是他榮祿?滿洲權貴,誰能比在朝鮮蹲過的他有資格?

    榮祿腦海中天人交戰不知道過了多久,樂壽堂內也一直是靜靜的。連慈禧身後的李蓮英都屏住了呼吸。

    榮祿終於肅容重重碰了一個頭:“老佛爺,咱們旗人,需要這支禁衛軍。現在漢人大臣掌重兵在外,咱們要有能牽制他們的力量…………還有一樁,咱們也要防著象朝鮮一樣的宮變!求老佛爺再給奴才一個機會。只要一旦徐一凡有什麼把柄被朝廷拿住。奴才一定將禁衛軍掌握在手中,為大清,為老佛爺效死!”

    ~~~~~~~~~~~~~~~~~~~~~~~~~~~~~~~~~~~~~~~~~~~~

    漢城至平壤官道之上。車馬粼粼。到處都是升起地篝火,是向北撤退地禁衛軍左協主力和更多的朝鮮民夫造飯的火光。

    徐一凡不顧自己腰酸背痛,才紮下營地來,就帶著幕僚衛士還有軍官們四下巡視,擺足了一夫未食不先食,一夫不眠不先眠地架勢。

    每到一處。迎接他的都是敬禮和小小的歡呼聲音。

    這場朝鮮變亂,的確是禁衛軍最鋒利的磨刀石。耀兵于朝鮮王宮之前的儀式,更是讓這些軍官士兵們驕傲到了極處。

    一支軍隊,是需要一些榮譽感地。甚至可以說,這是一支軍隊必不可少的東西。

    禁衛軍最後被迫撤出漢城,也增強了這支軍隊上下的凝聚感。他們始終是被歧視,是被提防的對象!也只有面前這個帶著微笑問候他們的年輕徐大人,才是維繫這支軍隊的全部根基所在!

    看了幾處營地。徐一凡和軍官們都滿意的發現到處都是整整齊齊,還派出了哨兵。雖然一切遠未規範,但是對於新手軍官和才入營未久的士兵們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最重要地是。在朝鮮民夫敬畏的眼光當中,禁衛軍上下都嚴格的以軍人姿態來要求自己。似乎刻意要顯示出他們的與眾不同一般。

    這已經是一支軍隊了。

    楚萬里跟在徐一凡身邊。看著他到了一處篝火照不到地僻靜地方,敲著自己酸痛的雙腿,笑問道:“如何?”

    徐一凡身後地溥仰早就跟了過去,彎腰替他敲腿。徐一凡也由著這貝子爺服侍,笑道:“湊合吧,別忘了,咱們是給趕出來的!只有更強,別人才不敢欺負咱們!萬里,你不是不知道現在世上一日千里,回去咱們還得加緊練兵,搜羅人才…………各種體系也必須要完備,步兵,炮兵,騎兵,指揮機構,參謀機構,後勤機構…………明年,可就是甲午了……”

    “甲午怎麼了?”

    徐一凡一笑,錯開了話題:“這次咱們夠不要臉的,將朝鮮搶了一個底兒掉,下面就是想法將這錢花出去…………”

    楚萬里也笑:“那是,連銅錢都不放過,這不是等著和趕來的盛軍起衝突麼?咱們就一營人在那兒,當心吃虧!”

    徐一凡傲然一笑:“就憑盛軍?”

    他話音才落,就聽見快馬馳來的聲音,身邊戈什哈打起了火把,遠遠的就像徐一凡稟報:“大人,好像是留在漢城一標三營的傳騎!”

    火把映照之下,就看見一個禁衛軍士兵飛也似的趕來,滾鞍下馬,平胸行了一個軍禮——徐一凡在軍中不允許下跪,說影響軍人的自尊心——:“大人,一標標統張大人的公事!”

    徐一凡回了一個禮,伸手接過來打開公事,上面是張旭州潦草的字跡,說來慚愧,這些經過北洋文武兩途訓練出來學官們,寫得字兒可比徐一凡是歐游大儒好看了不少。

    他草草掃了一眼,隨手遞給楚萬里:“張旭州可不軟!盛軍總兵衛汝貴都給他扣了下來,上百盛軍騎兵,給揍了個鼻青臉腫,正在問要不要給我解過來,我要這些廢銅爛鐵做什麼?”

    楚萬里臉上卻殊無笑意,看著那份緊急公事,緩緩沉聲道:“大人,非要這麼跋扈麼?”

    徐一凡笑意不減:“為什麼不跋扈?我們軟弱,淮軍欺得更凶,我就是要他們忌憚!越和淮軍叫板,說不定朝廷更看重咱們牽制北洋獨大的能力!這官司,咱們和他們慢慢打吧……”

    “羞辱了淮軍,北洋上下,就一心和咱們為敵了!我們孤處朝鮮,扛得了一時,還扛得了一輩子?最後要在李中堂和大人當中選一個的話,朝廷還是選李中堂…………”

    徐一凡眼神一下亮了起來:“我現在就是要和北洋撇清關係!未來的日子,我們不能和他們一起背黑鍋!你就以為,李鴻章還有多少時間來對付咱們?”

    這話讓楚萬里更加不解了。繃了半晌。楚萬里突然嘻嘻一笑:“大人是算命的?反正禁衛軍是,想倒也由你…………”

    徐一凡卻沒有接這個話茬,倒是摸起了下巴:“張旭州公事裡面還說了那個義大利流浪漢地好話兒。衛汝貴抬出中堂,上下都有些畏縮,眼看要退讓,還是那傢伙飛馬上去,用馬刀背劈開了兩個盛軍騎兵,還說什麼。咱們歐洲人,到手的利益從不讓出!好傢伙,好習慣!萬里,我想,咱們似乎可以再多引進這麼些洋人才吧…………”

    徐一凡是真的一點都不想鬧出了這事兒之後和北洋怎麼善後地事情,他本來就是做出一個姿態而已。表明了絕不會被北洋歸併到他們系統當中,真能那樣,後來的好處可多了。不過這也犯不著和楚萬里解釋。他現下倒是腦子裡面在不停的轉。到哪裡再引進一些洋人才呢?部隊架子搭起來了,但是參謀指揮系統還等於沒有,世界上倒是有一個國家這玩意兒是天下聞名…………

    楚萬里在旁邊將公事默不作聲的遞給了呆呆侍立在一旁的仰,聽到和盛軍起了這麼大衝突。徐一凡還滿不在乎,戈什哈們都有些發呆。楚萬里倒是完全放開了不想的樣子。天塌下來,反正徐一凡頂著:“不管怎麼樣,朝鮮漢城這事兒算是完了,咱們禁衛軍,就走一步看一步咯…………”

    聽著他地話,沉思中的徐一凡猛然抬頭,目光亮閃閃的,似乎在期待著未來的什麼東西一樣:“結束了?這才是開始而已!明年,就是甲午!”

    “甲午又怎麼了…………大人今兒是不是生病了?”

    ~~~~~~~~~~~~~~~~~~~~~~~~~~~~~~~~~~~~~~~~~~~~

    入夜,天津。

    李鴻章的簽押房內發出了重重的翻到聲音,幾個下人忙不迭的撲過去收拾著被老頭子推了一地的公文。

    這些日子,李鴻章也見憔悴了。一頭關心著出兵朝鮮地事兒,一頭還要以絕大精力應付對日交涉,畢竟上了歲數的人了,精神再健旺也有限。

    今兒又看公事,佈置事情到了深夜,喝了點聽頭牛奶正想睡覺去,沒想到朝鮮一份電文一來,又讓李鴻章大光其火。

    盛軍一個總兵,上百的卒都被徐一凡的禁衛軍扣住了!打了個鼻青臉腫,除了對衛汝貴客氣一些,其他地都一捆朝搬空了內藏坊裡面一塞,大搖大擺的離開漢城而去。葉志超入夜總算到了之後,看到地就是這麼一幕,當即就電告天津。

    李鴻章氣得手直抖:“跋扈,跋扈!這輩子從來未曾見過!蓮房,幫我擬稿子,我要彈劾徐一凡!”

    一直在簽押房和李鴻章議事的楊士驤也幫著在收拾東西,聞言抬頭苦笑:“中堂,現在徐一凡可是立了定國之功的大功臣啊……朝廷對他已經是封賞不酬功,咱們彈劾,只怕有得官司打了…………”

    李鴻章目光如電:“難道還讓他爬到我頭上來了?”

    楊士驤也是臉色鐵青,卻是壓抑著自己情緒,只是冷笑:“現在還在對日交涉,要是彈劾這個朝鮮大功臣,日本人怎麼看?徐一凡就是瞅准了中堂想早了此事,才如此作為……再說了,他已經趕走了榮祿,再如果對咱們百依百順,朝廷怎麼看他?老佛爺怎麼看他?他這是擺明瞭和咱們北洋撇清關係,不惜背上跋扈的名義…………可惜,咱們北洋不是無拳無勇的榮祿!”

    李鴻章稍稍冷靜了一點,他的城府,當然超過楊士驤。但是數十年依靠著縱橫政壇的淮軍嫡系被如此侮辱,讓李鴻章頓時血沖上了腦門,這時才算落下來。老頭子頭還一陣陣的犯暈,定神想想,冷冷一笑:“誰說這二百五沒有心計的?葉志超和衛汝貴也混蛋,有馬有槍,練了多少年的兵,讓穿了虎皮沒幾天的傢伙給收拾了,還全無還手的餘地!我瞧著單憑這點人,怕是吃不住徐一凡了…………”

    楊士驤也冷笑:“中堂,增兵吧!徐一凡在一日,我們北洋就不得安心一日,他如此作為,必然是讓朝廷明白,他遲早有一天,可以被扶植成為牽制甚至取代北洋的勢力!這傢伙,練兵的確是一手。聽說皇上那邊…………”

    李鴻章一揚手,讓楊士驤不要再說下去了,淡淡道:“也正好,不管怎麼說,葉志超入朝,日本小東洋的調門也軟了一些下來了。再增兵朝鮮,也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對付徐一凡這事兒,不拿在明面上,我就和他拼拼家底。一步步在朝鮮擠垮他!真以為我李鴻章老了?本來還瞧著,他是個人物的,可惜,太不知道進退了啊…………”

    ~~~~~~~~~~~~~~~~~~~~~~~~~~~~~~~~~~~~~~~~~~

    日本,霞關。

    總理大臣官邸當中,猶自***通明。

    一個秘書模樣的中年,輕輕推開了總理大臣官邸的洋式書房門。***之下,就看見一個黑髮黑須,帶著圓眼鏡的沉穩中年,在埋頭寫著什麼。

    聽見秘書敲門推門的聲音,他頭也不抬,輕聲就問:“是不是關於清國的情報?”

    秘書俯身行禮,聲音也同樣很低:“據報,清國的禁衛軍和盛軍在漢城起了衝突。”

    那中年人摘下圓片眼鏡,不動聲色的揉了揉眼窩:“北洋反應如何?”

