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作者:天使奧斯卡 (已完成)

 
theo0929 2014-5-30 15:25: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232419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1:15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三十五章 禁衛軍初戰

    細雨如織,天際烏雲當中翻滾的是驚雷閃電,在視線幾方,還有幾條龍掛,從空中直垂下來。

    大隊大隊的淮軍,就在泥濘的道路中翻滾。士兵一步一跌,有的摔倒了就不再爬起。軍官們騎在馬上,想沖到前面取,卻給人流堵得死死的。有的還想揮鞭趕開士兵,往日馴服的士兵挨了幾馬鞭後,就憤然的將軍官從馬上拖下來。幾聲軍馬的嘶鳴,轉瞬就淹沒在人流當中。

    道路兩旁,丟棄的全是東西,大車,武器,物資,軍裝,彈藥…………傷號在泥水當中哭喊,掉了毛的挽曳駱駝也被主人放棄,還拴在翻倒的炮車上面,在傷兵旁邊被暴雨淋得瑟瑟發抖,發出或長或短的哀鳴。

    “當官的,沒骨頭,沒本事,與其拖死,不如被打死!”

    “誰好心,給一口泡兒?死了也感謝大德!”

    “我給軍門賣命二十年啊…………兄弟們瞧瞧,現在就是這個下場!”

    “北洋,完啦!淮軍,完啦!”

    盛軍十多個營頭,在坐觀漢城陷落之後,總統葉志超,分統衛汝貴,當即就做出一個決斷,立即跑!跑向平壤!一萬數千盛軍本來被拖來拖去,士氣就已經跌到了谷地,一聲逃跑的命令下來,頓時如崩潰一般掉頭北撤。最讓葉志超他們思慮不及的是,日軍在強攻了漢城之後,這麼慘烈的攻城戰打下來,居然還有餘力分出先遣支隊。緊緊地追在他們屁股後面。一天多就咬上了他們的尾巴,現在更是不斷的對他們進行超越攻擊!

    日軍也是疲憊到了極處,偶爾有被打死的,翻看一下,也都餓得脫形了。背囊裡面一點乾糧都沒有。可是淮軍已經徹底沒有了抵抗意志,聽到槍響就亂營崩潰,奪路而逃。兩天下來,葉志超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剩了多少人,最多還有六七成的隊伍還在堅持北逃。其他的就難說下場了。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雨勢似乎更大了一些。葉志超騎在馬上,身上披著的斗篷已經全部濕了,他的親兵戈什哈拱衛著他。現在也不敢拿出朝鮮全部淮軍總統的架子,只是在人流當中緩緩而行。看著眼前慘狀,葉志超無聲地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疲憊的問道:“還有多久才能到洞仙嶺?

    洞仙嶺徐一凡不可能不設防。只要過了那裡,就可以在大同江一帶修整下來。可以和中堂和朝廷建立聯繫,聶士成脫離他的號令先逃,什麼都可以推到他地頭上…………打官司葉志超可不怕。只要還保著這盛軍主力,李鴻章就對他還有利用依靠處…………說到底了,至少也保住了性命。不像左寶貴。將骨頭都扔在異國他鄉了!

    身邊的是衛汝貴。他現在也喪失了對麾下的掌控能力,能號令的也就是身邊幾十名親兵。現在更和葉志超完全捆在了一條船上。聽葉志超發話。歎了一口氣,大聲道:“要不是這場雨,明天天明就能趕到洞仙嶺…………軍門,熬一下吧!過了眼前仙人山山口,離洞仙嶺就也不是很遠了,出了這裡,咱們就算逃出生天!”

    葉志超只有歎氣,他也實在沒想到,居然逃跑得這麼狼狽!沿途幾乎少有人煙,一條還算是富庶地大道,周圍朝鮮居民都被遷徙,遠離這條漢城和平壤之間的官道。不少村子的房子都被燒成白地,幾乎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他再也沒有想到,這清野地事兒,是徐一凡下令姜子鳴和南允容他們做的。

    “…………走吧,到了平壤,再扯這些事情!離了朝鮮就算是上上大吉,咱們這趟,真是來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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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閃電當中,一隊日軍正在更艱難的道路上面平行超越著葉志超亂成一團地盛軍所部。這部日軍不過數百人,強行追擊之下,差不多也是不復人形。日軍陸軍戰略師承普魯士梅克爾少校,廣大廣大地包抄,壓縮壓縮地殲滅。但是這麼樣的包抄強襲,也是第一次。

    指揮現在征清第一軍地山縣有朋大將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徐一凡在如此惡劣的天候下五天奔襲八百里,我帝國強兵,天皇羽林,難道就不如清國奴麼?盛軍一去,朝鮮大事定矣!”

    山縣一句話,自然有武士嗷嗷叫著出來自告奮勇。步兵第十一聯隊第一大隊在大隊長一戶兵衛少佐統帥下,一直在先鋒的先鋒。這個時候一戶少佐又揀選精銳,一路平行超越追擊,牽制盛軍行動,一路以來,數次交火,盛軍每戰皆潰,只是奔逃。平行追擊從側翼抑留不住盛軍,那麼只有趕到前面去!只要能截住盛軍一天時間,那麼山縣大將親自指揮的第五廣島師團主力,就能趕上來,將他們徹底殲滅!更北面的徐一凡所部,一戶少佐簡直想也沒想,清軍就這個樣子了,大清砥柱淮軍都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成軍才一年,龜縮在平壤動也不動的他們,能有什麼威脅?

    數百名餓著肚子,體力已經透支接近極限的日軍,在這日本近代史空前勝利的鼓舞之下,拼出最後的氣力和盛軍齊頭並進,然後漸漸超越,最近的時候可以聽見不遠處盛軍逃跑人喊馬嘶的聲音。暴雨中他們已經從山地上趕了過去,累死餓死近百人,終於在仙人山一帶,卡在了盛軍的前面!

    一戶少佐在暴雨當中大聲下令,日軍士兵氣息都還沒有喘勻,就紛紛開始構工,匆匆壘出了射擊的胸牆,將一杆杆步槍架在泥水當中。大雨之下,一條灰白蜿蜒的官道。正在他們火力範圍當中,才佈署完臨時地防線,就看見亂哄哄的人流出現在雨幕的那一頭,盛軍大隊亂紛紛的退過來了!

    一戶少佐扶著自己家傳的佩刀,這是違反軍中條例的,這個時候日軍軍官的指揮刀全部應該是西洋式配劍。他嘴裡叼著一根草棍,只覺得又累又餓得要暈過去。可是看到盛軍的陣容,頓時忘記了全部疲憊,嗆啷一聲拔出了日本刀。雨水打在氣益增,他猛的舉起軍刀,指向南面:“準備射擊!”

    ~~~~~~~~~~~~~~~~~~~~~~~~~~~~~~~~~~~~~~~~~~~~

    在仙人山日軍佔領地山道以北。不足兩三裡開外,又是一支沉默的軍隊在雨中等候。

    山坳當中,滿滿藏著的都是步兵,每個人都披著帶頭套的厚雨衣。沉默地成連方陣坐在雨水裡。每人都抱著裝上槍口帽的德國彈倉式新式步槍,只是等候著軍官的號令。不時有騎馬的通訊兵經過,穿破雨霧濺起泥水,傳過來一個個口令。

    “輕裝。下背包!”

    “檢查彈藥,檢查刺刀…………除了子彈刺刀,所有裝具。全部輕裝。交大行李隊集中!”

    “各隊軍官出列。準備接受命令!”

    在一聲聲地號令當中,士兵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輕裝待命。而軍官們的目光都望向頭頂的山頭,雨幕當中,就只能看見幾個隱隱約約的人影在那裡舉著望遠鏡觀察什麼。

    “戴大人,你們騎兵地戰場情報搜集果然沒話說,小鬼子果然是繞到盛軍前面了,就堵在仙人山!沿途清野的工作也做得很好…………沒說的,第一功算是你們地!”

    說話地是楚萬里,在山頭上,不僅僅只是他,連李雲縱也在。和日軍第一次威力接觸,禁衛軍上下都特別謹慎,徐一凡也要求首戰必勝。所以這雙璧全都到了!

    雨越來越大,聽到楚萬里誇獎地話兒,前馬賊骨幹,現在禁衛軍直屬騎兵標的營官戴君戴遊擊,看了笑嘻嘻地楚萬里一眼,想說什麼,可是再看看在他身邊,標槍一般站得筆直,臉上神色絲毫不動,只是任雨水流淌,嘴角總是輕蔑的彎著的李雲縱,又把話咽在了肚子裡面。

    禁衛軍這兩個徐一凡最器重的將領,李雲縱很難看到他的身影,永遠在部隊裡面。可是誰看著他都寒森森的,這傢伙就沒見他笑過!也從來不喜歡抛頭露面,但是軍隊一旦有什麼不對了,訓練不力啊,違反軍紀啊…………他就永遠會突然出現在旁邊,然後以最公平,也最乾脆,但是也最冷酷的辦法馬上處理。沒有任何人情好講,普魯士顧問團帶來的那些近代軍隊管理教育訓練條例,簡直就是李雲縱的聖經!楚萬里還壞笑著在背後評論,估計李雲縱都恨不得將這些玩意兒當作他李家的家規傳下去呢…………

    不論如何,禁衛軍上下,不怕徐一凡的有,不怕李雲縱的,除了楚萬里,幾乎就沒有了吧?

    人人都說楚萬里的心比別人多了七八個竅,頭都沒回仿佛就感受到了戴君的欲言又止,當下笑道:“想說什麼就說嘛!我們參謀本部現在的決斷,一多半要靠你們的情報才能進行參謀作業,有話藏著,當心打你軍棍。”

    “大人…………這部日軍輕軍追擊襲遠,實力單薄。淮軍上下落膽不是他們的對手,可咱們是兵強馬壯啊!咱們早早就能搶佔仙人山一帶,這幾百小鬼子,標下馬隊就能包打了,幹嘛還放他們堵著仙人山?”

    楚萬里一笑,並沒有說話,眼光向李雲縱那裡瞧了一眼。李雲縱果然冷冷的轉過了目光,雨霧當中,他的眼神就如兩道冷電仿佛:“禁衛軍軍中條例,有對上級軍令說不的規定麼?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難道你想和淮軍一樣各行其是?結果被人各個擊破?記過一次,不許抵消!”

    戴君咽了一口吐沫,啪的一聲立正:“是,大人,記過一次!”

    楚萬里笑著打圓場:“戴大人,我們是四周皆敵,這一仗,可不僅僅是和鬼子打,徐大人是在和各種敵人都在交手!聽命令就是了…………雲縱。初戰有把握麼?”

    李雲縱眼神又轉了回來:“具體戰術指揮,好像也不是參謀本部的事情吧?”

    被老朋友這麼一頂,楚萬里也習慣地嘿嘿一笑,繼續觀察那邊的情況:“上面是個癡心妄想以一己之力攪動天下的傢伙,同僚是個沒半點情趣的冷面牲口,我這日子還真是過得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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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人,真要看著盛軍被鬼子打慘,咱們才去援救?”聶士成囁嚅著詢問著徐一凡。

    他們在洞仙嶺一帶臨時設立的禁衛軍前敵指揮部這裡,禁衛軍主力守在朝鮮週邊。徐一凡自然也不能穩守在平壤等著前線回報。全軍基本都展開了,在週邊山地險要,死死的遮護著大同江基地,前面的防禦重點核心在鳳山洞仙嶺。後路核心在安州。雖然說是準備孤軍作戰,但是還是要保住退路和補給線路,只要安州不陷落,平壤的後路就始終安全。陸路上面不多的補給還能源源輸送。現在最大地問題還是兵力不足,平壤西面,如果日軍從海上元山一帶過來,側翼就非常吃緊。從漢城而來的日軍,徐一凡卻不擔心他們能攻擊到西面側翼去,補給肯定是跟不上的。而且要在正面強固陣地做側翼繞過的架勢。那是等著挨打。

    .>r.也起著警戒的作用,有時間讓他隨時在內線轉用兵力————沒錯。這就是他和自己參謀本部還有德國顧問團商定的戰略,利用內線優勢,逐個擊破日軍主力!在各處皆敗,日軍甚至登陸大清各大海口的時候,他徐一凡所部,就是大清最後依靠地物件!

    雨水在這個岩洞指揮部的入口拉成了一道珍珠一般的簾子。聶士成一句話問出,指揮部裡面都安靜下來了。只能聽見嘩啦啦的雨聲。

    徐一凡冒雨又視察了幾處陣地和部隊,正倦得很,聽見聶士成發問,心裡就先歎了一口氣。老哥你也在官場沉浮這麼幾十年了,怎麼還這麼天真?

    他打起精神,淡淡反問:“功亭,要是葉志超得保主力撤下來,我們向朝廷通報這裡地實情,朝廷是相信我們,還是相信他葉曙青?”

    徐一凡拍拍大腿:“只有葉曙青敗得不可收拾,慘不忍睹,我們才能扳倒他,將朝鮮局勢掌握在手中,讓朝廷警醒,讓大清警醒!要不然,咱們就只能當葉曙青的替罪羊!我不是不救他,但是要等他再無翻身的餘力,我才能接應他退回來…………這淮軍殘部,我就全部交給你統帶了!如果一切順利,到時候,你就是禁衛軍地第三鎮總統!”

    .>許下地禁衛軍第三鎮總統很有誘惑力,可是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舒服,都是淮軍地老同僚啊…………

    好像看出了聶士成的心思,徐一凡一笑:“功亭,盛軍就算完整地退下來了,就能在平壤打贏日軍麼?”

    “……不能。”

    徐一凡站起來,看著洞口雨簾,所有參謀人員也靜靜的瞧著他,他輕聲說話,好像對著聶士成,又象在自言自語:“…………事實已經證明北洋不成了,這條路都已經走絕,你還不死心麼?既然要力挽狂瀾,一切擋在面前,拖這場戰事後腿的人只有清除…………李中堂已經不成了,該換別人來幹了…………功亭,你也應該希望這個國家好!跟著我,打贏這場仗!”

    自己為這場戰事已經準備了兩年,不管誰擋在前面,都要清除掉。無關道德,因為歷史早就證明了,這些人做不好!

    他冷冷掃了聶士成一眼,聶士成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俯首下去:“徐大人,我聶士成唯有聽令效死而已…………誰都清楚,朝鮮就指望大人了。”一個人能將手段耍到這種地步,還有如此達到目的而不惜一切的冷酷決心,那就是真的有一種王霸之氣了。跟著他。也許就是一條新路!

    徐一凡是在逼他和淮軍決裂啊…………他聶士成地確也無從選擇,只能走這麼一條道路!

    看聶士成臣服于他的王霸之氣之下,徐一凡滿意的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拍四五十歲下屬,場面有點後現代。

    “馬上就是和日軍的第一次接觸,我倒要稱稱他們的斤兩…………功亭,到時候,讓葉志超趴在你的腳下!他就該這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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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如爆豆一般的突然響起,只是在泥水雨幕中掙扎逃命地盛軍前部。頓時就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當先人馬紛紛倒地。一個軍官騎馬沖在前面,給彈雨打得連人帶馬都摔倒,手裡的馬鞭扔出去老遠。盛軍上下先是一怔。然後就是嗡的一聲亂了營,他們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無可複加地地步,又幾乎完全喪失了指揮體系,已經不能稱之為一支軍隊了。當先的人頭都不敢抬的掉頭就跑。後面人還在不斷的拼命湧上。在官道上擠成了一個疙瘩,子彈嘩啦啦地傾瀉而來,嗖嗖的在他們頭頂掠過,大堆大堆的人沒有被子彈打中。卻被自己的袍澤踩倒在泥濘當中。

    一輛大車翻了過來,車上地人掉了帽子,一頭長髮。卻是淮軍軍官在漢城新弄的家眷。男扮女裝混進了軍伍當中。前面那麼狼狽,丟了什麼也沒丟了女人。淒厲的女子哭喊也響了起來。將她們弄進門地軍官卻丟了武器四散逃開。到處都是一片惶恐地喊聲:“鬼子!鬼子!”

    軍隊已經炸了行列。在隊伍當中地葉志超和衛汝貴都是一驚,然後就看著騷動向他們這裡蔓延而來,無數人已經忘記了一切,丟槍棄甲的離開隊伍四下逃走。作為個人沒有軍隊這個組織,在異國逃散,也就等於失蹤了!

    葉志超和衛汝貴對望一眼,眼看著他們身邊地衛隊都要被衝動。向前方看去,只聽到仙人山那裡槍聲一排排的作響,在雨幕中卻看不到什麼發射的煙氣兒。小日本抄到他們前面來了!

    衛汝貴臉色鐵青,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給雨淋的:“軍門,咱們要奪路沖過去,不然就不堪設想!”葉志超哪裡還能不明白?但是眼前軍隊的慘狀,能不能有效指揮還是個問題,怎麼沖過去?難道解散隊伍,翻山越嶺逃亡平壤?他丟光部隊,李鴻章還會不會力挺他,用屁股想也能明白!

    “天亡我葉志超!”他慘白著臉長歎一聲兒,抖著手就去摸腰裡的手槍,衛汝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軍門,我糾集選鋒死士,再沖一把!”

    葉志超感激的看著他這位分統,抖手抱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達三,我已經方寸俱亂,要是能沖出去,我保你接我位置…………兄弟我真的已經心灰意冷了啊!”

    衛汝貴抱拳匆匆一禮,也顧不得說話了,他和葉志超一條繩子上面的螞蚱,誰也跑不了。當下就帶著戈什哈馬隊直朝前沖,馬鞭亂打,潰兵也沒心思和他們計較了,只是抱頭繞開就跑,馬蹄下也不知道踏倒了多少人。

    “懸重賞!募選鋒!只要能沖過這個山口,選鋒一人賞銀五百兩,現的!我衛汝貴保他一個副將遊擊的前程,實缺!”

    身邊戈什哈也紛紛跟著衛汝貴大喊,潰兵多半理也不理,掉頭就跑,有些軍官逃離了日軍的火力範圍,也站下來喘氣。但是衛汝貴惶急的目光望過來,卻人人不敢應聲。

    衛汝貴帶著他的親兵戈什哈直沖到日軍火力範圍之前,彈雨如潑而至,面前已經是死人死馬一大堆,泥水混著血水,說不出的顏色。身邊親兵猛的一把將衛汝貴拉下馬來,子彈正好掠過,打在衛汝貴坐馬的胸口,那匹河西健馬慘嘶著倒下,差點壓到了衛汝貴。

    衛汝貴滿身泥血的爬起,死死盯著他的戈什哈隊長:“我衛汝貴待你們 ”

    戈什哈們面面相覷,衛汝貴帶兵,出名的沒有紀律,歷史上就以“遇賊即潰,遇物即擄,毫無顧忌”而出名。這些戈什哈他更是加倍縱容,什麼天大的亂子他都能包容下來,這些他家鄉投靠地子弟的確也是受恩深重。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望過來,戈什哈隊長腦子一熱,刷的扯了一個赤膊:“他媽的,咱們跟著衛大人,吃香的,喝辣的,睡的女人數不過來!咱們這輩子夠了!這個時候弟兄們頂硬上啊!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戈什哈們哄然答應,紛紛下馬,有槍的抄槍,沒槍地拿刀矛。也不成佇列,冒雨就直朝面前山口沖去,衛汝貴猶自和瘋子一樣,散著辮子在後面提著刀大聲呐喊。把賞格吼了一遍又一遍。也許是這些戈什哈的衝鋒激起了一點血勇,也許是衛汝貴的賞格誘人。有些淮軍潰兵也畏畏縮縮的上前,找個隱蔽地地方開始架槍射擊,視線不良。子彈天一發地一發的都不知道打到了哪裡去。

    戈什哈們在大雨當中前進了不遠,冰涼的雨水已經將那點血勇澆得乾淨,只有那個戈什哈隊長還在大聲呼喝。帶著幾個最心腹的手下朝著山坡上面爬。日軍瞬間轉移了火力。一陣彈雨過來。將那個隊長打得連翻了幾個滾從山上滑了下來。看著這個場景,戈什哈們也沒了勇氣。掉頭就跑。

    在山上扼守著陣地地日軍一戶少佐,一直舉著家傳的“正一文字”寶刀,死死的盯著盛軍佇列。也果然如他驕狂心理所料,淮軍一觸即潰。雖然勉強組織起一次衝擊,但是這種無隊形,無火力掩護,也沒有堅決攻擊精神的衝擊就像是玩笑一樣。

    “清國奴…………這片土地給他們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們根本就不適合這個時代!承擔亞洲人命運地使命,正應該轉移到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肩上!淮軍…………哼哼,整個清國,還有稱得上是軍隊的團隊麼?”

    一戶猛地一揮手:“村枝中隊,逆襲!把這些清國奴趕得更遠一些!讓他們更亂一些,讓他們再也不敢正視我一戶大隊扼守地陣地!”

    一個大鬍子日軍大尉軍官立即領命,將手一招,他麾下只有六七十人地中隊頓時翻過了他們用土木匆匆搭建的胸牆工事,呐喊著向下衝擊。這些日本士兵其實也是疲憊饑寒到了極處,雖然士氣如虹,但是這聲勢實在是一般。

    可是對面盛軍本來看著連衛汝貴地戈什哈衝擊都輕易失敗,已然膽落。幾十個餓得累得跟鬼一樣的日本士兵挺著步槍刺刀沖出來,還沒走幾步,勉強集結起來的一點盛軍官兵就發出了更大的喊聲:“敗了!敗了!鬼子太凶!”所有人都掉頭就跑,還算幾個跑回來的戈什哈有良心,架起猶自發瘋的衛汝貴頭也不回的逃命。

    衛汝貴上前,盛軍軍心稍稍穩住一點,膽子大點的本來已經收住了腳步。忐忑不安的等著消息,前面更大的驚呼失敗的聲音響起,頓時四野一片應和的聲音!更大的聲浪掀起,更混亂的潮頭湧起,整個盛軍,已經徹底的喪失了控制。連葉志超的親兵隊都已經被完全衝動,葉志超身不由己,昏頭昏腦的跟著人流四下亂竄,整個山野之間,哭喊喧囂,已經壓過了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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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的呼喊聲遠遠傳來,比剛才更大,撞擊在山峰上面,碎成了無數片。近萬人潰敗混亂的呼嘯,竟然是如此之驚心動魄。

    所有官兵,都在默默等候。每支握著步槍的手,都綻出了青筋,每個戴著大簷帽的軍官,都已經雙眼血紅!

    恥辱,活生生的恥辱!整個大清,只有禁衛軍才是可戰之兵,只有徐大人才是中流砥柱!

    楚萬里站在山上,默默的聽著,半晌才輕輕搖頭:“丟人…………我瞧著,也敗得差不多了。好,讓咱們出手,看咱們力挽狂瀾吧…………叫張瘋子打狠一點!”

    李雲縱不動聲色的扯了一下嘴角,這和日軍侵朝主力第一次接觸,禁衛軍拿出了最豪華的陣容,不僅雙璧觀戰,張旭州這個協統屈尊親領兩營步兵,還有炮隊配合,騎兵戴君一個營也在策應,半個鎮參謀本部在這裡記錄分析。第一時間感受日軍真實的戰鬥力!

    李雲縱站在山頭,轉身向後,尖利地軍哨聲音響起,山坳裡面軍官一起抬頭。不遠處一個臺地的掩蓋樹枝也全部掀開,露出了四門七五公釐的速射野戰炮。

    禁衛軍是全德式的操典,軍事手語也是德式。就見李雲縱右手握拳舉在頭上,在空中劃了幾個***,半轉身,筆直指向前方!

    (一般來說。現代軍事手勢起源於美軍二戰後的發明,但德國陸軍在普法戰爭的時候,其實也有簡單的軍事手語了。不過美軍體系喜歡用指頭表示很多意思,德國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軍官愛戴手套的原因。手勢一般都是用拳頭比劃。)

    義大利籍的軍官蘭度還是習慣性地歪戴著他西里西亞式無簷軍帽,舉著望遠鏡看了一眼山上的小小人影的舉動。雨水讓視線都模糊了許多,但是那堅決的手勢還是讓人看得分明!

    他歪著頭對自己麾下地那些炮兵笑笑。這些東方士兵服從而堅韌,他們的軍官也意氣勃勃。他們的大人,那個徐一凡更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人。蘭度這輩子最大地遺憾就是沒有早生幾十年,在加里波第的麾下為義大利的崛起獨立而戰,歐洲已經太平和。沒有了可以創造史詩的英雄用武之地。也許在亞洲,他能見證?說起來,他倒也和徐一凡有點相像。都是滿肚子地不合時宜。不過一個穿越了一個沒穿越罷了。

    “戰鬥吧。我的士兵先生們!也許這就是亞洲的盧伊諾戰役!”

    (盧伊諾戰役。加里波第參加地義大利獨立戰爭第一戰,以殲滅奧地利一個 400。)

    士兵們聽著他們洋上司七零八落地漢語。也都是憋了一口氣,為了這個洋上司,他們沒少被其他弟兄們嘲笑,現在也都準備拿鬼子撒氣了。

    炮彈上膛,所有射擊諸元都已經早就標識好了。隨著火繩拉動,四門管退式速射山炮猛地一抖,吐出了大團的白煙火光,對面仙人山日軍據守陣地,頓時騰起四顧泥塵!

    “放!放!放!”

    一發發炮彈裝進炮膛,接著就噴吐出去,將對面山地打得硝煙四起,彈片橫飛!

    炮聲中,張旭州已經扯下身上地雨衣,大步走到隊伍之前。這個禁衛軍第一悍將早就憋得眼睛都紅了。他實實在在是聽到槍聲就渾身癢。

    軍官們大聲下令,士兵們嘩的站起,啪的立正,軍靴踩得泥水四濺。

    雨水打在張旭州的黑臉上,他指著對面:“這是國戰!士兵們,不要忘記了禁衛軍的榮譽!我們是這個國家第一強軍!對面是逼上門的鬼子,將我們國家的那支淮軍打得潰不成軍…………這是我們國家的恥辱,我們中國男兒的恥辱!現在,我下令,出擊!將鬼子全部挑死在朝鮮的泥水裡面,將我們的中國男兒的骨氣和尊嚴搶回來!

    只要禁衛軍在,中國就不會敗!除非禁衛軍全部死光!”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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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天蓋地的速射炮火,將日軍據守的陣地炸得七零八落。

    這突如其來的火力打擊,頓時將松了一口氣的日軍一戶大隊打得只覺得天昏地暗。彈片四下呼嘯飛舞,將日軍一個個割倒,殘肢和泥水一起飛濺起來,步槍給炸得變成了零件。掀起的泥土落下,打在已經趴下隱蔽的日軍身上,就仿佛天塌下來,山也倒下來了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密集的炮火才停止下來,一戶兵衛少佐昏沉沉的趴在那裡了一會兒,似乎就聽見士兵們的高喊:“少佐!看我們的背後!”

    他掙扎著從泥水當中爬起來,“正一文字”寶刀居然還在手裡,他搖晃著站起來,轉頭一看。就看見接地連天的雨中,一支軍隊已經拉開了佇列,沉默的向這裡挺進。

    這支軍隊完全西式裝備,士兵們的西式大簷軍帽起起伏伏,在他們身前,是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如刀山一般起伏推進,在雨幕中,閃著耀眼的寒光殺氣!

    這是什麼軍隊?他們又是從哪裡冒出來地?

    他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幾道長長的火舌已經在敵人佇列的側翼空隙中閃動,入耳是坑坑坑坑幾乎敲進心裡的銅音。幾乎是立即的,他面前已經騰起一排被子彈掀起的小泥柱,只是在面向淮軍方向有簡單的胸牆工事,而背後毫無遮掩的日軍,炮擊餘生後的人們又抖動著倒下了一片,剩下地人趕緊又趴下。

    一戶少佐也趴了下來,極力向遠處看去,就看見在攻擊佇列的側翼。架著了幾架有著圓筒的槍械,那驚人的火舌,就是從那裡吐出來地!

    “格林炮!”一戶少佐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這種轉管速射機關槍。日本陸軍也有一些,不過因為笨重而且故障率高,不太經常使用,很少能跟上步兵的攻擊佇列。不管是什麼。這突然冒出來的敵人擁有如此強大地火力!

    難道是那個龜縮在平壤的清國禁衛軍?

    一戶兵衛已經來不及多想了,扯長了嗓門大聲下令:“射擊!將村枝中隊調回來!”

    訓練有素的日軍士兵立刻開火還擊,步槍劈裡啪啦的打響。不用他傳令了,村枝中隊出擊未遠——也實在跑不動。看到自己陣地遭到炮擊。又千辛萬苦地爬了回來。加入了射擊火線,彈雨潑了出去。一戶緊緊的握著軍刀,希望看到清國軍隊很快崩潰。

    在他的印象當中。守備當中地對射。清國軍隊還有堅持地勇氣。但是到了攻擊地時候。他們的攻擊精神普遍極差,在沖在前面最勇敢地幾個被打倒之後。其他的就掉頭就跑。

    但是這支軍隊並不!

    他們只是沉默的向前推進,甚至還保持著相對整齊的線列。子彈在佇列上面打出一個個缺口,卻不能阻止他們前進的步伐。眼見他們已經越過平地,爬上坡地,前進速度依然保持著,在彈雨當中,他們的隊伍絲毫沒有潰散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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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另一頭,楚萬里和李雲縱都緊緊的盯著自己部隊的攻擊,一個營突擊,一個營預備。日本據守的陣地也的確擺不下許多兵。

    火力急襲準確,射擊兇猛。步兵衝擊發起恰到好處,配合的機關槍火力掩護也是射擊線路準確,一直在護送步兵衝擊,可以看到子彈在日軍的火線上面掀起一排排的小泥柱,本來還在閃光的日軍槍口已經啞了許多。

    最要緊的還是這支部隊,如他們訓練中一樣,對著彈雨一直在攻擊前進!沒有得到命令,絕對沒有一個人從佇列當中退下來。從軍官到士兵,都是一樣!

    楚萬里長籲一口氣:“禁衛軍可用。”

    李雲縱冷冷回答:“我對此從未懷疑。”

    禁衛軍雙璧兩句話,讓周圍參謀都笑了起來,有的人還朝著遠處大喊:“張瘋子,把鬼子都挑死!一個別留!他媽的,咱們也憋屈夠了!”

