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作者:天使奧斯卡 (已完成)

 
theo0929 2014-5-30 15:25: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232424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19:54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十五章 弄險的平方(下)

    漸漸又起來了。卷起滿地的雪塵,裹著在樹林當中撞得松樹葉沙沙作響。天色也漸漸的陰沉下來,烏雲一層層的也漸漸從遠處堆積上來,顏色不是灰黑,卻是一種暗黃偏近血色的那種。

    姜子鳴勒馬在徐一凡身邊,抽抽鼻子:“天氣真邪門兒了,才小十一月,怎麼就是要來暴風雪的樣子!”

    徐一凡已經快一天沒有睡覺了,從遇襲的危難當中衝殺出來,又招撫他們這些太爺,再接到那些朝鮮馬賊的消息,毫不猶豫的帶領新鮮出爐的禁衛軍馬隊奔襲三十餘裡。要將這些所謂的孤臣孽子一網打盡。

    斥候已經離得他們更遠了,剛才已經遠遠發出了讓老營隊暫停前進的消息。這麼一停下來,腦力體力雙重巨大的透支頓時讓他覺得渾身冰冷,騎在馬上搖搖欲墜。寒風一陣陣的似乎要鑽進自己骨頭裡面。他胃裡面泛出一股酸水,還有點腥味兒,強忍著咽了下去。

    他可不能在這幫新手下面前裝熊!

    他眼前一陣發藍,都有些看不清前面景象——他也搞不清楚那些斥候似乎夾在風中傳來的各種消息。只好回頭看看,那些戈什哈們還有楚萬里都緊緊的簇擁著他,每個人眉宇神色之間,都已經是疲倦到了極處,看徐一凡目光掃來,一個個又挺直了腰背。

    看來,一個個都還是很在意在這些新弟兄們面前的形象。對於沒法兒穿他們筆挺新式莊嚴地軍服,還頗有些遺憾的樣子。

    馬賊們可不像這些戈什哈們這麼嚴整。姜子鳴下達了暫停待命的號令之後。這些新弟兄都三三兩兩的散開,並不簇擁在一起。各找稍稍能避風的地方歇息,有的人還從地上抄起雪,在臉上手上猛擦,擦過了再從皮袋當中掏出黑乎乎的油脂,小心的擦在臉上。

    這樣緊急奔襲下來,馬賊們可沒有半點不適應地模樣。更不像那些戈什哈們臉色凍得鐵青還要強撐,不少人穿得更是單薄。在雪地當中。活動靈便無比。

    這是一支招撫過來就能馬上使用地隊伍啊!讓他們成陣列地打會戰。打火力戰。那是腦子壞掉了,可是派他們進行自己計畫中的用場,卻是再合適不過!

    徐一凡覺得自己精神稍稍緩了一點,瞧瞧姜子鳴,還在專心注視著前方,等候斥候們傳下來的消息。他也不想打擾姜子鳴,這姜軍師。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是讓他放心得很。又冷又累之下,只有四下張望分散精神,卻看著楚萬里拉在戈什哈圍成的隊伍外面,神思不屬的蜷在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徐一凡一笑,策馬行了過去,低聲笑道:“你小子也會累?說真的。我也累得不成……還是在擔心收拾不了那些高麗棒子?”

    楚萬里一下反應了過來。揚臉默默地看了一眼遠處,神色竟然是說不出的凝重:“我在算時間…………”

    “什麼時間?”徐一凡一怔。

    “我們時間打得太緊了,萬一北洋比咱們預料之先就行動了。如果有北洋大員輕車前往,絕不耽擱,趁著我們來不及發動就直入禁衛軍軍營,要是…………”

    徐一凡臉色更加陰沉了下來,想呵斥楚萬里住口,可句句話都是說到了他心底最擔心的地方!按照正常來說,按照大清官場慣例,他已經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他已經是足夠料敵先機了!可是萬一…………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冷冷的說了一句,掉頭不再看楚萬里,楚萬里還想說什麼。老營隊突然騷動起來,就看見前面一騎快馬,飛也似的疾馳過來。馬上正是陳彬!

    “咬住了!咬住了!”

    “沒他媽的白跑這三十裡地,回去還能喝完酒!”

    “才換新當家的,就在功勞簿上面描個紅,山神爺爺老把頭保佑!”

    騎手紛紛翻身上馬,而薑子鳴迎著陳彬,略略談了兩句,撥馬就奔徐一凡這裡而來。

    “大人,咱們沒白溜這三十里腿,抓著那些棒子了!”

    一句話將徐一凡心中所有亂成一團地心思都完全打消,一扯韁繩:“說說怎麼幹他們!”