    “根據天津領事的消息,北洋大臣衙門連夜發出了火簽,大概在準備調兵吧。”

    “很好。”

    秘書行禮退下之後,中年人緩緩站了起來,負手走到窗邊,半晌之後輕輕搖頭:“李鴻章…………老了。東洋潮流的大變動,就要開始了啊…………”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9:36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一章 寶貝

    北風已經漸漸起了,天氣也漸漸有了一點寒意。朝鮮過了風潮激蕩,火星四濺的那個夏季之後,漸漸的也安靜了下來。

    葉志超統帥的近萬淮軍精銳陸續抵達漢城,要劃分防地訊所。同時配合樸泳孝政府穩定漢城核心地帶的統治體系。僅僅是安頓是近萬淮軍大爺下來,就是很花功夫的事情。九月過後,北洋又續調了六千多人,近二十個馬步營頭分赴朝鮮,總兵都又調出來三個。朝鮮一時淮軍的將星雲集。各營新到,重新分配好處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再加上北洋水師也指明了要浦山,仁川,江華島一帶作為水師基地。分設北洋所屬水兵訊守,秉承的理由就是近兩萬淮系大軍在朝鮮,北洋水師獨當水路補給重任,沒有一個基地配合,那是想也別想完成這重要的任務。為了爭這個訊地,和在朝鮮的陸師各營,還很鬧了一些明爭暗鬥出來。

    大軍入朝,東亞局勢震動。世界各國也自然關注。李鴻章對各國宣稱的是他完全遵照的是中日天津條約所規定,中日兩國都對朝鮮安定負有保護責任。在日本牽涉到了朝鮮政變的時候,出動大兵安定朝鮮局勢,是完全合理合法的。一旦對日交涉結束,這兩萬大軍一定儘快回撤歸國。

    兩萬兵擺出來,是清末罕見的大規模動員陣容了。而且這些部隊,還不是分佈各地的那種防軍,是清末裝備最好。訓練最久。在直隸一帶等於是清國戰略預備隊的精銳營頭!更別說還動員了北洋水師這麼一支在東亞洋面可稱一流地近代艦隊護航和巡邏了。

    清國上下,甚至有些國家地觀察員都認為,這樣的力量拿出來。除非日本決心在朝鮮和清國決戰,必然就如十餘年前中日臺灣事件一樣,以談判解決問題。朝鮮還不比臺灣,通過黃海補給,加上北洋水師的力量,可以維持相當大地軍事存在。清國等於是擺出了內線作戰的態勢。以日本的國力,退讓是必然的事情。

    事態的發展,和世人對情況的判斷大體一致。在朝鮮政變才發生未久地時候兒,日本調們極高,北京天津的日本公使領事同時對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和北洋通商大臣衙門氣勢洶洶的問罪。國內甚至開始了部分動員——至少是紙面上的。並且在國內報紙上面宣稱,這事情沒有談判的餘地,也沒有交涉的必要,清國殺害了日本在朝鮮的衛隊人員。並且監視包圍了他們的外交機構,必須以實力體現帝國地意志!一時氣勢洶洶。

    但是當清廷一宣佈以李鴻章出任對日交涉全權欽差大臣,這位中法戰事之後,很有些灰頭土臉的咸同最後一位重臣又躍上了舞臺中央。日本的調門就先軟了一層。扭扭捏捏的答應和清廷在天津開始交涉談判。談判地要價一開始卻極高,清廷退兵朝鮮。朝鮮完全無武裝化,賠償日本在朝鮮損失六百萬兩關平銀,懲辦當事人,中日天津條約重訂,或者宣佈朝鮮脫離清廷的藩國體系,或者宣佈朝鮮為中日共同保護,兩國享有完全相同地在朝地位和利益。

    李鴻章老而彌辣,一開始就派了九千精銳,全部水師入朝。老頭子這次拿出了死打硬磕的架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徐一凡在朝鮮表現出來的強悍給刺激到了。這九千大軍一動,頓時就是國內一片叫好的聲音。出乎各國觀察家們的預料,日本態度立即就朝後退了一步,至少在交涉時出現在談判桌對面的飛鳥公使兼全權代表笑容多了不少。

    日本要求的賠償的數量降到了二百五十萬兩關平銀,懲辦當事人變成了要求當事人赴日道歉。對於朝鮮脫離清國藩國地位也不提了,只要求中日享有共同利益,交涉結束之後,必須全部撤軍。

    看到日本態度變化,北洋上下哪裡還有不明白了。第一支大軍發出去之後還不容旋踵,第二支六千陸師也調出北洋,再赴朝鮮。連拱衛水師的若干完全西式訓練的水兵營,水雷營都調出來了!北洋所有能抽調的機動部隊,幾乎空國而赴朝鮮以南。在談判桌上,李老爵閣部堂也是寸步不讓,除了當事人可以赴日道歉之外,其他幾乎是寸步不讓。

    第二批大軍續發之後,日本態度再軟。按照李鴻章電告朝廷的話來說,對於了結此事極是樂觀:“…………日人不難漸就我範圍,彼之狡計全無所售。端賴太后及我皇上如天之鴻福。臣苦心經營北洋勁旅,水陸兩師操練垂二十年之功,告成於今日。渤海內外,已成深固不搖之勢…………”

    在中法戰爭之後,因為李鴻章主持和議,被朝野上下罵到臭頭。幾次退出北洋休息,他的協辦大學士也始終沒有更進一步,都是朝廷在壓制他的信號。李鴻章自己也明白他權太重,風頭太勁,一直在北洋自己的地盤上苦心經營,韜光養晦。看著朝廷扶植起一個個地方勢力分他的權,減弱他的影響。比如說兩湖張之洞,兩江劉坤一,甚至重用原來的湘系人馬。他和翁同禾之間帶著私怨的爭鬥也一直落在下風,在軍機幾乎沒有了他的代言人。朝野上下,都對淮系提防戒備。

    但是這次中日事起,老頭子一下又鹹魚翻身!交涉如此順利,東方俾斯麥的名號又叫得震天價響,重臣地位,不可動搖。他更是要一心求好,順順利利的把這個交涉辦完!

    正因為對日交涉,不能出半點問題,關係著李鴻章的晚節大業。他才在一開始還是忍氣約束住了淮軍,不要向北過分追逼。省得節外生枝,在朝鮮又鬧出什麼亂子出來。淮軍上下也明白,這樣的大軍孤懸在外,是維持不了太久。這次為老李爭面子。一個月幾十萬打不住的開銷都是北洋自己在掏腰包。等和議定了,徐一凡也就範了,大軍還是要撤地。所以甫一安頓。就忙著自己地事情,利用輪船運朝鮮的人參糧食回天津賣啦,勒索朝鮮地方供應鬧得一時不可開交。大家都是帶兵的,不像搞洋務地炮不響。黃金是一兩都沒有的。在北洋承平的日子裡,大家都苦夠了,還不抓緊時間趕緊撈點養老的錢?

    至於徐一凡,現在大家忙著先刮南面兒,遲點再去找他的麻煩。

    朝廷上下,對於朝鮮現在的局勢,幾乎也是默認了。淮軍是奉調入朝,名正言順。而徐一凡地地位可就尷尬了。他一個練兵大臣。原來歸朝鮮宣慰交涉大臣節制,在朝鮮還勉強算是說得通。現在頭上朝鮮宣慰大臣已經成了欽犯,新的宣慰交涉大臣未曾任命。在清廷統治體制當中,他是天不管地不收。孤懸藩國。偏偏又有大功和重兵,怎麼看著怎麼怪異。

    可是朝廷上下。偏偏有這個本事裝作沒看見。翁同禾倒是小心翼翼的提出將禁衛軍撤出,既然是禁衛名號的新軍,最好調駐南苑一帶,精以整訓,為國朝之備。大傢伙兒對他這個提議都是裝聾作啞。老頭子意思誰不明白,他雖然不說,還不是想替皇上抓兵?這個火坑,二百五才跟著老翁朝下跳呢。

    翁同禾自己也情虛,和他背後的光緒一樣。看沒人附和,就趕緊再不提。留待將來吧…………徐一凡現在就成了燙手的山芋,不尷不尬的留在朝鮮,地位超然。不少中樞大臣已經在家燒香了,現在這二百五好歹跟李鴻章杠上了,李老大人,趕緊將這傢伙擠垮吧!我們都當沒看見!徐一凡給李鴻章添點噁心,也是一件挺大快人心的事情,老李現在風頭太勁了!

    對於徐一凡,朝廷中樞就只有兩個字可以感慨:“異數。”

    —

    因公車上書風波而崛起,因南洋風潮而掌權,因朝鮮政變而上位。雖然事功未履國內一步,一直在外面兜兜轉轉,可是大家總也回避不了他地影響!現在還牽扯進和北洋的明爭暗鬥當中,在太后皇上這倆母子的勾心鬥角裡面居然又獲得了這個超然的地位。皇上想要不敢放手去抓,太后忌憚不知道怎麼又不斷然處置。結果現在天不管地不收地…………國朝未有的異數啊!

    不管怎麼說,現在風平浪靜就好,大清朝不緊不慢地也走了這麼久,不要攤到自己在位置上面出事就好…………其他的,當家的皇上老佛爺都不發話,就隨他去吧…………

    ~~~~~~~~~~~~~~~~~~~~~~~~~~~~~~~~~~~~~~~~~~~

    現下,這個國朝異數卻在大同江的碼頭上面,笑吟吟的等著迎接客人。

    徐一凡背後,是已經換了夾衣軍服的戈什哈衛隊,一色都推了光頭,軍服筆挺,武裝帶整齊,站得和刀削一般的筆直。貝子身份的衛隊長溥仰軍帽皮帶緊緊的勒著下巴,按著腰間的指揮刀警惕的跟在徐一凡身後。朝鮮一場風潮下來,禁衛軍上下,絕大多數人對徐一凡都是死心塌地。特別是徐一凡飛兵定漢城那神來一筆,不少人現在怎麼瞅他都覺著有一股神秘的王霸之氣…………

    徐一凡也是一身軍服,紮束得整整齊齊的。大同江臨近他基地的這個碼頭,在充足的人力和詹天佑的督導下,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棧橋遠遠的伸入江中。江上還有船在挖沙拓深碼頭水道,周圍一大片地方都已經平整出來,規劃出了各種區域。轉運來的物資,在碼頭周圍堆放得整整齊齊,蓋上油布,有的重要的機器和軍火還搭上了棚子防風雨,一眼望去,幾乎都看不到頭。

    甚至還有一條小鐵軌準備開始鋪設了,船運過來的煤炭,將通過這條鐵軌轉運到新開設的機器局,修械所,軍裝廠,火藥廠…………不少江上運行的船舶,在碼頭的另一側等著裝貨,朝鮮出產的人餐,糧食,貂皮,瓷器,木材,將通過大盛魁和南洋李家的商路。轉賣出去。徐一凡現在是徹底的不要臉了。對於這些資源地收購權力,他是硬生生地從朝鮮地方政府手中搶過來的,朝鮮政府對民間的收購價簡直便宜得不像話。轉手出去就是利潤。

    八個月地經營,他的大同江—平壤基地建設,已經初具規模。

    當然,這是多少錢砸下去的結果啊!巨量的金錢從南洋,從北方,從朝鮮各地(朝鮮國庫)彙集。然後變成了蜂擁而至的工人技師,變成了物資機器,變成了糧食。重金發展的交通網絡,使得物流人流也向這裡彙集。成千上萬地私鑄銀元發行出去,收兌的黃金白銀也向這裡彙集,支撐著他能發行更多的銀元,甚至在考慮金幣!這樣的建設規模,吸引著已經被壓服的朝鮮百姓到這裡找活兒幹。或者出售他們的東西。朝鮮北方在徐一凡的統治下,交通方便,貨物流通厘金取消(朝鮮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仿照清國例開徵厘金,貨物往來。一路也是繳納厘金無數),越來越多商隊往來於中國北方和朝鮮北方之間。憑藉著商稅收入。對朝鮮資源的掠奪性開採,加上私鑄貨幣地收入,還有在朝鮮國庫的所得,夏季之後,他對工廠建設,道路建設的投入,部隊軍火的採購,人員地擴充,居然勉強做到了收支平衡,沒有動用自己的老底兒!