    ~~~~~~~~~~~~~~~~~~~~~~~~~~~~~~~~~~~~~~~~~~

    一戶少佐如墜地獄一般,眼看全盤的勝利就在眼前了,他一戶兵衛也將是帝國征清首功的獲得者,眼看著就要將清軍在朝主力全部擊潰殲滅了。他和自己的部下,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

    對面的子彈如瓢潑一般過來,反復的洗刷他的火線,一個個士兵發出或長或短的然後不動。這火力幾乎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但是手的力量!

    對面的敵人還在沉默的挺進,近得都可以分清軍官和士兵的區別了。每個人右肩都是一枚蒼龍臂章————清國禁衛軍的確是以蒼龍為旗號!這是那個被他們忽略了的禁衛軍!隨著敵人的逼近,對面一直在速射中的火力也開始停止,急促的哨音響起。那支一直在堅韌推進的步兵隊伍發出驚天動地的呐喊聲音,一支支刺刀湧動著,已經向他們發起了最後的衝擊!

    一戶絕望的跳起,揮舞著家傳的軍刀:“諸君,戰死在這裡吧!”

    ~~~~~~~~~~~~~~~~~~~~~~~~~~~~~~~~~~~~~~~~~~

    “軍門,軍門!您瞧!”

    一個戈什哈氣喘吁吁的拉住了葉志超坐騎地韁繩。張大嘴巴朝仙人山隘口那裡指著。葉志超本來已經頭腦一片空白的隨著大隊到處亂跑,渾然已經忘了自己在哪裡。腦海當中一片紛亂,甚至都沒留意到突然響起的炮聲。正在奔逃的盛軍大隊也陸續站住了腳步,都向仙人山方向看去。

    葉志超茫然回顧,就看見仙人山那個日本人扼守,讓他無法通過的陣地已經被打得全是高高低低的煙柱,似乎在這裡,都能聽到山頭彈片狂舞的呼嘯聲音。

    散佈得到處都是的盛軍官兵和葉志超一樣呆呆的看著,過了良久。才有低低地歡呼聲音零星響起。

    “援軍,咱們的援軍!”

    “中堂爺來救咱們啦!”

    “天老爺菩薩保佑…………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炮火止歇之後,那邊山地又響起了密集的射擊聲音,盛軍士兵們好像看客一般散佈四處。面面相覷。

    半晌之後,葉志超才喃喃自語道:“鬼子槍打得這麼密,援軍怕是沖不過來吧?”

    槍聲仍然一陣緊似一陣,山頭上已經跳起了小小人影。那是日本人,轉眼間就是另外一隊黑色軍服的士兵更兇猛地沖上,刺刀閃耀得這裡都看得分明,和日本人撞擊在一起!

    相持不過少傾。在盛軍看來,就看見那些黑衣士兵源源不斷的冒出來,亮著刺刀將鬼子拼退。到了最後。那些被盛軍看作凶神的日本士兵終於崩潰。他們缺乏彈藥。沒有後援,體力耗盡。有的丟槍等死,有地連滾帶爬的就朝山下滾落!

    更大的歡呼聲又響了起來,盛軍歡騰成一片。葉志超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下意識的整了整自己身上,還攏了一下髮辮,身邊精明地戈什哈已經到處在給葉大人找帽子了。

    “到底是哪路大人的軍隊?如此剽悍?劉盛休的?宋慶地?都不像啊…………”

    在他尋思當中,幾個黑衣士兵已經踹倒了日軍地旗幟。在突然打擊得盛軍崩潰之後,這隊日軍本來已經豎起了日章旗羞辱自己地手下敗將。這個時候給踐踏進了泥水當中,然後就是一面蒼龍旗升了起來!

    “是禁衛軍!是徐一凡!”

    大雨已經漸停,風卻加倍勁厲的刮起,就看見那麵線條古樸地蒼龍在舒爪張牙!

    葉志超渾身冰冷,極目四顧。盛軍已經崩潰得不成樣子,到處都是一片狼籍,已經完全不能稱之為一支軍隊了。在逃跑過程中,盛軍損失恐怕都已經近半!

    徐一凡危難之中救了盛軍,感恩戴德的每個人都是見證,他葉志超也再難以有臉約束手下。如果這裡實情稟報上去,那麼他葉志超…………

    在這一刻,葉志超差點都不想被徐一凡的禁衛軍拯救下來!

    ~~~~~~~~~~~~~~~~~~~~~~~~~~~~~~~~~~~~~~~~~~~

    “中堂…………”楊士驤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李鴻章的簽押房。

    從昨天水師電報過來,李鴻章就不肯吃飯了,也沒睡覺,只是坐在簽押房內發呆。偏偏緊急文電,從朝廷來的,從下面來的,如雪片一般飛過來。楊士驤竭力應付,心頭也是酸楚,北洋這次元氣大傷了!

    但是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強忍心痛來勸李鴻章。這個關頭,中堂可倒不得。要不然北洋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簽押房內,一片黑暗。李鴻章在黑暗當中木然呆坐,回蕩在屋子裡面的,只有死寂的氣息。

    “…………中堂,水師既去,傷心後悔也無用了。還是得趕緊籌防啊…………要不然門戶大開,讓日本人逼上來,全盤就爛了…………”

    李鴻章微微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呻吟般的歎息:“我對不起水師啊…………要是能頂住壓力讓他們買船買炮,要是能讓他們繼續保船制敵,要是…………葉志超誤我!”

    楊士驤低著頭不敢說話,確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這個小諸葛已經方寸大亂,完全束手無策了!

    李鴻章緩緩站了起來,往日還算筆直的腰背已經微微駝了下來。他搓搓自己的臉:“逝者已矣…………我還有陸師!幾天沒有葉志超的奏報了,日本人在那裡誇稱他們奪取了漢城…………蓮房,你不用多說什麼。我知道葉曙青就是在逃,在保全軍力,保全他的頂子,在和我撒謊!可是現在已經計較不得了…………只要他葉志超能把盛軍帶出來,這兩萬人的主力還在,我李鴻章就還有點本錢!估計他也該逃到平壤了,現在就等他的電報!蓮房,我還不能倒!大清安危,系于我李鴻章一身!”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1:24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三十六章 死線(上)

    西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十日。

    風很大,禁衛軍洞仙嶺主陣地周圍,一片呼嘯的聲音。大風獵獵,從日本海直刮過來,橫穿朝鮮,直到在黃海上掀起萬丈波濤!

    徐一凡靜靜的看著天上雲彩被大風推得快速流動著,光影變幻。

    鄧世昌,就再也見不到了麼?

    當初天津一會,南洋同經風濤,兩人已經傾蓋如故。鄧世昌犧牲前程成就了他在南洋的大業,甚至可以說,沒有鄧世昌,就沒有他徐一凡的今天!

    那個黑黑的,總是冷著一張臉,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的人。這麼就走了,他已經不是當初自己在歷史課本上看到的那個民族英雄,而是和徐一凡一樣,活生生的在這個灰暗的世界裡尋找出路,並且碰得頭破血流的同路!

    老鄧啊老鄧,你在天上看著,我還好意思退縮麼?摟著一堆美女去做富家翁,想想你只怕也要羞死了吧。你還真絕,死得這麼安心,就以為我能把這個擔子挑起來?

    靠…………你還死得真乾脆,我還想把海軍交給你呢!

    徐一凡只覺得他沒有改變歷史,而歷史卻在深刻的改變他。

    溥仰輕輕的走到他的身邊,低聲道:“大人,主祭吧。”徐一凡點頭答應一聲,將軍帽合在頭上,大步的走了出來。

    在洞仙嶺主陣地後的一片不大的平地上,禁衛軍能在場的高級軍官已經都在這裡了。唐紹儀等文官也全部都在。一個白木祭台擺在正中,挽挽聯一應俱全,引魂旗幡被風吹動,旗角拍打在旗杆上啪啪有聲。

    佇列當中,還有幾個穿著五雲褂軍服地淮軍武官,盡力保持神色淡然,但是卻臉色青白的葉志超也在其中,他的大帽子上面已經沒有了紅頂子,只是加了一個帽結。他還故作坦然的左顧右盼,卻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就連士成都是滿臉厭惡神色。

    ~~~~~~~~~~~~~~~~~~~~~~~~~~~~~~~~~~~~~~~~~~~~

    鄧世昌死了,可這傢伙還活著。徐一凡現在也沒有太逆天的本事。

    八月初七,北洋水師出現在大同江外海。他們所護航的五條兵輪在後方兩個小時航程遠處,由福龍等魚雷快艇直接護送。先期開路的北洋水師遇上了等待已久了日本聯合艦隊主力!

    海戰爆發,經遠戰沉,超勇戰沉。揚威戰沉,來遠戰沉,致遠戰沉!鄧世昌在致遠全艦大火的時候,毅然下令撞擊吉野。致遠被魚雷命中,鄧世昌如願隨致遠同沉。致遠的水手曾經看到鄧世昌愛犬太陽游過去拉鄧世昌頭髮,卻被鄧世昌按著。一起殉海。

    定遠鎮遠等傷痕累累。掉頭返回最近地旅順。日本聯合艦隊也多船帶傷。取得控制海權的戰果之後也陸續南撤。經此一役,北洋水師重挫。再無出航求戰的能力。朝鮮海路通道,也被徹底孤立!

    消息傳回國內,天下震動,李鴻章當即嘔血。連一直在不斷發著上諭,以為正全盤操控掌握著戰事的光緒帝也有整整一天沒有新指示發出,所有人都已經膽落,朝鮮局勢已經危殆得不可複加,還不僅僅如此。近幾十年大清被西方列強輪著敲打過好幾次,知道海口喪失地危險,對手可以隨處登陸,直逼京畿要害。辛苦籌建水師,也是為了以固海口。結果現在水師盡去,再談什麼以固海口?

    朝野上下,包括北洋李鴻章,在震驚之餘,就發瘋一般的給朝鮮去電,還集中在徐一凡那裡,就是詢問葉志超下落,朝鮮戰況如何。現在北洋水師盡去,陸師主力也在朝鮮,現在迫切的需要這個兵力作為骨幹,分防各海口!

    徐一凡那裡卻不詳的沉默了一兩天,到了八月初九這一天,以徐一凡領銜,麾下文武官列銜,聶士成以下不少淮軍將領也同時聯銜以電報具奏。

    朝鮮陸師同樣爛不可言!陸軍主力牙山敗績,漢城敗績,左寶貴戰死。葉志超謊報戰績之後,帶主力不戰而北逃,在遭到日軍數百人地追擊伏擊之後,就已經全軍大潰。李鴻章拼盡全力在朝鮮集結的淮軍精華兩萬六千餘人。現在不過還有士成左寶貴兩部合軍兩千兩百余人,葉志超本來二十三營步隊,四營馬隊,四營炮隊,加上長夫等人員一萬八千多的,被李鴻章指望為長城之靠的絕對主力,現在竟然只剩下八千餘人!而且武器彈藥輜重,全部丟了一個精光!

    要不是徐一凡出動禁衛軍接應,就是連這八千人都剩不下來!

    以淮軍將領列銜作為見證,徐一凡細數了葉志超地跋扈,剛愎,愚蠢,膽小,謊言,還有一連串的舉止失措。聶士成和左寶貴兩部如何苦戰,結果被他拋棄。所有列銜人員一致請朝廷重重處置葉志超衛汝貴等將,另外保聶士成統領淮軍餘部,並請朝廷指示朝鮮戰守機宜!

    ……………朝野中最為悲觀的人,也沒有料到僅僅從一開始,自強三十餘年地大清,被小小日本打成如此慘狀!哪怕是奉徐一凡指示,為他鼓吹大清有多麼脆弱,對未來局勢做出最壞預測地譚嗣同,也沒有料到!

    天下震動。也許在震動之後,就會有人想到,這社稷,是不是還能按照原來地老路維持下去!

    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李鴻章居然並沒有垮掉。反而比當初大呼主戰,現在卻倉皇失措地帝黨清流堅強許多。徐一凡電後,他第一時間電奏請罪,並且告訴朝鮮,現在國內必須馬上籌防。直隸京畿原來各種防營約一個,可用兵力約五萬。抽調朝鮮去了一半。其他的不過才有兩萬人不到。必須馬上調南方各省防營北上,另外添募新地營頭。做國內的戰守計,北洋願意掏出全部家底,而其他各省也必須以此為第一要務。

    朝鮮之事,現在也只有全部委託徐一凡所部,以徐一凡全權,統帶朝鮮所有的清軍。不管是禁衛軍還是淮軍————但是,尚請朝廷給淮軍所部以戴罪立功的機會。士成可以掌管淮軍剩下的營頭,葉志超衛汝貴兩將,還是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以白身從軍而自效。畢竟淮軍還是他們久練久帶的。指揮起來也較為合宜,朝廷給他們自新的機會,他們必然會出力以自贖,最重要的。還是要稍分徐一凡之勢,有了葉志超他們就可以起著牽制地作用。不能讓徐一凡一家獨大。

    …………就算對日本戰敗了,大清國本無損。但是徐一凡向來行非常之事,朝廷對他駕馭能力薄弱。一旦坐大,到時候恐有不忍言之事!

    這後半部分對葉志超的處置,李鴻章是直接上奏到慈禧那裡。戰事失敗。反而激起了李鴻章的鬥志。不管採取什麼手段。都不能讓他的北洋團體土崩瓦解!而他對大清地政治現實,也認識得太清楚太清楚了。

    李鴻章電奏一上。本來已經慌成一團的朝廷頓時就跟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帝黨清流,論起指揮一場近代化的戰事,可以說分毫成算也沒有。以為帷幄運籌,電諭發下,自然就是人人奮勇,為聖君在上死戰,小小日本,略戰即破。對於近代化戰事所要做的戰略籌畫,戰術設計,後勤組織,資源調動。他們是一無這個威權,二無實際操作能力!李鴻章拿出辦法,膽寒地他們當下就全盤接受。慈禧也傳來了要保葉志超的口信。光緒當即又是一堆洋洋灑灑的電諭出去。

    …………葉志超衛汝貴奪職!軍前效力自贖,要是再有以前情狀,朝廷必鎖拿重處!

    …………在朝淮軍所部,由聶士成統帶。聶士成賞頭品統帶,他已經是提督銜,武官官位已到頂峰,只有再加少保銜。務必收拾餘燼,整頓軍旅,做再戰準備。

    …………徐一凡…………徐一凡由布政使銜升兵部侍郎本銜。除了他的南洋宣慰欽差大臣,禁衛軍練兵欽差大臣,朝鮮北路會剿欽差大臣,又加了朝鮮備倭欽差大臣銜,對日協和欽差大臣銜去掉,不多不少,還是維持四欽差在身地地位。全權統帶指揮所有在朝清軍,務必不能讓日軍越過大同江一線,進入大清東北龍興之地。朝廷以重任,事成之後,必頒懋賞。

    徐一凡本銜升到了兵部侍郎,算是正式邁入大清的高幹體系當中。有這個做底子,只要他不倒,以後外放到哪裡,已經夠格做督撫了,不折不扣的方面大員。短短兩年,白身而四欽差加大清國防部副部長…………讓人只能慨歎一聲異數了。

    …………左寶貴,鄧世昌,林泰曾等人,都是重恤,朝廷設祭招魂,以慰英靈而勵將來。

    …………各省練軍,必須聽調直隸山東等省,各省協餉,必須馬上報解朝廷!直隸准立即新募練軍二百營,東北四十營,山東一百營,江南等省,亦添募有加。選拔名臣宿將統之,準備與日再戰。

    這些電諭雪片一般發下,在本來死水一般地大清激起了滿天波濤。

    我大清再怎麼不行,也辦了幾十年洋務,也練了這麼多兵,買了這麼多兵船。結果怎麼是被小小日本打得這麼慘?京師人消息最靈通,說話也最大聲,街頭巷尾,全是紛紛地議論。

    “…………我大清怎麼就不行了呢?兩三萬人地勁旅在朝鮮被人追著跑,鐵甲大兵船被人家打沉…………到底哪裡出了毛病?”

    “添募新營頭……添募個屁!三兩銀子招來一幫新兵,洋槍都不會放,聽見槍聲還不是一哄而散?直隸五萬人,去了三萬,還剩兩萬,怎麼抵擋小鬼子?趕緊的將南洋地兵調過來要緊!”

    “南洋頂什麼用?據說朝廷還病急亂投醫,翁老頭子的出的主意。要徵調原來湘軍後代子弟集合成軍出征!湖南巡撫吳大人也最心切。要知道,南洋的兵在中法地時候也不中用哇!還是從北洋調兵過去打的。湘軍子弟在家享了幾十年福,拿出來就能打?現在淮軍沒了,指望他們也只是一場空!”

    “誰能挽此狂瀾啊…………李中堂老啦!”

    “…………朝鮮還有一個徐大人!他有新練的禁衛軍,從南洋到朝鮮一路殺人殺出來的,人血染紅的頂子!當初日本人在漢城作亂,他輕輕鬆松就平了。李老頭子嫉妒他,排擠他去了北邊,自己淮軍守著漢城,結果怎麼樣?妒賢忌能的蘇定方沒有好下場!聽說禁衛軍都是敢戰好漢。就指著徐大人能挽這狂瀾於既倒了!”

    “…………丟人啊,我大清居然被一個小小日本打成這樣。對上更強的西洋人又該怎麼辦?老兄,看來我們只有當亡國奴的份兒,象波蘭被羅刹國滅了。國民只能走路中間。怕你走旁邊偷商號裡面東西,見著羅刹人不論是最小的兵丁還是乞丐,都要脫帽行禮……到了那個時候,不如死了!”

    “國朝要一個英雄來挽救!”

    “瞧著吧…………瞧著吧…………”

    ~~~~~~~~~~~~~~~~~~~~~~~~~~~~~~~~~~~~~~~~~~~

    “惟光緒二十年八月初七。海濤翻湧,層雲

    所有人都肅然而立,聽著徐一凡低低地念著祭文。一排槍兵全副武裝。扶著步槍站得筆直,遙向西方海天。

    “…………公呼之‘撞沉吉野,或有一線生機’。致遠兵船。鼓起殘軀。毅然而前,百彈擊之而不稍卻。敵百計無奈。施以魚雷,則公亦千古!平壤一別,從此天涯。僕既後死,惟有前行…………徐某誓不與倭寇共戴一天之下!

    鄧兄,鄧兄!魂兮歸來!遙向西方,歸公故土!嗚呼,天蒼蒼,海茫茫,洋上有國殤!”

    徐一凡肅然立正,筆挺行禮,臉上已經是淚流滿面。淮軍殘餘將佐上下,想起陸續殉國同僚,無不淚下。

    一排禁衛軍士兵在低沉的口令聲中,舉槍向天,連續三響。槍口白煙升起,轉眼被風吹散。

    而徐一凡早已捶胸大慟。

    溥仰立刻在他身邊將他扶著,聶士成作為在場淮軍首將,忙不迭的沖過來也將徐一凡扶住,流著眼淚勸慰:“大人,鄧大人泉下也是心感!就是冠廷兄他們在天有靈,也都看著大人了!我們這些敗部,就等著大人帶我們復仇了!”淮軍上下,基本上都知道徐一凡和鄧世昌的交情,這一個設祭大哭,說不感動那真是假地。

    .>.+清楚,但是毫無疑問大傢伙兒要暫時在徐一凡手下當差了。李老中堂能不能撐持住還是兩說,萬一徐一凡起來老中堂倒下,按照這傢伙的手腕,未必不是一個靠山…………大家的火候可要看得老一些!

    徐一凡咬咬牙齒擦乾眼淚,又肅然向著招魂的靈位一禮,拍拍聶士成,大步走向自己地基本班底。那排軍官早就站得跟線一樣直了。看著徐一凡過來,隊頭的李雲縱一聲口令,所有人都啪的立正,目光全部投射了過來。

    徐一凡咬著牙齒,冷笑道:“小日本將我們的兵船打沉,兵勢大張,水陸此時可以並進。我禁衛軍現在處處皆敵,孤懸在朝鮮一隅…………大家說吧,我們禁衛軍該怎麼辦?”

    “血戰到底,惟死而已!”

    這些軍官雄壯而整齊地吼聲讓旁邊的文官還有淮軍將佐都是一抖。

    “好!”徐一凡大吼一聲,半轉身指向南面:“上萬的日軍,也許再加上更多地援軍,正大舉而來,想將我們擊敗,驅逐,消滅!而我們就要讓他們碰死在這條死線上!禁衛軍就是我中華地中流砥柱,我們死死為國家守住這個屏藩,將氣運挽回來!要讓朝鮮,變成日本鬼子地國殤之地!

    …………諸軍皆敗,門戶大開,人心惶惶…………在這片海東之地,還有我徐一凡教養出來的一群鐵骨漢子,在為這個國家守候住最後一點光明!”

    他幾乎用盡了全部氣力在喊叫,震得周圍淮軍軍官面面相覷。這徐一凡好大地口氣,真是一個亡命二百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就是讓他們覺得有點顫慄!

    但是禁衛軍上下,胸膛卻挺得更高了。徐一凡一直培育他們的榮譽感,使命感,甚至在這危難之間的拯救感,讓他們覺得,整個天下重寄,非禁衛軍莫屬!

    “解散,準備戰鬥!”

    李雲縱發出了口令,禁衛軍這些軍官肅靜的散開了佇列,回到各自的崗位上,每個人離開之前,都向鄧世昌的靈位行了一個軍禮。

    徐一凡還靜靜的站在那裡,激蕩的情緒似乎還沒平復下來的樣子。士成輕輕的走了過去,低聲道:“徐大人,要不將我這一部直屬也留在這洞仙嶺一帶吧,逃得憋屈,還是想找鬼子把這仇報回來!”

    徐一凡回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功亭,你還是去東線江東,順川,慈山一線,掩護我的側翼…………部隊要掌握好。缺什麼儘管開口,我無條件給你補充。”

    徐大人的恩德,那是沒有說的,該補的,我們都補上了。可是……還是讓我留在這裡打小鬼子吧。”

    “擔心葉曙青?”

    北洋也不會再信任屬下了。帶著淮軍去掩護大人的側翼,屬下怕統禦不了。”

    徐一凡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功亭,有這個心就很好…………儘管放心,我給了你兩營骨幹,在安州還有禁衛軍第二鎮的一個標,加上你的本部,怎麼也震懾住他們了!葉曙青和衛達三我都留他們在平壤了,你看著他們生厭,我也是!他們要想搞點什麼風雨出來,放心,我一隻手就掃平了他們!我倒希望他們鬧一下,正好拿腦袋祭奠左冠廷左公!”

    提到左寶貴,聶士成的眼淚差點又下來了。平胸行了一個軍禮,就要退下。徐一凡對他已經是無法再挑剔了,一視同仁的補充,保他的位置,更放心以全權。也沒有拿他們這些外系部隊當先鋒先去消耗日本鬼子銳氣去…………他要真這麼做,誰敢不聽令?禁衛軍可比他們強太多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此恩德,不報效怎麼行?再說句誅心的話,有這麼一支強軍在手,還怕徐一凡將來沒有李鴻章的地位?

    中流砥柱!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1:39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三十七章 死線(中)

    日本,廣島。

    大本營內,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落座的人不斷互相點頭微笑,壓抑不住的得意。不時響起皮靴哢嚓併攏行禮的聲音。副官和秘書們也會看眼色,不失時宜的送上蘇格蘭威士卡。現在日本還是崇洋的時候,慶祝的時候喝點這種酒,就是比日本自己的酒氣派一些。

    海軍大勝!陸軍也大勝!

    海上擊破北洋艦隊就不用說了,北洋艦隊主力已經退往旅順緊急修理,可以預料的下一步就是轉回威海母港。再也沒有海上決戰的意志和能力,大洋上面,已經任由日軍艦隊自由往來。曾經壓得日本喘不過氣來的北洋水師,現在已經成了往事!

    在陸上朝鮮,山縣有朋親自出馬,僅僅以一師團萬餘兵力,兩路進擊,半月之內陷漢城,擊破淮軍精銳主力兩萬五六千,兵鋒直指平壤要隘。陸戰也檢驗了一下清廷依為長城之靠的淮軍成色,戰亦不行,守也不固,日本苦練出來的陸師,完全佔據了上風!

    現在戰略態勢對日本極其有利,大清京畿和東北腹心之地的大門已經敝開,在聯合艦隊所掌控的海權掩護下,陸軍可以隨意選擇重點進行打擊。清廷北方陸師主力已經潰敗,臨時就算募兵,也捏合不出太大的力量了。只要日本的國力能夠支撐住戰爭消耗,打到北京城下也不算太大的問題…………如此優勢,怎麼不讓這滿座日本精英興奮得差點要失態?

    座上客指指劃劃。全是驕矜的神色。

    “清國已經不行了!他們披著老虎地皮毛,底下卻不過是只怯懦的貓…………東亞,應該交到更加有能力的民族手中!”

    “滿清兩百年的統治,的確讓漢民族的決心和意志都退化了阿…………民族更替也是符合規律的事情,支那統治了東亞兩千年,我大日本帝國也應該有兩千年的氣運吧?”

    說這些話的是躊躇滿志地政治家。

    “…………清國陸軍實在是太老舊了…………並不是指他們的武器。而是他們對於如何建立教養一支近代化的陸軍完全沒有概念!從編制,從訓練,從作戰戰術,從勇氣。都是全面的落後…………而且完全沒有攻擊精神!在我們精勇地大日本帝國陸軍面前,他們很難有什麼抵抗的能力,原來李鴻章自誇苦練二十年的精兵,就是這種樣子的?”

    “清國陸軍是為餉銀而戰鬥。而我們帝國陸軍卻是為天皇,為神國命運而戰!清國人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永遠不會建立起可以一戰地陸軍!”

    “現在就應該趁著清國主力在朝鮮,儘早登陸大連灣。然後再攻擊山東的清國口岸………可惜天津有西洋人的租界和利益,要不然我們就可以直接攻擊天津了!看清國皇帝該怎麼辦?”

    “大本營此次不就是要拿出決策,做全面的無前攻擊麼?諸君,陸軍建功立業地機會就在眼前!可不要被海軍比了下去呀!”

    自然。發如此議論的是肩章上將星閃亮,西洋式佩刀互相碰得鏗鏘作響的日本陸軍將領。大聲講大聲笑,生怕滿室地人都聽不見似地。座中川上操六中將。是這幫大本營陸軍將佐地核心人物。他還保持了一些矜持。只是不住的點頭微笑。

    日本海軍現在師從地方向,一直是英國。海軍軍官吃西餐說英語。雖然都是小短腿,卻還是要學點英國人的紳士派頭。看陸軍放開了嗓門在那裡大聲誇稱功績,互相都是點頭微笑,笑容中怎麼也都有些不屑的味道。

    “…………要不是我們海軍擊垮了北洋水師,這些陸軍馬糞還談什麼攻擊清國腹心之地?接下來的攻擊行動,那次不要我們海軍配合掩護輸送?就算我們少運一天的補給,就看你們餓著肚子去作戰吧…………”

    滿室熱烈的氣氛眼看達到高峰的時候,就聽見侍從武官大聲布達:“大本營總欽命官伊藤閣下到!”

    織仁宮親王病又犯了,已經回東京養病,明治天皇還沒有委任新的幕僚長,現在整個大本營,就是伊藤博文一言而決!

    所有人都刷的一聲站了起來,啪啪啪一片馬靴互相磕碰的聲音。人人肅立,就聽見皮鞋聲音輕快響動,然後就看見伊藤博文一身正式的禮服,滿面春風的走了進來。嘩啦一聲,侍從副官在他身後展開了巨幅的地圖,上面已經從海上陸上,標注出了數個巨大的青色箭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被地圖吸引住,伊藤也笑吟吟的站在那兒等大家看了一陣。聽到議論聲音嗡嗡響起,他才拉長了聲音:“天皇陛下鶴音詔諭!”

    “…………諸臣工實心國事,連戰連捷,我無敵皇軍已經陷落漢城,更摧破敵誇稱亞洲最強之海軍,朕心實慰。還望諸臣工再接再厲,取得征清戰事完勝!”

    “臣等敢不惶恐奉諭,唯死而已!”

    伊藤笑吟吟的伸手示意大家坐下。一個政治家多年孜孜以求的目標就在眼前,日本經歷此一戰必然崛起于東亞。哪怕深沉如伊藤,又身居總理大臣高位,也實在繃不住臉上的笑意。他平了平氣,一手伸出,指著背後地圖:“征清之總動員已經在全面進行當中!諸君,各位期待的最後決戰,就在眼前!”

    “…………天皇陛下之陸軍第三,第五師團組成征清第一軍,負責朝鮮戰事。第三師團已經編組船團,先遣之元山支隊三日內就將出發,在海軍掩護下,第五師團從正面,第三師團從側翼,夾擊清國駐朝最後之殘餘,克服平壤,兵迫鴨綠江——鴨綠江也並不是第一軍的最後界線,要一直向西。踏入清國東北境內!向遼南攻擊前進!”

    “…………天皇陛下之陸軍之第二、第六師團組成征清第二軍,也已經開始編組船團,務必在九月之前,登陸清國之大連灣,向東
    攻擊前進,陷落清國誇稱之亞洲最大要塞——旅順!

    “…………天皇陛下之陸軍第一師團,作為征清第二軍預備兵團,旅順陷落之後,在海軍配合下。攻擊北洋水師總基地威海!”
    “…………天皇陛下之海軍,全力掌握海權,掩護陸軍船團輸送上陸,封鎖清國海軍於港口。具體戰術掌握,由聯合艦隊自行決定,大本營不作遙制……”

    “諸君!當我帝國陸軍控制朝鮮,控制旅順。控制威海。第一軍第二軍主力會合于清國東北境內之後,我們就可以等待清國求和地使者了!大本營已經做出全面動員決策,諸君實力奉行!第一次大規模會戰,就是平壤會戰。在元山上陸的第三師團到達之後,預計於八月二十日左右,發動全面會戰。將清國朝鮮主力。將那個曾經帶給我們麻煩的禁衛軍。殲滅在大同江一帶!”

    伊藤一口氣說完大本營的戰略決策,雙手握成拳頭。拄在會議桌上,目光炯炯的看著在座人等:“諸君,有什麼疑問沒有?”

    “閣下!為什麼要等待清國的求和使者?我們第一軍第二軍在取得如此優勢之後,為什麼不直逼清國直隸京畿平原,讓清國做城下之盟更好?如果兵力不夠,我們還可以編組第三軍,第四軍,清國陸軍戰鬥力缺乏,絕對不會是我帝國陸軍對手的!”