    ~~~~~~~~~~~~~~~~~~~~~~~~~~~~~~~~~~~~~~~~~~~

    陳彬哨探而來地消息準確而完整,來回兩次,他都沒走空,死死的咬著了這些朝鮮馬賊。按照他的話,這幫傢伙不過百把人,看樣子也是遠路而來。又不像本地杆子到處都有密營,有上了保險票地屯子可以避風吃熱食歇腿。早就是人困馬乏,看著天要下大雪,就已經在一個避風的山窪裡面紮了下來。人都是壯棒漢子,只是硬火很少。多是馬刀鐵尺長紮槍————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們隊伍有小二百,結果伏擊徐一凡他們的不過六七十號,敢情只能湊出這麼多洋槍啊!對著裝備更好的伏擊物件,把裝備冷兵器的人拉上去心裡也有點二乎。

    還是那句話,不是是支隊伍就能打白刃戰的,欺負老百姓不算。

    他們沒料到徐一凡還有這麼一支大隊伍可供調遣,紮的營地警備不嚴,哨馬不過七八人,也放得不遠。暗哨也不多,其他人累得升了火胡亂吃點就鑽牛皮帳篷了。

    眼看到了已經快過了上半夜。風刮得一陣邪乎似一陣,雪還遲遲未曾落下。森林裡回蕩的呼嘯聲音都變得更加淒厲起來。這樣的天氣,這群已經是疲乏到了極點的朝鮮馬賊更是放下了一切擔心的心思。先是暗哨收了回去。外面遊蕩的哨馬都一個個找到避風處,三兩個湊在一起。抽一袋關東煙解乏。

    從遠處望去,隱約能看見紅紅的小點忽明忽暗地閃動。偶爾有一兩聲咳嗽,還有馬給凍得打響鼻的聲音。

    一騎哨馬遠遠的回來之後,就直奔亮著小紅點的地方,湊近了低聲笑駡:“就老子笨,你們聰明!哨探不放,在這兒抽起兩鍋來了,什麼葉子的?”

    這些朝鮮馬賊在東北活動日久。連自己日常對話。都已經多是華語。

    “來。也抽鍋兒吧!吃了這麼一個大虧,丟了兄弟硬火,沒拾掇幾個人下來!漢城來的那幾個官兒,都跟霜打了似的,就他媽會歎氣,早早的鑽帳篷了。還想成事?”

    “不如南大人啊!壬午年咱們舊軍裁撤,下來就瞪眼挨餓。還是他給咱們馬,給咱們硬火,讓咱們當了花馬隊。不沖著南大人地恩情,咱們會來?”

    “可現在怎麼辦?杆子拆了回不去,回朝鮮,沒糧沒餉沒軍火地,起事,起個球!再找一個什麼靠山呢?插槍散夥再回去挨餓。老子可不幹!”

    說了幾句。馬上馬下,都是長籲短歎。正在煙葉抽了一鍋接著一鍋地時候,突然一個人疑惑的站了起來。向來路望去。

    黯淡的雪光當中,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個人影,正騎著馬悄悄的摸進來。寒風將雪地早已凍硬,馬蹄響動掩蓋,這些黑影就像幽靈一樣摸了上來!

    一個棒子馬賊跳起大喊:“他媽的流水了!”

    喊聲未已,那排騎士已經不約而同地催動了戰馬,從便步變成襲步。寒風將雪地凍硬,馬的蹄鐵上面都加了防滑的鐵齒。敲在冰面上,居然錚錚的冒出了火花!

    啪啪啪幾杆洋槍打響,槍法准得驚人。都是十幾二十年在馬背上面練出來的功夫!槍槍沖著煙鍋的火頭,幾個棒子馬賊慘叫著就跌倒。人喊馬嘶慘叫的聲音頓時響起。有的人想掉頭就跑,那隊黑影已經風也似地從他們身邊掠過,馬刀在他們身上一帶,血就飆射而出,有地刀法黑的,還硬生生的將人腦袋給砍了下來!

    這條通往紮營窪地地唯一一條道兒就這樣被一沖而過。那些棒子馬賊的慘叫和槍聲已經驚動了營地,不少人亂紛紛的鑽出了帳篷。黑影已經連人帶馬的沖進了營地——棒子哨探躲懶,實在放得不夠遠!

    那些黑影拋出一個個瓦罐,乒乓摔得到處都是,油脂四濺。幾個黑影更扯出藏在蔑筒裡面的黃磷自來火,一晃就著,丟在四處,頓時火焰升騰。照出一個個人影驚惶的亂竄。

    營地裡面一片驚呼慘叫,給人堵上門了,抄了老窩子!火光之下,就能看到沖進來的馬隊無窮無盡的湧來,洋槍的子彈刺溜刺溜到處亂飛。馬刀鐵尺見著一個腦袋就劈下來。馬上漢子都盤著辮子,反穿皮祅,一聲不吭的放火殺人,一瞧就知道是些關東老炮!