    夏季地暴亂之後,這裡卻是加倍繁榮的景象。

    有的時候兒,徐一凡甚至惡趣味的自己哼著一個小曲兒:“一八九三年,有一位帥哥,在黃海邊畫了一個圈…………”

    他當然知道,現在這一切繁盛的景象,是靠著什麼支撐的。

    背後遠處,就響起的是禁衛軍出操的軍歌:“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阪坡前逞英雄,戰退千員將,殺退百萬兵…………”

    千百條年輕驕傲的嗓子吼出的聲音,在朝鮮上空回蕩。徐一凡身後的戈什哈們站得更加筆直了,徐一凡也只是一笑。

    歌聲一轉,又換了另外一曲:“…………飛兵驅策八百里,朝鮮王宮逞英豪。獵獵舞動蒼龍旗

    東海徐大帥…………禁衛軍,上刺刀!禁衛軍,上刺

    歌聲猶在響動,天際已見船影。

    一條小火輪嘟嘟的冒著黑煙,分開江水直抵碼頭,汽笛嗚嗚響動,徐一凡早就迎到了棧橋之前。轉眼小火輪就已經靠上棧橋,船頭早站著幾個人,遠遠的就看見了徐一凡的身影。船才放纜下跳,幾個人就忙不迭的跳了下來。

    當先一人洋裝禮帽,膚色黝黑,正是南洋李家新上位的家主,徐一凡的准老丈人李大雄。下了跳板他也不敢和徐一凡拿大,只是以訝異的目光掃了碼頭的規模一下,又看了一眼徐一凡背後軍容嚴整的戈什哈們,笑吟吟的搶先伸手和徐一凡一握。徐一凡也只是微笑:“大雄先生,李家的錢,花在這個地方,還算值得吧?”

    李大雄笑得比他熱情多了,徐一凡威震朝鮮的事情也傳到了南洋。前期對於不斷支應禁衛軍需要,花錢如流水一般的非議聲音,頓時小了下去。更別說徐一凡在爪哇還有一個南洋宣慰欽差大臣的行轅所在,現在掛著欽差大臣旗號的辦事馬車出去,不管是土著還是洋人員警,都是見旗就打立正!

    這主兒在南洋敢開炮,在朝鮮敢平人家的首都。輕易還是不要開罪為好!李家依託徐一凡的影響力,借用大盛魁的商路,生意已經做到了華北和國內。原來這些市場都是輕易不對南方商人開闢。僅僅這生意上的未來好處,李家的前期投資就能收回來。

    不過李大雄素來是個深沉的人,只是握著他的手回了一個熱情些的微笑:“李家敢不奉徐大人驅策?您對我們是有救命之恩啊!這次奉召,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就丟開一切生意匆匆趕來了…………大人特命留意重金招募的幾個西洋軍事人才,鄙人都已經隨船帶來…………”

    徐一凡笑著拍拍他的手:“回頭再說!回頭再說!小璿等您等得也久了,李先生,我已經安排了車馬,您快點去見她吧…………我可沒有委屈令愛!”

    這種女婿對老丈人的口氣實在有些怪,不過想想徐一凡現在的地位,也是正常。李大雄一笑,退了開去。自然有戈什哈招呼著他。

    在李大雄身後站著兩個人,一個全身道員頂戴補服,手癟在後面已經做好了準備行參禮的架勢,正是徐一凡派往京城活動的手下大將唐紹儀,還有一個人風度翩翩,劍眉星目,一身長衫,看著徐一凡目光過來只是微笑點頭,除了譚嗣同還能有誰?

    唐紹儀早就一個參禮行了下來,徐一凡搶上前去,一把將他扶起:“少川,京師奔走,辛苦你了啊!我們在這裡殺伐得痛快,背後要你去塞狗洞,走門子,賠笑臉…………”

    唐紹儀撐住讓自己不要因為這些話而太感動,笑道:“屬下哪裡有大人辛苦!聽到大人朝鮮事蹟,誰不感奮?話說回來,還是回到這裡痛快!幹的是自己想幹的事情,喘氣都可以大聲兒一些!大人,詹達仁做得怎麼樣?現在建設得如何?出火藥了麼?出軍械了麼?”

    徐一凡擺擺手:“你找詹達仁說去,反正是你們倆搭夥,我只管給錢,其他的不問。總之,回來就好!”

    唐紹儀呵呵一笑,雖然還站在那兒,但是看那神情,卻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見詹天佑的模樣。徐一凡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轉向譚嗣同:“複生,你可來了,我還以為你辦報紙辦得不亦樂乎,不願意來我這個小地方呢!”

    譚嗣同神色似笑非笑,他的報紙,現在銷量已經相當不錯。不少京師大佬,每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報。更有傳言,光緒皇帝更是每天看他的報紙密密圈點,還誇他是天下奇才。

    現在譚嗣同在做的是日本明治維新專題——當然,不少資料是徐一凡給他的。也提供經費,讓他不受限制的考察日本現狀,搜集日本各方面資料。譚嗣同對於日本維新最為推崇的就是尊王攘夷,認為日本在這個口號下真正的凝聚在了一起。因為令出於上,所以才百事推行,開化強國。根據傳言,不少京師大佬,甚至皇上就是因為這一點加倍激賞。

    不少負劍書生,逕自都望上海租界拜望譚公子,翁同禾和他一直有書信來往,一些地方督撫,也和他文字有交。他在野清流之望的地位,越發的穩固了。所以現在也再沒了那個被遞解出京時滿臉鬱結的模樣兒,長身玉立,說不出的文采風流。

    他朝徐一凡抱抱拳:“傳清兄書信見召,我能不來麼?也正好見見你這位飛揚跋扈我為雄的國朝功臣!這次來,除了聽兄台有什麼話要說,有的事情,也想和傳清兄探討一番……”

    徐一凡眉峰一動,臉上卻笑容不減:“敢不和複生兄抵足而談!”

    正一一招呼的時候兒,幾個軍人模樣的中年洋人已經出現在艙面,一路勞頓過來,這些人軍姿仍然筆挺,穿著舊式的普魯士軍服,佩戴著指揮刀。當先一人五十歲出頭,臉上線條猶如是刀刻出來一般,神色僵硬,目光向徐一凡投過來。

    還未離開的李大雄在徐一凡耳邊低聲介紹:“前德意志帝國陸軍孔茨中校,曾經在普魯士總參謀部供職,是為日本創立陸軍大學的梅克爾少校的好友…………按照大人的吩咐,不知道花了多大心力,才邀請到在柯尼斯堡賦閑休息的這位洋大人!”

    李大雄將一系列軍事術語說得拗口,可見絕不懂他花了多少功夫才弄清楚了徐一凡對他提出的招募要求。從離開南洋徐一凡就向他提出代為招募這類有著近代總參謀部工作經驗的洋人顧問,經過快一年時間,以李家的財雄勢大才招募到手,可見人才之難得!徐一凡眼睛頓時亮了,這可是寶貝!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9:46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二章 班底

   臦交錯,一席風生。

    徐一凡的欽差練兵衙門公署,再不是以前那種茅茨不減的急就章模樣兒。已經略有規模,公堂後院花廳一應俱全。倒不是他那麼追求享受來著,他在天津李鴻章送的那套大宅子現在還空著呢。

    在他來的那個時代,所謂的白領每年供那麼多貸款,住個百把平方的鴿子籠,小小地方還要歐式田園假模假樣的裝修一番,其實歸攏包堆就是客廳臥房廁所這些地方轉來轉去。對於住處到底如何,實在沒什麼太放在心上的。住大了,上廁所他還怕找不著地方兒呢。

    主要原因是現在跟著他吃飯的人實在太多,再加上畢竟是清朝大臣,還有個體制問題。李璿那一大家子要安頓,杜鵑陳洛施也有了自己的使喚丫頭,再加上樸泳孝送的那對雙胞胎也是奇貨,詹天佑就不由分說的抽調了人力物力,優先給他修建了這個練兵衙門公署。自從他安頓下來了,楚萬里那厚臉皮的倒是經常過來蹭飯。

    今兒就是給唐紹儀譚嗣同還有李大雄他們接風,徐一凡的班底濟濟一堂。李雲縱楚萬里張旭州陳金平詹天佑,甚至袁世凱都側身其中。

    桌上都是四時八珍,當間兒一個羊肉火鍋翻騰著白浪也似的水花,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就聽見杯盤一響,卻是張旭州先站了起來:“禁衛軍為徐大人賀!成軍以來,威震朝鮮,我們幾十個學兵班底。現在卻是近萬虎賁!大同江兩岸繁盛興旺。不管是南朝鮮的淮軍還是海對岸的日本,更不用說當地地朝鮮各色人物了,誰不是別樣相視?咱們跟著大人脫離北洋。白手起家,再沒想到短短一年,竟然經歷了這麼兩場腥風血雨,還走到了如今這日!”

    他舉著一杯酒,站得筆直,跟閱兵似地。張旭州是禁衛軍中出名的瘋子。他也很以此為自豪。當初在淮軍,不過是鬱鬱不得志的小軍官之一。偏偏他地英雄意識是最足的,整日裡書空咄咄,念著什麼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男兒封侯志,但願海波平什麼的。按照徐一凡後世的觀點,就是一個個人英雄主義的憤青。比起後世那些憤青高一層的就是。這小子真豁得出命去!跟著徐一凡一年零點兒地時間,身上大小傷口也是五六處了。從原來一個不入流的外委小軍官,現在已經是記名總兵,京口狼山營副將!