    伊藤淡淡一笑,在這些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戰略觀上面的優勢,實在是一件很讓人滿足的事情。(日本明治維新時期,倒是出了幾個有全盤戰略觀地名臣重將,仿佛基因突變似的。後來就是黃鼠狼下崽子,一窩不如一窩了,恢復了日本重小利而輕全域的民族性本色。把握住有限的歷史機遇讓國家崛起,的確是需要大智慧的。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美國開國,無不一時俊傑聚于一起,人才鼎盛之態,百年無法複製,也不知道是英雄造時勢,還是時勢造英雄?一歎。——奧斯卡注)

    “…………戰爭開始,就是為了結束做準備。不知道該怎樣結束,這場仗還打它做什麼?我們的目的,就是要迫使清國動搖,盡可能地攫取利益,我們還沒有滅一國——特別是這麼大的國家的力量!諸君,必須要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哪…………不過鄙人相信,帝國以後地征清大業,將一次比一次順利!我們可以威逼直隸,可以恫嚇清國的皇帝大臣們,但是直隸會戰,卻是有害的,是我們國力無法支撐地…………明白沒有?在我們取得了如此戰略優勢地情況下,清國是不會不來求和地…………明白了麼?”

    問話的人鞠躬落座,一臉信服地神色。伊藤環視在座的人一眼,滿意的就要宣佈會議結束,詳細的決策作業方案,即將發下。就聽見在座一個人舉手,接著站起來,恭謹的朝伊藤一禮:“閣下,平壤會戰是不是可以請山縣大將獨斷進行?”

    伊藤一怔,站起的人正是川上操六,臉上神色淡淡的。伊藤頓時就有些不悅,當初做出對徐一凡很高估計的是這位川上中將,他在大本營決策當中才採取了慎重的措施,第三師團登陸元山之後,和正面第五師團合攻平壤。現在跳出來反對的還是他!

    看著伊藤臉色沉了下來,川上仍然是神色不動:“閣下,山縣大將以不滿員之第五師團所部橫掃大半朝鮮,兩萬餘淮軍潰敗。現在兵鋒已經抵近平壤,如果要求山縣大將採取慎重姿態,等待第三師團…………恐怕這對山縣大將的自尊,陸軍的自尊是個傷害。還請閣下慎重考慮!”

    此話一出,在座陸軍將領紛紛點頭,一副與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樣兒。

    伊藤煩躁的皺皺眉毛:“川上君,說清國禁衛軍戰鬥力不可小覷的也是你阿…………”他心下已經明白,海軍擊破北洋水師,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功績。不管陸軍以後如何攻擊清國本部順利,都要被人說成是海軍冒死決戰。為陸軍掃清了通路的。川上雖然也高看徐一凡地力量,但是這個時候,一定要為陸軍爭取了。戰後巨大的功績是要分的,具體功績如何,就代表了陸軍海軍在帝國未來的影響力!

    這個時候,陸軍一定要爭取先期殲滅平壤的清軍所部,然後儘快跨過鴨綠江。這是陸軍自己打過去的,實打實的功績。他們要比海軍打開通路,在全力掩護的大連灣攻略作戰早一步踏入清國本土!

    在座海軍將領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川上地臉色鐵青。似乎也有點動搖猶豫的神色,最後還是深深一鞠躬:“請閣下相信陸軍,相信山縣大將!請閣下一定要給山縣大將一個機會!”

    “有把握麼?”伊藤冷冷的反問。

    “必不負閣下所托!”死心站在陸軍立場上面的川上操六也只有死鴨子嘴硬到底了。

    室內沉默少傾,伊藤重重點頭。語調冰冷:“那大本營就給山縣大將閣下獨斷地權力!看陸軍怎樣儘早拿下平壤,掃平全朝!”

    不能不給陸軍這個面子啊…………現在自己還能鎮住陸海軍,讓他們盡力合作起來。自己去後,明治重臣去後呢?帝國陸海軍。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時候,伊藤腦海當中閃過的,卻是這個念頭。

    也許那個徐一凡,也的確是不能當陸軍之一擊吧。李鴻章已經是最有能力的清國人了。他地精銳主力也不過如此,徐一凡又能如何?
    戰幕就將拉開,沒有人能挽回!

    ~~~~~~~~~~~~~~~~~~~~~~~~~~~~~~~~~~~~~~~~~~~~

    北朝鮮黃海道。瑞興府。

    征清第一軍的大將旗。就在這個府城高高飄揚。

    日軍大隊大隊的士兵。或者在行軍,或者在短暫修整。十幾天的征戰。讓這支軍隊已經顯得頗為狼狽,軍裝破碎,人人也都顯得黑瘦黑瘦地。野戰廚房在府>來,每口鍋都咕嘟咕嘟的翻騰著,裡面的米花卻沒多少,倒是什麼樣地野菜都有,不多地幾頭牲畜宰殺完畢,按照各中隊來分,每個中隊分得地真是有限得很。

    如此慘澹的伙食,那些行軍地,修整的士兵軍官還不住的向野戰廚房方向張望。喉結上下滾動,一副眼睛都餓綠了的樣子。

    在日軍行軍佇列尾巴上面,往往是更加憔悴狼狽的朝鮮百姓,還多是老弱,少有青壯。肩挑頭頂著軍隊不多的物資,麻木的在日軍的刺刀和馬鞭下向前挪動,跌落泥濘當中,多半就爬不起來了。

    這個時候,日軍的後勤遠遠不能全面支撐起大規模作戰所用,能保證彈藥輸送就不錯了。糧食草料,全部要就地徵發。在南朝鮮作戰的時候還好,漢城陷落,淮軍留下的軍米都吃不完。到了北朝鮮,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行進道路四周,人煙稀少,遷徙得乾淨。村莊多已經被火,田野更是燒成了草木灰狀。完全做到了堅壁清野!

    這當然是姜子鳴所部騎兵,還有南允容這些朝奸配合的功勞。日軍本來就是輕裝追擊,一路又累又餓,還碰上幾天大雨。當即宣告斷炊,出去征糧,小部隊往往就回不來了,大部隊走不遠,啥也撈不著。兵站已經有人引咎自裁,只好下令在南朝鮮趕緊組織民夫,將那邊邊搶得到的物資馬上北運。幾百里的道路,要多少民夫才能輸送得過來!

    日軍先頭部隊已經和禁衛軍的前哨陣地所接觸,對這支打著蒼龍旗的軍隊,日軍還以為放槍之後,一陣衝鋒就會崩潰——和葉志超所部一樣。結果幾次小規模的火力偵察,對方完全沒有崩潰的跡象,抵抗得也不緊不慢,打了一陣就向後方退。日軍前哨這樣艱苦挺進,先是收了一戶大隊幾百具屍體,然後各部就紛紛回報,在洞仙嶺一帶,發現敵軍主要陣地,綿延極長,橫在面前,有大量敵人駐守!必須要主力攻擊前進,才能擊破!

    日軍所以只得就地停止,等著步兵全部趕上來,把炮拉上來。不論如何,他們還是相信,只要主力上來了,拿出全力,擊破當前抵抗,直抵朝鮮,還是絕對沒有問題!

    在瑞興朝鮮前府使衙門當中,第五師團所部軍官圍桌而坐。這個衙門也被燒了,屋頂齜牙咧嘴的敞著,晚上睡覺可以看見星星。現在卻是征清第一軍司令部所在地。

    上到軍司令官山縣有朋,第五師團師團張野津道貫,下到各級參謀,還有聯隊長大隊長,濟濟一堂,都在這破屋子裡面。山縣請客,大米摻著麥子的飯,味囎湯,一點蔬菜天婦羅,還有烏梅和一點白糖,各級軍官吃了一個稀裡呼嚕,頭都不帶抬的。

    山縣看起來也憔悴了許多,鬍鬚深深的。他最先吃完,不動聲色的看著底下軍官的吃相,等大家意猶未盡的吃完收工。他才淡淡點頭:“委屈諸君了,回到日本,一定補大家一次最好的懷石料理…………”

    野津道貫中將是個笑嘻嘻的胖子,摸著肚皮笑道:“已經是近來最好的一餐飯了!本來以為大將閣下召集我們前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宣佈,沒想到卻是宴客,真是好口福!”

    底下軍官正想附和著哈哈一笑,卻看見山縣啪的站起來,向東方深深一鞠躬。所有軍官忙不迭的也起立,碰得碗盤亂響,跟著他一起鞠躬。

    等山縣抬頭,已經是一臉殺氣:“我軍已蒙大本營恩准,可以獨斷決策,對正面清軍發起主力攻擊!”

    “呀?”

    “萬歲!”

    反應過來的軍官們振臂高呼,同樣滿是殺氣!大本營前道命令讓他們等候第三師團到來,合力發起攻擊。可是這樣拖下去,只怕銳氣就要消磨殆盡!

    從山縣以降,都不理解為什麼大本營如此慎重,清國軍隊,難道能擋住他們前進的步伐?等在這裡,第三師團到來,只怕第五師團自己就要餓垮大半截兒的了。還不如趁著現在銳氣,直接攻擊,只要陷落平壤,什麼缺的物資都補充上了!

    山縣眼神冷冷的:“我神勇之第一軍,我神勇之第五師團,不可辜負大本營之厚望!現在本官命令!全師團做好準備,定於八月十五日發起攻擊。四個聯隊全軍出戰,務必一戰而下洞仙嶺!二十日前,我要看到軍旗飄揚在平壤城頭。那個傷害我忠勇一戶大隊將士之清國將領徐一凡,我要你們將他牽到我的面前!”

    ~~~~~~~~~~~~~~~~~~~~~~~~~~~~~~~~~~~~~~~~~~~

    “阿嚏!”徐一凡一個噴嚏將自己從好夢當中打醒了。最近他是吃得下睡得著,局勢如此,就等開打見勝負的,其他完全不必多想。

    “誰想我來著?做夢都還不放過!不會是我那幾個媳婦兒吧?”徐一凡迷迷糊糊的摸著下巴:“可惜朝鮮娘們真沒什麼看得上眼的,不然我這個四欽差在身的大臣,偷偷找一個來暖床,不算大罪過兒吧?反正老子能打敗鬼子就成了!”

    他半夢半醒的還沒想完,歪過頭就又睡過去了。守在門口打盹的陳德本來也被徐一凡驚醒,握著手槍站起來本來還想看看裡面,接著就聽見了均勻低沉的鼾聲。

    他手槍揣回槍套,又坐回了門口馬紮。

    “我這妹子就是有福氣,瞧瞧徐大人,鬼子壓境,還這麼大靜氣!”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1:52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三十八章 死線(下)

    西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十二日。

    第五師團開始前期戰術動作,先頭步兵以大隊為單位展開,控制通往洞仙嶺主陣地的通道上各處要點。禁衛軍展開的騎兵部隊在和他們短暫交火之後,慢慢收回騎兵的威力搜索幕,退向自己主陣地兩翼。

    雙方先頭部隊展開的交火都很短暫,也不甚激烈。徐一凡的禁衛軍騎兵從馬賊改編過來,中間還有不少南允容的朝奸。對正規會戰也並不熟悉,騷擾偵察倒是一把罩。徐一凡也沒強求他們要對日軍騷擾得如何厲害,能傳回情報就可以了。

    所以在日軍第五師團所部看來,禁衛軍的騎兵和淮軍騎兵比也沒強到哪裡去,一旦展開火力,對方也就很快退下去了――一點也不堅強。

    日軍在八月十三日的時候,已經控制好了出發陣地和輸送通路。因為日軍第五師團基本上可以算是輕裝,並沒有太多的騎兵部隊。也並沒有展開太大的出擊陣地,側翼也沒有刻意的要完全清掃乾淨,一方面是為了集中兵力,一方面也是的確沒有這個顧慮,只要發起主力攻擊,還怕拿不下洞仙嶺一帶?

    八月十四日的時候,日軍各級官佐開始看陣地,炮兵進入射擊位置。按照戰後日本軍官的回憶,當時他們看到眼前龐大整然的防禦體系,那層層疊疊的鹿,當時的感覺都是“shock”“呆然”“惶恐“諸如此類的名詞。

    當即野戰部隊軍官要求總攻擊延遲一日,而且再度縮小正面。選擇洞仙嶺主陣地上一處標高七百余米地,較為平緩的山地陣地作為主要突破點。以巨大的動量,超過對方火力容納量密度的兵力,一舉求得突破。這一處山地的位置也相當不錯,在上面可以縱射相當長的禁衛軍防禦戰線。按照過去的經驗,只要達成突破,清軍必然會動搖後撤。越過洞仙嶺之後,就是大同江的平原了。

    八月十四,十五日兩天。日軍發瘋一般的修整前進道路。將彈藥兵力都運上去,讓出擊陣地可以容納足夠地步兵。並且發起了一些小規模的攻擊,為的是清除一部分陣地前面的障礙物和鹿。雙方都是步槍對射,夾雜少量地火炮互相轟擊。日軍清除了相當一部分鹿。而禁衛軍的抵抗也就是那麼回事。沒有動搖撤退,也絕對不很劇烈。

    八月十六日淩晨三點,日軍主力開飯。還是大米和麥子混雜的飯團,一人四個。老底子都掏出來了。所有士兵狼吞虎嚥的吃完。在一個個軍官地帶領下,士兵將攜行的背包交給各部大行李縱列,進入出發陣地。

    按照山縣有朋和野津道貫的計畫。在這個在日軍軍史上被成為虎高地的山地防線前面,一次性投入兩個步兵聯隊發起衝擊!第五師團現在地火力大部。包括十九門七厘山野炮,也都集中在這裡!

    一個聯隊作為總預備隊,一個聯隊以大隊為單位。在其他方向發起牽制性攻擊。師團直屬其他單位。包括工兵大隊。騎兵大隊等部,作為側翼掩護。

    第五師團豁出全力。準備一舉突破整個洞仙嶺防線!

    淩晨四點,日軍大部已經進入離虎高地並不遠的出擊陣地當中。這個出擊陣地和虎高地有一個不高的山頭阻隔。從出擊陣地到虎高地之前,大概有兩千多米地衝擊距離。在日軍這方地山頭上,已經清楚了數條前進道路。炮兵也安置在山頭上面。

    朝鮮夏日,晝長夜短。在淩晨四點多鐘,已經感覺到天色微微有些明亮了。出擊陣地上,不聞咳唾之聲,只有刺刀步槍互相輕微碰撞地聲音。大隊大隊的人擁擠在一起,互相緊張地看著,默默的緊著鞋帶和袖口綁腿。軍官們不敢用哨子召集隊伍,只是將命令一個個低聲向後傳去。本來蝟集在一起的步兵,分頭爬上山頭,從山的棱線到反斜面,全是屏息待命的軍官和士兵。長草灌木從中,軍官們頭上綁著長長的白色布帶,互相對望,默默握手。

    離出擊陣地不遠處的一個山頭,山縣的指揮位置已經從瑞興府移到了這裡。整個下半夜,他和參謀一直站在這裡,雕塑一般舉著望遠鏡向前望去。只是偶爾調整一下目鏡的倍數。胖胖的野津道貫師團長沒有和山縣一起,卻是盤膝坐在地上念了半夜的金剛經。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縣才放下望遠鏡,轉頭看著野津道貫:“野津君,就要開始了!”

    野津打開懷錶,時針和分針,就要重合在五點的刻度上面!

    ~~~~~~~~~~~~~~~~~~~~~~~~~~~~~~~~~~~~~~~~~~~~

    被日軍稱為虎高地的陣地,在禁衛軍自己的稱呼當中,叫做七二九高地。標高是七百二十九,但是當地海拔一般都是五百米開外,衝擊到山頭主要陣地不過就兩百來米高。因為這裡的衝擊道路較為平緩,而這個山頭又起著陣地樞紐作用,禁衛軍第一鎮左協第一標一個主力營就放在這裡。

    李星現在已經被提拔為營長,以他徐一凡小舅子的身份,被放在這個要衝之地。徐一凡已經板著臉給他下令:“要不你守住陣地活著,要不你被打死我給你報仇,要不就是你逃下來給我砍了腦袋,我和李璿離婚(他們倆正確來說還沒結婚呢)…………三條路,你選哪條?”

    李星當時立正回答:“大人,屬下還等著喝大人喜酒呢!人不到,魂也到。反正不會給大人砍了腦袋!”

    因為徐一凡戰術偵察力量的絕對優勢,日軍動向完全在掌握當中。兩日前就判明了日軍的主攻方向,第一營地兵力火力又得到了加強。全營配備的馬克沁重機關槍增加到了二十四架。全是詹天佑修械所改造的用無煙火藥的新式馬克沁機關槍,故障少而射程遠。在李星第一營的背後,還集結了兩個營的預備隊――從其他陣線抽出了不少力量。由張旭州這個協統親自掌握。徐一凡以降禁衛軍高層軍官,全部壓在這後方直遠處壓陣。雙方都在等候即將到來的碰撞!

    八月十五日夜,李星所部已經得到了陣地徹夜的命令。淩晨以後,隨著觀察到的敵軍動向,陣地徹夜再度加強。所有官兵全部進入陣地,著眼前黑沉沉地一片。炮兵也轉移了陣地,朝著這個方向盡可能的集中。蘭度的炮兵教導營幾乎全部都在這裡了。守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在禁衛軍地前進指揮部。徐一凡和李雲縱楚萬里在淩晨兩點多鐘就已經就位,大倍數望遠鏡全部架設了起來。這個山頭標高比七二九高地還要高,可以直視整個戰場。山頭上面,連警戒的戈什哈都神色緊張。握著步槍僵著一張張臉,死死的看著遠處。

    徐一凡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最後還是無奈的放了下來,他戰場感覺不好。天色又黑。看出去地形都差不多,就是山地丘陵。怎麼也分辨不出哪裡地形有利於衝擊,哪裡可以展開多大地兵力,最激烈的戰事應該會爆發在哪裡。

    不過架子還是要撐著:“嗯……不錯。警戒得很嚴密。鬼子會來多少?三千?五千?”

    旁邊楚萬里噗哧一笑,徐一凡老大不樂意的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兒,他已經板起了臉。李雲縱不言聲地舉起望遠鏡:“大人。看您直前方四三零零處。那裡應該是日軍的主要衝擊道路和炮兵射擊火線。七二九高地前方戰場並不是特別的大。估計日軍展開兵力應該是一個步兵聯隊,一千五百左右地步兵發起密集波狀衝擊。十餘門火炮掩護射擊。再多。戰場就不大擺得下了…………我們一個營配備如此強地火力,只要沉著應該沒有問題。配合以時機恰當地逆襲,我們可以將日軍攻擊主力打垮!來一次讓他們碰碎一次,讓第五師團在這裡將血流幹!”

    在徐一凡身邊的還有那些德國顧問軍官,都紛紛地舉起了望遠鏡,看向李雲縱所指的方向。他們都已經看過無數次這裡的地形了,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徐一凡又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他媽的那個四三零零到底在哪裡?怎麼就是黑糊糊的一團?

    算了,老子擅長的是將將,又不是將兵。徐一凡悻悻的想,偷眼看了李雲縱一眼。這個英挺的青年正舉著望遠鏡,身姿筆直的望向遠方。臉上線條如同刀砍斧鑿一般鮮明,身形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晦暗的淩晨天色當中,名將之姿,顯露無遺。

    嫉妒啊…………

    旁邊楚萬里的聲音又清亮的響起:“也難說鬼子會不會發瘋…………我想他們大概也是一錘子買賣了。什麼家底大概都拿得出來,我判斷這次攻擊其他的地方的牽制會很微弱,鬼子會以超過戰場容量的高密度發起衝擊!哪怕拿人命填,也要填開咱們的防線!”

    李雲縱回頭,看著楚萬里,居然露出一絲微笑。徐一凡又嫉妒的發現李雲縱笑起來居然英武到了極點,放在他那個時代,不知道多少小女生和孰女人妻會為之發狂那種。

    “其實我也期望鬼子能發瘋一次,那下面的工作就輕鬆了很多。”

    兩人對視,都是一笑。晨風吹過,在這個時候,禁衛軍的雙璧,年輕得耀眼。

    喂喂喂,你們老大在這兒!徐一凡在心底都已經無聲的呐喊起來了。板著臉掃視了這對斷背山一眼:“什麼時候開始?”

    楚萬里聳聳肩膀:“五點!天色初白,視線開始清晰。正常人這個時候警覺性也最低。陣地徹夜到這個時候兒也該困了,就是這個時候,發起攻擊!”

    徐一凡一招手,溥仰的懷錶已經遞過來了。打開表蓋一看,時針和分針,已經快要重合在那個五的羅馬數字上面!

    ~~~~~~~~~~~~~~~~~~~~~~~~~~~~~~~~~~~~~~~~~~

    天色已明,晨風吹動。山野之間一夜的濕氣在天亮地時候兒已經慢慢升了起來,仿佛就是一層薄薄的霧氣。偶爾一兩聲鳥啼響起,卻讓這個清晨顯得更加的靜謐。

    而無數把凝結著清晨露水的刺刀,就在戰線兩邊閃動!

    日軍炮隊指揮官猛的扯掉了箍在頭上的草圈,重重揮手:“放!”

    十九門山野炮亮出炮口,炮手也掀掉掩蔽,猛的推彈辱膛。一條條火繩牽動,每個炮口都噴吐出了火舌!

    日軍炮隊佈置在出發陣地山頭的正斜面,直射距離不過兩千米上下。對方的步槍火力在這個距離已經沒有什麼威脅。而直瞄射擊地炮火,在這個距離卻能發出最大的威力,提供最高的精度!

    一發發鋥亮的炮彈填進炮膛,然後噴吐而出。管退地新式火炮不用說了。就是架退的老式火炮,在這種近距離上,都不用仔細復位,反正直瞄打出去。都在對方陣地上面開花就是了!對面的禁衛軍陣地上面,突然就升起一團團的煙柱,各個姿態不同地直沖天空。煙柱起先還是一排排的幾乎同時升起,到了後來就不分點兒了。一叢叢一簇簇的四下亂冒。

    鹿的碎片,土木工事地掩蓋,隱約還能看到人體給掀上天空。土石被震落。嘩啦啦的從山上滾下來。打到後來。對面防線已經被籠罩在藍黑色的煙霧當中。火藥地味道充斥在戰場上,緩緩流動。嗆得人喘不過氣兒來。

    炮擊不過二十分鐘,已經打出去千餘發炮彈。第五師團運上來地彈藥已經打空大半,炮兵陣地上面全是銅彈殼。五點二十,炮擊戛然而止。各個帶隊衝擊地日軍軍官直起身子,舉手向前,身後步兵頓時湧出!

    七二九高地上面,李星抱著腦袋在壕溝裡面蹲著,滿頭滿臉的土。他地馬還用手按著他,仿佛要幫他擋炮彈似的。炮擊一停,李星就跳了起來,還踹了仍然按著他的馬一腳:“老子死不了!”帶兵久了,當年在南洋文質彬彬,家教良好的青年,現在不說髒話,仿佛也開不了口似的。

    他呸呸的吐著土沫兒,揉著眼睛就朝對面看。一開始還是煙氣兒濃重,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聽見對面傳來長一陣短一陣的人浪呼嘯的聲音。壕溝之內避炮的軍官士兵也都爬了起來,架好步槍。山風很快將煙霧吹散一層,等到看清楚對面陣勢,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兒。

    從對面山頭上面,人群都不是在湧動,簡直是在傾瀉而下!戴著大簷帽的日軍士兵,山崩一在山下形成了一波波的密集散兵線――其實完全不能稱為是散兵線了,而是肩並著肩的方陣也似的線列!日本軍官站在隊首,舉著西洋式指揮刀引領士兵前進,一排排的步槍起伏著向前,在山頭棱線上,日軍還在源源不絕的翻過來。整個戰場,幾乎都被士兵塞滿!各種各樣的叫喊聲音撕心裂肺的傳來。每個日本軍官好像頭上都綁著長長的白布條,在一片黑色的軍服當中分外的醒目。

    日本軍隊仿佛已經鋪滿了七二九高地前面的空地,螞蟻一般的湧了過來!

    李星跳在了壕溝上面,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他媽的,這打算是用人淹死老子啊…………”

    李星伸手抓過馬的步槍,大步的在壕塹線上跑來跑去:“不要開火!不要開火!放近了打!放近了打!”他一會兒跳下去,一會兒又跳上來,大聲下令。禁衛軍官兵們一個個將槍架好,都看著李星的身影。也許是看他太囂張,日軍那裡又擂了幾炮過來。煙塵散去,他仍然腰都不彎的在那裡奔走。到了每個有掩蓋的機關槍發射點那裡,射手都緊張的蹲在那裡。就瞧著李星站在壕溝上面,彎著腰咬著牙齒在那裡下命令:“聽到我掌握的機關槍開火,你們才能射擊,明白沒有?”

    徐一凡他們在後面山頭上面,也看到了日軍如潮水一般的奔湧而下,一個個都面面相覷。在日軍龐大的人流之前,就看見李星一個人的身影在那裡奔走。映襯著滿坑滿谷地日本士兵的背景,對比強烈到了極處。

    孔茨老上校放下望遠鏡微微搖頭:“瘋了。瘋了…………他們是打算用人命拼子彈。只要人的密度超過火力的密度,就可以突破…………雖然戰爭就是一道數學題,但是這樣的將道…………”

    徐一凡也瞧著他的小舅子仿佛在以一個人在對抗成千上萬的日軍,這種場面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卻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等了那麼久,應付了那麼多風濤,決定命運地這場戰事,就已經在眼前了!他籌的餉,他選的官。他練的兵,他地那麼多付出,考驗終於開始了!

    那邊李雲縱和楚萬里都放下了望遠鏡。李雲縱皺著眉頭:“兩個聯隊?”

    楚萬里豎起了大拇指,表示同意。

    “一錘子買賣的事情。鬼子還真有個瘋勁兒。”

    “他們補給不行,北朝戰場又被我們掌握…………也許他們不想和我們對峙,慢慢推進?”

    “對方的戰略想定推測,是你們參謀本部的事情。”

    “你他娘地。還推得真乾淨…………李星這小子不錯,有種!”

    旁邊徐一凡已經冷著一張臉看了過來,他表情很有些奇怪,仿佛種種情緒都混雜在一起。看起來反而是冷酷無比的樣子:“你們還在扯什麼?炮兵呢?那個義大利佬在幹嘛?”

    徐一凡發飆,楚萬里向來都是選擇性無視,溜著肩膀朝後縮。李雲縱神色不動。一指前方:“這不是開始了?”

    炮兵陣地上面。蘭度。巴托尼已經將軍帽握在手中捏成一團。眼睛裡面全是狂熱的光芒。他到東方來,不就是等著這樣史詩般的場面麼?他地臉都扭曲了:“開火!”

    ~~~~~~~~~~~~~~~~~~~~~~~~~~~~~~~~~~~~~~~~~~

    日軍密集的佇列當中。突然就騰起了一團團的煙柱。日軍地人群就像一張大黑毯鋪滿整個戰場,騰起地煙柱落下,黑毯上就多了一個缺口,但轉眼間就被補滿。這張黑毯還是在以一分鐘七十五步地勻速便步向前湧動。炮火從隊伍前面犁到後面,彈片四下呼嘯飛舞,每一聲爆炸,就騰起一團血肉。日軍軍官的指揮刀仍然筆直向前,有地軍官和士兵一起倒下,就必然就有人站出來補上位置。

    炮火毫無疑問是猛烈的,但是日軍沒有絲毫停滯的跡象。轉眼間已經逼近了殘存的鹿,當先的士兵紛紛將這些鹿扯開,性急的就從上面翻越過去。這個時候離李星他們的壕塹線不過還有五百多米,已經在步槍的有效射程之內。李星已經跳回了壕溝,推彈上膛,仍然沒有擊發。成百上千的步槍架在那裡,槍口微微顫動,鹿前面擁擠著大堆大堆的人群,但是就是沒有一支開火。

    禁衛軍所設的鹿線眾深足有百米左右,給日軍清除了不少,卻也還剩下幾十米。層層疊疊的都是木樁木架土石障礙。日軍一排排的湧了進來,佇列變得混亂,原來的便步勻速也已經放緩。對面陣地卻仍然安靜,只有炮火仍然在發射,現在已經轉向了鹿區,每一次爆炸,就是將破木頭和血肉一起掀上半空。

    前面的日軍眼見已經要出鹿區了,後面已經湧成了一大團,還有隊伍不斷的填進來。李星終於揚聲發令:“步槍――――射擊!”

    口令餘音還在回蕩,禁衛軍壕塹線上,頓時閃起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火光!在障礙裡面掙扎的日本軍官士兵,就象突然被雷劈中,抖動著倒下一大片。慘叫聲也不可遏制的響起,橫七豎八,到處都有一頭栽到的人。鬼子也真是有股狠勁兒。軍官只要不倒,指揮刀就始終向前指著,大聲下令,讓他們趕緊沖出去!

    禁衛軍的步槍已經打了一排又一排,子彈傾瀉而出。日軍卻仍然沒有停步,仍然在不斷的湧出鹿區域,隊形已經混亂,但是也加倍的密集了。不存在佇列的話,軍官就無法控制便步前進的步速,只要衝過來的,就都不約而同的吼叫著,由便步變成衝鋒,蒙著頭直往上沖。

    第五師團這兩個精銳聯隊主力,從攻擊發起開始。就沒想過後退的事情!

    在日軍地前進指揮所的山頭,山縣有朋和野津道貫都舉著望遠鏡死死的看著對面的景象。親眼看見了自己超密集的人流在深遠的鹿區域內掙扎,死的人一片一片的,已經無法估算。但是還有更多的人氣喘吁吁地越過,成群結隊的朝上湧動。

    禁衛軍雖然在拼命開火,但是仍然這麼多人壓制在鹿障礙之內。眼看得沖過去的人:=經密密麻麻的佈滿在對面山坡上。

    山縣放下望遠鏡,低聲道:“突破了。”

    野津也放下望遠鏡,微微搖頭:“清國禁衛軍比淮軍堅強。射擊紀律很好…………沒有很遠就開始濫射,在我們蝟集在鹿之內集中開火,給予我忠勇將士很大殺傷,也迫使我們很快地就失去了對隊形的掌握……閣下。這次傷亡慘重啊……”

    山縣微微一笑:“值得的。”他指著對面禁衛軍陣地:“在他們壕溝前面,似乎還有一道薄薄的鹿掩護,已經無法阻止我們繼續前進了。野津君,我們是擊破了清國地兩支最強軍團!這樣的敵人去後。已經沒有任何清國軍隊能阻擋我們前進!”

    隊形混亂的日軍已經撲到了山縣有朋口中那層薄薄的“鹿”前面,長草掩映之下,這層鹿是不很起眼,不過四五米地縱深。但是頂著傾瀉的彈雨到了前面。才發現這是不一樣的障礙!粗大地木樁成三角狀,用粗粗地鐵絲擰在一起,還用長釘固定。深深地砸進地上。這些三角木樁之間。拉著的是一層層地粗鐵絲!鐵絲上面還有尖刺嶙峋,手扶在上面就是血口。這些喘著粗氣沖上來的日軍橫在這裡。發現既繞不開又搬不走。呼嘯的步槍子彈之下,有的人就想爬過去,卻發現落腳之處,地上還有一層細鐵絲拉成的伏地鐵絲網,整個人都滾在這些扯不開的鐵絲當中,掙扎著使不上勁,腳站不住,每一俯仰,就被這些帶著尖刺的鐵絲刺出一個個血窟窿!

    日軍的衝量巨大,轉眼之間就已經在這鐵絲網前聚集了滿滿的人群。這裡離禁衛軍壕塹線不過二百余米,卻前進為難!後面的人湧過來將前面的人朝前推,只有七手八腳的撲進鐵絲網裡面,像是沾滿了蜘蛛網的小飛蟲。對方步槍仍然在一刻不停息的射擊,打得人堆當中不斷濺起血花,慘叫聲連天接地。
    有的日本軍官大聲下令,組織起步槍火力射擊,窒息對手的步槍火力。有的軍官發瘋一般的用西洋式指揮刀猛砍這些鐵絲網。長草掩隱之下,剛才的炮火根本沒給這裡帶來多少的破壞!士兵也在用刺刀猛砍,除了濺出點點火星,拿這些又密又粗的鐵絲一點辦法也沒有。還有的日本軍官帶著士兵,丟掉步槍,手足並用的和這些上下都有的鐵絲網搏鬥,想翻過去。

    人越聚集越多,幾乎就成了一道人牆。子彈飛過,就沒有落空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喊叫聲音混雜成一團,山呼海嘯一般,而後面的人,還在不斷的湧上!

    李星早就丟掉了步槍,在一個機關槍發射點裡,剛才所有機關槍都沒有射擊,一直在等著號令。戰前參謀本部已經指揮部隊進行過模擬攻擊,機關槍就是要到現在,才能給日軍最大的殺傷,讓他們在這死線上將血流幹!

    看著對面湧動著的人群,李星猛的揮手:“射擊!”

    二十四條火舌,幾乎同時從各個掩蔽的發射點噴吐而出!銅音響成一片,彈殼飛濺。二十四道火流,向死神的鐮刀一般,收割向密集得不能再密集的鬼子人群!

    血霧已經不是一簇簇的濺起了,而是在一團一團,仿佛噴湧一般彌漫。從李星佔據的這個火力點射口向外望去,隨著槍身的擺動,就看到鐵絲網前,那些黑色軍服的人群扭動著一排排的無差別般倒下,滿眼當中除了噴湧的紅色還是紅色,被機關槍大威力重彈撕裂的人體碎片四下飛舞,一條條血肉胡同被硬生生的犁了出來。

    如此大量的血幾乎同時噴湧出來,導致土地很快失去了對血液的吸收能力,讓這些紅色的液體,向小溪一般向山下流去!

    ~~~~~~~~~~~~~~~~~~~~~~~~~~~~~~~~~~~~~~~~~~~~~~

    徐一凡他們也在望遠鏡裡面看到了這個場景。

    二十四架機關槍在狹窄正面的齊射,這種火力密度,拿什麼人命來填也不夠!對面那些村田式單發步槍的可憐火力轉眼就被壓倒,就看見那道鐵絲網前倒下的屍體一層層的疊了起來,日軍軍官士兵就是這樣無遮掩的被屠殺。機關槍火力如此之密,在鐵絲網最前面一排的日軍,幾乎就被打成了一堆混雜的爛肉殘肢!從東到西,不足千米的正面,已經佈滿了以各種各樣姿態死去的日軍屍體。後面的日軍還隨著慣性向前,又被密集的火力犁翻。二十四架馬克沁的縱射,短短一會兒時間,就幾乎將日軍厚厚的衝擊佇列打穿!

    有的機關槍還開始延伸射擊,日軍炮兵陣地距離壕塹線不過兩千米的距離,步槍打不到,馬克沁的重彈到了這個距離還有一定的殺傷力。幾架機關槍火力覆蓋過來,炮兵陣地上面也給打得一片狼籍,將日軍炮手打得死在戰位上面,血肉和鋼鐵混雜在了一起!

    “涉胡之血履胡腸…………”徐一凡舉著望遠鏡,喃喃的吐出這麼一句話。

    周圍的戈什哈們,軍官們,德國顧問們,每個人都臉色蒼白,看著這屠殺一般的戰場。陳德這樣的憑關係進來的戈什哈,扶著旁邊的樹幾乎都快吐出來了。

    楚萬里也在喃喃自語:“還要張旭州他們發起反衝擊麼?”

    李雲縱板著臉微微搖手。

    溥仰大張著嘴巴站在徐一凡身後,不知道怎麼的就冒出一句:“諸葛亮燒藤甲兵啊……折壽啊…………”

    啪的一記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臉上,徐一凡冷著臉對著他,他臉色也有些蒼白,但是卻說不出的堅決:“你看清楚,是他們來侵略我們的!落到這個下場,活該!”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2:00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三十九章 大勢潛變

    大海洋面,夜幕已經漸漸低垂下來,數十艘各式各樣的船團,正在海面上犁出一道道白浪。這船團當中有新式的貨輪,有陳舊的明輪船。在它們的週邊,還有鐵甲兵船在圍繞著這慢速的船團忽前忽後的巡航保護。

    數十道煙氣直上雲天,夕陽從西面撒過來,映照在海面上,波光嶙峋。海天之間,若有血色。

    船團的每一艘船上,都飄著日章旗幟。而護衛的兵船,更是舞動著日本帝國海軍的旭日海軍旗!

    現在整個黃海洋面,都是日本海軍的天下,聯合艦隊完全控制著海權。北洋水師大部已經遠遁威海總基地,大清的整個北部洋面,都已經對聯合艦隊敞開!

    聯合艦隊總旗艦“松島”號上,伊東佑亨大將在船尾遊廊上面悠閒的散步,不時做著幾個伸展舒張的運動。大同江口海戰結束不過十餘天,在修理船的緊急措置下,松島艦已經修補完畢,彈洞破口鉚上了鐵板,甲板也早就擦洗乾淨,水兵也得到補充,連鍋爐機器都已經緊急保養過了。整個聯合艦隊除了受傷太重的“赤城”號炮艦,“西京丸”號特設兵艦之外,其餘戰力已經大致恢復舊觀。而對手北洋水師卻已經元氣大傷,不再能稱為有分量的對手了。

    等著伊東大將散步完畢,副官早就在旁邊等候了,低聲而恭謹的報告:“閣下,‘長門’丸號第二軍總旗艦上發來信號,詢問何時能夠到達錨泊地點。並祝閣下晚安。”

    黃海戰後已經成為日本國內英雄人物的伊東大將神色淡淡的。甚至還微微有點疲倦,皺著眉頭道:“陸軍這次很有禮貌啊…………傳令,不必回話。艦隊運動,本來就不需要向陸軍報備。”

    那副官鞠躬一禮,並沒有退下。而是雙手奉上了一份薄薄卷宗。伊東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只是一張黃色地抄報紙:“什麼東西?”

    “這是通報艦‘八重山’號追送來的大本營要報,指定大將閣下親閱…………”說到後來。這副官還是沒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多嘴的加了一句:“好像……好像是陸軍在朝鮮敗了。”

    “怎麼會?”伊東低聲訝異的驚歎了一聲。忙不迭的伸手要過夾鼻眼鏡,仔細的看了起來。

    大本營通報要很明確。陸軍第五師團在山縣大將直接指揮下採取獨斷行動。在進攻清國所謂禁衛軍據守之平壤,遭到重挫!

    第五師團雖然發揚武勇,但是仍然難耐敵軍之優勢火力兵力。反復攻擊之後。遺憾告負。傷亡雖然還未曾具體統計出來,但是約計整個第五師團四成左右…………這就是近四千人打沒有了啊!山縣大將已經向大本營請罪,正收拾第五師團,節節抵抗後退。等待第三師團在元上上陸,並要求第二軍迅即抽調一部分兵力。或者求得在大同江那側登陸,或者在仁川一帶登陸。作為第五師團後續支援部隊。並且希望海軍能配合作戰,全力掩護從朝鮮兩側登陸地陸軍部隊!

    作為海軍將領,伊東佑亨對陸軍的態度自然有點那個。酒酣耳熱之後,也會和同僚臭嘴巴一下:“最好讓陸軍吃點苦頭啊!”

    可是絕對沒有期望陸軍招致這樣的慘敗!

    對清開戰以來,陸上海上,勢如破竹。海權已經在手,而陸上也迭克名城,淮軍望風而遁。不僅佔據了大半個朝鮮,而且這次他指揮聯合艦隊艦隊掩護第二軍,就是要在大連灣登陸,直接將戰火燒到大清地腹心之地!攻克遼南,則整個直隸平原就都在日軍兵鋒之下,不管陸上還是海上,朝鮮地清國重兵集團都徹底斷絕了後應。整個戰事就可以說取得了絕對的戰略優勢…………原來在日人心目當中的龐然大物清朝,已經徹底地展露出了各個方面的虛弱面目。

    這個時候,日軍的戰略就是要一再的打擊清國的信心,讓清國徹底失去抵抗地意志,然後不得不以最屈辱的條件求和。從此東亞局勢就會改變!

    可偏偏在這一連串地不斷打擊清國抵抗信心,並且不斷取得勝利的戰事當中。突然招致了這樣的一場慘敗!

    一個師團損失四成——也許還有隱瞞。這樣的損失比例代表第五師團已經徹底喪失戰鬥力,自保說不定都已經為難。朝鮮戰略計畫中的兩個鉗子已經被打折了一條,禁衛軍有如此強大的作戰能力,就可以很方便的轉移主力去迎擊另外一個鉗子第三師團。

    萬一朝鮮全盤失利,第一軍被擊破。那麼日本國內上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對清國的自信心就會動搖,而清人也會士氣大張,以後的戰事進行就更加不順利。

    作為海軍聯合艦隊司令,伊東佑亨要全盤策應各個戰場的陸軍作戰。所以比起專注於一個戰場的陸軍將領更有全域觀念。如果按照山縣有朋的計畫行事,第二軍轉用於朝鮮,那麼整個對清作戰的戰略就要變化,變成一場膠著於朝鮮的消耗戰。而海軍臥薪嚐膽二十年,好不容易獲得的海權就等於浪費…………日本可經不起消耗!日本已經將每一個省出來的銅板都投在了這場戰爭當中,還背負著天文數字一般的債務!

    帝國陸軍,嘿,山縣有朋,嘿…………還有那個清國禁衛軍!那個執掌禁衛軍的清國將領是誰?徐一凡?那個在南洋開炮過的徐一凡?

    夜色漸沉,看完大本營通報的伊東佑亨站在那裡,臉色鐵青,半晌沒有說話。那副官已經覺得有點發抖,忙不迭的又道:“閣下,大本營還有指定電文送達…………指定要閣下親譯…………”

    啪的一聲,素稱儒雅而有武士風度的伊東大將居然給了副官一個耳光!

    一個不夠,正正反反又饒了倆:“混蛋!這麼要緊地消息為什麼放在後面說!先給我看陸軍這些混帳戰敗消息!”

    ~~~~~~~~~~~~~~~~~~~~~~~~~~~~~~~~~~~~

    東京。霞關。

    伊藤博文站在自己書房地巨幅地圖前面。秘書扶著燭臺,替他照著亮。漢學修養淵深的伊藤博文,在最煩躁的時候,還是喜歡這蠟燭發出的幽深光芒。

    燭光將他的影子照在地圖上面,拖出了長而且黑的影子。

    第五師團敗報傳來,伊藤就第一時間返回東京。向明治天皇帷幄上奏他的決斷。

    這個時候,他也只能相信自己地決斷。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面輕輕劃過。日本。日本海,朝鮮,黃海。海…………還有那個富饒巨大的清國。日本局促在海面上。比起大陸,就是東北面小小地一條。

    幾千萬國民聚居在這個多火山而貧瘠地列島上面,一直處於東亞的邊緣。甚至世界的邊緣。而直到現在,他們才尋覓到了苦候兩千年地崛起機會!

    給伊東佑亨的電文,就在他心頭緩緩掠過,一字一字,清晰無比。他喃喃自語。仿佛也在自問自答。

    “…………此次敗報,對征清第二軍。對大山岩大將閣下,絕對保密!大本營陸軍意見,由鄙人壓制可也。第二軍征清大業不變,八月下旬之中,第二軍仍然必須完成大連灣登陸,攻略清國遼南之地,陷落旅順!聯合艦隊與征清第二軍,不得稍有分心他顧之意。此時此地,只有一往無前,賭上國運!”

    “那朝鮮呢……朝鮮怎麼辦?一個戰場勝,一個戰場敗,仍然是膠著,清國得到這個鼓舞,還是會繼續抵抗下去……日本消耗不起啊…………”

    “對清國人物,我是太瞭解太瞭解了。只有賭上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他們不會看著一個如此獨立的徐一凡取代他們的地位,不會看著自己權位地倒臺。他們必然會自己將自己的事情弄糟…………也許徐一凡還未曾取得朝鮮地最後勝利,就要被他們自己給弄垮臺!不,那些清國的官僚不是愚蠢,而是太聰明了!但是只是為他們自己權位而著想的聰明!”

    “伊藤啊伊藤,將希望寄託在清國內部自己的愚蠢內耗,是不是太冒險了,這樣的把握,連五成都沒有,是赤裸裸的賭博!”

    “難道這從一開始,不就是場賭博嗎?開化維新不過數十年的落後日本。就要對上是我們三十倍大的清國,財政收入是我們數倍的清國…………從一開始,我們不就是勝利在清國自己的無能愚蠢落後和自私自利上面麼?我們幸而領先了數十年,如果不趁時賭上一切,等那個巨大的國家睡醒,等待日本的,就還是未來數百年的黑暗!”

    “我伊藤博文,對自己的決斷有信心!也不能不有信心!”

    ~~~~~~~~~~~~~~~~~~~~~~~~~~~~~~~~~~~~~~~~~~~~

    朝鮮,黃海道。

    炮聲隆隆,將對面日軍陣地炸得煙霧翻騰。十余門山野炮就地放列,炮彈殼已經打得跟小山一樣,炮手都脫光了膀子,將一發發的炮彈裝填進炮膛,再奔雷馳電的發射出去。

    禁衛軍的官兵,以營為單位,組成了一道道的密集散兵線,向黃海道瑞興府周圍的各處陣地發起衝擊。

    軍官在前,士兵緊跟。發出驚天動地的呐喊,沖上一個個山頭陣地。日軍拼死抵抗,到了後來,往往就演變成一處處的肉搏廝殺。或者禁衛軍被逐退下來,或者就是奪下了高地,將蒼龍旗豎起。

    每一面禁衛軍蒼龍軍旗插在一處奪下的高地上,整個戰地的禁衛軍官兵,包括朝鮮民夫,都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音!

    環繞瑞興府攻擊的戰地,來來往往都是人流車馬。朝鮮民夫一隊隊的將物資彈藥糧食輸送上來,將傷患撤下去。馬隊在四下賓士,傳遞命令。警戒戰場。禁衛軍對第五師團的攻擊。正是如火如荼!

    八月十六日一戰,日軍第五師團在禁衛軍陣地前面碰得頭破血流,傷亡慘重。僅僅在七二九高地前面,就遺屍二千餘具。徐一凡集結二十四架馬克沁機關槍在一處,實在是太有點心狠手辣了。火力密度已經高得多餘,鐵絲網前第一線的日軍遺屍,都很難拼出幾具完整地!

    不死心地山縣當日還越過野津道貫。命令後備聯隊發起衝擊。還沒有爬上山地,機關槍的射擊就逼得,這次攻擊的日軍就已經士氣低落得崩潰撤退了。又是傷亡數百人。十六日一天下來。第五師團發起攻擊的兩個聯隊殘廢,另外兩個聯隊也膽落,就連炮兵都傷亡慘重!

    禁衛軍隨即就發起了反擊。將第五師團壓迫退向瑞興府,要在最短時間之內,徹底擊破第五師團。只要失去瑞興府這個屯兵和物資存放,也是日軍第五師團可以依託的陣地。他們就算丟棄一切掉頭南逃,在姜子鳴騎兵的沿途追擊之下。還能有幾個人回到漢城,那真是天知道。

    擊破第五師團之後。按照禁衛軍戰略,就要轉用於東線,等著迎擊有可能在東線上陸的日軍!內線作戰,就是需要達成這樣地態勢。

    日軍也知道局勢之惡劣,絕對不能掉頭就跑。山縣有朋和野津道貫收拾餘燼,依託瑞興府一帶,拼命抵抗。彈藥不足就用血肉,每一處都是死戰不退。禁衛軍也是第一次玩兒這個陣地攻擊的活兒,雖然士氣高漲,但是也得一點點的啃。鬼子就是有這個拼死抵抗地瘋狂勁兒。幾天下來,雖然步步前進,捉地鬼子俘虜都餓得跟鬼一樣,可是還遠遠沒有到讓第五師團殘部總崩潰的時候兒。

    禁衛軍參謀本部這次直接掌握在前線,指揮部也步步前推,幾乎和李雲縱的鎮本部重疊在一塊兒了。

    這個時候就看見參謀本部地帳篷群前面,傳騎四下往來,一道道的命令發布下去,也一條條的情報匯總到這裡,四下一片忙碌

    作為參謀本部的大腦,楚萬里這個時候兒可沒有和那些也才是初出茅廬地新參謀們在一塊兒不眠不休。而是陪著他的頂頭上司徐一凡,選了個僻靜處一起喝茶。

    徐一凡是對這些實在有些不摸門,他也知道自己地地位,很難遏制住不插手下命令的衝動。比如說諸如“死五百人也要給我把那個高地拿下來!”“為什麼只調一個營攻擊那裡,不是兩個營?”“什麼時候才能攻進瑞興府,時間緊得很!”…………這些命令之類。

    他對自己下這種純軍事戰術命令會導致的後果實在有些心中沒有把握。不如眼不見為淨,規定了在八月二十三日之前,必須拿下瑞興府,消滅掉第五師團,然後盡速轉用兵力之後。就天天悠閒的喝茶,看點書————也有點兒強裝出來的大將風度。

    可是眼前這小子…………為什麼也在這裡喝茶?還一副比他還要悠閒的架勢?

    楚萬里懶洋洋的從椅子上面坐直,伸手招呼外面的溥仰:“貝勒爺,給我續水!”

    然後就看見溥仰臉臭臭的進來,給楚萬裡手裡杯子倒水,故意還想灑他手上。楚萬里是粘上毛比猴兒還精的人物,手閃得飛快。

    “多謝貝勒爺了,黃帶子伺候咱,真是祖上修來的福分啊……回去問問我爹,除了當松江府的土地主,順便開當鋪之外,以前還做過什麼積德的事情沒有?”

    徐一凡拿著一本原版國富論,一個字兒沒看進去。終於忍無可忍的一拍腿:“楚萬里!你在這兒幹什麼?別人打仗,你閑著做什麼?”

    楚萬里笑嘻嘻的:“打仗是雲縱的事情,參謀本部還有德國顧問盯著,條令他們比我熟……我都做好了全盤想定,也做出了指示,我還閑在那兒做什麼?對雲縱的戰術指揮指手畫腳?我可打不過他!”

    徐一凡還是不爽,他不喜歡拿滿清官場那種上下體制的架子,禁衛軍小兵見著他也就是一個軍禮就算完。站班,跪接,上手本,唱履歷一概全免。軍隊要是那樣,一點榮譽感都沒有了,可這楚萬里也太沒上沒下了。他現在可是四欽差,兵部侍郎,大清朝的中流砥柱!

    眼看得徐一凡就要發飆,楚萬里每到這個時候都能感覺到徐一凡的底線,趕緊坐直了身子,板上了臉,手裡的茶杯也放下來了:“大人……屬下是按照您的吩咐,不要將精力放在具體事務當中,屬下是在推想今後戰局的變化…………”

    “想出來什麼沒有?”徐一凡沒好氣兒的問,這小子要勤快得起來,那世界就該大同了。

    楚萬里淡淡一笑:“大人,我們是打出了最理想的戰果了吧?大人當初的戰略就是要在朝鮮戰場上用內線優勢擊破日軍,讓整個戰場陷入膠著消耗當中吧?我們這裡取勝,映襯著北洋的失敗,咱們可以名正言順的上位——這個時候,誰能離得了我們?而鬼子也不能順利的結束戰事,只要咱們還在取勝,朝廷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言和!戰事越持續下去,我們的地位就越重要…………而中國大日本小,按照大雄先生的情報,他們也消耗不起,最後他們不勝而敗,我們不敗而勝…………大人是想兩方面都贏得勝利,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是不是?”

    徐一凡也放下了茶杯,外面一陣炮聲隆隆響過,震得他的帳篷都是一抖。喊殺聲槍聲從遠處飄來。而帳篷內,卻是一片的安靜。

    徐一凡站了起來,看了神情嚴肅的楚萬里一眼:“你明白了?”

    “大人所圖之遠,用心之深,屬下只能用五體投地來形容。這場戰事,被大人利用到了極處!”

    這個時候,就算最不正經的楚萬里也說得誠摯無比。

    徐一凡揚起一隻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沒有你們苦心訓練禁衛軍,雲縱旭州他們死戰,將士的忠勇,我再怎麼謀劃也是不成的…………”

    楚萬里也打斷了他的話:“可是沒有大人對國內日本的情勢瞭若指掌,又怎麼能做到這一步?東亞大勢,就被大人這一支孤軍撬動!屬下有時真不明白,大人怎麼有此天縱之才!”

    廢話,老子是穿越來的。徐一凡悻悻的想。

    禁衛軍只要能維持朝鮮戰局,取得一些勝利。滿清就不能不繼續抵抗下去,而堅持抵抗下去,北洋等勢力就只有更徹底的被打垮,而滿清只有加倍的依靠他。戰事膠著下去,也讓日本沒有體面結束戰事的機會,只有將其國力拖垮!

    這就是他的如意算盤,他的逆而奪取之路,他的一飛沖天的前景!

    “雖然有點私心,可我也對得起歷史,對得起祖宗了吧…………有了我,也許就會帶給歷史一個不一樣的甲午,帶給歷史一個不一樣的機會吧?”

    帳篷內沉默良久,楚萬里的清亮聲音又響了起來:“大人!其他不說了,現在的關鍵,就是我們何時能將兵力轉用到東線。聶功亭那裡,始終是我們一個薄弱所在…………只要我們能及時轉用兵力,朝鮮就可以拖下去,而大人的全盤謀劃,就可以成事…………就系於此!”

    徐一凡仍然沉默,最後淡淡一笑:“明白就好,我等著你們早點把山縣有朋的腦袋,扔在我面前。”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四十章 依靠誰
     更新時間:2009-10-16 14:46:11 本章字數:8890