    (綠營兵制崩壞之後。這些各地營頭應設的提督總兵副將官銜,已經不代表這個軍官應該在這個營當差就職。只是實授的官銜而已。全國此類中高級有營號的官銜有限,有此官銜的多是真正帶兵的重將,和記名副將總兵之類前程上面的區別,那是大大不同。)

    聽著張旭州為之祝,滿桌地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徐一凡手裡拈著酒杯,迎接著這些目光,神色似笑非笑,一一在閱讀著這些目光背後的東西。

    現在的人物,就是他全部的中高級班底了,除了一個默默支持著他,卻始終不大愛出頭露面地大盛魁韓老掌櫃——韓老爺子背後藏著什麼心思他早就懶得去猜。

    這個班底涵蓋軍事,洋務,宣傳,外交,內政方方面面,除了還差一個情報體系,基本已經健全。這些人或者主動,或者被動捆在他的身邊。隨著他名滿天下,同時也怨滿天下,並且逐漸有了一個局面,當然對他這個中心有不同地期望,自己也有著不同的追求。他才不相信大家跟吃了三屍腦神丸一般的死心塌地呢。

    比如說軍隊幹部吧,雙璧的楚萬里和李雲縱就各自是各自的脾氣。李雲縱是個深沉得出奇的人,當自己手下以來,除了公事,聽他說過的寒暄話加起來也不到五句。做事練兵甚至殺人都是乾脆果決,眼神背後的,永遠都不大動感情。這傢伙,徐一凡總懷疑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他整日在軍隊,除了服裝和士兵不一樣,一切生活待遇,他都是自覺和士兵相同,帶得他那一協的軍官們都有一些清教徒的味道了。他那個協,執行任務最堅決,什麼事情都做到最徹底。這把刀子鋒利,可是使用起來也加倍謹慎,當心割到自己……

    楚萬里,在徐一凡身邊出沒最頻繁,經常一回頭就看到他死乞白賴的笑臉。腦子靈,才華橫溢,對權位地位似乎也是淡淡的。在他身上,還經常能嗅到臭味相同的惡趣味………他追隨自己,似乎就是為了看看,他這與眾不同的道路,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說到帶兵,他也絲毫不遜于李雲縱,李雲縱是以身作則,完全古名將的風範,加上殺伐決斷那種從胎裡帶出來的冷厲,讓麾下是下意識的服從跟隨,生怕違背半點。楚萬里則是和麾下軍官打成一片,談笑間就把事情辦了,他那個協,接受新鮮事務最大膽。禁衛軍操練新軍,都是一路摸索過來,不少條令和訓練方法,都是他那個協摸索總結出來的。也頗有成效。

    對他,盡可以放心使用,不大擔心威脅到自己。但是徐一凡也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一直抱著一種看笑話的心態,等著自己走出什麼漏子?按照他的性格,徐一凡敢指著自己假辮子打賭,他到時候兒絕對到時候會大加嘲笑,然後換另外一個地方打工去。

    陳金平和張旭州,將來擴成兩鎮的話,兩人都是註定升協統的軍官。張旭州是條好狗,陳金平出身海軍,軍事素養最好,也最穩重,是可以放心使用的人才,而且還有聯絡海軍人員的功效。坐在那兒,他望過來的目光沒有楚萬里那麼熱切,但是自有一種沉穩態度。不過說起來,這些北洋背景過深的軍官。對於他的很多作為。也是心裡有時最不以為然地……

    總地來說,軍隊幹部還算單純,現在都是禁衛軍身份。和他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放到其他地方,他們這些小軍官,到哪裡再找到帶兵的機會,做到過去一年火箭似的升遷?李雲縱已經是記名提督南陽鎮總兵,楚萬里也是記名提督勳陽鎮總兵,都賞了巴圖魯勇號。雙眼花翎,黃馬褂。有清以來武官升遷之路,他們也排得上號了!武人改換門庭,在承平之時,絕對會得到重要,握重兵而心懷叵測,可是文臣們嚴防死守地對象。

    可自己的文臣班底…………說起來就是歎氣。

    徐一凡知道自己的問題在什麼地方,他不是按照清朝官場體制一路升遷上來的。沒有座師同年可以依靠。沒有大門子,又是歐遊歸國身份,連同鄉都指望不上!唐紹儀和詹天佑,都是北洋出身。跟他一樣二鬼子身份。才能走到一塊兒。可是他們說想要跳槽,那是隨時都能跳。只要自己仕途一個蹭蹬,或者不能具備給詹天佑實現他洋務工業化夢想的能力了。他們隨時就卷起包袱走人,到哪兒也都能吃飯,文臣補缺的機會比武臣容易,各地督撫都在擴大班底,來者不拒。但是畢竟現在,這倆人還在死心塌地給他賣命…………

    唐紹儀是自視甚高地人,對待徐一凡態度也是不卑不亢。也有行政管理的天賦,待人接物也極能周旋,要不是留美幼童的身份吃虧,怕不早就升上去了。現下自己是能給他飛快升遷的機會,他才這麼賣命的。詹天佑…………這就是一個搞建設的傢伙,在哪兒打工都成,只要讓他幹活兒就成。坐在席上,就他態度最坦然,看著徐一凡坦坦蕩蕩的,一點討好的意思都沒有,讓自己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還有一個眼神躲躲閃閃地袁世凱,這傢伙是徐一凡最為早聞大名的,真正篡清的人物,也只是這位袁胖子而不是他徐帥哥。袁世凱半生心血,都在朝鮮。滿心思的熱衷憑藉這海東之地上位,可惜先背北洋而投榮祿,榮祿又給自己整垮,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捏著鼻子投靠。雖然知道他權術之道天生般精通,其實完全可以當一個好幕僚地。可惜至少現在還是不敢放手使用。只是丟在漢城作為辦事處,敷衍一下淮軍系統。他在那兒也做得夠氣悶的,這次是來平壤彙報一點事情。他到底真正有多少心思放在他徐一凡地事業上,可以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文臣武將如此,譚嗣同和李大雄算是他班底中的編外人員。李大雄是徐一凡用褲腰帶拉在一起的,再加上炮震泗水的一些恩惠。雙方才結合在一起,南洋華人勢力在財在物在人上面都對他有著相當大的支持。可是只要他一旦沒有了南洋宣慰的權力,一旦禁衛軍有什麼變故,南洋子弟出路問題斷絕,他還能得到南洋世家的無條件支持麼?

    至於譚嗣同譚二哥…………這傢伙清流當得上了癮了,成為天下矚目的人物,赫然就以天下為己任了。看自己的眼神當中,分明想好好兒的規勸一下他按著譚書生心目中治國平天下的道路走,不要再這麼離經叛道,整天在鋼絲繩上面跳舞。說不定就是要遊說他徹底投靠某個勢力…………清朝末世,要是有那個勢力能靠得住,他徐一凡還做那麼辛苦做什麼?

    譚嗣同這傢伙也不想想,他現在這個地位是誰扶植起來的?不過說起來,譚嗣同被趕出北京,好像也是他徐一凡造的孽吧…………

    —

    眾人目光彙聚而來,坐在首席的徐一凡卻竟似有點癡了。這麼點班底,都是自己拳打腳踢,螞蟻搬骨頭一般一點點湊起來的。穿越以來,在清季這個時代,以他來歷不明的身份。在時代的激流當中,經歷了多少磨難險阻才做到這一步!

    但是,現在也已經是瓶頸了。建軍,他這個半調子業餘軍史讀者內囊幾乎抖落乾淨。部隊初步成型,但是深一層次建設他卻兩眼一抹黑。勢力擴張,他身份尷尬,根基薄弱,又飛揚跋扈之名布於天下。不之道多少人拿他當笑話看。夾在這個垂老帝國方方面面各大勢力之間。隨時一步下去,就是萬丈深淵。而再升一步,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經是欽差大臣。本銜到了兵部侍郎。再升就是有進中樞的資格,或者封疆建節地大吏。但是這些位置上地人,要不就是宦海沉浮數十年,要不就是國之重臣,資格老得無可再老。

    在整個清廷有心人的眼中,都將他看作異數。但是也極其不看好他。他和朝廷任何勢力都保持距離,也就沒有了靠山,升遷已經太速,再進一步千難萬難。而且也不再是默不聞名的小人物,有心人已經開始忌憚他了。

    帶兵於外,身份尷尬,既然不能前進,就只能後退!而他一旦倒下。並沒有一路行來留下地可以借力之處,只能一直落到底!

    除非。

    歷史能夠拉他一把。

    讓他安然渡過這一關,讓自己逆而奪取的道路別開一番洞天。

    可是,這歷史。還是自己熟知的歷史麼?東學黨起事已經被他無情的鎮壓,那甲午。還會是他知道的甲午麼?

    思緒電轉,徐一凡臉上笑容不減,可是背心都已經是一層層的冷汗。這些人物抵達平壤,就是自己為了甲午做地準備。可是事情真的到了面前,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避免去想的問題。他已經毫無退路!而且一旦事情不如他所料,那麼他真的是不知死所了!

    現在趕緊退下來,抱著杜鵑和洛施享享清福,當當徐世仁徐霸天之類的如何?徐一凡甚至偷偷轉起了這個心思。

    軟弱的念頭不過一閃而過,轉眼之間,徐一凡眼前浮動的卻是那夜馬賊大至的火把,塞外地深夜,京師的笑對赫德,揮袖而去的豪氣。還有南洋的明媚陽光,黑壓壓地土著人群,抖動的炮口。到了最後卻是朝鮮地血火,堆積如山的屍首,還有似乎匍匐在他腳下的景福宮!

    走上這條逆而奪取的道路,他本來就沒給自己留後路呢…………

    在眾人的目光下,徐一凡哈哈一笑,說不出的倜儻,大咧咧的舉杯站起來:“還是為禁衛軍賀,為咱們這個團體賀吧!”

    ~~~~~~~~~~~~~~~~~~~~~~~~~~~~~~~~~~~~~~~~~~~~~

    天津,北洋大臣衙門。

    在後花園內,這裡同樣是一副餐會的場面。不過比徐一凡在他公署裡面的接風宴,這富貴景象,就不知道超了。

    整個花園,都開闢成了餐會的場所。到處都是冷餐台,穿著整齊,戴著白帽子的大臣衙門的中西餐廚師們畢恭畢敬的守在餐台之後,等待客人取用食物。穿著白色大褂的僕役們舉著託盤遊走期間,大辮子拖在白色大褂後面,倒是分外的醒目。託盤上面,除了各色洋酒,還有荷蘭水,艾羅水一應俱全。

    客人也大是不同凡響,北洋頭面人物袍褂俱全,翎頂輝煌的恭陪不說。還有天津各個領事館的洋人領事參贊秘書,從北京東交民巷趕來的各國公使更是主賓。男女雜陳,笑吟吟的一邊淺酌,一邊低聲談笑。北洋官兒當中,通洋務的還知道和洋人們拉幾句話,不通洋務的就只是在那裡滿臉媚笑,偷偷兒再打量幾眼金髮碧眼的洋婆子。

    花園一角還有一個樂隊,在那裡奏著小夜曲。樂隊旁邊散放著沙發椅,椅子旁邊是一排排的土耳其煙槍,軟軟的皮管垂著,各色中西上好煙草都已經齊備。很有幾個洋人在那裡懶洋洋的吸煙。享受著這天津的秋日天氣。

    在穿梭的人群當中,一個高大洋人被幾個記者模樣兒的人圍住,低聲的發問。那洋人戴著大清的寶星,神色岸然。正是和徐一凡有一面之緣的大清海關稅務總司赫德,他身邊站著楊士驤,也是神色儼然。似乎在等著那些洋記者找他發問,結果來來去去,始終是赫德在那兒說話。

    “赫德先生,聽說這次中日談判,是您以私人身份擔保周旋其中,並極力主張東亞應該穩定和平,所以這次談判才會如此順利?”