    鞭三響,香煙繚繞。
    煌煌太和殿,已經不知道有幾年沒有叫起這樣的大朝會了!
    按照清中葉之後未變的朝制,這樣的朝會,除了軍機之外,六部九卿,都應該按日上值。不會一次聚集全的,可是偏偏在今兒。天色未明,隆宗門外的轎子就是一串一串的,白燈籠點得星星點點,穿戴整齊的軍機大臣,六部九卿已經全部齊集,等著上值朝會。
    這些年以來,就算人不齊的朝會也少有了。什麼事情報到中樞來,躲不過去的軍機或者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們聚集商議一下,然後達拉密章京辦稿子,送上去請准就算完。反正拿主意的不是他們,發下去地方會不會照辦也天知道。還六部九卿會商呢,窮京官沒錢進補,養點精神最要緊。
    可是自從徐一凡飛電傳捷一到,光緒爺就興高采烈的叫起了大朝會!
    前些日子,一條條壞消息傳來,京師已經震動了又震動。一力主戰的帝黨人人噤若寒蟬,有的人甚至裝病閉門不出了,誰也拿不出一個辦法。
    半個朝鮮淪陷,水師崩潰,海防門戶大開…………已經有風言傳出。當初老佛爺讓一步,就是要看這些清流書生能搞成什麼樣子,現在看來,還是要請已經榮養歸政的老佛爺來拿這個大主意!
    光緒最近去頤和園請安也越發的勤,有的時候見著,有的時候沒見著。剩下時間就是一堆堆的也不知道有用沒有地電諭發出去,募兵籌餉死戰叫得震天響。
    上面兒地政爭先撇開不說。單單說這戰事。這麼個大清。也號稱咸同以來中興了,怎麼就連一個小小日本都打不過?不可一世的北洋武力是敗了又敗,還拿什麼來抵擋小日本鬼子?雖說要募兵,要重集湘軍,要趕緊買船,誰都知道這個頂毛用。練了幾十年,花了多少餉的北洋都不是對手。新募出來的兵能擋得住?
    大清給西洋鬼子欺負得夠嗆。帝黨之所以出現,也不是全然為了爭權的。大家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想頭,這天下。是不是老佛爺弄不成的?還是要指望聖君在上拿權?現在這一路敗下來。大家也又有點覺得,這聖君在上,是不是也有點靠不大住?
    那又該拿什麼辦法出來呢?難道真地要如一些大膽書生所叫的。要立什麼憲不成?
    苦無出路當中,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更壞的消息。卻沒想到,朝鮮傳來徐一凡地捷報!他以一萬孤軍,沒得到朝廷半點支援,大家也多多少少知道徐一凡是怎麼被朝廷。被北洋排擠壓迫地。結果卻打出一個殺敵近萬的大捷!日本所謂征清第一軍的日酋山縣有朋那是日軍有數地上將,大清時報都介紹過他生平的。現在被徐一凡死死圍住,不打死也要獻俘京師!
    一開始第一反應都是不相信,葉志超吹得還不夠大?結果不過兩三天,觀戰的洋人就發回來消息,證實了這個捷報。留守漢城的日軍正惶惶不可終日呢。和山縣有朋親自指揮的第五師團已經失去了聯絡,禁衛軍地騎兵甚至都在漢城附近出現過!洋鬼子都親眼看見了禁衛軍的蒼龍軍旗!
    大清朝野,頓時欣喜如狂。單單北京城地茶館,這些日子,裡面叫得最大聲的三個字就是徐大帥!大清百姓如癡如狂,終於有個中流砥柱出來挽狂瀾於既倒了!
    老佛爺不行,皇上親自指揮不行,大名垂二十年的李中堂不行,可咱們還有個徐大帥!
    當然,這些心思都是百姓心裡面的。
    可是對於這些等候朝會的官員們來說,又是別樣一番打算了。這場戰事,怎麼說都是皇上親自挑頭兒的,老佛爺不管。打敗了是李鴻章先頂缸,皇上接著頂缸。現在看來是李鴻章這黴頭觸定了,可皇上就揚眉吐氣起來了!老佛爺對這麼個局面,又是怎樣的心思呢?
    在太監引領下進入大殿的這些官兒們,心思沉沉的都在琢磨這個問題。互相眼神一交,都是趕緊避開。阿彌陀佛,還是再看看風色吧。
    “皇上駕到!”隨著淨鞭的聲音和太監的公鴨嗓門兒,站在大清京官體系高處的這些大臣還有六部九卿山呼萬歲而拜。就聽見腳步聲響,然後是光緒掩不住的笑意的聲音:“平身,平身!”
    大家爬起來,偷眼朝上瞧。就看見光緒一身朝服,坐在御座上面兒,笑吟吟的撚著朝珠。往日青白的臉色,現在幾乎要放出光來。看見群臣已經爬起來就位,笑道:“今兒叫起,就是和大家說說,徐一凡捷報傳來,朕已經向太后老佛爺請安叩喜了。老佛爺的慈諭。這場仗,咱們大清打到底!大清以孝治天下,日本在老佛爺萬壽惹得他老人家不痛快,還不該痛痛的剿麼?朕奉慈諭,就要把這個擔子挑起來!”
    他前面語調輕快,幾乎都要笑起來的模樣兒,到了後來,口氣已經放沉:“朕禦極以來,向來以恕道待臣下,凡事只有包容的,還不是期望大家能激發天良,為國效力?戰事一開,這才叫試金石呢,知道哪些人簡直是敷衍了二十年,一旦開兵就是稀裡嘩啦!也知道了咱們大清還有哪些忠臣!老佛爺命朕主持對倭戰事,朕這次再不包容什麼了!不出力,有天理國法等著!前些日子發下去的電諭,軍機要查,各部要查,辦得怎麼樣。兵募了沒有,餉籌了沒有…………敷衍朕的,只有鎖拿!另外再擬詔詔示一下倭人,只要退出朕的藩國,認輸服軟,賠情道歉,朕也能包容,再打下去,就怕他們國滅無日!”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底下群臣有的就噤若寒蟬了。光緒叫起朝會就是在宣示呢,借著打這一仗。他可是要慢慢拿權的。底下人再不拿他當一回事兒。他可是不會客氣了。得讓他們認明白老大是誰…………徐一凡地捷報激起民氣,老佛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打下去。難
    真地要一直拿權了?
    底下人各動各的心思,就忘了接話。眼看有些冷場,光緒的臉瞧著就沉了下來。翁同禾一直在班次裡面美滋滋的聽著,老爺子差點就搖頭晃腦了。看看冷場,翁同禾忙不迭的出列,撲通一聲跪下:“皇上聖明!我大清以順誅逆。豈能不勝?皇上聖心默運,秉慈諭而張雷霆,痛剿倭人。必然全勝!臣行走軍機。當奉諭唯謹,實心辦差,以助聖上得成大業!臣還有幾事奉奏…………”
    老師這話接得磁實。光緒臉上神色已經松了下來。他們帝黨盼這個日子盼了多久哇!當下就笑吟吟的道:“翁大人快平身,有什麼事情儘管奏。”
    翁同禾還趴在地上,聲如洪鐘,中氣兒十足:“第一是必須法度嚴謹!皇上決心痛剿倭人,徐大人又在朝鮮連戰連捷。這樣的大勢下。如果再有人不出力死戰,打一次敗一次。還謊報軍情地,只有視罪行之有差,奪職的奪職,鎖拿的鎖拿,正法地正法!徐大人此勝,倭人已經破膽,再不出力,真真對不住聖上地一片苦心了!”
    這話明顯是沖著李鴻章來的,作為地方最大的實力派,李鴻章從來不支持光緒,向來都是奉慈禧權威唯謹。慈禧地權威加上李鴻章的實力,壓得帝黨喘不過氣兒來,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帝黨趁著東風,就準備下李鴻章的手,扶植自己的實力出來了!
    大殿之內一片安靜,光緒笑吟吟地點頭:“准!朕也就是這個意思……老師還有什麼要奏的?都說,都說!”
    翁同禾神采熠熠,大聲開口:“臣請陛下重賞徐大人,重賞禁衛軍出力員。徐大人忠心耿耿,諸軍皆敗而獨卻敵鋒,振國威而提民心,功莫大於此!不賞何以服天下?禁衛軍出力員,朝廷也要加以重賞。禁衛軍為朝廷武力,陛下親軍!戰勝之後,當還歸京師,為我大清長城之靠!”
    光緒聽得興奮,騰地一下從御座站起,走了幾步:“軍機與六部九卿會商,重賞徐一凡與禁衛軍出力員!”
    他一下站定,傲然道:“小小日本,不自量力,與我大清敵對。不敗待何!日本小而我大清大,打下去,沒他們的好果子吃!徐一凡一戰而勝,朕要集兵朝鮮,滅此朝食!…………詔告天下!”
    除了翁同禾外,帝黨眾臣紛紛拜倒,山呼萬歲,其他官員對望一眼,也都拜了下去。軍機領班世鐸是後黨重臣,這些日子在軍機處給翁同禾的鋒芒壓得喘不過氣兒來,他一邊慢騰騰的跪下,一邊在心裡面冷笑:“輕狂!還真以為一個徐一凡,就是泰山之靠了?再傳來打輸的消息,看你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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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北洋大臣衙門。
    在李鴻章的書房之內,兩人默默對視。今兒李鴻章連簽押房也不去了,只是守在自己書房之內,拿著一份電諭,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楊士驤侍立在一旁,也是臉色鐵青。
    屋子裡面靜悄悄的,只聽見紙張抖動稀稀索索的聲音。
    到了最後,李鴻章手一抖,將那紙電諭放在桌上,一雙滿是老人斑的手捂在臉上,深深歎息:“老佛爺下慈諭了…………只是對著我李鴻章一個人,北洋再打敗仗,她也保不著咱們了…………老佛爺這是逼咱們北洋必須打勝啊…………”
    “…………可是又怎麼打勝?水陸精華都去矣,聶功亭現在受徐一凡節制…………皇上和那些帝黨清流以為靠電諭就能打贏這仗,以為日本真的不堪一擊,是我李鴻章不肯出力…………現在日本人必然已經用艦隊掩護兵船,就要登陸各海口,直搗我腹心之地了啊!北方海口,都是我李鴻章的責任,再敗下來。到底該如何收拾?戰事拖下去,日本人固然不利。可我們北洋也是完了!”
    聽著李老頭子疲憊的口氣。楊士驤心裡一酸,差點眼淚就下來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徐一凡怎麼就打贏了?現在搞得跟大清長城之靠似地,光緒還借著這點虛火要爭,上對慈禧要權,下要敲打地方實力派。
    帝黨能不能得逞另說,可是如果再敗。北洋那是真地難以翻身了。李鴻章一生功業,也要付諸流水!
    光緒借著徐一凡的勝利上位,慈禧要北洋勝利固權。可是北洋再怎麼打。估計也是一個敗字兒!
    楊士驤深深吸口氣。拿起那份電諭輕輕一彈,然後輕蔑的團成一團扔向角落。李鴻章聽見響動,訝異的抬頭:“蓮房!”
    楊士驤冷冷道:“中堂。咱們打不贏,也就讓徐一凡打不贏!大家都是一個敗字兒,還有得一爭!只要帝黨不上來,咱們北洋就還能穩住!”
    李鴻章瞪大了眼睛,只是看著楊士驤。楊士驤臉色已經鐵青得近乎黑色。侃侃而談:“徐一凡在平壤正面獲勝,可是根據他電奏朝廷的佈署。他的東面,還要功亭的一萬我淮軍舊部掩護!英國公使也透露過一點消息給中堂,日本人有一萬多兵,號稱第三師團地,準備浮海而上陸元山,只要聶功亭這部讓開正面,徐一凡就死無葬身之地!咱們敗得再慘,只要這個徐一凡陪著,就哪裡也交代得過去了…………老佛爺最後還是要靠著我們北洋這些地方實力,壓服光緒小兒!”
    李鴻章拍案而起,戟指著楊士驤:“楊蓮房,你混蛋!此時國戰之日,你出此狂言!大清畢竟是大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日本雖銳,但是太小。咱們這裡敗得再慘,只要徐一凡一軍能堅持住,大清就要打下去。日本耗不起,到了後來,也只是談和罷了。那時候日本也不能隨心所欲宰割我們!而你這個主意,就是要斷送我大清國運!”
    楊士驤
    動,冷冷反駁:“大清還有什麼國運?我只是為中堂計!中堂如是說,徐一凡也正是如是想!到時候咱們就只有看著徐一凡如日中天,而北洋星散,中堂背負所有駡名!中堂,您覺得呢?”
    兩人狠狠對視,到了後來,李鴻章移開了目光,跌坐在椅子上面,嘿嘿冷笑:“只怕是老夫捨得自己聲名功業,而北洋上下,捨不得自己的權位吧…………聶功亭已經歸心徐一凡,就能聽你的?”
    “聶功亭不聽,可是淮軍上下,中堂養育數十年,到時候還是要聽中堂地!請中堂電奏朝廷,調葉志超衛汝貴等人回國重處,讓這兩人在鴨綠江那邊等著我!日本人艦隊只能白天行動,從旅順到鴨綠江口,浮海偷渡,半夜即到。我帶著葉衛二人,到聶功亭軍中奪權!帶兵回撤!中堂,這是我們最後地機會了,轉眼之間,日本就會登陸我各大海口啊!為北洋計,屬下何惜此身,但求中堂決斷!”
    李鴻章神色木然,呆坐椅中。書房門一響,卻是張珮綸抄著長衫下擺就沖進來了。這李鴻章女婿也不知道在門外聽了多久,進來就惡狠狠的一巴掌煽在楊士驤臉上。楊士驤也不示弱,反手扭住他,兩個前風流翰林,頓時扭打在一起。
    “混帳王八蛋,出什麼喪了良心的主意,打不死你!”
    “你這麼大義凜然,當初在馬江就不要跑!”
    叮叮噹當,兩人打得是煙塵鬥亂,拳打腳踢,一個不讓一個。到了最後扭成一團,一個掐對方脖子,一個拉對方辮子,嘴裡罵聲也越來越高。
    李鴻章呆呆地看著他們在那裡扭打,到了最後,猛的一拍桌子站起:“都給我滾!”
    兩個鼻青臉腫的儒雅翰林一下停住,呆呆的看著李鴻章。
    而李鴻章立在那裡,重重閉上眼睛,老淚縱橫,輕輕自語。
    “都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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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宇品港。
    軍樂嗚咽而奏,細雨也濛濛的下來了。一片風雨當中,整齊地日軍士兵正在默默上船。報國團地那些浪人和百姓們在遠處揮著旗幟,發出一陣陣聲嘶力竭地呼喊聲。
    海浪不小。推得港口那些商輪一陣陣的起伏波動。沒編入聯合艦隊的那些舊式兵艦早已拔錨出港。煙雨濛濛當中,只能看見天邊煙柱,還有一聲聲的汽笛。他們在等候船團裝載完畢之後,護航出海。
    國內緊急動員完畢的第三師團已經比計畫提早一天集結完畢,準備出發。
    在碼頭上面,兩個將星閃耀的日本軍官正信步而走,經過每一處。所有軍官士兵都立正行禮。這兩員將官,一個就是第三師團師團長桂太郎中將,現在被徐一凡死死圍住的山縣有朋大將地學生。而一個就是大本營的陸軍幕僚長川上操六中將。
    兩個中將在雨中漫步。渾身都浸濕了。卻都沒在意。看著港口壯觀的動員出征場面,兩人地眉頭卻都沒有解開。
    “川上君,你是薩摩地。不像我們這些長州的,受恩深重。山縣閣下在瑞興府被圍,我們不得不出擊,雖然明知道是敗…………”
    “為什麼會敗?”
    “徐一凡的禁衛軍明顯是在利用內線優勢,逐個擊破我們地主力。他既然能擊破第五師團。那麼也就能擊破第三師團…………我們今天出發,二十二日上陸元山。向前攻擊前進,還有淮軍聶士成部阻擋在前面,徐一凡有足夠的時間轉移主力過來了…………我們雖然必然死戰到底,可是前途的確莫測啊…………大本營為什麼堅持不肯將第二軍轉移到朝鮮作戰呢?”
    川上操六淡淡一笑:“光打朝鮮,清國皇帝不會求和啊…………我們就算在朝鮮打的勝仗再多,只要不迫近清國的腹心之地,怎麼也不能求得戰果。桂君,你想想,徐一凡已經展示了他地防守能力,一天而迫使第五師團打殘廢!第二軍加入,又要多長時間才能擊破他呢?帝國以舉國之力,殲滅了徐一凡,又怎麼樣?我們很可能再無力量進迫清國本部了……那時候,帝國只有破產。”
    “可這還是讓第三師團去送死!伊藤閣下是在寄往清國人自己愚蠢!自己打敗自己!”桂太郎臉色鐵青,也不知道是怨氣還是被雨淋的。陸軍已經強烈表示了不滿,甚至帷幄上奏至天皇陛下處。但是天皇仍然將全部決斷權交給伊藤博文,陸軍也只有服從。
    川上操六以薩摩藩出身而躋身陸軍高層,本來就有點異類地身份,桂太郎當然也認為這傢伙肯定沒有在大本營和伊藤博文據理力爭。
    川上操六知道桂太郎怨氣,淡淡一笑,摘下軍帽輕輕彈了一下。雨點打在他的平頭上面,他好像反而覺得涼爽也似。
    “清國人不愚蠢,怎麼會落在我們日本人後面?請相信伊藤閣下,他比我們更瞭解清國人。山縣閣下不能不救…………雖然可能已經遲了。救不了山縣閣下,我們也要牽制住徐一凡,讓他不能應援遼南…………再說了,等待我們的,也許是驚喜呢?”
    川上操六笑著指指自己:“我已經敗在徐一凡手中兩次了,第一次是不知道這麼個人,第二次是要為了維持陸軍的顏面,讓山縣閣下獨斷攻擊,沒有等待第三師團。這一次,就拜託閣下讓我隨著名古屋兵團一起向著死亡挺進吧,國運就在你我手中,要麼是敗死,要麼是看著帝國崛起,倒也痛快。”
    桂太郎按著軍刀,打量著川上操六,最後也溥仰天大笑:“好,就讓我們陪著伊藤閣下,陪著整個帝國,賭上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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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炮聲突然沉寂了下來,接著響起的就是驚天動地的呐喊。
    夏日的大雨正在嘩嘩的下著,在泥濘一片的山地當中,禁衛軍士兵冒雨而上,不少袍澤已經倒在了泥水當中。剩下的仍然在奮力向前,最前面的已經沖上了山頭,白刃映著寒光,點點耀動。
    李星沖在最前面,軍帽早就不知道被他甩到了哪裡去。攻下此處高地,面前就是第五師團最後的據點瑞興府了!日軍在這裡拼死掙扎反抗,能動彈的士兵都已經填了上來。能發射地炮彈都打了出來。一次次地攻擊與反攻擊。青色的山地早就被打成了焦黑色。雙方倒下的士兵軍官也不知道有多少,跌倒下來,也許就能看到泥水當中伸出的一隻蒼白的人手!
    雙方拼死爭奪了兩天,禁衛軍一個營打不動了另一個營又上,現在已經換到了第三個營!
    一個衣衫襤褸的日軍士兵怪叫著撲了過來,他步槍沒有刺刀,就這麼輪著砸了過來。李星一個防左反刺,推開他的步槍,順勢進步就紮進了那日軍士兵地胸膛。那士兵丟掉步槍死死的抓住他的刺刀。溥仰天就倒。李星整個人也被帶得半跪下來。
    冒著大雨沖上山頭,還有子彈迎接,他地體力也差不多了。現在覺得拔刺刀都沒什麼勁兒。眼角餘光就看見更多地日本士兵從爛泥塘一般的壕溝裡面跳出來——日本人也跟禁衛軍學會了挖戰壕。這些士兵都是滿身泥濘,面容焦黑,受傷的人就在泥水當中爬,十幾把刺刀直逼上來。還有一個矮胖地軍官,揮舞著軍刀一瘸一拐的跟在最後面。瘋子一般的喊叫著。
    “***,這下交代了…………”
    他腦子裡面念頭還沒有轉完。身邊就響起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吼叫聲音,一把把地刺刀越過他,迎了上去。他的弟兄也跟上來了!
    雙方碰撞在一起,扭打成一團。刺刀戳入人體地擦擦擦擦的聲音瘮人的不斷響起。間或還有一聲堵在嗓子眼裡的慘叫。雙方士兵都在源源不絕的湧上來,仿佛人命不要錢一樣的互相消耗著。李星容出一點功夫,用腳蹬著那具屍體,將卡在肋骨上面的步槍刺刀用力的拔了出來,直直的就撲向那個矮胖的日本軍官。
    那軍官腿上中了一刺刀,半跪在那裡,還在大吼著亂舞著軍刀,看來已經半瘋了。李星從側面接近,一刺刀就從他左邊脖子和肩交界的地方戳了進去。
    頸側大動脈瞬間割斷,仿佛停滯了瞬間似的,血柱頓時沖起老高,噴得李星滿臉都是血沫,被雨水一淋,一下又沖掉了。只有在軍衣上面的血跡,更深的陷入了布紋裡面。
    那日本軍官喉嚨裡面格格的叫著,捂著脖子半轉身仿佛還想站起來,最後轟然栽倒。看著他倒下,日軍士兵終於崩潰,丟槍棄刀的轉身就逃。這些傢伙再也不成建制,仿佛遊魂一般的朝山下崩潰。而禁衛軍面前,就是不大的瑞興府!
    一發炮彈飛來,激起丈余高的泥水,沒有人彎腰閃避一下。這發日軍最後的炮彈,似乎也是在宣告這個要點的易手。
    李星深深的喘著粗氣,大聲下令:“將我們的軍旗插上!”然後就一屁股坐在那日本軍官的屍體上面,無意中卻發現這傢伙肩膀上軍銜是帶花的!
    西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日,禁衛軍已經掃清瑞興府外全部要點。此次甲午戰爭,整個日軍陸軍的先鋒將領,大島義昌少將被格殺。
    第五師團不過還剩下殘兵兩千余,集結於瑞興府,憑城死守,等候最後末日的來臨。在城中,有著日本陸軍長州藩的領袖之一,山縣有朋大將!
    徐一凡和李雲縱並肩站在前進指揮部,舉著望遠鏡看了這場爭奪戰的始終。一個個禁衛軍的營都打疲了。傷亡接近兩成,到了最後,徐一凡只有將他的小舅子拉上去了。禁衛軍作為一支新軍,雖然士氣高昂,但是堅韌程度,仍然不如久戰的部隊。傷亡一成多已經相當高。如果能夠及時修整一下,恢復體力士氣,這種真刀實槍的磨練就可以讓禁衛軍的戰鬥力很快恢復,而且得到極大提升。
    李雲縱輕輕搖頭:“總攻還是用這些部隊的話,恐怕要傷元氣了,大人。”
    徐一凡臉色也不好看。鬼子抵抗得太厲害了!這種火力優勢,還打了這麼久,付出這麼一堆的傷亡,這些官兵都是他苦心攢出來的,簡直心疼得肝都顫。
    他低聲道:“聶功亭那邊的我們兩個老底子營,還有在安州的營我都給你調過來了,總攻用他們…………我們一定要儘早全面擊破日軍!鬼子的第三師團這幾天大概就會上陸元上,我們要儘快轉移主力!雲縱,總攻一定不能失敗,我耽誤不起這個時間!”
    李雲縱居然很無禮的冷冷看了徐一凡一眼,指著那面才豎起來,正迎風飄揚的蒼龍旗:“大人,你還懷疑自己的禁衛軍麼?”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2:15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四十一章 團體利益

    十四門山野炮就地放列,一隊隊的馬車給炮兵陣地送大雨仍然傾盆一般的下著,朝鮮夏日的雨季還遠遠沒有過去。瑞興府周圍的山地上面一片泥濘,拉著重載的馬匹長聲嘶鳴,奮力的支著後腿在用力拉曳,馭手揮舞著馬鞭,大聲的吆喝,滾得和泥猴一樣的禁衛軍士兵擠在馬車兩側,也在拼命的推著輪子。

    暴雨毫無疑問會對攻擊一方造成更大的妨礙。在瑞興府四下,打得筋疲力盡的禁衛軍左協已經撤下來修整,從平壤,從安州,從東線調來的禁衛軍右協已經接替進入陣地,火炮也大量的抽調了過來,彈藥也向這裡集中。現在在平壤一帶守家掩護的已經是禁衛軍第二鎮的新兵了。禁衛軍第二鎮也是四標十二營的建制,調到北洋水師基地是四個營,安州還有兩個營,解散了兩個營作為補充兵編入禁衛軍左協,現在後方連大同江口,只有四個營的新兵!

    徐一凡已經將所有能抽調的部隊集中起來,準備對第五師團發動最後一擊。

    不管是他,還是鎮參謀本部,還是禁衛軍官兵,一直到德國顧問團,意見都是一致。內線作戰,就是要逐次擊破對手主力。求取完全的戰果,才能放心轉用兵力,才能最大的發揮內線作戰的優勢。第五師團在所必滅!

    除了這些軍事上面的觀點,徐一凡也有點私心,他需要一場完全徹底的勝利,讓他的地位名聲更上一層!

    經過兩天的調整準備,各個部隊都已經漸次進入陣地。右協抽調來的這些部隊敬畏的看著左協一路打過來的戰場,到處橫屍累累,不少反復爭奪的山頭都已經被打成了焦土。右協和左協一直以來都有爭競,左協的高級軍官團是徐一凡拉出來的北洋學兵,右協高級軍官團是以水師系為代表地軍官,他們都自認有更好的訓練,更完善的軍學認識。更豐富的經驗。對於徐一凡戰必拉左協當先鋒都有點腹誹。

    現在左協打開了瑞興府週邊,將第五師團削弱到了一定程度。徐一凡最後卻將這麼大一份功勞交到他們手中,左協上下,說是人人感奮那都是輕的了,簡直是感激涕零啊!

    所以整個戰地,一片士飽馬騰的景象,暴雨雖大,絲毫沒有澆息禁衛軍右協官兵的求戰熱情。

    一個右協軍官。黑黑的膚色表明他是南洋出身地學官,正和士兵一起在推車輪上山,身邊士兵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一個個將頭轉向丘陵之下。他怔了一下。正準備罵人,就聽見士兵們低聲交頭接耳:“是徐大人!徐大人來巡視咱們了!”

    徐一凡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實在有點惡趣味…………),帶著數十名全副武裝的戈什哈,就在這一片戰地景象當中穿行,每到一處,每個官兵都認得這位年輕地欽差大臣,當初跟他們一起全副武裝越野跑的。一開始還是肅立敬禮,到了後來,不知道是誰先摘下軍帽朝他歡呼,歡呼聲一聲兩聲的響起。最後連成一片:“徐大人!徐大人!”

    是徐一凡帶他們立足海東,是徐一凡培育他們成軍,是徐一凡給他們最好的裝備,也正是徐一凡帶給他們這場勝利!

    徐一凡軍服筆挺,坐在馬上。他出巡本來就是起鼓舞士氣作用的。大雨嘩啦啦而下,澆得他和身後的戈什哈都是透濕,一開始他就將溥仰送過來的斗篷扔在了地上。現在看來。真的是效果明顯,數千虎賁,如林刺刀,都在向他歡呼!

    大丈夫當如是也。

    士兵們呼喊的聲浪一波接著一波,沒有停息的時候。那些朝鮮民夫似乎也從這歡呼聲。還有士兵軍官熱切地目光當中看出點什麼,一個個匍匐在泥水當中。徐一凡不用說了,神態莊重的不住回禮。那些戈什哈也一個個將胸脯挺得高高的,大背著槍,目不斜視。自仰一下,每個人都是武裝帶紮得緊緊的。袖子挽起來,露出結實的胳膊。當真有點徐一凡身邊最驍銳的親衛架勢!

    這群馬隊在歡呼聲中直上炮陣地所在的丘陵,看在還在泥水當中掙扎地那運彈藥的馬車。徐一凡心思一動,翻身下馬,挽挽袖子就加入推車子的隊伍:“弟兄們加把勁,小鬼子末日就在眼前了!”

    他一動手,身後那些戈什哈哪裡還閑得住,嘩啦啦的全部滾鞍下馬,嗡的加入了佇列當中。人多力量大,三下五除二馬車就滾動起來。丘陵上面跑下來一隊軍官,帶頭地就是右協協統陳金平:“大人,這怎麼當得起?這裡危險,還是請大人回去!”

    徐一凡拍拍身上的泥點笑道:“大家都是兩個蛋一杆槍,你們能在,我倒成嬌小姐了?鬼子這個慘狀,我不來看看,就你們享受?什麼道理!”

    大群的軍官衛士簇擁著徐一凡就直上作為炮兵陣地的這個丘陵,快上了丘陵棱線的時候兒,徐一凡突然轉身,迎著數千道熱切的目光,摘下軍帽,重重地向佈滿原野上的官兵一揮,接著半轉身筆直指向向南方!

    底下沉默少傾,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歡呼再度響起:“徐大人!我們絕不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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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陵上面放列了炮兵陣地,山野炮口離瑞興府城牆,直線距離不過三千米。即使大雨能見度不良,這第五師團的最後要點也清晰可辨。城牆周圍已經掘出了密密的壕溝,雨水灌下,滿壕溝的泥水,也不知道有多深。城門已經被封死,矮矮的城牆也被土木加固完畢,城內所有屋子幾乎都被拆乾淨了,能用的材料全部來加固工事。所有人都守在戰位上面,少有走動,沉默得如同死城一般。

    兩千餘日軍殘兵,準備死守于此,徐一凡已經給他們開放南面後路了。但是這些鬼子毫無半點撤退的跡象。

    大雨當頭,徐一凡舉著望遠鏡觀察良久,半晌才輕輕吐出幾個字:還不容易?”

    那些戈什哈還有右協的軍官,有意無意的總是擋在他的身前。溥仰更是神色緊張,豎著耳朵聽有沒有炮彈破空的聲音,一旦稍有響動,馬上就要將徐一凡壓住。

    陳金平也有點緊張:“大人,地形也就如此了。大人還是早點下去吧,我在這裡和您拍胸脯了,這些鬼子,右協包打了!”

    徐一凡一笑。側頭反問:“多長時間?”

    陳金平算算:“今兒八月二十二,參謀本部的總攻擊命令是八月二十三…………大人,八月二十五日以前,我把鬼子頭兒給您牽過來。您要死的要活地?”

    徐一凡擺擺手:“八月二十四日。我就要結束戰鬥。”

    陳金平一怔,六營兵強攻日軍的強固工事,徐一凡的炮兵建設限於時間,也只是野戰火炮,並沒有攻城重炮。哪怕第五師團已經是山窮水盡了,啃掉他們也還要點牙口,徐大人怎麼就只給一天時間?他心思轉動,低聲問道:“大人,是不是東線有什麼變故?”

    這句話算是問道徐一凡心坎上面了,最大限度的集中兵力。就意味著暫時放棄對其他的方的控制力。可是以他的實力,根本無從選擇。現在他擔心的就是東線發生什麼變故!聶士成他們掩護地從平壤到安州一線,是禁衛軍的退路和補給線。雖然現在的補給也相當有限,這個時候兒的陸上補給耗費大而運得上來地少,他打仗用的也大多是這一年多拼命儲存的老底子。但是作為一支軍隊,始終有條通路和四面斷絕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特別是作為禁衛軍這支新軍,恐怕現在高昂的士氣和戰鬥力就要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東線有什麼不測,就要打亂他的全盤戰略安排!他需要進退自如的地位,逐個對付敵人,而不是被對方逼到鼻子下面!

    可是作為上位者,自己是絕對不能有絲毫動搖疑慮之態落在屬下眼中的。從開始到結束。最大的壓力,也就是他一人承擔而已!

    聽到陳金平反問,他只是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安瀾…………水師戰敗地時候兒,你在哪兒?”

    致遠號戰沉,鄧世昌殉國,是這些他的前部下心中永遠的痛。大雨當中。陳金平沉默的一下:“屬下在平壤後路…………當時恨不得能身代鄧大人。”

    徐一凡也收斂了神色,一指對面瑞興府:“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我當時立誓,致遠號一條船,就要一萬鬼子的命來換。還有經遠,揚威,超勇…………不快點收拾這裡,怎麼轉兵去殺更多的鬼子?敵人多得很,要多殺點地話,就要你們抓緊時間!然後隨著我轉戰天下!”

    一句話就激起了陳金平本來就已經高昂的鬥志,他猛的一擦臉上的雨水:“就八月二十四日!屬下將勝利,親手送到大人的馬前!”

    ~~~~~~~~~~~~~~~~~~~~~~~~~~~~~~~~~~~~~~~~~~~~

    旅順,黃金山腳下洋面。

    夜色深沉,大雨淋漓。海上風波甚大,起伏不休。風架著雨霧,在翻湧地波濤上形成一道道的白霧,炮臺上守夜的***,都忽明忽暗。

    “楊大人,屬下也就送到這裡了…………風浪這麼大,大人是不是稍歇一下,等風雨停了再出海?”

    在海灘上,一群人披著油布斗篷,正在殷殷送別。海面上有一條小火輪,正在隨波起伏,船上水手都在冒著大雨固定索具,偶爾看一眼海面,臉色都有點倉皇。

    這位從天津匆匆趕來的楊大人,一副文人的模樣兒,可膽子真夠大的。不僅冒著風濤,黑夜行船到了旅順,氣兒都沒喘勻,還要在這樣地氣候天色下,趁夜渡海,直奔朝鮮境內的鐵山!

    他們是命不好,給點派了這麼一個差使。就算不碰見鬼子的巡洋兵船,也難說有沒有命能到!

    給楊士驤送行的是北洋沿海水陸營務處的會辦道員龔照嶼,作為在北洋浮沉了十幾年的官員。他也是給這場戰事捧到這個位置上面的。原來他不過旅順船塢事宜的總辦,徹頭徹尾的事務文官。甲午戰事一起,水師上下已經縮回威海,陸師雖然也調了幾個營頭過來,但是沒人願意出來負責。誰也擔不起戰敗的責任。最後將他捧了出來!他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幾次請李鴻章調派大員來旅順坐鎮,或者將自己職位移交給陸師將領。可是北洋中樞已經亂了方寸,誰還來管他。他也就只有認命當這個送死地官兒了。

    楊士驤昨夜趕到,他還以為中堂開恩,讓楊蓮房來接他的位置,卻沒想到這楊士驤和瘋了一樣。居然是要連夜偷渡到朝鮮境內的鐵山!

    握著楊士驤的手,也不知道是擔心他的安危,還是想到自己的前途莫測,龔照嶼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這個時候楊士驤卻披著斗篷。只是抬眼看著頭頂的黃金山炮台。低聲問道:“守炮臺地,是禁衛軍的人吧?”

    |使才瞭解地首尾,前面實在不知道哇!”

    楊士驤淡淡一笑,大雨夜色當中,他臉色憔悴,眼睛紅紅的:“給他們守也罷…………老哥,在朝鮮消息未曾傳過來之前,旅順萬萬不可有失!兄弟說句擺在前面的話兒,要是獨獨咱們北洋一個敗報又一個敗報傳出來,而其他地方還是傳捷。負擔責任的北洋大員,中堂就要他們的腦袋!”

    一句威嚇的話嚇得龔照嶼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連安居燕坐,風流儒雅的北洋智囊楊士驤都冒這種奇險不知道去做什麼了,李中堂要砍人腦袋的話兒,那還真不止是說說而已!

    慢著…………楊蓮房的話中意思是不是,如果其他地方傳來消息,他們旅順這裡萬一有點什麼不測。責任就小了

    都是官場打滾這麼久地人了,聽話中深意的本事都是一流。龔照嶼疑惑不定的看著楊士驤,眼珠轉來轉去。楊士驤淡淡一笑,拍拍他的手背,說出了最掏心窩子的話兒:“龔老哥。你以為兄弟瘋了?兄弟這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北洋奔走!成敗毀譽,都不計較了。離了北洋,我們這些人什麼都不是哇!兄弟跟在中堂身邊那麼多年,跟著中堂名滿天下,但是也怨滿天下!走到這一步,退下去也難哇…………多少人跟著北洋有吃有喝有權。兄弟就是為了這些放不下這權位的人奔走啊!今天風浪這麼大,還是要舍了這條命前行,怕的是遲一步,在鐵山碰不到該碰見地人!”

    說罷,就是一拱手,轉身就上了那條小火輪。火輪的機器已經鼓足,嘟嘟的噴著黑煙,就要起錨和風濤搏鬥,龔照嶼呆呆的站在那裡,只是拱手。楊士驤又轉過身來,雙手放在嘴邊,用盡平生氣力大喊:“老兄!今天是八月二十二,八月三十日之前,旅順萬一有變,說什麼你也要撐住!旅順一帶,萬不可失!”

    ;.什麼變故?”

    楊士驤卻再不回答,轉身下了船艙。

    岸上一干人等,都傻傻的看著那條小火輪啟航,沒入了風濤當中。海濤拍岸,風雨呼嘯,每個人身上心上,都是冰冷。

    這條火輪,在海上劃出了一條筆直向東南地航線,直奔離鴨綠江口並不遠的鐵山,明日天明之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能抵達………………

    在離這條火輪相隔數百海裡的地方,另外有一支龐大的艦隊和船團,正在以與它截然相反的方向,直撲大連灣!也是在明日天明之前,就能到達他們跨海奔襲地目的地!

    ~~~~~~~~~~~~~~~~~~~~~~~~~~~~~~~~~~~~~~~~~~~~

    “中堂!”簽押房門猛的一下被踹開,就看見張珮綸氣得渾身發抖,舉著一張邸報就沖了進來。

    簽押房內已經聚集了前來回事的北洋官員僚佐,聽見這個動靜,都停住了動作,只是看著張珮綸直直的沖進來。

    李鴻章端坐在公案後面,他已經收拾起在自己內宅書房的沮喪老態,神情莊重自若的坐在那裡,提筆批著公文。看見張珮綸進來,他也是一怔:“幼樵,怎麼了?”

    張珮綸臉色鐵青,手一揮:“都出去!”

    他當年就曾經當過欽差大臣,朝中清流首領,現在又是李鴻章女婿的身份。一般北洋僚佐,還真沒有敢和他叫板的。往日張珮綸儒雅,也不大參與北洋具體事務。現在這麼一發威,所有人都訕訕的準備退出去。

    李鴻章卻一拍公案,板著臉大喝:“幼樵,你怎麼這麼輕狂?我的簽押房,也是你胡鬧的地方?撒脾氣到其他地方去!都在這兒,看他要說什麼!”

    那些北洋僚佐全部站住,走又不是,留又不是,說不出的尷尬。誰知道你們丈人女婿在一起鬧什麼意氣,這家務事也要咱們當屬員的評理?

    張珮綸掃視一眼,將那邸報拍在桌子上面:“朝廷為什麼發邸報,說准中堂所奏,調離葉志超衛汝貴兩員離開平壤軍前,陸路回京議處?中堂,難道你真准了楊蓮房那喪良心的主意?”

    李鴻章臉色大變,拿起邸報匆匆看了兩眼,拍案大呼:“蓮房誤我!”

    張珮綸冷笑一聲:“那奏摺不是中堂您發出來的?”

    李鴻章已經呆坐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珮綸定定的看著他,忽然一拱手:“中堂,楊蓮房這是在把你朝絕路上面逼啊!就算中堂不知道這件事情,這滿室僚佐…………”

    他環指了一圈,咬牙大聲繼續:“…………也就是他們!就是中堂您親手養育起的這個北洋團體!數十年,這個團體已經牢不可破。什麼事情的考慮,也惟有從這個團體出發,完全視大義於無物!沒有他們形成一股合力配合…………我們就算這事情全是楊蓮房做的吧,沒有他們這些北洋既得利益團體的支持,楊蓮房能有膽子冒中堂之名發折?沒有他們的支持,楊蓮房能從掌印司員手中拿到中堂的關防?只怕中堂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眼,想阻止卻又沒阻止罷了!中堂,這是國戰!”

    說罷,他猛的拂袖,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裡?幼樵?”

    張珮綸回首苦笑:“中堂,北洋已經暮氣深重,這條船,看得早的人就該跳下去了。私誼是私誼,這輩子我都報答中堂不盡,我只有去徐一凡那裡,為中堂身後之事補救一二了!只有這樣,才是聊以報德!”

    李鴻章輕聲叫住了他,他臉色蒼白,低低道:“幼樵,我給你調條火輪船吧,掛英國旗幟的,讓你最快時間到平壤…………我老了,離不開這條船了。看到徐一凡,告訴他一聲,我李老頭子瞧著他能做出什麼樣子來!”

    張珮綸微笑拱手,一揖到地,轉身便行。

    簽押房內一片安靜,李鴻章蒼白著臉,又批了一份公文,仿佛一切如常。這份公文批完,他突然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那些屏息靜氣的北洋僚佐忙不迭的湧上:“中堂!中堂!”

    李鴻章卻借著吐血一拍桌子站起來,嘴角猶自殷紅:“好好好…………我李鴻章成就了北洋,最後也毀於北洋,真是好圓滿!真是好啊!”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2:22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四十二章 無時或忘

    西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三日。

    一門門的火炮緩緩搖動,將炮口放平。炮手全部就位,彈藥手抱著炮彈,緊張的等候著裝填發射的命令。沿著瑞興府北面的一個弧形半圓的山地,馬克沁機關槍佈置了整整一圈,怕不有四五十架,射擊的尺規全部定好,都是指向城頭。射手蹲坐在機關槍後面,都在屏息靜氣的等候。

    徐一凡大步走進了一個土木搭建的掩蔽部,這個掩蔽部位於山頭,離瑞興府不過三四千米的直線距離,中間全無遮擋,不用望遠鏡都可以將整個戰場全部收於眼底。

    掩蔽部內已經有許多軍官在等候,濟濟一堂。看到徐一凡進來,都立正行禮。楚萬里,李雲縱,德國顧問官,還有若干參謀,都在等候最後攻擊的發起。

    天氣已經放晴,地面卻依然泥濘,隨著太陽漸漸升起,本來在戰場上面浮動的霧氣已經漸漸消散。

    在這個時代,機關槍不用說了,就是炮兵也是直瞄射擊武器。看見了就能打得著,後世的那種遠距離炮擊,現在還沒影子呢,通訊,觀測,火炮性能,這些條件全部都沒有。炮兵離目標所放列的距離,比馬克沁機關槍放列的距離遠不到哪裡去,這也就是在第五師團對七二九高地攻擊的時候,他們的炮兵為什麼會被馬克沁壓制的原因了。

    這樣良好的能見度,對於這個時代的支援火力發揮,實在是有相當大的作用!

    二十余門山野炮,四五十架機關槍對著的瑞興府。第五師團殘部,已經是釜底游魚!

    東線那邊還沒有什麼特殊的動向傳過來。朝鮮地形很特殊,都是南北向地山脈直通下來,東西之間交通不便,這也是為什麼第五師團必須直直的碰在洞仙嶺主陣地上面的原因——他們想迂回,就必須大部隊翻過一座座標高上千米,完全沒有道路的山地,在失去補給的情況下去搞什麼迂回,大炮也別想帶上了…………那屬於腦子有病。

    也正是這個原因,在沒有無線電報,沒有電話的這個時代。東線的消息想傳到西線來,反而沒有國內的情報來得快,畢竟國內和平壤還有水電報線。

    徐一凡舉著望遠鏡,默默的看著眼前雙方都屏住了呼吸的戰場。腦子不知道為什麼,卻總是轉到其他地方去…………打掉第五師團,東線還能維持住地話,那他就全盤皆活了。留點兵守平壤,大部向東運動,進退自如,可以戰於朝鮮。也可以轉戰國內,撈一把是一把。當足救世主!

    而且再不用擔心後路被切斷,鬼子就算再從大同江那邊分出一支登陸部隊出來,他也不懼了,沿著平壤到安州,到鐵山,再到鴨綠江,節節掩護節節抵抗,看你小鬼子能和老子耗多久!他的物資一半集結在平壤,一半集結在安州一帶,打個半年以上都沒問題。他錢花得那麼多。一大半都花在了儲備這些作戰物資上面!

    就為了儘早爭取這個戰略主動,他才嚴令參謀本部,集結一切可以調動的兵力,不惜將東線自己的一些監視策應兵力也抽空。來爭取這儘早轉移兵力的時間!

    小鬼子死死釘在瑞興府這一帶不退,也許就是那個山縣或者誰,看明白了這點。想用自己的犧牲,換取東線的突破,將他們禁衛軍迫入絕境?又或者是敗得這麼慘,不好交代,乾脆讓整個第五師團陪著他們一起殉葬,來成全他們武士的聲名?

    還真是有獻身精神呢…………老子成全你。

    ~~~~~~~~~~~~~~~~~~~~~~~~~~~~~~~~~~~~~~~~~~

    同一時間。

    數十條小舢板穿破了清晨海面的霧氣,轟的一聲靠上了大連灣花園口地灘塗上面。<+地日本一個大尉軍官頭纏白布條,舉著軍刀,狀若瘋狂。士兵們也轟隆隆的下來,一個個神情緊張。

    “清國的土地,我們踏上來了!死在這個時候,也值得了!”

    第二軍第第一師團直屬騎兵大隊第一中隊大尉中隊長小崎正滿舉著軍刀,已經滿眼是淚。回頭看看,霧氣散盡之後的海面上,此次登陸作戰的日軍艦隊船團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辨。巡洋艦,炮艦正在來往巡曳,兵輪貨輪正在紛紛換乘,大批大批的士兵正爬下繩網,上到各種各樣的小船艇上面。他們才下船完畢,操作舢板的水手已經掉頭回航,接下一批駁運登陸的日軍士兵去了。

    海面上,並無清國地一船一艇,加以阻撓!

    聯合艦隊主力掩護以第一師團為骨幹的船團,在海面和錨地盤旋了幾日之後。終於撲向了預訂目標大連灣!

    象小崎大尉這樣的軍官,並不知道他們在大同江外漁隱洞錨地遲疑幾天的原因。山縣部隊地慘狀終於還是瞞不住第二軍的司令長官大山岩,那幾天通報艦往來穿梭。大山岩大將和大本營狠狠的激烈爭執了幾天,甚至引起了大本營內部地爭論。就是第二軍到底是繼續大連灣攻略作戰,還是轉向大同江登陸,去援救山縣有朋,擊破禁衛軍?

    最後終於被伊藤博文強力壓服,第二軍繼續大連灣攻略作戰,取得可以震懾清國朝廷的戰果!日本,並沒有在朝鮮打一場消耗戰的能力!這也從來不是大本營的戰略目標!

    陸軍勉強從命,但是交換的條件是,一旦大連灣攻略作戰順利,朝鮮也出現可趁之機————比如第三師團取得相當戰果。那陸軍就必須要抽調兵力,轉用大同江登陸,殲滅清國自誇之禁衛軍,為陸軍挽回顏面!

    陸軍話說到這個份上,伊藤博文也只能勉強同意。這文電往來。通報船穿梭,就耽誤了幾天時間。當大連灣攻略作戰再度發動的時候,上到大山岩,下到底層軍官,就多了一份擔心。龐大艦隊船團停靠於錨地,不見得能始終保密,這幾天時間,如果清國軍隊有最基本的素質的話,恐怕已經加強了大連灣一帶的防務了!大本營不是通報了麼?這些日子,在旅順。在遼南,清國已經陸續集中了幾十個營地兵力,只怕他們一上陸,就要遭到相當程度的抵抗!

    小崎大尉所率領的挺身隊,在泛水過程當中,在一片海霧當中,提心吊膽的,就擔心灘塗上面有子彈射過來。一是因為這是泛水偷渡,二是因為海霧讓射擊視線不良,並沒有軍艦炮火支援。第一師團上下,都指望他們這些精選的精銳以勇猛的步兵攻住登陸場。並且也準備付出犧牲。可是直到他們腳灘,仍然沒有一槍響起!

    小崎大尉激動的眩暈不過短短一瞬,就大聲下令,讓士兵趕緊在他們剛才靠岸的灘塗上面插上小旗幟,標記登陸場。接著手一揮,就帶著百余名士兵猛的向正面控制灘塗的一處丘陵撲去。根據情報,這一帶駐有清軍號稱捷勝營地一營步軍,是金州(今大連)副都統聯順所派出的駐守部隊,除了裝備洋槍,還有陸軍行營炮三門。雖然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可一旦他們開火射擊,就對這登陸場有著巨大的威脅!

    百余日軍士兵緊握步槍,拼命向丘陵沖去。鬆軟的灘塗讓他們的腳步怎麼也快不起來,每個人轉眼之間都是滿身大汗。幾百米的距離仿佛怎麼跑也跑不完。

    小崎大尉沖在最前面,心跳得和打鼓一樣。該開火了吧?對面該開火了吧?如果說他們泛水登陸是借著海霧掩護,清國軍還反應不及。那麼現在他們已經上陸,並且發起衝擊,他們該射擊抵抗了吧?

    如果這樣,他也是死在最前面的帝國勇士!

    小崎等待的槍聲始終沒有響起,百余日本士兵旋風一般的沖上這處丘陵。入眼之處,就是三門架得好好的行營炮,彈藥箱亂七八糟地丟在那裡。丘陵上面射擊胸牆才修了一半,反斜面處有幾處木頭造草頂的營房,清軍旗幟還在,營房四下淩亂萬分,武器彈藥軍裝丟得到處都是,再抬眼向遠處看一下,就看見幾百個人影,亂紛紛地在向西南面的金州方向逃遁!當官的騎馬沖在最前面,幾乎都消失在地平線遠處了。

    這幾百捷勝軍,一槍都沒放,在看到日軍艦影后,毫不猶豫,拔腿就跑了!

    —

    嚴格的訓練讓小崎麾下那百余士兵下意識的蹲跪在地,舉槍在那裡設定尺規,就等著小崎正滿一聲令下,以火力追擊。小崎大尉手舉在空中,半晌才哭笑不得的放下來。他早已做好了捐軀的準備,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個結果!這個時候再射擊,簡直是浪費子彈。他對著負責旗語的士兵大吼:“給海上打信號,我已上陸,登陸場安全,清國,無可戰之軍!”

    ~~~~~~~~~~~~~~~~~~~~~~~~~~~~~~~~~~~~~~~~~~~~~

    朝鮮,元山港。八月二十三日清晨。

    槍聲零零落落的響起,總沒有斷絕地時候。元山港外海,也是如花園口外海一般的景象,數十艘兵輪編組的船團,正在駁運泛水軍隊物資。港口已經全部為日軍所控制,禁衛軍的力量還不足以支撐一直將自己防禦線延伸到橫貫整個朝鮮,從平壤一直到元山。這裡完全空虛無備。

    日軍上下,和發了瘋一樣地在幹活,海上陸上,整夜都沒人休息。兩個聯隊的步兵已經上陸,物資也開始駁運,川上操六和桂太郎整夜也都在登陸場,親自坐鎮指揮上陸。

    大隊大隊的日軍已經開始集結,並且向外驅逐鞏固陣地。禁衛軍雖然沒在這裡擺兵防守,但是還是放了少量騎兵哨戒地。整夜都在騷擾放槍,試圖牽制他們的上陸動作,毫無疑問,他們也以最快速度連夜向禁衛軍本部通報情況了!

    一夜下來,川上操六和桂太郎眼睛都熬得通紅。坐在一堆彈藥箱上面,聽著參謀彙報上陸情況。

    “閣下。二十四日,我第三師團主力就可以全部上陸,向前攻擊前進!”

    桂太郎滿意的點頭,兩天駁運整個師團,這已經是奇跡般的速度了。第三師團為了援救山縣有朋,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川上操六卻皺起了眉頭:“太慢了…………”

    桂太郎訝異的看著他,川上操六淡淡地算給他聽:“二十四號上陸,攻擊前進到清國徐一凡所據守的東面戰線,整個師團行動的話,怎麼也要到三十號以後去了。而徐一凡接到我們上陸的消息,轉兵過來,再慢再慢,二十八九號也可以到達…………桂君,我是見識過徐一凡的反應速度,他的兵五天就奔到了漢城!我們不能給他這個反應的時間,讓他在內線將我們從容逐個擊破!”

    “那又該怎麼辦?我的名古屋兵團,已經盡了自己最大努力!”

    川上操六疲倦的眨了眨眼睛:“不是已經有兩個聯隊上陸了麼?輕裝,徹底的輕裝!我親自率領他們攻擊前進,三日之內。我就能撲到徐一凡地側翼面前!”

    “向平壤攻擊麼?”

    “不,來不及了。我會帶兵攻擊安州!切斷徐一凡的退路,讓他困在朝鮮一隅之地!”

    “安州?不是平壤?”

    “這是大本營的命令!”身為大本營陸軍幕僚長,親身而隨第三師團登陸元山的川上操六淡淡的回答。

    看桂太郎臉色鐵青,他靜靜的解釋:“第五師團的慘敗,讓我們不能繼續死硬的強攻徐一凡的平壤基地了,天知道他那裡有沒有變成一個要塞!我們只需要將他封閉在朝鮮戰場上,截斷他的後路,讓他孤立無援,得不到補給…………而且我向桂君擔保,只要朝鮮戰場一旦出現這樣地有利態勢。本來作為第二軍總預備的第二師團,也會在大同江登陸,徹底將徐一凡粉碎!伊藤閣下雖然強行繼續推動大連灣攻略戰役,但是作為交換。當朝鮮出現了能挽回陸軍顏面地戰機的時候,他也必須讓第二師團加入朝鮮戰場…………陸軍這才承受了犧牲第五師團的選擇!為此,我們才必須攻略安州。這也是我跟隨第三師團來到元山的全部原因!”

    川上操六話音落下,桂太郎臉色已經轉為蒼白,手都抖了起來,喃喃的道:“我需要大本營的書面命令,我需要陸軍參謀本部的書面命令……”

    “給你。”川上操六不動聲色。

    “這是賭博!閣下,安州一線,根據情報也是淮軍聶士成所部在掩護,以兩個聯隊輕兵前進,補給彈藥不足,攻擊聶士成的陣地………萬一不下,徐一凡所部轉攻而來,等待我們的又是慘敗!”

    川上操六淡淡的反駁:“淮軍?正是因為聶士成統帥地是淮軍,伊藤閣下和陸軍才同意了我的計畫…………伊藤閣下相信會有奇跡,我也相信會有奇跡…………整個此戰,本來就是帝國的一場賭博!難道我們能因為徐一凡一軍,而改變帝國的命運?朝鮮戰局,必須以斷然地作戰,平定下來!我們必須賭上一切!”

    桂太郎抬頭看著四下遍佈的他的名古屋兵團,這些沉本士兵正在盡最大的努力多運一些兵,多運一些物資年教養之精華,日本早就已經全部賭上去了

    “川上君,本人謹遵大本營之命令…………另外,就一個要求,這次突進安州部隊,由本人率領。”

    川上操六哈哈一笑,站起來拍了拍桂太郎的肩膀:“桂君,這是我和徐一凡的恩怨,從我當日離開漢城的時候就開始算起了,請讓我和他在朝鮮決一生死吧!而勝利的,也必然是我們大日本帝國!”

    ~~~~~~~~~~~~~~~~~~~~~~~~~~~~~~~~~~~~~~~~~~~~

    蘭度巴托尼叉開雙腿,站在炮兵陣地之前。在他面前視線所及處,就是瑞興府。

    這些日子,日軍已經盡可能的完善了他們的工事,灌滿泥水的壕溝,壕溝前面是鹿,後面又是一道依城挖出來的戰壕。城牆上面也遍佈火力點。火力可以俯射支援整條塹壕線。府城裡面,還依稀可辨出街壘工事,日本人看來是決心打到巷戰了。

    他很不滿意地就是,他的炮火支援任務那麼重,而卻沒有留給他足夠的時間!破壞障礙物,掃平城牆火力點,甚至用他的這些輕炮在不高的城牆上打出幾個缺口出來,沒有足夠的彈藥,沒有足夠長的火力準備時間,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

    他沒有攻城重炮。彈藥雖然後方拼命在送,但是還不足以支撐攻城所需要的龐大彈藥量,而且炮火準備時間也並不長!按照他專業炮兵軍官的眼光,要達成這一切目標,需要六到八門六寸以上的攻城炮,要反復射擊許久,直到將障礙物清除大部分,將火力點消滅,將城牆打坍。雖然日本軍隊地陣地也遠稱不上是要塞工事,可是他需要的東西同樣一樣沒有!

    在炮兵陣地附近。是數千屏氣凝神準備衝擊的軍隊。毫無疑問,從禁衛軍一開始而言。就是要軍官沖在最前面。他是真的喜歡這些東方小夥子——他不是沒有和東方人打過交道。但是這些有教養,正直,聰明,而且眼睛裡面閃耀著理想的東方年輕人,他卻是前所未見!

    歐洲的民族主義浪潮風起雲湧,從拿破崙時代開始一直到現在就未曾停息。無數國家都湧現出了本民族的英雄,而這個時候,也終於輪到這個中央之國了!他知道這些青年在一個民族崛起過程中的作用,也真誠希望他們不要犧牲得太慘烈。

    他是失去了祖國的人,在奧地利。他找不到歸屬感。而義大利母國,民族崛起的潮流不過只是翻起了一個浪花,在列強相互妥協取得獨立地位之後就迅速沉寂下來。他流浪東方,沒想到卻加入了這麼一個團隊!

    他也曾經直接找到過徐一凡。抗議他這樣地命令是不理智,不符合軍學要求的。可是徐一凡就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如果是加里波第命令你衝鋒呢?”

    此時的蘭度只有看著手中的懷錶,時針眼見就要指到了八點的羅馬數字上面。他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指揮位置。劈手從一個炮長手中搶過了指揮旗,高高舉在空中,略一停頓,就猛的揮下:“開火!紳士們!使出你們的全部力量,直到世界末日!”

    二十四門山野炮組成的炮群猛的同時抖動起來,火光先噴吐而出,緊接著就是如雷的炮聲,煙霧彌漫,轉眼之間,日軍瑞興府陣地各處,就升騰起煙柱土石!

    炮聲響起地時候,陳金平協統也渾身一抖。他也在攻擊發起點的戰壕當中,戰壕裡面滿滿的都是士兵軍官,聽見炮響,士兵們都忍不住下意識的低頭。軍官們卻不約而同地從戰壕裡面直起身子來向前張望。陳金平也是其中一員。

    瑞興府騰起大片片的煙柱火光,炮彈炸開的碎片象風暴一樣席捲日軍整個陣地。鹿障礙物地殘片四下飛舞,壕溝裡面的泥水濺起十幾米高,城頭的磚石嘩啦啦的直朝下掉。煙霧轉瞬間就籠罩了整條戰線,一開始還能看見城頭有人跑來跑去避炮,然後轉眼間被掀起半天高。接著就漸漸模糊起來。

    他猛的揮手:“射擊!”

    先是他身邊的機關槍突然吼叫起來,彈帶瘋狂的抖動著,一串串的機關槍大威力重彈火河一般的傾瀉出去,隨著他身邊機關槍開火,整條戰線上面的機關槍都吼叫起來。子彈暴雨一般的沖刷著日軍陣地,特別是一些架設在丘陵上的機關槍陣地,簡直是用彈雨覆蓋了日軍的城頭。兩百五十發的彈帶轉瞬間就打到頭,接著又上一條,每架機關槍都有二十發彈帶,後面還會隨時補送,先期的火力準備射擊,就要打好幾條彈帶!

    炮火仍然在吼叫,仿佛沒有停歇的時候,機關槍已經打得水箱***,漸漸的停了下來。部隊所置身的戰壕壁上,土簌簌而落。

    雖然只是輕炮和機關槍射擊的火力準備,可是這樣的密度,仍然給人天崩地裂的感覺!

    半個小時的火力準備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一下就過去了。戰場上面的硝煙讓人喘不過氣兒來。時間一到,炮火射擊戛然而止,剛才冷卻了一會兒槍管的機關槍又加倍瘋狂的吼叫了起來。

    按照幾條固定地射擊路線。火流如潮一般的穿梭。機關槍射擊線路之間的空地,就是步兵的衝擊線路。

    陳金平手中握著一面指揮旗,旗幟還是他從致遠上帶下來的一面信號旗。他跳出壕溝,將旗幟插在地上,作為衝擊線路指揮,同時振臂高呼:“禁衛軍,前進!”

    張旭州以身先士卒的衝鋒打出了威名,轉眼就從學兵升得和他平起平坐。他今天,絕對不會讓張旭州背後再說什麼閒話,為了致遠。為了鄧大人,他也要親手挑死幾個鬼子!

    先是軍官翻出來,接著是士兵。不知道是誰,一把將他攔腰抱住,一用勁兒,就將他摔回了壕溝:“陳大人,別和我們搶賣命的機會!”
    陳金平手揮腳舞,破口大駡的要站起來。剛才他的馬沒有按住他,徐一凡早就有交代,禁衛軍有一個張瘋子就夠了。別再來一個陳瘋子!現在七手八腳的將他按住,身邊禁衛軍右協官兵源源不絕地湧出。由陳金平第一個喊出口的口號聲音已經響徹整個戰場:“禁衛軍,前進!”

    所有軍官,都沖在前面!

    在機關槍射擊線路的掩護下,禁衛軍第一波衝擊在瑞興府的正北面,也是剛才炮火打得最狠的地方。鹿已經打得七零八落,北面城牆也是破破爛爛。一截城牆從腰上面垮露出幾個齜牙咧嘴的口子,離地不過兩米高,城磚已裡面堅硬的夯土層也露出來了。

    第一波攻擊的部隊。扛著門板和竹梯,大聲呐喊著向前,出發陣地那一圈圈壕溝離瑞興府直線距離不過七八百米左右。第一波衝擊隊伍並沒有留體力,一開始就全力衝擊。機關槍掩護子彈從他們身邊掠過,打得對面戰壕上面一叢叢的小土柱,只聽見子彈啾啾的鑽進土裡地聲音。日軍塹壕內的士兵已經開始反擊。一支支步槍伸了出來,開始射擊,不過在機關槍地火力壓制下,並不顯得如何密集。軍官帶著士兵一口氣沖到鹿群前面,速度才開始放緩,傷亡也出現了,扛著這些就便器材的士兵不斷栽倒,馬上就有人接替他們的位置。

    這裡的障礙物已經給炮火清除了一部分,而且由於日軍準備時間不足,不要說鐵絲網了,就是鹿的深度廣度也遠遠不如禁衛軍在洞仙嶺陣地前佈設的。可是這些官兵都扛著器材,翻越的速度同時也大受影響,而且隊形也不得已散開了。一些機關槍射擊線路受到阻礙,只能停火,日軍壕塹內反擊火力頓時就加強,鹿區域內,彈雨橫飛,甚至有一隊扛著雲梯的士兵,整個給消滅!

    鹿上,到處都是掛著的屍體,但是更多的人還在勇猛翻越。有地軍官已經開始組織火力,用手頭步槍開始對射。這個時候德國陸軍的教範,本來就很重視在地方戰線前面,用密集的步槍火力窒息對手的火線。禁衛軍射擊教練也很嚴格,五發彈倉式地新式步槍,射速也遠超對手的老村田單發。

    在自己步兵火力的掩護下,扛著器材地官兵終於翻越了鹿。一個沖在前面的軍官最先跑到了那灌滿泥水的壕溝前面,用力揮手:“架橋!”吼聲未已,他身上已經中了好幾發子彈,哼也不哼的翻身栽倒在泥水裡面,濺起好大一團水花。後面的官兵接著湧上,一架架梯子搭上去,一塊塊門板又鋪上去。轉眼間就是十幾座簡易橋樑架好。

    日軍這個時候連城頭的火力都開始俯射,其他地方的兵力也朝這裡運動。架好橋樑的官兵死傷累累,在軍官指揮下,士兵們忍受著彈雨就地射擊對抗。嚴格的執行教範,敵前攻擊,用火力窒息對手!而且剛才那麼長不留餘力的衝擊下來,他們也沒有了進一步衝擊下去的體力,人群也分散了,不能形成有巨大衝量的密集散兵線。

    就在第一波官兵才進入鹿區,第二波官兵也發出了大聲呐喊,紛紛躍出戰壕。這已經是兩個營的堂皇陣容,步槍全部上刺刀,在軍官的帶領下,便步前進。前面的弟兄已經用對射吸引對方火力,他們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陣型,在最後百余米地衝鋒當中,以巨大的衝量,一舉突破鬼子的塹壕線,一直沖到城牆下!

    兩個營近千把刺刀排成閃耀的密集散兵線,縱深十餘列,滾動著向前。在新大陸的南北戰爭,在克裡米亞的英法俄混戰當中。敢於攻擊的部隊,無不是排成這樣的密集散兵線!忍受著對方火力前進,直到衝擊範圍以內。在火力掩護射擊下,用血肉,用白刃決出勝負!

    日軍已經盡可能的在轉移火力了,子彈嗖嗖飛舞而來,在刺刀叢中開出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但是因為面前那些第一波禁衛軍官兵地步槍火力牽制,投射向他們的火力並不是很密集。而且近日以來,日軍火炮已經一彈不發,估計是彈藥打光了。這樣的敵火攔阻,遠遠未曾到禁衛軍的忍受限度以上!

    刺刀滾動著向前,越過鹿。直逼壕溝。第一波就地射擊的禁衛軍官兵已經死傷累累。軍官們在沖出鹿區之後,已經紛紛大聲下令。帶頭就不留餘力的做最後的衝鋒!兩個營散兵線,咆哮著呐喊著順著十幾座便橋奔湧而過,刺刀在他們頭頂湧動。這樣巨大的衝量,是日軍單發步槍的射擊所不能阻擋的,近代戰爭很多時候都將勝負變成一道簡單地數學題,火力密度超過兵力密度,攻擊失敗。兵力密度超過火力密度,達成突破————當然首先有一個前提,這支軍隊要敢於也能夠忍受這道數學題的殘酷計算!(PS:當兵力密度無論如何不能超過火力密度地時候,新的軍事革命開始了…………奧斯卡附注。)

    陳金平被他的馬死死的按著。這個時候他也只能拍著戰壕:“突破了!突破了!右協哪點比左協差?”

    城磚突然掉了下來,在瑞興府北門的城牆上,幾十塊城磚同時被推下。露出了兩具黑森森的炮口,磚後的夯土早就被掏空。兩門火炮就隱藏在這裡!

    時間仿佛都停滯了一下,接著就是兩發炮彈呼嘯而出,在人群最密集的便橋上炸開。這炮彈還是榴散彈,爆裂開來,就是無數呼嘯著的小鋼珠!這幾乎是零線的射擊,讓人反應過來地時間都沒有!

    炮彈炸裂,兩座便橋上血肉橫飛。站在橋後掌握佇列的幾名軍官,哼也不哼的仰天栽倒。蝟集在一處的禁衛軍官兵和被炸斷地便橋一起落入壕溝當中,慘叫聲響成一片。那兩門火炮接著連連吼叫,橫掃著正在越過壕溝的禁衛軍官兵大隊,到處都是一片血霧彌漫。仿佛受此鼓舞,日軍的步槍火力反擊也越發地密集起來,有些衣衫襤褸的日本官兵還跳出戰壕,呀呀的叫著,來掀掉剩下的便橋!雙方火力隔著壕溝交織在一起,死屍不斷的翻落壕溝水中,那一道四五米寬的壕溝兩側,屍體轉瞬間鋪成了一片。也許是被那幾發榴散彈打蒙了,禁衛軍隊形混亂,略略後退,讓幾十個亡命的小鬼子沖上來,掀掉門板,將竹梯抽到他們那一頭。付出百餘人傷亡架設起來的便橋,轉眼間就被破壞殆盡!

    壕溝內的陳金平已經雙眼血紅,拼命的將他身旁的馬推開。第三波預備攻擊的禁衛軍也已經集結在了出發陣地,等著下命令。

    陳金平跳上去振臂大呼:“禁衛軍,死戰不退!我們再把橋架起來!”