    “作為清國政府的公務員,我很願意以我的外交經驗幫助李鴻章閣下。中日會商地場所,是借用我海關天津辦事場所。我努力地為中日談判維持著一個友好坦誠的氣氛……對於東亞事務的判斷。我是超然地。”

    “赫德先生,這次中日談判,背後有沒有大英帝國的意志?大英帝國。是不是擔心中日發生糾紛,反而會導致俄羅斯帝國在遠東的擴張?”

    “請記住,鄙人是清國政府雇傭的公務人員,所有行事,都是按照清國的利益行事。我作為一個英國人的身份,並不影響這次會談。清國政府渴望朝鮮王國地和平。這也是鄙人的想法…………上帝保佑,這次會談非常順利。東亞的天氣,仍然風和日麗,不是麼?”

    “赫德先生,李鴻章閣下主導了對日談判,他是傾向於緩和的。但是我們也注意到,他在體制上,對現在正在北朝鮮的徐將軍沒有約束能力。清國和日本追求的目的是朝鮮的非武裝化。最後要逐步全面撤軍,徐將軍地部隊,也會撤出朝鮮麼?”

    聽到徐一凡的名字,赫德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還記得徐一凡在他宴會上面拂袖而去的場景。那一次,可是大大掃了這位自視清國保護者。代理人地蘇格蘭老頭兒的面子。他勉強一笑:“這個,可以由楊先生來回答,畢竟,我不是北洋地。”

    他低聲在楊士驤耳邊說了幾句中文,楊士驤淡淡一笑,掃視了那幾個記者一眼,微笑道:“徐一凡也是我大清臣子,李中堂對他有著絕對的約束能力。諸位請細觀,平壤將不會是一個麻煩,最終將是和北洋同進退!”

    記者們嗡嗡的低聲議論一陣,還想發問。就聽見樂隊突然換了曲調,坐著的人紛紛站起,站著的人也紛紛面向花園入口。

    樂隊聲中,就見李鴻章和一個矮小的日本人並肩大步走了出來,兩人背後,都是一大群隨員。李鴻章穿著傳統公服,那日本中年卻是一身燕尾服,白色的硬領僵硬的繃在頸下。李鴻章笑吟吟的,顯然心情極好。看著他出現,滿花園的洋人都脫帽示意,那些北洋大小官吏打馬蹄袖行參禮的聲音更是劈裡啪啦一片。

    兩人在入口站定,李鴻章瞧了那日本中年一眼,那日本人極端恭謹的朝李鴻章一個四十五度鞠躬,微笑者朝後退了半步。李鴻章也自傲的一笑,揚手示意一下,樂隊聲音立止。

    “各位先生女士朋友,今天餐會,不過是兩國之間嚴肅的談判中的插曲。咱們中國人講究交朋友,咱們不能整天繃著臉談判啊!所以和日本國全權交涉代表飛鳥公使……”

    那日本人趕緊又是恭謹的半鞠躬。

    “才聯合設了這個餐會邀請各位關心東亞局勢的朋友,剛才老頭子和飛鳥公使又做了一個非正式的會談,內容嘛…………保密。不過可以告訴各位朋友們的就是,中日此次交涉,即將圓滿達成!東亞天空,將重新陽光遍佈!”

    李鴻章說得中氣十足,在中國人中顯得高大的身板更是筆直。中法戰事之後的怨氣,似乎一消殆盡。他身後半步飛鳥公使首先滿臉堆笑的拍掌,底下洋人們更是鼓掌聲響成一片。李鴻章享受了一會兒,再一揚手,樂隊再次奏起悠揚歡快的樂曲。老頭子換了滿臉親和的笑容,走入場中和洋人們把手敘話兒了。滿臉得色,真是掩也掩不住。

    好容易他老頭子才得了一個空閒,楊士驤悄悄的湊了過來:“中堂,大局底定了?”

    李鴻章摸摸鬍子,冷冷的哼了一聲:“小日本,論交涉,還早著呢!我大兵調去,他還不就我範圍?咱們是麻秸稈打狼——兩怕…………”

    “那條件…………”

    “不賠款,不割地,一年撤兵乾淨。朝鮮王室不變,和我大清宗藩關係不變!讓那些清流說嘴去!就這麼一條,當事人去日本走一遭,為因為誤會歿于漢城變亂的日本人,向日本政府道個歉就算完…………”

    “那人選…………”

    “還不就是徐一凡?他離開朝鮮,調淮軍擠垮他的那支禁衛軍!一年就要撤離朝鮮,不能讓這傢伙搗亂攪了朝鮮和局。這是老頭子我的晚節事業,不能讓他給敗壞了!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09:56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三章 參謀

    衛軍右協的大操場上,整齊的腳步激起漫天塵土。成連橫隊,先以便步,然後以正步整齊的在一群視察的人當前通過。每名士兵都是全副裝具,新軍服,新背包,新軍靴軍毯,扛著上了刺刀的八八式德造步槍,目不斜視,只是全神貫注軍官的口令聲音。

    這些北洋南洋不同出身的軍官,都站在隊伍排頭。每個連(隊)橫隊前面,都有正副隊官,和三個哨官。軍容無可挑剔,按著指揮刀走得比士兵還要標準。

    右協是李雲縱帶的部隊,這個深沉人基本就是個訓練魔鬼。對於徐一凡刻意要求的絕對嚴格的紀律,和用紀律和瘋狂的訓練進行軍人養成是絕對的贊同。整個右協在禁衛軍當中,軍容風帽是最拿得出手的。徐一凡安排這次檢閱,就是希望別人能看見這個。他成軍不過數月,幹部缺乏,孤處異地,中間還經歷了暴亂。談什麼部隊戰術,軍事素養是談不上的,要給人看,也只能看這個軍人作風素質的養成情況。

    就是為了告訴別人,他的禁衛軍,不管成立時間多麼短,不管有多麼大的缺陷,但的的確確,是一支近代化的,令行禁止的軍隊!

    不過他的能力就到此為止了。束軍成伍,尤其是一支近代化的軍隊。站著說話兒的時候可以不腰疼。但是真面臨到頭上,親手從無到有的操辦。身臨其境才知道到底是多麼艱難!

    人才怎樣選育調配,編制怎樣額定,彈藥怎麼樣調配儲撥。紀律怎樣建立怎樣執行。統帥機構如何成立。軍令通過什麼樣的管道傳達,軍政該怎樣管理…………既然是作為可以野戰的戰鬥部隊建立地,還有額外地工作。兵要地志如何建立,需要怎樣的資料庫,部隊的平時編制和戰時編制如何,怎樣地火力配備才最適合現在的情況,採取怎樣的訓練計畫和訓練手段,戰時動員計畫。他掌握的地盤的資源調動配合計畫,種種管道要建立起來,要有預案,要有手段…………這些問題的解決辦法最終都指向一個名詞:近代參謀制度。

    近代軍事發展得已經差不多是一門需要精密計算地科學了。而徐一凡明顯不具備這方面素養,他也沒那麼多精力來統管具體建軍的事情。他手下的北洋學官,已經是軍事素養最好的了,但是當初還都是作為帶兵官培養的,當初的軍事課程也有部分相當陳舊。南洋學官就更不用說。和他們指揮的士兵的資格差不多是大哥二哥,誰也別笑話誰。

    當初從北洋輾轉聘請地一些洋人教官,對軍人素質養成還有點經驗,但是大軍統帥。大軍參謀,也還是搖頭比較快。他們這些流浪東方的。了不起當初是個下級軍官。協助佇列訓練,熟悉武器,射擊訓練還是可以,更上一層次就不行了。

    這八個月的建軍工作,徐一凡和他的心腹手下就是四個字,瞎摸瞎撞。建立了一些臨時條例和管理制度,並且也經歷了一場較低烈度地反暴亂戰事,得到了一點鍛練,部隊也淬過了血火。更多的還是靠各級年輕得出奇,正是滿腔子熱血地青年軍官們以身作則,事事做在前面,再加上嚴酷到了讓士兵們養成了條件反射習慣的軍事紀律,才把部隊捏合成這個樣子。

    在徐一凡心目當中,一直有甲午兩個字懸在那裡,不時的提醒著他,鞭策著他。也讓他明白,現在的禁衛軍還是不足用!李大雄輾轉招募而來的德意志帝國陸軍總參謀部的前中校孔茨和他的一些隨行人員,就是他渴求的人才之一了。

    這些天,孔茨他們由禁衛軍高級軍官作陪,做了一個正式的接風,安排了最好的住處。徐一凡也一時沒有找他們談話,甚至也沒有找李大雄譚嗣同他們深談,只是安排人陪同他們在這個大同江畔的基地四下轉轉,一邊消消旅途之乏,一邊讓他們自己觀察一下。他也悄沒聲兒的派自己戈什哈,混在他們的陪同隊伍當中,聽不懂他們的德語,也能看看他們的態度反應嘛…………他要的是真正能幫助他建軍的引進人才,而不是大薪水請來的洋食客!

    這些日子,他也仔細研究了這位孔茨中校不多的材料。孔茨出生在東普魯士的小地主家庭,不是容克,不是軍事貴族。祖先據說是日爾曼騎士團的一個騎士,家族有和波蘭裔通婚的歷史。性格耿直孤介,很早就追隨了老毛奇,在改革普魯士軍事體制的過程當中,樹敵無數。加上他又不是貴族血統,沒有其他貴族軍官那樣厚重的靠山。很多時候乾脆被當了總參謀部的擋箭牌…………據說他還宣導總參謀部的變革應該是從始至終的,而不是認為德意志帝國的軍事制度已經盡善盡美,已臻於極致了。結果在總參謀部內也得罪了一大批人——至於怎麼提出什麼樣的變革方法,李大雄不諳軍事,材料上面也根本沒提。

    這些還不算致命,偏偏這位孔茨中校是俾斯麥首相的戰略思想的忠實信徒。認為德國因為天生的內線戰略劣勢,應該緩慢謀求德意志帝國的歐洲霸主地位。而不應該驟然挑戰海洋強權。德意志現在在中歐的地位,是建立在各方面平衡的基礎上,自己不應該貿然打破這個平衡————三年前德國的老船長俾斯麥下臺,德皇威廉二世的親信軍官大批入主總參謀部,五十二歲的老中校也很不光彩的給趕出了現役,誰樂意整天聽一個倔老頭子在那邊叫喚啊。拿了一點退職金回柯尼斯堡當起了鄉紳。老頭子黴運連連,他的田產幾年都是欠收,手裡一點股票國債也因為摩洛哥危機跌了個血本無歸。唯一的女兒要嫁人需要大量的嫁妝,逼得老頭子都快揭不開鍋了。

    對於老中校地經濟狀況分析,李大雄倒是做得非常完美。讓徐一凡都忍不住要為老頭子鞠一捧同情之淚。

    種種樁樁加在一塊兒。今年五十五歲地前德意志帝國陸軍中校孔茨-弗萊舍爾。在李大雄開出的月薪二千四百關平銀兩,折合當時美元一千二百元,四百英鎊的超高薪水誘惑下。孔茨中校忽然心有所感。搜羅了一點當初跟著自己一起倒楣地舊部,蕭然離歐,趕赴了這海東天涯之地朝鮮。

    士兵們腳步激起的塵土,在視察的人群周圍飄動。徐一凡穿著一身同樣嶄新的軍裝,武裝帶勒得緊緊的,按著指揮刀不時的偷眼打量孔茨和他身邊地那些穿著舊式普魯士軍服前德國參謀部精英們。

    李雲縱站在他的身邊。面沉如水,只是死死的盯著他的隊伍。關注著每一個微小的細節,每當有一點步伐略微錯亂,肩槍行禮的姿勢不到位,他的面色就又沉了一分。看也懶得看孔茨他們一眼。

    孔茨已經是五十五歲的老傢伙了

    仍然筆直。頭髮已經大半花白,神態古板地戴著普眼鏡,臉上目無表情。深陷的眼窩裡眼睛是藍色的,看著軍隊一隊隊地從面前經過,每經過一列,聽到那震天的口號聲。他眼中地光芒就明亮一分。腰也更挺直一分,他身後那些曾經追隨他的舊部。不少人雖然穿著舊式軍服,但是已經是一副鄉紳的模樣了。看到眼前整齊如鐵流一般經過的佇列,一個個神色都是有些感慨,偶爾對視一下,又轉開眼神。

    —

    沒想到在一個聽都沒有聽過的遙遠國度,那些據說孱弱,留著辮子,吸大煙的黃種人,居然也練出了這麼整齊,士氣這樣高昂的一支軍隊!

    口令聲中,徐一凡突然回頭,開口居然是德語:“孔茨先生,感想如何?對於這支需要您來進一步完善建立的軍隊?”

    在孔茨聽來,徐一凡的德語有些語法很奇怪,但是發音相當標準。他意外的看了這個年輕得過分的清朝大臣一眼,按照他的官銜,聘請他的李大雄介紹說,相當於德國陸軍第二或者第三大臣。(大清兵部侍郎和德國陸軍第二大臣的區別,兩國官制職權的不同,李大雄不懂,徐一凡也懶得解釋。)

    他居然會說德語!

    孔茨扶了一下眼鏡,冷淡的看了徐一凡一眼。標準的總參謀部軍官不輕易動感情的模樣:“閣下的軍隊的養成已經相當不錯——按照東亞水準。裝備甚至可以稱得上優秀,德國原廠生產的毛瑟八八式步槍,我也看到了有馬克沁機關槍的裝備。碼頭上面卸載的是阿姆斯壯新式三寸速射炮,當我們德國陸軍有的步兵團隊還在使用青銅架退野戰炮的時候,你已經裝備了最新式的管退野戰炮…………除了這些,最重要的,我看到的是一支軍隊!明顯可以看出士兵們對紀律的敬畏和服從,他們能夠接收大量而嚴酷的訓練……”

    說到訓練這個單詞的時候,孔茨平板的語調微微上挑,似乎有點嘲諷。

    “…………軍官年輕而有活力,有著對他們軍官身份的認同,有著對軍官尊嚴的自覺理解。雖然我不知道閣下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恭喜您。”

    孔茨說話的時候,李雲縱微微歪頭低聲詢問了一直跟著這些德國人的南洋通譯,原原本本的聽完了他的翻譯。李雲縱仍然不動聲色,英挺的臉仍然繃得死緊,好像在和這些德國人比誰更酷一些似的。

    徐一凡一笑,正想說點謙虛的話。他這一個鎮,是傾富可敵國的南洋財團,半個朝鮮的資源,還有大量其他想盡辦法搜刮來的財源支撐起來的。裝備能不好麼?及時良好的供應,有尊嚴的收入,還有平定一國的功績驕傲支撐起的軍官團的自尊。當然也少不了他自己的洗腦蠱惑…………一手踢打出這麼一支新軍,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實在是相當之有本事。

    德國老軍人話鋒突然一轉:“…………只是這還遠遠稱不上是一支完善的,可以經歷各種考驗,能夠有效作戰的軍隊!沒有一個完善地軍令系統。誰指揮這支軍隊?您只需要指揮官為您負責!軍政管理系統也粗劣不堪。軍官們都是憑著他們地熱情。在想當然的管理著軍隊。我們已經觀察幾天了,你的各級管理指揮體系當中,沒有報表。缺少往來地書面檔,沒有一個可遵循的制度管理條例。所謂的參謀軍官,只是部隊長的隨員,不能支撐起這麼一個管理體系…………”

    徐一凡將這自視極高的老中校晾了幾天,看來怨氣還真不少。不過老頭子仍然不動聲色,甚至不動感情。只是冰冷平板的一樣樣說下去。

    “……軍隊,除了完善地管理,就是要做好作戰的準備。要有效的作戰,必須要有有效的使用這支軍隊的計畫。動員計畫,後勤計畫,參謀計畫…………我沒有看到哪一級指揮部有完善的地圖,而現代參謀制度,完全是從地圖測繪。兵要地理掌握上發展起來的。參謀們對於你們所處的地方兵要地理完全是心中無數,甚至不具備掌握這些兵要地理地技能!更不用說更高層次上面的動員和後勤補給配合計畫了…………

    除了計畫,還有長期而辛苦的訓練,這是軍隊戰鬥力的重要來源。但是我所看到地。只是日復一日的體能訓練,簡單地射擊訓練。行軍訓練。一支軍隊,要有完善的訓練大綱和訓練計畫,我沒有看到任何的周訓練,月訓練,季度訓練的計畫和報表!士兵們需要懂得行軍,射擊,通訊,警戒,和炮兵配合,築城,偵察,搜索……需要懂得連和連的配合,團和團的配合。軍官們同樣要掌握連指揮,營指揮,團指揮,甚至作戰兵團的指揮的內容!這些都建立在完善而循序漸進的訓練大綱與計畫上面。而我現在所看到的,只有士兵在不斷的進行荒謬的,而且過分的各種折磨人的訓練…………這對於士兵的服從性也許有好處,但絕對不是對一支可以有效作戰的軍隊訓練方法!

    還有…………”

    孔茨汨汨滔滔的一直說了下去,最了不起的是他還能維持著語調絲毫沒有起伏。總結到最後,就是認為,現在徐一凡所有的軍官都是不合格的,至少是不完善的。軍隊的體制粗陋到了極點,需要一整套嚴密的體系,從軍令到軍政。軍官,尤其是參謀軍官,需要回爐重造。士兵,也需要徹底的訓練!

    李雲縱已經臉色鐵青,他的右協縱橫北朝鮮,被視為天兵。這支見過血的部隊,他相信就算拉出去,也能和久練的淮軍勁旅一決高下。左協平定漢城,一舉擊潰日本公使館衛隊就不用提了。他承認部隊還需要提高,但是沒想到卻被說得如此不堪!

    但是情緒的激動現於臉上,對於李雲縱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轉眼間他就平靜下來。不動聲色的繼續旁觀。

    徐一凡可沒有李雲縱這點心結,李雲縱是這個時代的人,即使做比較,也是拿最熟悉的淮軍比較。徐一凡可知道真正的近現代軍隊是什麼模樣兒。當下也只是一笑:“孔茨先生,您見得很明白,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聘請閣下和各位到來這個地方的原因,閣下…………願意幫我練出一支近代化的強軍出來麼?”

    在這一刻,徐一凡的笑意簡直誠懇到了十二萬分。

    這些前德國參謀精英果然不是蓋的,幾天的觀察,就發現了這麼多的問題,還如此體系化的清楚闡述了出來,說不定私下都已經開過小會了。雖然他們的神色冷淡挑剔到了極處,徐一凡硬是一點都不在意。

    孔茨靜靜的看著徐一凡,他身邊的那些前軍官們都轉過了頭去。孔茨輕輕摘下鏡片,慢慢的從前胸口袋裡面取出一塊絲綢手帕片。半晌他才慢慢開口,語調冰冷:“閣下,我們你?按照我的理解,閣下的軍隊在自己的國度,甚至在亞洲大陸,已經足可以稱為精銳了。裝備那麼多步槍火炮,排列著放,也可以打死許多人了。您……您為什麼需要一支超越亞洲水準的近代化陸軍兵團?我們的到來,不是為了捲入任何的政治漩渦當中,也不是讓我們的名字蒙上野心家的恥辱地。”

    你大爺地,你老頭子是為了家裡揭不開鍋。是為了二千四百兩的薪水。加上你麾下那群被趕到預備役的寶貝,一個月要開銷老子一萬兩關平銀兩才到了這裡地!

    徐一凡差點忍不住就要翻臉罵出來了,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什麼東西。歐洲人骨子裡對亞洲人的歧視,加上老軍人的死板和虛榮才造成他們這個態度。這些老傢伙,還非要給他們找一個理由出來他們才肯放心拿錢似的…………

    徐一凡只是淡淡一笑。還好他們的對話都是德語,不然身後的貝子准要跳起來啦。

    “如果僅僅是為了我在大清繼續升官,那掌握這麼一支軍隊就夠了。反正在大清大家看地是數量而不是品質…………很多事情。並不是軍隊能解決的。內部事務當中,軍隊就像一個想在瓷器店裡面打老鼠的人,有著太多使用上的顧慮。

    可是各位不要忘記了,對於我們這些亞洲民族而言,軍隊除了是對內的工具,同樣也是保衛我們民族國家的武力!普魯士的民族主義運動,造就了偉大的德意志。我想打造這麼一支軍隊,也是想保衛我們地民族!作為這支軍隊邀請來的創建者。你們將會留在這個流傳了五千年民族的史冊上面。記載著你們在一個偉大民族的復興事業上面功績……”

    徐一凡悠悠地說著,孔茨已經又戴上了鏡片,肅容的仔細聽著。他身後地那些前軍官,有的下意識的從稍息的便步。換成了立正的姿勢。

    “…………拿破崙曾經說過,讓這只獅子睡吧。而你們參與的事業。就是讓這只獅子醒來!你們將和他一樣偉大!我將給你們全權,作為禁衛軍的總顧問團隊。任何命令,需要你們各級顧問的副署才能實施,你們想招募什麼樣的人才就招募什麼樣的人才,你們想建立什麼學校就建立什麼學校,我甚至不介意你們建一個傳播主的福音的學校!你們想進行什麼樣軍事體系的興革就進行什麼樣的興革,你們可以將未了的抱負全部實現!而且最重要的,你們沒有道德上面的顧慮。禁衛軍不管如何強大,也不會造成你們母國的任何困擾!

    信任,榮譽,尊嚴,未完成的理想,幫助一個民族的歷史地位,還有權力…………你說說,你們還需要什麼?”

    徐一凡話音落後,周圍一片安靜。他身邊的禁衛軍軍官和戈什哈們雖然不懂德語,但是也被徐一凡鏗鏘的語調和蘊含的飽滿熱情所打動,默然無聲的悄然立正。

    孔茨回頭看了看他的舊部,突然一笑——其實也就是牽動了嘴角肌肉一下:“閣下,願意為您效勞。你給予我們多少信任,我們就將給予你多大的回報……”

    徐一凡心裡偷偷的松了一口氣,德語這麼長時間沒用,剛才哇啦哇啦的說得自己舌頭都疼。一聽洋鬼子賣身投靠了,腦子裡面弦一松,伸出手來就握著孔茨的手用力搖了幾下:“成交!半年之內,能把禁衛軍練到貴國陸軍精銳兵團的地步麼?”