    ~~~~~~~~~~~~~~~~~~~~~~~~~~~~~~~~~~~~~~~~~~~

    在徐一凡的掩蔽部內,所有人都舉著望遠鏡看著那一場捨生忘死的爭奪戰。也聽到了陳金平的呼喊聲。李雲縱最先輕輕搖頭:“銳氣已挫,小鬼子這最後幾炮用得好!先撤下來整理吧,看住陳金平。再用火力準備之後,接著再攻。”

    總參是做計畫,李雲縱是不折不扣的戰術指揮的最高一人。徐一凡都從他。他這麼決斷,大家都沒意見,都是臉色鐵青,上下去傳達命令。撤退的旗語要打出來,撤退的號聲也會吹響。

    徐一凡也想放下望遠鏡,太殘酷了,他真是心疼得肝都顫!要是稍微有點什麼其他力量能助他一臂之力,那些不會拖他後腿,稍微可靠點的力量。他怎麼會逼得禁衛軍這些他親手教養起來的子弟,他從南洋,從北洋辛苦搜集的青年,做如此的犧牲?

    在他望遠鏡將放未放地時候,就看見一個軍官在第一線,已經挺身而出,他左手一支手槍,右手一把刺刀,還顯得有點稚氣的聲音響徹整條戰線:“禁衛軍!死戰不退!我們從南洋而來,不是來接受失敗的!”

    餘音繚繞。彈雨橫飛中,他已經帶頭跳進了灌滿泥水,深可沒頂的壕溝當中,一直遊到那一側戰壕壁,用刺刀狠狠的挖掘起那些鬆軟的泥土,要削出可以踏足,沖上去的道路!

    更多的軍官越眾而出,紛紛跳下去,士兵們接著跟上,除了留在壕溝上繼續以火力對射支援的人外。不知道有多少人跳了下去。刺刀,鐵。雙手,能用上的都用上了。所有人都舉著望遠鏡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李雲縱早就制止了傳令兵吹號打旗。陳金平已經集合隊伍,開始組織第三波衝擊。

    可以說這些青年軍官莽撞,衝動,甚至無謀。可是這地確是徐一凡帶給他們的,從禁衛軍成立伊始,就是從勝利走向勝利,任何一個他親手帶出來的軍官,都不會讓這個榮譽在他們手中終止!

    徐一凡近乎無情的命令,要在兩天不到的時間內攻陷瑞興府。這些基層青年軍官雖然不直到上面的戰略決策為何。但是也能感覺到,這次攻擊,只有一往無前,稍微一退縮。也許就要將禁衛軍的勝利葬送在自己手中!他們從各處集結而來,徐一凡又將覆滅日本第五師團,斬將奪旗的至高武勳和榮譽交給他了他們。他們寧願拿命去換!

    大家眼睜睜的看著禁衛軍官兵們在壕溝壁上刨出了一個個踏足的地方,拖泥帶水地爬上來,舉著步槍刺刀,就撞進了戰壕線內,更慘烈的肉搏又爆發了起來。那兩門日軍隱藏地火炮沉默了,也不知道是打完了最後幾發炮彈,還是被嚇住了。

    楚萬里最先放下望遠鏡,語調冷淡:“大人,二十四號可以拿下瑞興府。”

    徐一凡回答的聲音也很平板:“我知道。”

    楚萬里摸摸下巴:“東線的局勢不知道怎樣了,消息還沒回報過來。國內日軍有沒有開始對海口發起攻擊,平壤的少川和項城也沒將情報報給參謀本部…………”

    他語調漸漸變得有點譏誚起來:“我們真是四面皆敵啊,苦苦的在用人命拼時間…………不死不休,絕不後退…………國內,***在幹什麼?為什麼***就是我們在緊張,在忙,在拼了老命?國內那些人到底在幹什麼?除了扯後腿就不想認真打仗,認真抵抗?我敢預言,只要日本人一登陸海口,那些傢伙就只有崩潰!他們怎麼就不能幹點正經事呢?”

    徐一凡冷冷回答:“發牢騷有用?

    楚萬里這時再沒有了半點懶散的神色,從未有過的那種認真看著徐一凡:“大人,這個時候,我只是想請大人,別忘記了我們投奔的時候,給您上地摺子!我們都在等著!”

    徐一凡也放下望遠鏡,李雲縱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在場的參謀,甚至不大聽得懂華語的德國顧問軍官都看了過來。

    徐一凡地神色也說不出來的鄭重:“我也只告訴你們一句話,我無時或忘!”

    ~~~~~~~~~~~~~~~~~~~~~~~~~~~~~~~~~~~~~~~~~~

    西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三日。

    日本征清第二軍第一師團登陸花園口,第六師團登陸子窩。在這一帶佈防的十幾個營地清軍,聞風而潰,有的退向複州大道方向,有的退向金州旅順。消息傳出,本來還對戰局樂觀的朝野頓時陷入了更大的震驚,這是比漢城陷落的時候還要大得多的震驚。

    日軍已經踏入大清龍興之地,如果旅順陷落,那麼渤海灣就徹底對日軍敝開,他們隨時可以在直隸上陸!

    朝廷連連電諭,申飭李鴻章,以更瘋狂的數量發出更多的電諭指示,要求各地再進一步籌防。並且要李鴻章和東北三將軍,拿出防守遼南,鞏固旅順,並且痛剿日軍上陸所部的對策出來。並且有一系列嚴旨發出,旅順若不守,當事文武官,斬!

    北洋水師速速回報情況,艦船修理如何?士氣如何?彈藥如何?可否出海一戰,剿洗日軍洋面上運兵之輪?

    朝廷另外通過水電報線去電平壤,詢問戰局,問徐一凡何時可結束朝鮮戰事,能否抽調一部兵力接濟內渡?

    朝野之間,已經有呼聲要徐一凡全軍歸來勤王,朝鮮外藩之地可以不守。也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聲音冒出,是不是可以和小鬼子談判?籌防現在花錢都花老了,再打下去更不知道要花多少,更別說人命犧牲,還有地方爛了。不過在帝黨清流當道,全國主戰,並且前面有徐一凡大捷支撐的局勢下,這種呼聲還只是隱隱約約,並沒有現於臺上。大家都在焦急等待,等著朝鮮回報好消息。一方面可以穩定人心,一方面帝黨人物,還準備借著朝鮮勝而北洋所據守之遼南敗,徹底整垮這個北洋勢力!

    不管從什麼角度,大家都在等候朝鮮大捷的消息!

    在同一天,第三師團也向徐一凡禁衛軍所部的東線側翼,發起輕裝挺進。

    而徐一凡禁衛軍所部,以右協為主力,對日軍第五師團,發起最後的攻擊,戰事慘烈到了極處。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2:29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四十三章 徐武穆

    八月二十三日夜,瑞興府。

    喊殺聲和槍炮聲一陣陣的傳來,小小的府城,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日軍曾經據守的戰壕,早已破破爛爛,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有黑色軍服的日本官兵,也有土黃色軍服的禁衛軍官兵,即使戰死,雙方的屍體也扭打在一起,有的禁衛軍士兵,還保持著最後那一下刺殺的姿勢,刺刀已經沒入對方鬼子的屍首,就已經斷絕了氣息,但是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部都用在了步槍上面,倚著槍兀自不倒,凜凜如生。

    城牆也打開了一個又一個的豁口,城牆兩側,彈痕累累。尤其是禁衛軍主要突進方向的北門,那一帶上半截城牆都沒有了,城磚坍塌下來壘成斜坡。裡面的夯土層坑坑窪窪,那是被馬克沁機關槍大威力重彈,一層層掀掉的!城門口處,那兩門曾經給禁衛軍過壕官兵帶來重大殺傷的野戰炮,歪七扭八的倒在了一旁。火炮四下,層層疊疊的都是日軍屍體。日軍曾經在這裡進行了最頑強的抵抗,並且以密集隊形對突破禁衛軍發起過反擊,結果被運動上來的機關槍密集掃射,將這裡變成了一個大屍體堆,而禁衛軍士兵就是在這屍堆上面達成了突破,一直突入了瑞興府內!

    現在府城之內,已經全是火光,對於還在依託街壘進行巷戰的死硬日軍,禁衛軍乾脆搬來了洋油,放火焚燒,日軍耐不住火突出房屋,就被密集火力打倒。那些死硬到最後的,就變成了烤肉,整個瑞興府現在漂浮著一股人被燒焦的味道。這裡的一切,就是日本陸軍建立之初最先成立的六個師團之一,號稱皇軍之基地第五廣島師團的最後覆滅的場景!

    一路火焚,一路前進,禁衛軍已經突進到了瑞興府使衙門,也就是第五師團司令部,征清第一軍司令長官部所在的地方。最後百餘名彈盡糧絕的日本官兵,將大門堵死,做最後困獸之鬥。禁衛軍右協幾個突進的營,已經在這裡會師。從軍官到士兵,個個都殺紅了眼睛。裡面偶爾有零星的子彈射出來,垂死掙扎的日軍官兵也不知道在嚎叫些什麼,瘮人得慌。上千的官兵將這裡圍得重重疊疊的,打到這一步,帶隊軍官也不想指揮部隊硬沖,徒傷人命,用火,點這些狗日地天燈!

    陳金平提著一支步槍大步趕了過來,他後來也跟隨部隊發起了衝擊。馬終於沒按住他,只好跟著長官一起攻擊前進。用洋油燒那些準備巷戰的日軍也是他下的命令。打到現在。還是一個俘虜沒有!日軍本來投降的就少,禁衛軍官兵也殺紅了眼睛,看到鬼子從火裡沖出來,也不管是不是烤得受不了要出來投降了,都是一陣子彈先飛過去再問話。

    他看著麾下官兵們吵吵嚷嚷的都在喊:“還有洋油沒有?燒他們***!”有的士兵掉頭就朝後面跑,要去搬洋油過來。陳金平大聲罵道:“都吵什麼吵?打到這兒就算完了?”

    一個軍官大聲的向他回報:“大人,這是鬼子最後的本部!咱們終於打到這裡了!”

    陳金平瞪他一眼:“老子知道!真他媽的,死了老子一個營官兩個隊官啊!老子就要看看,這山縣和野津這兩個日酋,長什麼樣子!”

    他伸手去掏懷錶。摸出來卻是一堆零件,也不知道是子彈打地還是他碰壞的,陳金平扯著嗓子問:“現在幾點?”

    另一個軍官又大聲回報:“大人,現在十二點過三刻!”

    “嘿他媽地。這小鬼子還真把老子拖到了二十四號!”陳金平看著那殘破的府使衙門,喃喃的罵道。啪的一聲槍響,一發子彈打在他身邊。濺起一點煙塵,他動都不動一下,成百條槍同時端起來,啪啪啪啪的齊射了好一陣,打得這個府使衙門四下煙塵鬥亂。幾個爬在牆頭,打出了最後一發子彈的日軍士兵,哼也不哼一聲的翻落下來。

    陳金平伸手叫過馬,從他背著的皮挎包當中翻出紙筆,咬著牙齒匆匆揮筆。

    “職部於八月二十四日零點三刻,已攻至日軍最後據點,日軍殘部不過百餘,彈指可破。禁衛軍右協,經初步查點,亡哨官以上將備五,傷九。兵亡三百餘名,傷四百餘。禁衛軍拔城初戰,職指揮無方,尚祈重處…………”

    他咬著牙齒看了看面前的府使衙門,在火光映照下,已經如同一座殘破的墳墓。日軍連一發子彈都沒有射出來了,只是從裡面傳出了日本人顫抖而悠長地淒慘歌聲。似乎應該是望鄉之類的歌謠。想起自己親手管帶的右協在瑞興府攻克過程當中的累累死傷,陳金平地臉上肌肉一陣抽搐,重重的繼續寫了下去:“…………日人所部據守府使衙門,做負隅頑抗之鬥,投降者絕無,職決用火焚之,免傷士卒。百戰之餘,竟無能俘獲敵酋,獻于大人馬前,職之罪孽,可謂深焉!”

    最後一個字寫完,陳金平猛的擲筆,大聲喝道:“舉火!燒狗日地!對抗王師,也就這麼一個下場!”

    一直在摩拳擦掌的禁衛軍官兵就在等著自己協統大人的最後處斷,聽見這個命令,都歡呼一聲,什麼七零八落的可燃物都拖了過來,洋油潑上去,接著就點燃,士兵們還點起一個個火把,流星一般的扔進去。轉眼之間,府使衙門大院四下已經熊熊火起,在軍官的命令下,士兵們都各自選取戰位,架起步槍等候,只要鬼子耐不住燒跑出來,就一陣子彈潑過去。

    拔城之戰,傷亡向來倍於野戰。禁衛軍右協傷亡七八百人,幾乎就是一個多營打光了。大家一塊兒在朝鮮這個地方掙扎生存,一塊兒行軍吃飯訓練,一年多下來,早就成為不可分的團體了,又多是北方的大同鄉。激戰破城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看著鬼子最後的據點象火炬一樣燒起來,有地人呆呆看著火焰,忍不住就嗚咽出聲。

    火越燒越大,只傳來劈劈啪啪的剝裂之聲,有的時候屋頂被燒穿了,轟隆一聲垮下來,濺起滿天的火星。清掃四處之後,彙聚于這裡的官兵越來越多,大家都是征塵滿身。渾身浴血,都集於此處。士兵們雖然大多樸素說不出什麼道理,可是心潮卻激動得想要呼喊出來。

    就是眼前這個敵人,全軍萬餘人,在朝鮮登陸以來,勢如破竹,下牙山,落漢城,擊潰兩三倍於他們的淮軍主力,追亡逐北千餘裡。可稱一往無前。連左寶貴等大清有數上將都戰沒於他們手中,等於是一支可滅人國的強軍。據說整個日本。這樣的軍隊也不過才六支,打得整個大清聞風變色,現在卻只剩下最後一點人馬,連同他們的指揮官,還有一個日本有數的大將,在被焚燒,被粉碎!

    放眼整個大清,除了他們禁衛軍

    那支強軍,能做到這一步?除了他們徐大人。還有做這個國家地中流砥柱?

    火焰越來越大,直沖天際,讓整個朝鮮夜空,都變得通紅。日本人還是沒有一個人逃出來。仿佛甘心讓這個火墓成為他們最後的墳場。但是在戰勝者看來,並不驚訝於日本人的頑強,而是只感到他們破滅的絕望!

    陳金平仰首向天:“鄧大人。這點鬼子不夠給你上供的,您繼續等著!”

    徐一凡他們遠遠的在山上掩蔽部也看著這一切,麾下參謀軍官全部肅立,在火紅的天幕之下,每個人面龐輪廓都忽明忽暗,嚴肅得如同一尊尊雕塑。佇立在朝鮮的山川之上。

    —

    日軍挾狂暴風雷而來,席捲千里,禁衛軍雖然誇稱大清無雙強軍,但是這樣大規模的正規戰事也是初次,哪怕是嬉皮笑臉的楚萬里,心裡也是不無忐忑,怕自己不能當此洪流,特別是在清軍所向皆敗,水上陸上,無不落膽地時候!

    但是現在這股從朝鮮南部一直席捲到北部,眼見可以直逼大清國門的洶湧狂流,在他們禁衛軍面前撞得粉碎,然後在禁衛軍連續地攻擊之下,最後覆滅於瑞興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集中在徐一凡的身上,就是這個年紀輕輕,所行無不離經叛道的年輕人,有的時候還很有點不正經加惡趣味,一手打造出他們!

    大家都心情激蕩的瞧著他,看著徐一凡緩緩放下望遠鏡,轉身向他們。大家不自禁的閉住呼吸,都等著徐一凡做一個最激烈高昂的結語。

    徐一凡這個時候卻是滿心的鬱悶,他媽地,看來一個官兒大點兒的活鬼子都別想撈著了。陳金平他們這些致遠號留下的餘黨,下手還真他他媽的黑!要是山縣有朋給拿了活地,到時候朝北京一牽,報紙輿論,街頭巷尾再吹吹,他徐一凡還不得成了大清徐武穆了啊!迫害他這個忠良的,自然就是趙構,秦檜,死太監爛屁股…………

    他抬眼一看,大家都瞧著他,眼睛閃閃的,個個兒都是無限深情地樣子,徐一凡瞪眼罵道:“瞧什麼瞧?老子又不是兔子!該幹嘛幹嘛去,這裡燒完鬼子,都給我掉屁股朝東邊兒跑!還有得忙呢,話說前頭,下次誰再下手這麼黑,回國老子不帶他,從這裡游泳遊回去!”

    幾句話罵得人人敗興,垂頭喪氣,轟的一聲解散,各自幹各自的活兒去了。徐一凡猶自不解氣,罵罵咧咧的不爽到了極點。

    一直冷眼旁觀的孔茨整整衣衫走了上去,德國老軍人向徐一凡鄭重行禮:“閣下,恭喜,放在歐洲,這也是一場漂亮的殲滅戰!閣下,日本帝國的朝鮮攻略,已經被你打掉了一個鉗子!你為閣下的祖國,至少在朝鮮,贏得了寶貴的戰略主動!”

    徐一凡淡淡一笑,對這個老顧問,他得客氣點兒。禁衛軍如此戰功,這幫德國顧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第五師團覆滅,東線那裡暫時還沒動靜,沒什麼壞消息傳來。自己轉兵那裡還要幾天,這幾天估計也不會出什麼毛病吧?那時候元山的小鬼子上來,再打他媽的。朝鮮戰場的主動權,看來是撈在手上了。

    “弗萊舍爾先生。我知道,這是一場偉大的勝利!可是其他地事情還不好說呢,您真是不知道,咱們國家有些人,把事情弄壞的本事有多大…………”

    他沉吟著住口,家醜還是少曝點兒吧…………他向西面看去,夜色低沉…………我在這裡賣力死戰,禁衛軍死傷慘重。你們…………多少也爭點氣好不好?雖然你們越無能,這道路自己走得越順,可是在感情上。在國戰的時候,也要稍微象點樣子吧?

    西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四日,禁衛軍粉碎日本陸軍第五師團與瑞興府,雙方攻戰近十日。第五師團只有零星殘兵逃往漢城,出戰之九千官兵,陣亡約八千,包括陸軍大將山縣有朋,師團長中將野津道貫,兩個少將旅團長…………被俘虜三百餘人,脫出生天不過寥寥數百。整個第五師團。被禁衛軍乾淨徹底的打掉!

    禁衛軍第一鎮兩協精銳,幾乎盡數出戰。陣亡官兵九百余人,帶傷約兩千。第二鎮解散兩營緊急補充之後,第一鎮仍然基本維持著戰力,足可續戰下去。在禁衛軍參謀本部的計畫當中,,二十四日整理一天,二十五日全軍轉向東線,預計二十八九日,就已經可以到達指定位置。整個朝鮮戰局,應該已經在掌握之中!

    ~~~~~~~~~~~~~~~~~~~~~~~~~~~~~~~~~~~~~~~~~~~

    “哼…………果然還是我知道的大清。果然還是我知道的北洋啊…………”

    袁世凱看著一疊文報,不時的冷冷嘲諷幾句。唐紹儀在上首批閱著一點公事,聽見袁世凱的冷笑,也是不住的搖頭。

    戰事起後。按照徐一凡佈置下來地分工,袁世凱掌國內外情報,文電往來。唐紹儀直接負責動員朝鮮本地民力物資。支撐禁衛軍作戰。兩人都是坐鎮漢城,詹天佑則離開朝鮮,掌握疏散的學生和資源。

    在徐一凡看來,袁世凱這個傢伙心理陰暗一點兒,也懂點權謀,雖然格局不是很大。但是在這個勾心鬥角的時候兒,掌管文電,分析利弊,那是比唐紹儀合適一點。但是一切文電往來,唐紹儀也必須過目,一是可以幫忙拿點主意,二是也起著監視分權的作用。

    禁衛軍在前線苦戰第五師團,步步獲勝,國內的消息也不斷傳過來。

    二十三日,日軍已經在大連灣登陸!接著日軍就整理建制,輸送物資,向金州挺進。

    大連灣登陸,就是在遼南的要害之地,日軍兩處登陸地點,離金州不過二百餘裡。過了金州,向南就是旅順口,號稱亞洲第一要塞。向北也可以上複州大道,直奔奉天而去。

    兵鋒指向奉天,那是龍興之地,滿清心理上震撼之大,可以想像,不過這還就是丟點面子的事情。要是直指旅順,那裡陷落之後。整個海灣的屏障就丟乾淨了!日軍聯合艦隊和船團依託旅順,可以肆無忌憚的深入到渤海灣內的海口,登陸就是直隸平原!海上輸送補給,可以支撐陸軍作戰,為了放心一點,還可以再水路上南下,登陸威海一帶,徹底拔掉這個北洋水師總基地。

    總而言之一句話,旅順陷落,大清最後一點屏障都沒有了。整個渤海灣,日本人可以憑藉水路自由來去,以旅順為錨泊點及依託。而大清就只有招架同時京師籌防地份兒!

    仗萬一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是絕對的下風了。除非大清準備在京師附近,直隸平原上做最後地抵抗,打爛為止。可上次鴉片戰爭中,滿清皇帝在渤海口敞開,英法登陸之的就跑承德去了。這次,也別指望能堅強到哪裡去。

    為了守這個海口,大清才辛苦籌建了北洋水師,建立起旅順威海,這個一南一北,卡住渤海灣海口的要塞基地。現在北洋水師打殘破了,就連這些屏障基地都要不保!

    這些基地在一日,日軍就不敢深入渤海灣內一日。要不然漫長的海路補給線隨時有受到攻擊的可能。大清上下,稍稍有點軍事常識的都懂這一點。

    就因為如此,日軍登陸大連灣的震撼,讓整個大清都慌了手腳!

    電諭一份接著一份,要求死死守住大連灣。將上陸日軍擊破,至低程度,也要守住旅順週邊,確保金州一帶。

    上諭調兵範圍涉及七個總兵,六十營馬步官兵。有地是北洋旅順守軍,有的是新近募練的營頭。從朝鮮戰事開始,這裡就已經籌防,集結兵力已經不下三萬。戰或不足,守亦有餘了吧?

    結果二十四日,日軍一開始推進。節節佈防地清軍稍觸即潰!從毅軍,到奉天練軍,到拱衛軍,到靖邊練軍。丟盔棄甲,只是後退。日軍挺進不過小崎正滿一個混成大隊,數千佈防練軍就不堪一擊!有的逃往金州,有的逃往複州大道,朝奉天那裡跑。日軍一日推進數十裡,竟無可戰之軍稍稍阻擋。前線總兵紛紛電報回來叫苦,不續調大軍。不讓北洋水師攻擊日人艦隊,不可談旅順防務!

    前段時間朝廷很是春風得意了一下。還準備看看李鴻章的笑話兒。這個時候都慌了手腳,一連串地電報發過來發過去,各處抽兵,並且嚴令李鴻章必須守住旅順!

    朝野更有呼聲,調徐大人禁衛軍所部戰于遼南!朝鮮不過藩國,可以徐圖恢復。海灣一帶,可是大清的要害命門啊!

    光緒不管不顧,也就發電給徐一凡,要他速速回報,帶兵回遼南。要多少天?走旱路如何走,走水路如何走?

    朝鮮上下,已經亂成一窩蜂。不少人盼徐一凡能回師如大旱之盼雲霓。誰也不關心,徐一凡正在和第五師團苦戰。側翼可能還有日軍上陸。他怎麼能脫離接觸,帶著輜重物資轉戰遼南?水路已經難以通行大隊,只有一些掛別國國旗的小火輪偶爾往來。起旱要多少天才能到遼南,還來不來得及?

    大清自己地主力如此脆弱,大清朝廷的戰爭指導又如此混亂不堪,再加上主力作戰的地方實力派北洋自有心思。明眼人早就瞧出不妙,已經有人大聲疾呼。

    北洋已不可恃,唯有海東徐大人,可以救此危亡!

    袁世凱和唐紹儀兩人對望一眼,都是苦笑。兩人都算是從北洋出來的,知道這一系列電文是說得一點都不誇張。徐一凡在哪兒,哪兒的局勢就能撐住。可是北洋卻是打一路敗一路!

    對老東家的失敗,袁世凱的神色不像唐紹儀那樣還有點心痛,冷笑道:“北洋的確已經不足恃了!大清今後指望誰來守國門,現在只怕滿朝大員,已經沒得選擇了吧?”

    唐紹儀握著筆苦笑:“咱們徐大人這次是露足了臉…………咱們雖然和北洋爭競,可是也不想他這麼不爭氣!這是國戰啊!打輸了,都是我們中國人沒臉受罪!”

    袁世凱不以為然的淡笑一聲:“是北洋打輸,又不是我們徐大人打輸!日本還真能滅了咱們大清不成?只要到了最後,是咱們禁衛軍站著就成!”

    唐紹儀看著袁世凱,想冷笑,又沒笑出來,有點想發火,又不知道沖著誰發。捧著那些喪氣的電報,心裡只覺得空落落地。想哭都不知道為什麼哭。

    還好,自己是在禁衛軍,為徐一凡效力啊…………要是在北洋,只有看著這個恥辱!

    “只有盼我禁衛軍連戰連捷,挽此危亡…………徐大人有辦法的!”

    袁世凱看著唐紹儀,神色說不出地認真:“徐大人天人也,必然有成算。可是我擔心的是,徐大人越是中流砥柱,朝廷就越有人向他使絆子!”

    唐紹儀也是聰明人,怎麼能不知道袁世凱話裡的意思,他想想,遲疑的搖頭:“不會吧…………平日再怎麼鬧,那是本分。大家做官兒到了這個地步,本來就該互相踩了。可現在是國戰啊…………不管是朝廷,還是北洋,萬萬不會出此自毀長城的下策!”

    袁世凱聽著,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兩人正相對無言的時候兒,就聽見門外響起通傳的聲音,接著就聽見馬靴聲響。禁衛軍直屬騎兵標的另一個營官,在東線活動的陳彬大步走了進來。

    這高大漢子現在也換了模樣,以前馬賊的標誌性鬍子刮得乾乾淨淨地。馬靴似乎本來還擦了油,要不是一路奔走,風塵僕僕,估計也應該是亮得可以照人。已經純然是個禁衛軍軍官的模樣…………也難怪,馬賊的賣相,和徐一凡精心打造的禁衛軍軍官賣相,實在是天差地遠,誰說馬賊就沒權力愛美地?

    陳彬旋風一般沖進來,他和袁世凱是老打交道的,袁世凱也本來就是禁衛軍參謀本部情報處的處長。唐紹儀他看都沒看一眼,只是向袁世凱行禮:“袁大人!鬼子已經上陸元山,準備向西推進!這個情報在回來地路上,我已經通傳給聶大人了,請袁大人速速回報給參謀本部,回報給徐大人!”

    袁世凱一下站了起來:“來了?”

    禁衛軍上下,都做好了準備,日軍一定會從東上陸夾擊的。禁衛軍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第五師團不等候東面來的日軍趕來,先發起攻擊?白白給禁衛軍各個擊破的機會嘛。這些日子,大家也都在提心吊膽,生怕第五師團尚未擊破,東面的鬼子就來了。

    這個情報,袁世凱絕對不敢耽擱,大聲就喊馬牽馬過來,他要親自飛馬到前線,回報這個情況!

    馬忙不迭的就奔走應命,唐紹儀在一旁冷眼看著。他們民政系統的文官,和禁衛軍是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管誰,徐一凡定下來的規矩。袁世凱處置,他也不好插話,只有心裡腹誹:“要不是徐大人度量大,你能有今天?”

    袁世凱正急急的在那裡收拾機密文電,外面又進來一個參謀軍官,啪的一個軍禮:“袁大人,外面有一個叫做張珮綸的,他在大同江口換乘小船趁夜上陸,被我們步哨線捕獲,說有機密軍情回報…………今天帶到,請示大人,如何處置?”

    唐紹儀和袁世凱的動作都定住了:“張珮綸?張幼樵?”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2:35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四十四章 一天前

    張佩綸抵達平壤的時候,時間倒推到一日以前。

    葉志超和衛汝貴兩人,是倉皇離開平壤的。隨他們同行的,是數十名家鄉子弟充當的戈什哈。這些人是屬於和主帥共生死的,在新地方也混不下去。除了這些最心腹的,就是六七十名不願意在聶士成手下賣命的軍官。一是換了新頭子,二是兵凶戰危,都是被日軍打得破膽的人物了,官位還有可以克扣的餉銀戰費雖好,可是也好不過自己的腦袋!

    這些不願意在聶士成所部效力的軍官們,秉承徐一凡的對聶士成的指示,來去自由。徐一凡將來新訓練出來的學官還要有地方塞呢。一開始朝廷的意見是軍前效力,這幫傢伙都給徐一凡養在平壤,順便監視。反正不差這幾個人吃飯,讓他們再到軍中攪風攪雨那才真是瘋了。這些傢伙心一橫,在平壤有的吃就吃,有的睡就睡。反正都這樣了,熬過去我狠,熬不過去你狠!

    大家正這樣百事不想的耗著,突然朝廷又是一道旨意。葉志超衛汝貴從速離開平壤,起旱歸國,等候議處!旨意傳下,葉志超衛汝貴兩人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總算離開平壤這個他們看來的死地,只要能早點跑回去,這兩條大好性命,算是保住了!憂的是對公而言,他們敗得稀裡嘩啦,清軍法,丟城失地者斬,雖然太平天國以來,這個軍法破壞了許多,可議處起來。估計也輕不到哪裡去!對私而言,中堂將北洋陸師精華交到他們手中,結果丟了一半,剩下一半現在歸於徐一凡節制!中堂震怒起來,還不知道怎麼收場…………

    兩人一路對望,都是愁眉苦臉,半輩子宦囊所積,不知道又要填哪些狗洞。才能保個平安。早知今日,當初何苦還要打破了頭爭取到朝鮮來!

    雖然大家心裡都是如此這般,可還是跟鬼攆起來似的上路,徐一凡和手下對他們還算客氣,反正淮軍敗退帶過來地馬多得很,人人配馬。方便他們趕路,也未嘗沒有早點打發走這些堵心的傢伙的意思。這二百餘人都沒有武裝,禁衛軍一個騎兵小軍官帶著三十個騎兵槍兵名為護送,實為押解的一路伴隨。一路大家都沒打算走得舒服,真是曉行夜宿,吃東西都是隨身乾糧匆匆解決。在經過安州的時候兒,禁衛軍押解隊伍都沒讓他們穿城而過,瞧瞧這個禁衛軍後路最重要的據點——簡直拿他們當賊防備了!

    眼見得三天就趕出了多少路出來。離開了禁衛軍在朝鮮控制的勢力範圍。葉志超他們也早就累得腰酸背痛,有些癮大的軍官簡直是生不如死——這些日子,就靠煙泡兒頂著了!開不了燈。沒有朝鮮侍女用煙籤子打煙還算小事。大家從漢城一路逃過來,也不是沒有苦過。可是死心塌地跟著這兩位倒楣悖晦地大人,雖然掙扎出一條命,可是前程也該算是完了!