    甲午就在眼前哪,老子也只好緊趕慢趕…………

    孔茨又摘下了鏡片,認真的打量了一眼徐一凡,慢悠悠的歎了一口氣:“閣下,我是個退役老軍人,不是上帝…………”

    ~~~~~~~~~~~~~~~~~~~~~~~~~~~~~~~~~~~~~~~~~~

    “老佛爺,這是李鴻章和日本人議定的章程,呈上來請老佛爺過目的……”

    李蓮英垂著手,畢恭畢敬的站在樂壽堂外的花廳裡小亭子當間兒。慈禧正被兩個女孩子扶著,在花廳遛彎兒,從窗戶向外望去,就看見昆明湖碧波蕩漾,秋意浮動。

    現在的天氣,也正是北京城這天子帝都最為高遠明淨的季節。

    扶著慈禧的兩個女孩子,一個修眉俊目,仿佛弱不勝衣。正是宗室秀甯格格。還有一個長得也頗為俊俏,梳著大辮子,只是模樣兒總有點土氣。卻是李蓮英的本宗侄女李大姐。

    這兩個女孩子,都是現在慈禧身邊最得寵的小輩女孩子。

    有她們兩個陪著,老太太笑呵呵的。就像鄉下慈祥祖母似的。丟著李鴻章在那兒站了半晌,溜達夠了,才轉到花廳的小亭子裡面來。瞧了一眼放在石桌子上面的黃匣,就皺了皺眉頭:“李鴻章也真是,哪有盡煩著我的道理?擱著皇上在那兒,幹嘛的不送皇上那兒?我現在就圖個省心的樂呵,他還不消停!”

    李蓮英趕緊陪笑分說:“老佛爺雖然榮養,但是天下大事兒,還不是老佛爺拿著舵?水再大,也漫不過菩薩啊。李中堂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老佛爺點了頭,他才能呈給皇上用寶啊…………”

    慈禧慢慢點頭:“中日交涉,的確算是大事兒,我就費點兒神也沒什麼了不得……”說著就準備坐下,秀寧已經細心將別在襟子上面的手絹兒鋪在石凳上面,怕慈禧遭了涼。李大姐飛快的瞪了低眉垂目的秀寧一眼,暗暗咬咬嘴唇。

    慈禧慈眉善目的朝秀寧一笑,讓她輕輕的捏著自己肩膀,李大姐飛快的挑開黃匣子,將李鴻章呈上的摺子取出來,慈禧瞧了一會兒,半晌才嗯了一聲:“怎麼?讓徐一凡赴日道歉,丟開這個禁衛軍,李鴻章是不是有接管的意思啊?”

    秀寧的手一抖,卻依然不動聲色。李蓮英在旁邊陪笑著不答話兒。這話,怎麼說都是個不對。禁衛軍老佛爺看著添堵,李鴻章再添一萬強兵的話,朝野上下,也是有人要說話的。就是慈禧自己,也敲打了李鴻章快十年。這次榮祿倒臺,才又讓他走到台前。

    慈禧回頭看了秀寧一眼,閉目一會兒才睜開眼睛慢悠悠的道:“徐一凡畢竟是立了功啊,一個欽差大臣赴日去道歉,這個體面…………先把摺子交皇上吧,瞧瞧皇上的意思………”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10:04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四章 倒忙(上)

    皇上,您瞧著這事兒…………”

    翁同禾穿著):.邊亦步亦趨的走著。眼觀鼻鼻觀心,看也不看在光緒周圍跟著伺候的太監宮女們一眼,一副有德老臣的模樣。

    光緒仍然是那副樣子,風一吹就能吹跑也似的瘦瘦身子。背著手垂著腦袋,像是萎了半截兒的豆芽菜。滿清努爾哈赤家族從建州開始的血統,經過兩百多年的延續,已經脆弱而混濁,再沒有了當年縱橫關外的風采。

    頤和園內,一片蕭瑟的秋景。浩淼水面,只有半塘殘荷,還在苦苦支撐。水面泛著青黑的顏色,秋風一過,一圈圈水波緩緩漾開。

    光緒已經穿上了灘羊皮的袍子,外面再加上裘皮馬褂,元青色的綢面。這麼多衣服加在他身上,更顯得他加倍的消瘦。他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泛著的都是灰黃的色彩。血色淡得幾乎都看不見了。只是在目光當中,偶爾才有一種病態般燃燒的火焰一閃。

    他低低的咳嗽兒了一聲,擺擺手,跟著他的領班太監發出了呼哧的聲音,十幾個太監宮女一起躬身又退了遠一些兒。光緒這才轉過頭來,看著身後這個一直對他忠心耿耿,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有時光緒還稱為“師相”的一臉嚴剛的老人。

    光緒目光一閃,多了一絲溫情:“老師。你這):.您有十幾年了吧,都毛了邊兒啦,今年只怕更寒一些,朕……當學生的,再送您件新的吧。”

    翁同禾眼圈微微一紅。還是穩住了聲音:“皇上,只要您振作,就算老臣穿百家訥衣,身上也暖烘烘的。”

    光緒淡淡一笑,轉回了頭:“振作?…………朕也念著啊。大清時報那個譚書生,最近寫的東洋日本明治皇帝的傳略,還有東洋日本尊王攘夷開化歷史,朕都瞧著呢…………咱們從春秋就有地大義。結果給海東倭人學了去,還學得這麼好!老祖宗的東西都是好的,可惜咱們都忘記了…………”

    翁同禾一看是話縫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遠遠退開,完全聽不到他們對話的太監宮女們。壓低了聲音:“皇上要振作,眼下就是有機會!再不能容我們錯過了!”

    他像是再咬鋼嚼鐵一般,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似乎是從心口裡面蹦出來的:“…………滿朝上下,再沒有人料到徐一凡以一個不尷不尬的名義,老佛爺親揀地榮祿壓在上面,朝鮮更有開化黨倭人作亂之時。他還能在旋不容踵的時間當中。練出一支強兵,雷霆一般平息了朝鮮的暴亂!節略老臣都已經細看,幾天當中,他縱橫來去數百里,整個朝鮮,從日本到倭人。都莫可誰何!這八千精銳,也是見過血,上過陣的虎賁!”

    光緒不動聲色,只是立住了腳步,靜靜的聽著。

    “…………最妙的是,這徐一凡不是有根基的人,不是老佛爺使出來的人,反而處處遭到老佛爺的忌憚!要不是立下大功。現在更名動天下,早就給裁撤了這支別出心裁的禁衛軍了。既然不能明來,接著就是暗逼。李鴻章兩萬多軍隊入朝,這樣大地調動。朝廷聽之任之,也未嘗沒有利用李鴻章逼垮徐一凡的心思。數萬久練淮軍對八千新成之軍,徐一凡這個三等子爵兵部侍郎欽差大臣對李鴻章這個一等伯爵協辦大學士北洋欽差大臣………怎麼看都是強弱懸殊,更別說李鴻章久曆官場多年,已經是國之重臣,勢力根深蒂固。而徐一凡不過才竄起年把,背後無依無靠…………皇上再不給他撐腰,徐一凡就要垮臺!”

    光緒垂下眼睛,頭也垂得更低了,下意識的輕輕踢著湖邊一塊太湖石。臉上的血色,卻越發的淡了下來。

    “……此時皇上不給他撐腰,誰來給他撐腰?皇上褒獎功臣,那是天經地義之事。誰也挑不出毛病出來。滿朝清流,更是仰望皇上聖德。李鴻章中法戰事芶且敷衍,這次複出朝鮮又如此跋扈,朝堂上下,早就道路以目。皇上應該下旨,為朝鮮事權歸一,更免得淮軍入朝京畿空虛,調禁衛軍入衛京畿…………”

    聽到入衛京畿一詞,光緒臉上肌肉突然一抽,眉毛都皺得緊緊的,下意識地就想搖頭,翁同禾卻又快又急的接了下去:“…………禁衛軍入衛,必然要重整!請老佛爺調派旗人貴冑子弟充實禁衛軍,皇上只管認可,咱們一個人也不朝禁衛軍裡面塞。老佛爺想必也只有點頭……一個禁衛軍,可以解決多少旗人子弟生計?這等旗人事業,就算老佛爺也違逆不了眾意!”

    光緒臉上肌肉一松,換了沉思的神色,細不可聞的自言自語:“旗人繁衍日廣,缺差使,缺錢使,已經哭鬧幾十年了…………可是這麼多旗人進去,餉呢?朝廷哪裡有這筆錢?老佛爺萬壽,朝廷早就河幹海落了…………為旗人大計打算固然好,可是……”

    翁同禾豎著耳朵早就將光緒的話兒聽得一個字不漏,臉上頓時就是胸有成竹的微笑:“皇上……徐一凡練這禁衛軍,又拿了朝廷多少銀子?”

    光緒一怔,翁同禾早就掰著指頭給他算開了:“……開辦費一百萬兩銀子號稱是老佛爺內庫撥出,其實還是徐一凡在南洋籌的餉報效老佛爺萬壽的,老佛爺惠而不費地轉撥給禁衛軍當開辦費,天津海關指撥的每月十五萬的常餉,全都給榮祿截著了,半文錢也沒給徐一凡落下來,這近年以來,徐一凡等於是沒拿朝廷一文錢,練出了八千人的精兵!他也沒有地盤。靠地就是搜刮朝鮮和南洋籌餉一點底子。這樣的籌餉練兵奇才,全天下到哪裡找去?

    禁衛軍要變成真正的旗軍,就少不了借重徐一凡籌餉,這個道理一說開,就怎麼也不能將徐一凡踢開。有了徐一凡做籌餉保證,禁衛軍就能容納更多旗人。這本來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徐一凡既然不動地位,更到輕重之地。他還能不知道這是皇上關照,誰才是他真正靠山?

    禁衛軍入衛京畿,就算徐一凡不能再一手遮天。皇上,老臣說句打嘴的話,京師這些貴冑旗人爺們兒,多大本事皇上都心裡有數。禁衛軍又是他一手拉起來的,只要皇上關照著。禁衛軍大權必定還是徐一凡地,不管他到底是什麼名義!”

    —

    翁同禾已經說得嘴角都是泡沫,被風一吹,四下飄揚。但是他神色仍然是俯仰自得,精光簡直要從眸子裡面冒出來。

    光緒也認真的聽著,臉色越來越青。

    “…………皇上只要有一支精兵在手,緩急之時可待。天下都仰望皇上聖德。苦於國勢板蕩久矣,一旦有日皇上期待振作,詔告天下尊王攘夷,鼎新革故。京畿有可用之兵。天下有勤王之臣,皇上一生事業,何愁不能振作!”

    翁同禾的收煞乾脆俐落,只是目光炯炯的看著光緒。

    光緒突然爆喝了一聲:“夠了!”