    這一路上,這些前淮軍軍官們看葉志超和衛汝貴的神色就很是有些不善。經常找點花頭和葉衛兩人的戈什哈磕磕碰碰。不管是他們,還是葉志超的人馬,這一路向北。心情也是越發複雜,到了後來,乾脆沉默了。

    眼看得眼前官道漸漸寬敞起來,面前的稻田也積滿了水,稻秧長了老高,農人星星點點,在田地裡面勞作。百里不同風,在這個沒有電話無線電報的時代。這臨近中朝邊境地地方,還沒有被平壤一帶展開的激烈戰事波及,禁衛軍的勢力也延伸不到這裡。要知道,在平壤一帶,稻田全部拋下,積水排掉,精壯被徵發轉運物資,已經完全是一派總體戰動員的景象!德國顧問本來就是研究總體戰的,禁衛軍的參謀本部,動員起能掌握的朝鮮民力也是下手夠狠!

    從警備森嚴,兵慌馬亂的平壤來到這裡,所有人都是心情一松。葉志超以手加額,想說什麼慶倖地話兒,最後卻是歎了一口氣:“還好…………人生幾十年,還圖什麼功業?能夠歸老田園,就該給祖宗上香了啊。”

    衛汝貴也是苦笑,兩人同病相憐一路,這時心情也差不多。

    正相對無言的時候兒,就看見那禁衛軍小軍官策馬過來,身後跟著幾位雄赳赳的騎兵。按照他地位分,要是在淮軍當年,葉志超馬頭面前,那是跪著頭都不敢亂抬的。這個時候兒卻只是目光隨意一掃,平胸馬馬虎虎行了一個軍禮:“葉大人,衛大人,這裡不歸咱們禁衛軍管了。前面七八裡就是鐵山,有驛站。朝廷電諭,說在那裡有人接應…………屬下等就此告辭。”

    葉志超苦笑,和這麼個小軍官還有什麼好挑眼的?禁衛軍對著他們這些敗軍之將,那種無言的傲氣,看著就是難受,也不自覺的大傢伙兒都灰溜溜地了。

    他們兩萬五千人被趕得一路跑,徐一凡帶著這些禁衛軍一出手就擋住了鬼子!據說還把整個第五師團和山縣有朋那個日酋圍住了。真是天差地遠!

    徐一凡怎麼就這麼能練兵?

    他拱拱手:“我是革員,當不起大人的稱呼,一路護送,足感盛情…………動問一句,老哥是帶隊回去,還是怎麼?”

    那軍官不過二十多歲,眉毛漆黑,精悍得讓人羡慕。

    他大笑一聲:“打鬼子去!咱們營長答應,護送的差使一完,就調咱們上去!在平壤,憋死人!好男兒不打這場國戰,真是白吃了餉,白讀了書!”

    他瞧瞧葉志超:“大人,這不就是祖宗一直教我們地道理麼?雖然屬下出生南洋,可是還曉得精忠報國四個字!知道被異族壓在頭上的苦痛!”

    他握著拳頭揮舞胳膊,一看就是德國操典調教出來地。拳頭南指。他大聲道:“咱們走哇!”幾十騎手,同時抖動馬韁,戰馬長聲嘶鳴,不少而人立而起,數十虎賁,策馬就向南疾馳而去,那些馬上的背影,是如此的朝氣蓬勃。如日之初升!

    這些淮軍的殘兵敗將,呆呆的看著他們遠去,半晌之後,葉志超才調轉馬頭:“走吧……他們走他們的陽關道,咱們過咱們的獨木橋!”

    少了這些禁衛軍士兵的監視護送,一行人反而更加地意興闌珊。前行不過個把鐘頭就到了鐵山。

    這個地方不過是臨近中朝邊境一個小小的靠海城鎮。百十戶的居民,有一個驛站。甲午戰事起後,本來諸軍中朝邊境的靖邊練軍一部已經派了馬隊來這裡巡哨,作為耳目計。幾十個兵大爺已經將這裡糟踐得不輕,估計這一帶村子裡面已經沒有打鳴的公雞了。這二百多人一來,架勢就更加了不得。才進鎮子,葉志超的戈什哈就去號房子,給大人打公館。雖然都沒槍。可二百多穿著號衣虎皮,再加上有頂子軍官地模樣兒,誰也不敢反抗。

    幾個戈什哈沖在前面。就瞧中了鎮子中心唯一的一個大院子。也不知道原來這裡是衙門還是富戶。頓時就氣昂昂的沖了過去:“就這個,就這地方,給大人歇馬!”

    到了門口,卻發現早就有一排士兵在那裡站著了,都穿著練軍的號褂子。一排烏黑的洋槍指著他們!

    手裡沒傢伙就是慫,幾個戈什哈見不對,打馬就要走。卻被那些士兵扯住了馬籠頭:“混帳王八蛋。也不開開眼睛,連咱們北洋營務處總辦的行轅也敢沖!”

    七手八腳,那幾個戈什哈就給扯了下來,劈裡啪啦的就是幾個耳光下去,牙都飛了。一個個扯著漏風的腔調:“大水沖了龍王廟啊!咱們是葉軍門葉大人地戈什哈!”

    “等的就是你們這些王八蛋!要不是你們敗那麼慘,咱們至於出這趟差?穿海過浪的,小命差點交給海龍王!”

    那些練軍親兵,打得更加興高采烈。後面跟來地戈什哈看自己弟兄吃虧,紛紛的跟了上來,瞧著洋槍卻又不敢上前,仗著都是一家人,先罵起來再說。擾攘到最後,葉志超他們跟過來了,他和衛汝貴在馬上皺眉看了一眼,那些打人的練軍親兵瞧著兩人氣度儼然,大概也知道是誰,悄悄兒的住手。膽大的還嘀咕:“敗軍之將,有什麼了不起?要是禁衛軍,咱們跪著接倒也情願…………什麼玩意兒!”

    葉志超低低地歎了一聲:“算了,咱們走!將就一夜吧,等朝廷來接應咱們的人………這個時候兒了,咱們就忍忍吧!”

    語調當真是唏噓無限,他也不想再看那些練軍親兵,也不想打聽他們護衛的是什麼人。正調轉馬頭,就聽見那宅院門口響起一個聲音:“葉曙青!你還想走?”

    葉志超和衛汝貴都渾身巨震,跟過來看熱鬧地那些淮軍軍官也都傻了眼睛。葉志超不敢相信的轉頭,忙不迭的就下馬,飛也似的撲過去。以他沒革職前武官頭品到頂的身份,居然拜倒塵埃:“楊大人啊!中堂爺還沒有忘記咱們倆這不成器的東西哇!居然讓您來接我們!咱們對不起中堂爺哇!”

    身後淮軍,已經下馬拜倒一片,哭聲震天響起,有的人還恰好犯了煙癮,眼淚鼻涕混成了一片!

    楊士驤臉色蒼白,一路風濤,他這個書生也早吃不住了。不過總算沒有白費,比這幫王八蛋早到了鐵山大半天。他冷冷的掃視了這些傢伙一眼,心裡面是恨不得都給一個個砍了,要不是他們,他楊蓮房何至於走到這麼一步?還不是為了北洋這個團體,才弄險如此?再這麼一路敗下來,徐一凡再一路勝上去,北洋真的是敗亡無日!

    他冷冷道:“葉曙青,衛達三…………中堂要我帶話兒,想立功贖罪麼?”

    兩人抬起頭來,也是鼻涕眼淚的,眼睛裡面放出又驚又喜的光芒:“中堂爺還願意給咱們機會?”

    楊士驤猛的一擺手:“爬起來,進來說話!還能不能保住你們項上首級,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

    咣當地一聲。卻是唐紹儀推倒了桌上的硯臺。

    身上手上,全是淋漓墨水,他此時卻渾然不覺,雙手撐著桌子,整個人象風中樹葉一樣抖了起來,卻不是害怕,從他雙眼當中,能看到的只是怒火!

    “楊蓮房!不是你。就是我!你這是活生生的漢奸敗類啊!做人,怎麼能做到這個地步?”

    在徐一凡曾經那個時空,作為北洋元老的唐紹儀失勢多年之後,在抗日戰爭當中,作為一個猶猶豫豫,將要落水的漢奸。被軍統砍死在書房當中。在這個已經改變了的時空當中,他卻是在全身心的喝罵著另外一個即將做出漢奸行徑地人物。要是楊士驤就在他的面前,唐紹儀毫不懷疑自己會將他活活撕碎!

    張佩綸一身風塵,神色委頓的坐在椅子上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袁世凱和他對坐,臉色也陰沉得如暴風雨將臨!

    李鴻章的女婿,居然甘冒萬險,跑到平壤來。告訴了他們一個驚人的消息。

    楊士驤假借李鴻章的名義,奏請朝廷調葉志超和衛汝貴回去議處。唐紹儀和袁世凱當時都沒當一回事兒,早打發這些人走一天。還少些嚼裹,還省得監視。也從沒想過,憑藉這些傢伙能鬧出什麼亂子出來,有那種挑戰禁衛軍地血勇,還會從漢城一路敗退下來?

    可是楊士驤偏偏想利用他們。還有那些淮軍軍官,趁著徐一凡集結全部主力于正面,對付第五師團。淮軍獨鎮東線側翼的時候兒,潛回聶士成所部,掀起兵變!現在就只有安州有兩營禁衛軍第二鎮的新兵,守住後路總基地。慈山一帶,淮軍那裡沒有一點禁衛軍,最多幾個聯絡軍官…………楊士驤他們有很大可能潛回去!

    誰也不知道楊士驤會用什麼手段說服這些已經落膽的淮軍骨幹,誰也不敢小瞧了這個李鴻章幕府後期最加信任的小諸葛。打仗練兵他和徐一凡天差地遠,但是論起官場權謀,楊士驤浸淫其中數十年。虧得徐一凡是在朝鮮,天高皇帝遠的可以瞎來硬扛。真的放在朝中,楊士驤說不定早就玩兒死徐一凡了…………這些在淮軍根基深遠的軍官加上葉衛兩人,再加一個完全可以代表李鴻章地楊士驤潛回去,淮軍就是李鴻章養出來的,就連聶士成會不會生變,都難以預料!

    楊士驤的目地很明顯,他們打得稀裡嘩啦,禁衛軍也別好過了。

    大家一起敗,至少也是一個法不責眾。而且徐一凡就是靠著這些兵,才屹立到如今,兵沒有了。到了最後,北洋還是大清的中流砥柱,北洋這個團體,還是會始終不倒!

    就算李鴻章下臺,朝廷還是不敢拆散北洋這個龐然大物!幾十年來,依託北洋這個團體而上位,而權力在手的這個官僚集團,仍然是什麼都不會變!

    一個李鴻章親自養大的權力團體怪獸,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也不受李鴻章地駕馭了。它在張牙舞爪,為自己拼死一搏!

    日軍第三師團已經登陸元山了啊,要是淮軍讓開東面,日軍可以直沖平壤——真要那樣也不怕,平壤堅城,還有不少兵,守備足夠。徐一凡回師也方便,說不定可以回來繼續擊破第三師團。

    唐紹儀和袁世凱都不是笨人,兩人都想到一個地方,安州!日軍聰明的話,就會沿著東線巨大的缺口,轉而向北攻擊安州。完全切斷禁衛軍地退路,將禁衛軍封死在大同江一帶。徐一凡在朝鮮的全盤戰略主動權就此落空。只要徐一凡一旦被封死,短時間又沖不開安州一線的話,看到徐一凡這支大清唯一能戰之軍陷入絕境的情況下,誰知道日本人會不會轉變兵鋒,迅速增援朝鮮,甚至轉兵在大同江口登陸,幾路徹底將他夾死。

    旅順陷落,海口喪失,淮軍不能戰,唯一的長城之靠徐一凡再完蛋,那日本方面就是全勝之局了。

    就算朝廷屈辱求和,李鴻章背黑鍋下臺,可是北洋這個官僚團體,卻依然還在!

    袁世凱和唐紹儀對望一眼,目光激烈的默默交換著意見。

    “來得及麼?”

    “現在挽救還來得及麼?”

    “恐怕…………只怕…………”

    “沒有恐怕,沒有只怕!”

    袁世凱拍案而起,胖胖的臉全是忍狠的神色:“我去安州!唐大人,你帶著張大人馬上通報徐大人這個消息,讓他盡速轉兵!第五師團怎樣,都不必管了。咱們要應付這裡的危局!”

    唐紹儀慨然道:“你去,你去!我不是軍職,也不方便。打輸了,咱們一起跳海就是了!反正不要看楊蓮房的嘴臉!”

    袁世凱一拱手,就要出門,臨出門的時候卻回頭看了神色黯然的張佩綸一眼:“幼樵兄,你為什麼不發電報給我們?多給我們一點應付的時間?”

    張佩綸苦笑,緩緩搖頭:“我是中堂的女婿,受恩深重…………我怎麼能去電報局發這個報?人多口雜,消息萬一傳出去,中堂還如何做人?我不能讓他背負幾百輩子的駡名啊!”

    袁世凱一笑,淡淡道:“中堂老啦…………也該換換人了…………”

    “徐一凡麼?”張佩綸低聲反問,袁世凱卻不回答,一笑拔腿要走。唐紹儀卻叫住他,這個時候兒兩人沒有了暗中的隔閡,剩下的就全是關切了:“慰亭,真的來得及麼?”

    袁世凱仰頭向天,默然一下苦笑道:“但願聶功亭能感徐大人的恩,能擋一下兒,我還能有點時間!…………管他呢,大丈夫生不五鼎食,就死當五鼎烹!告訴徐大人,我袁世凱在安州等著他!”

    說罷,就大步出門,再不回顧了。

    唐紹儀默然半晌,轉頭看著張佩綸,輕輕問道:“幼樵兄,你此次前來,中堂說什麼了麼?”

    張佩綸苦笑:“中堂說…………他等著看徐一凡能做到哪一步…………”

    唐紹儀站得筆直,傲然道:“那就瞧著吧,徐大人准能挽回局面,誰也壓不垮他!徐大人…………比李中堂強!”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13:20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四十五章 風雷(上)

    西元一八九四年八月的下抄,在東亞大陸的東北角,在周,局勢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演進著。

    八月二十二日,日軍登陸大連灣。

    八月二十二日,日軍第三師團登陸元山。

    八月二十三日,拼湊集結于遼南金州前沿,數目逾十營的各路練軍,在日軍第二師團一個先鋒小崎混成大隊,不過三四百步兵,二三百騎兵的威力搜索前進的攻擊下。十營練軍,紛紛潰敗,未曾見仗,就一路放棄險要,直退金州。

    靖邊練軍,毅軍,拱衛軍…………見仗絕無,聞風而潰。日軍數百先鋒,直逼金州。當面清軍,畏懼朝廷法度的還退向金州,試圖拱衛旅順門戶。膽子更大一點的,就退向複州大道,乾脆向北跑,朝遼中腹地退,估計那裡日本人也追不過來。

    守備遼南旅順一帶的七總兵,加上龔照嶼這個趕鴨子上架的文人總辦,紛紛去電朝廷,稱倭人軍勢如急風奔雷,洋槍洋炮,精利難當。遼南一帶萬餘清軍面對優勢日人,血戰經日,雖屢挫敵鋒,但仍然只有退保金州。紛紛向朝廷,向北洋請援。要水師出戰援護旅順,要調大量的新銳練軍來增援旅順一帶。照嶼更悲觀的請朝廷革他的職銜,他願意到北京待罪。

    堅持到九月,尚在未定之天,旅順陷落。則渤海灣就成日人天下,他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天下大震,朝廷大震,士人大震!

    前些日子,大家都以為聖君在上,權操一處,無數正人君子列於朝。風氣為之一改,天朝上國本來就沒什麼問題,只是給其他人搞壞了。現在上面兒振作了,還怕拿不下一個小小日本?

    徐一凡從朝鮮傳回來的捷報更帶給大家希望,認為北洋實在無能。光緒也從善入流。

    在遼南籌防的時候,委了不完全屬於北洋地毅軍宋毅。還有絕對和北洋不是一個派系的徐邦道以重任。大家都以為從此遼南固若金湯,海口無虞,只要在朝鮮的徐一凡再打幾個勝仗。小日本就要求和了。

    誰知道等來的是這樣的消息!北洋精銳主力盛軍等不能戰,而光緒委以重任的其他人,也同樣不能戰!

    國家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連一個一直蜷縮在天朝腳下的小小日本,都已經不是對手了?

    不少士人拿起了曾經被他們痛駡的大清時報,看譚嗣同做的日本明治維新地系列文章。看看究竟為什麼日人一躍而強,而天朝竟衰落如此,洋務自強數十年,都是一場畫餅。

    天下擾攘紛紛,士人們幾乎同時發出了聲音。

    “誅李鴻章以謝天下!”

    “調徐一凡進京師勤王!”

    “朝鮮兵事務必速定,徐一凡禁衛軍已為天下有數驍銳之師。不可虛擲于偏遠藩國屬地,務必回守腹心之地!”

    “練軍不可用,新募之軍不可用。天下唯一可用之師,非禁衛軍莫屬!”

    這樣發言是很容易。可是這些士人清流,誰也沒有太深的概念,在喪失了海權之後,徐一凡的禁衛軍從陸路要怎樣援護遼南,一路怎樣為數約兩萬地禁衛軍提供後勤保障,怎樣轉運物資,時間到底如何配合。他們想來,只要光緒一紙飛檄,徐一凡就該神兵天降了。誰也未曾想到,徐一凡面前還有第五師團的殘兵,還要進行艱苦地攻擊作戰,才能清除,側面還有第三師團上陸,而這支孤懸於朝鮮的禁衛軍,正面臨一場最大的危機!

    ~~~~~~~~~~~~~~~~~~~~~~~~~~~~~~~~~~~~~~~~~~~~

    “聶軍門,日軍第三師團前哨約步兵二百餘人,騎兵數十,已經過成川,正竄犯慈山!”

    “聶軍門,我前營已經于日軍步隊接火,雙方射彈如雨,我前營正鏖戰中,請軍門調大隊為後殿!”

    一個個騎兵飛也似地策馬而來,匆匆的回報軍情。聶士成坐在自己軍帳外面的大馬紮上,面前放著大幅的地圖,都是這兩年禁衛軍參謀在德國顧問的指點下,繪製的朝鮮北部大比例尺的地圖。上面的等高線當時看得淮軍上下軍官一陣陣眼暈,全靠派駐聶士成所部的幾個參謀軍官指點解釋,他們才能明白大概。

    在八月二十四日,在元山一帶張開威力搜索幕的禁衛軍直屬騎兵標就已經將日軍上陸地消息傳到了慈山的聶士成中軍處,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天,八月二十五日,日軍的前哨就已經和聶士成所部在成川接觸,在成川一帶聶士成放有幾百名盛軍作為警戒。他們略微抵抗就撤退下來——聶士成也沒指望他們能在成川血戰死守到底。他指望地還是他那二千人的本部。

    這二千人分為五營,已經得到了徐一凡給予地補充,在他的指揮下,是準備血戰到底的。這五營官兵都放在慈山一線,屬於東線的樞紐地位,兩翼才是二十個營的殘破盛軍。只要守住慈山,東線就有了屏障,就可以等待徐一凡的主力回師。

    槍聲已經依稀可聞,在遠處的丘陵山地迴響,騎兵往來回報。大家的心思都不怎麼在地圖上面,反正形勢清晰得很。死死守著就對了,聶士成可沒有什麼進退的自由。死保東線,他是對徐一凡拍了胸膛的。

    大家只有一個感覺,這股日軍來得好快!

    上陸不過三天,就逼近了慈山一帶,還絕不停頓整理,悍然發起了攻擊!這種素質,讓在場所有聶士成的手下,甚至包括他都臉色難看得很。
   
    他低聲問:“今天什麼日子了?”

    一個麾下軍官大聲回答:“軍門,二十五日了!”

    .>到慈山,就算五天好了,咱們要死守到八月三十,就憑我這二千兵…………”

    大家都默然無語,慈山地勢也很險要,周圍山地。標高也越千米左右。一條官道直通,過了慈山就分為兩路,一路向安州。一路向平壤。扼住慈山,就有些象徐一凡當時扼住洞仙嶺主陣地一樣。主力攻守戰毫無疑問是發生在這裡。兩翼盛軍,就算再不能戰,擋擋那些爬山就累得半死。無法攜帶多少武器彈藥的小股日軍,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問題就在於,當初在牙山,聶士成所部士氣尚高,也是據險而守,也沒擋住日本人一個支隊地攻擊幾天!

    這股日軍來得出乎意料的快,徐一凡回師不知道還來得及與否,要是丟了慈山一線,那朝鮮全域恐怕就有不忍言之事了。誰都知道,為了打掉第五師團。徐一凡已經拿出了吃奶的氣力,將所有能戰之兵都抽調上了!

    一個派駐聶士成所部的禁衛軍聯絡參謀軍官猛的站了起來,整整軍帽:“聶大人!沒什麼好商議的了。咱們死也要為徐大人守住後路!在這裡聯絡籌畫已經無此必要,屬下等幾人願請拿步槍上前線。給戰壕裡多添一可戰之兵!聶大人,屬下等幾人奉請!”

    話音未落,幾個聯絡參謀軍官全部起立,肅然行禮。

    .>.齒,有的人臉色鐵青,還有地人目光猶疑,明顯是心懷懼意。

    “打***!我不能讓左冠廷白救咱們一次!他葬在漢城,我就葬在慈山了!都上前線,各督一營,誰都不許後退!大家都是五尺的漢子,咱們再逃一次麼?”

    .>.痛。北洋水師完了,左冠廷死了,葉志超他們敗了,有的人對得起祖宗,有地人對不起。他可不想就算活著,也被人戳脊樑骨!徐一凡給了他一個贖過的機會,他可不想和葉志超他們一樣,灰溜溜的回去,背負天下地駡名,那樣真的是死不如生!

    他甩掉身上的斗篷,一把按住腰刀:“走!都上第一線!各位記住,我聶功亭就在你們背後,誰敢後退一步,我認得你,這刀認不得你!”

    ~~~~~~~~~~~~~~~~~~~~~~~~~~~~~~~~~~~~~~~~~~~~

    槍聲在山谷裡面回蕩,彈雨咻咻而過。在空中劃出了連成一片的呼嘯聲音。

    川上操六舉著望遠鏡,背靠一顆大樹,死死的看著對面的攻守狀況。

    慈山正面,扼住官道的山地,已經構築了土木工事。在禁衛軍參謀軍官的指導下,聶士成所部也挖了戰壕,設了障礙。雖然遠不如洞仙嶺那裡的工事完整龐大堅固,但是也相當可以了。至少比起淮軍以前常規的木柵胸牆加上壕溝地防禦體系堅固了許多。兩個聯隊的日軍輕兵襲遠,也沒有攜帶多少重武器,彈藥也就是隨身的基數,攻擊起來,非常吃力。

    一個個前哨陣地,疲憊饑餓地日軍拼死爬上去,留在山坡上面的就是累累地死傷。但是只要逼近工事,那些可以在陣地裡面做堅定射擊的淮軍士卒,多半就紛紛退避下去,撤向後面一座山地。

    在川上操六的所在丘陵的反斜面,是大隊大隊的日軍正在席地修整,準備接替攻擊。三日的強襲行軍,讓這些日軍官兵都衣衫破爛,面無人色。有的人掘了草根,就在嘴裡嚼著。川上操六當時的命令,就是多帶子彈少帶乾糧,到了現在,這兩個沒有輜重縱列隨行的聯隊,幾乎已經斷糧了!

    嗖的一顆子彈掠過,打在他靠著的大樹上面,飛行了這麼遠的距離,子彈已經無力,只是在樹幹上面撲的發出一聲輕響,讓幾點樹皮濺落下來。

    川上操六動也不動,身後幾個軍官已經撲了上來。要按著他趴下來。川上哭笑不得的甩開他們:“這是幹什麼?”

    “閣下,危險!”

    幾個忠心耿耿,帶著參謀佩飾地軍官都是臉有菜色了。川上以中將之尊,和他們一起步行強襲,一起餓肚子,不避矢石的跟著他們第三師團一起強襲,已經贏得了這些軍官的最大愛戴。

    川上笑道:“有什麼危險的?清國軍隊還是只有射擊的勇氣,而且射擊紀律也沒有改善,遠遠的就放槍…………不過這些聶士成的部隊還算可以射擊到底。直到我們逼近他們的面前…………六十八聯隊修整得如何了?這個山地攻下來,安排他們替換第六聯隊…………都是帝國最忠勇的官兵啊!”

    聽著川上操六誇獎名古屋兵團,這些參謀軍官都面有得色。有地人還恭謹的點頭示意。

    對面山頭突然發出了歡呼的聲音。接著就看見一面日章旗升起來,一天攻擊下來。慈山正面地週邊陣地,幾乎給第六聯隊奪取了快一半!照這個速度,三天之內。也許就能擊破當面聶士成所部,為徹底切斷徐一凡所部掃開通路!

    川上操六笑眯眯的招手讓那些參謀軍官過來,笑道:“慶祝一下,我還有點好東西!”

    他腰裡和大家一樣懸掛著飯盒,打開一看,裡面還有一點白糖,幾個思伸手。川上一一地將他們手拉過來,每人倒上一點,幾乎馬上就給舔到肚子裡面了。白糖讓這些少壯軍官有了點精神,一個個顯得更加意氣昂揚。

    川上微笑:“我們沒有退路啊。諸君,只有向前!為了這場勝利,名古屋兵團做出了超越人體極限的努力。帝國會記在史冊當中的!”

    ~~~~~~~~~~~~~~~~~~~~~~~~~~~~~~~~~~~~~~~~~~~~

    在平壤通往慈山地道路上,幾十騎快馬正在飛馳。馬上數十名騎士,都是汗透重衣,滿面灰土。當先一個人正是袁世凱,他面沉如水,半點表情也沒有,只是咬著牙齒趕路,不停的鞭打著他胯下那騎健馬。

    眼見得道路的前面就是分岔,一路向東,一路向北。

    到了路口袁世凱率先勒住了馬,後面的騎士也紛紛停步,目光都投向了袁世凱。從平壤到慈山快馬也要走兩三天,不少地方還要牽馬越過丘陵山地,從接到張珮綸消息之後,袁世凱已經不眠不休的趕了一天的路了!

    他跳下馬來,坐騎喘著粗氣,馬腹劇烈起伏,汗已經出足了,毛片打得透濕。再這樣趕路下去,估計馬就得倒斃了。

    不等他招呼,那些騎士都紛紛下馬,松肚帶,帶著馬遛遛,將料袋和水袋掛在馬耳朵上面,讓這些坐騎緩緩氣力。幾個騎士靠攏袁世凱,目光無聲的發問。

    “袁大人,是向北,還是向東?”

    袁世凱的目光只是向東看去,最後只是緩緩搖頭,低聲道:“歇會兒馬,咱們向北!”

    “大人,不去慈山了麼?”

    “來不及了…………聶士成所部二千,其他淮軍有八千,我們幾十個人,手中無兵,萬一有變,我們根本無力彈壓!如果無變,淮軍都在苦戰,我們去了也是白去,咱們只有去安州,守住這個後路總基地!只要安州在手,徐大人總能接應上我們…………丟了安州,得到那裡的物資,在憑藉安州死守,咱們的後路,就真地斷了…………”

    袁世凱低聲解釋。這些軍官都是徐一凡一手帶出來的,不是他當年的心腹手下,他可不敢拿大,任何事情都要解說分明了。

    聽到他地解說,每個人心裡都沉澱澱的,料理馬地速度也加快了許多,這些官兵都無聲的梳理著馬匹的毛片,希望這些無言的戰友能快點恢復,帶領他們快點到達目的地。

    袁世凱向東看看:“聶功亭,你可要給我爭取點時間!”他在心裡默默祝禱幾句,又轉頭向南:“徐大人哪徐大人,我袁世凱這次可算是賣力了,一身功業就賭在你的身上,你可千萬不要讓我袁世凱失望!”

    ~~~~~~~~~~~~~~~~~~~~~~~~~~~~~~~~~~~~~~~~~~~~~~

    第三師團上陸元山!

    淮軍可能生變!

    正在督促禁衛軍所部整理,準備迅速回師的徐一凡被這兩個消息狠狠擊中。

    第三師團上陸元山,還算是在預料當中,但是淮軍可能生變,卻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但是這個消息卻是李鴻章的女婿張珮綸親自傳來,讓人不能不相信!

    參謀本部的臨時帳篷裡面,一片死寂。

    唐紹儀累得已經癱了,委頓在馬紮上面,直著脖子將一大茶缸涼水咕嘟嘟的全部灌了下去。然後就死死的看著徐一凡。他也是不眠不休的從平壤趕到,就等著徐一凡拿主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徐一凡已經快步走到了掛著的大幅地圖前面,沉著臉仔細的看著。

    聽到這個消息,他臉上的肌肉連**一下都沒有,那種沉穩,讓所有人都從最初的慌亂當中平靜了下來。

    誰都不知道,其實徐一凡心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可半點都不能表現出來,現在滿心都只是在苦笑。

    “這條路…………果然是難走啊…………救世主…………真的不是那麼好當的!”

    要是事情發生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估計就暴跳如雷的去彈壓了,要是抓到楊士驤葉志超他們,撕碎了都是輕的。現在既然伸手不能夠著,也只有趕緊回師一條路,那還有什麼好氣的,往回趕吧!

    旁邊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按在安州那個地方,正是楚萬里。徐一凡回頭看了他一眼,兩人都是緩緩點頭,再看看其他軍官,不管是德國的洋人,還是自己的參謀,目光都集中在那裡。

    “從這裡,整軍回安州,要多久?”

    “全軍而進,攜帶輜重大炮,七天。”

    “輕兵而進呢?”

    “單單是左協,他們已經算是修整過了,帶他們輕裝而進,五天!”

    徐一凡默然無語,看看懷錶:“今天已經是二十五日了…………雲縱,帶著左協,和旭州一起跟著我,輕裝前進,回返東線!無論如何,我們先把安州保住!只要後路無恙,內線作戰態勢完整,老子怎麼也把這個第三師團收拾了!”

    李雲縱大聲應是,看著徐一凡態度堅決,軍官們都是精神一振,連唐紹儀都直起了腰。

    楚萬里冷冷道:“要是安州丟了呢?”

    徐一凡沉默一下,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搶回來啊,還能怎麼樣?我命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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