    他猛的轉身:“老佛爺萬壽在即,你做如此驚人之言,又要調禁衛軍入衛京畿。還不是看著李鴻章現在又爬出來了。又出風頭了,你看不順眼罷了!你哥哥當年被李鴻章一份奏章終生不用,你們老翁家,對這個仇記得可深!禁衛軍回來,就分了李鴻章北洋的地位,慢慢的再削他的權。北洋要限制,李鴻章那個協辦大學士地缺你也瞧著許久了。你的心思,難逃朕的洞鑒!”

    光緒瘦怏怏的身子。也不知道哪裡來這麼足的中氣。看著他神色俱厲,遠遠兒看著的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覷,卻又不敢過來。翁同禾卻神色不動,只是靜靜的垂首聽訓。

    “朕對老佛爺孝養之心。天下可鑒!要不是老佛爺,豈有朕之大位,豈有現在我大清之煌煌盛世?你做此無父無君之言,到底是何心腸?要不是看你往日功勞情分,還一貫當差謹慎,今天不知道怎麼撞了一頭黃湯醉迷了心腸,就要你去伊犁走一遭!你走!朕這些日子不想瞧著你,牌子也別遞進來了!”

    翁同禾恭恭謹謹的下了一個禮,舉著馬蹄袖齊眉,就想退下去。

    光緒擺擺手,卻又叫住他,似乎還沒罵盡興:“你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你學生都不如!你瞧瞧你那個學生譚嗣同,還很有點浩然之氣,不像你這麼無父無君!他現在在哪兒?”

    翁同禾仍然不動聲色,似乎光緒罵的不是自己,仔細瞧他神色,還能看出眼底的三分緊張,七分得意。自己地皇帝學生,也歷練出來了啊……

    “回皇上的話兒,老臣那個不爭氣的學生譚嗣同,現在正奉徐一凡之召,在朝鮮禁衛軍中…………徐一凡和臣那個學生,是八拜刎頸之交,整日以聖人之學交相砥礪,是準備報效朝廷,報效大清,報效我皇上的。”

    光緒仰首向天,眉頭皺得緊緊的,又擺了擺手:“聽說徐一凡和譚嗣同,還有一個王五,是桃園三結義來著?”不等翁同禾回話,他就自顧自的吩咐:“桃園三結義本來就是天下共仰地好事兒嘛,聽說王五雖然不文,但也是古專諸劇孟一般的人物。朕這些日子在讀太史公的遊俠列傳,也想瞧瞧這人物,你想想法子,看朕怎麼能悄沒聲兒的見見王五。說出去,畢竟是個笑話。”

    到了最後,光緒平板的聲音當中,終於帶著了一點期待的色彩。

    ~~~~~~~~~~~~~~~~~~~~~~~~~~~~~~~~~~~~~~~~~~~~

    如果說京城頤和園的秋色過於蕭瑟,那麼在朝鮮大同江兩岸的秋季,充滿地卻是一種奇異的活力。

    這種活力,是在老大京城找不到的。

    李大雄的到來似乎是個信號一般。更多地船,更多的人,通過各種管道向大同江兩岸湧來。徐一凡花錢就像流水一般,在金錢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搜刮人才,準備物資。軍火也源源不斷的採購輸送而來。如果負責裝卸的小工們懂得各國語言的話,可以發現那些裝在箱子裡面。包著油脂地步槍,彈藥,格林炮,馬克沁機關槍,管退式野戰炮,軍裝,型背帶,水壺。刺刀,軍靴都打著各大世界聞名軍工廠的標記,甚至還有各國陸軍現役武器的標記。

    徐一凡是欽差大臣,有著進口武器開出護照的權力,加上巨量的金錢撒下去,這些殺人利器就一船一船的運過來。其實真正算起來,扣掉滿清官場那些慣用的回扣,他採購武器的價格居然還比各地督撫便宜一些。

    各種各樣搜羅地人才都趕了過來,比較奇異的是,他們不是直接投入到工地當中。而是塞入了各個學校機構。話說回來。徐一凡現在的所謂工業建設,也不過只是一點規模,就是一個修械所,一個迷你的小煉鋼所,一個火藥局,一點採煤和採金的工地。規模都可以稱得上袖珍。按照正常工業生產來看,這種規模完全無法做到降低成本,就是說全是在虧本經營。這樣的規模也無法容納他搜集來的大量人才,甚至三分之一都容納不了。

    從英格蘭來的煤礦工程師,有經驗的採煤工人,德國的化學工業技師,美國地勘測工程師,煉鋼技師和工人。俄羅斯帝國的數學家,美國南方,英國蘭開斯特的紡織工程師,紡織技工…………都被一倍的薪水加上豐厚的海外津貼。
       
        李家擔保不論如何都支付他們十五年薪水和可觀的退職金…………這樣聘請而來。卻發現都被塞進了一個個學校,底下是同樣有點懵懂地留著辮子的學生。有大盛魁的學徒,南洋的華僑子弟,上海天津小工出身的人物…………他們共同的特點就不是士紳家庭子弟,出生貧寒,略識之無。稀裡糊塗的被大盛魁集中搜羅而來,通過大盛魁商路或者火輪船,又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家,坐進了課堂當中。上課可以拿!除了上課,還要進行嚴格地軍事訓練!近代工業化,對於組織者和實行者還有工人們的紀律性要求空前,而軍事訓練,就是教育這種紀律性的良方。西方國家通過殘酷的十九世紀民族戰爭地義務兵制度培育了這種紀律性,為工業革命做好準備,徐一凡從朝鮮開始,也艱難的開始。

    各種各樣的課程都按部就班的開始教育,這些已經工業化完成國家的技師工人們傳授著他們的知識和經驗。雖然一開始都是笑話百出,狀況萬分。但是幸好辦學的都是南洋那些曾經被徐一凡救下來的辦華校的骨幹人員。他們雖然不懂得教技術課,但是辦學經驗都豐富無比,更沒有那些清廷陸續開設的教育西學的委員司事的官派,不少人還懂得一門以上的外語,和這些趕鴨子上架的洋人教師很好溝通交流。一片手忙腳亂當中居然也支撐下來了。

    那些小小的工業建設,現在才看出來,徐一凡根本不想在朝鮮建設出一個工業基地出來,只是作為這些學生的實習場所!中國從來不缺乏知識份子,西方的基礎科學也沒有到高不可攀的地步,而一支不管多麼稚嫩,起步如何荒唐,讓徐一凡這個半外行來操辦訓練的技工隊伍,卻是這個老大國度最為缺乏的。

    他在培育種子,培育整個國家未來工業化的種子。至於將來提供給這些種子怎樣合適的土壤,徐一凡自己都不大有把握。無論如何,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除了這些很有些想當然,各方面都在摸索的技工學校。迅速成立的各種軍事輪訓隊伍卻是井然有序,號令森嚴。大批軍官從禁衛軍當中抽調而出,上次軍事行動當中表現優秀的士兵也得到選拔。軍官有參謀輪訓隊,下級軍官輪訓隊,炮兵騎兵軍官速成隊。士兵們有士官訓練隊。全是孔茨老頭子一手操辦。徐一凡親自下達鈞令。任何部隊長,服從孔茨的命令就有如服從他一般!

    為了孔茨提出的士官設想,徐一凡還改變了大清軍制。大清士兵階層,原來只有馬兵戰兵守兵的區別。資深一點的就是正目副目。這些完全稱不上是近代士官,和軍官的待遇懸殊,和待遇最低的守兵甚至長夫待遇差別也不大。淮軍正目月餉不過四兩五錢,淮軍長夫(雜役)能混到哨棚大廚房的都拿得比他們多了。現下徐一凡配合孔茨,優秀士兵經過培訓可任正目副目,或者各哨各隊的目長。目長待遇和隊官持平,正目副目也翻了一倍的薪水。什麼近代士官的條例就望上面套就是了。不過說實在的,這種士官制度是為大規模義務兵役制準備的良方,徐一凡對於他現在這萬把人馬,根本就是只要沒死沒傷,十年之內就別想退役復員了,基本是當作職業軍隊來建設的。不過孔茨愛搬普魯士德意志的士官培訓制度,徐一凡也樂觀其成。

    其實論起徐一凡現在真正的心思,他一半盯在日本,緊張的嗅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半卻看著國內,生怕這個時候再有什麼風吹草動,禁衛軍和他已經是樹大招風了,這種脫離大清官場體制的怪胎存在對於大多數清廷官僚來說就是罪過,再惹出什麼事情,或者和什麼勢力有聯合合流的趨勢,那就只有死得更快!就因為如此,他才對淮系如此不退讓,還扣過淮軍的總兵官。他現在就希望,這一年,大家就都以為我徐一凡被李鴻章欺負得和孫子一樣吧!誰也別同情我,誰也別可憐我,讓我安安穩穩把這年把的時間撐過去吧!

    這鋼絲他走得是小心翼翼,但是該做的事還不能不做。除了建設自己各種各樣的班底,擴大禁衛軍的招募事宜,騎炮兵的編練事宜都要操心。自己後路那些花馬隊還要提前清掃乾淨,杜鵑已經眼淚汪汪的就等著去瞧她那個馬賊老爹了。自己的戰略情報系統也要建設,馬上就要在更大一張桌子上面打麻將……這種海外戰略情報系統的建立,除了苦命的南洋李家還能有誰?李大雄為這個原因才巴巴的趕來漢城。徐一凡已經抽空和他談了好幾次了,丈人女婿兩個人都是談得一臉凝重…………

    不過,徐一凡就下意識的避開了自己那個二哥譚嗣同。他召譚嗣同來,自然是有用場的。不過那日碼頭一見,譚嗣同目光炯炯,裡面透出的意思讓他心裡沒來由的就是一寒。這些日子總是自己給自己找理由避開譚嗣同不談話兒。譚嗣同也沉得住氣,整日就在官邸裡面書空咄咄,飲酒舞劍,似乎拿定了主意徐一凡是要求他的。

    到了最後,徐一凡也知道,譚嗣同自己還是不能不見的。今兒一早起來,他就將自己收拾乾淨,一個從人也不帶,直奔譚嗣同獨居的小跨院兒。

    才踏進院子,就看見譚嗣同的一套太極劍到了收式,緩緩收劍之後,他似乎知道徐一凡已經進來了,頭也不回的就大聲道:“傳清,你可知道你大禍臨頭了?”

    徐一凡正準備和他打招呼呢,聽到他的話兒就是一怔,旋即就是一笑。自己哪天不是在風刀霜劍裡面過日子?無非就是淮系侵淩,朝廷忌憚之類的。不過譚嗣同的話頭總要應酬一兩句:“複生,兄弟愚鈍,不知道這禍從哪裡來?”

    譚嗣同猛的轉身,劍眉高挑,疊起兩根手指冷笑一聲:“今日你再不找我傾談,我決拍拍手就走。但是你今日這麼早就來,也不算晚。兄弟送你一條門路,不僅保身保名,更能功蓋社稷!傳清,你肯不肯聽我說?相不相信兄弟我!”

    朝鮮的天氣很涼,徐一凡心裡更涼。真的想掉頭就走。這個憨書生,不會真的幫我自己一個倒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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