    這些棒子也都是積年的馬賊了,看到周圍這慘狀,知道完蛋,現在還是三十六計吧!也沒人傻到去抵抗,有馬的牽馬,沒馬的步蹽,嗡的一聲四下星散。向著窪地四下逃去。

    人群當中還有幾個穿得單薄的,一看就知道沒混杆子的經驗,晚上居然脫衣服睡覺!也在不要命的夾在人群當中四下亂撞逃跑,這個時候居然占了穿得少動作靈便的便宜,在沒被凍死之前,跑了個前幾名。吭哧吭哧的就朝窪地四處小丘上面爬。

    在營地當中亂砍亂殺四下放槍放火的那些凶神也不追他們。第一個爬上小丘棱線的冠軍還沒來得及喘個氣,來個勝利的笑容。棱線以下又竄出七八個人影,一把將他按倒在雪地裡。冰碴鋒利,頓時刮了他一個滿臉花。兩拳頭敲下來,就只剩下慘叫的份兒了。

    “我是朝鮮右詡衛大將軍!你們不能殺我!”

    四面小丘都亮起了火把,爬上來的人給掀翻按倒了不少。一個人是騎馬沖上來的,馬肚子挨了一紮槍,那匹馬慘嘶著坐倒,壓著背上主人,從山坡上面一直滾了下來!

    背後是給燒成火海的營地,眼前是滿山丘的火把,星星點點的不知道有多少,慘叫聲接二連三。火把下面,還有一排排黑森森的洋槍指著他們!

    一些人已經跪了下來。叫著三老四少乞命,還有一些人搞不清狀況,呆呆地四下看著,直到被人按倒。

    幾騎馬躍上山坡,正是徐一凡楚萬里他們,薑子鳴緊緊的跟在徐一凡身後。都不用姜子鳴給徐一凡解釋什麼了,眼前景象已經證明了一切。

    這些前馬賊,短短十分鐘。已經進行了一次完美的偷襲!斥候沖進去。老營隊守四下。確保沒有一個落網之魚。在占著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還耐心的等到了半夜後這些棒子警惕性最低的時候兒,一口就致命,這真是一群狼!

    徐一凡緩緩點頭,擺了擺手。露了大臉的姜子鳴也不動聲色,大聲傳令:“封刀嘍!”

    哼,這仇報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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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出去的隊伍是到了快天亮地時候才扯了回來。寨牆上面高濤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不是不相信姜子鳴他們地戰鬥力。而是留在他屯子裡面地幾個得罪不得的欽差大臣內眷,不一會兒就打發人來問,有沒有大人的消息?他們回轉了沒有?問了幾次都是不知之後,幾次來傳話的那位章渝章大管事的臉色就好看不到哪裡去了。

    受不了的高濤乾脆將鋪蓋搬到了角樓上面,和幾個眼力最好的炮手踮著腳朝遠處望。寒風吹得渾身都僵了,還是不敢休息。等到受不了地時候兒,天際邊才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把,再過一會兒。火把顯出了長龍一般的模樣。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雪夜中穿行。

    遠處傳來了呼哨招呼的聲音。就連口哨中也帶著喜氣。

    高濤仔細分辨了一下,一蹦老高:“大人他們回來了!”一邊喊著一邊捏著拳頭就朝角樓下面跑,一疊連聲的招呼:“開寨門!準備熱飯熱菜。最好的燒鍋也抬出來!凍了大半宿,天王祖奶奶,大人總算回來了!”

    寨門哄然打開,就看見一隊隊人馬喜氣洋洋的湧了進來,歡呼聲響成一片。

    “一百幾十號棒子,除掉死地,其他一個沒跑了!還有一個什麼朝鮮地右詡衛大將軍!”

    “咱們麒麟隊什麼時候幹過孬活兒?到咱們地頭,這些棒子是存心給自己找不自在呢,天要收他們,咱們還能客氣了?這叫開門見喜!”

    “咱們不是麒麟隊啦!是徐大人麾下正牌子官軍,是轟南洋鬼子,鎮朝鮮的那支官軍!”

    高濤一邊讓屯民招呼隊伍,一邊伸長了脖子等候徐一凡他們的身影,隊伍進來了兩三百號,才看見徐一凡在戈什哈還有薑子鳴他們地簇擁下策馬而來。

    一瞧就嚇了一大跳,徐一凡身上又給蓋了一層毯子,只是發抖。馬韁繩也捏不住了,給兩個戈什哈夾著走。火把映照之下,臉色青白得難看。

    “天老爺!大人這是怎麼了?”

    徐一凡的確是感冒發燒了,沒有休息的連續驅馳,又被寒風勁吹。當朝鮮馬賊被一網打盡的時候兒,他渾身精神氣兒一松,差點就從馬上栽下來。姜子鳴最先瞧著不對,一把將他扶住,摸摸額頭,燙得嚇人。

    徐一凡自己卻咬牙撐著了,百事當頭,他可不能倒下!因為這些朝鮮馬賊,他在這裡又多耽誤了一天的時間,必須快快將這裡事了,趕緊趕回平壤坐鎮發動!

    現在的他,沒有生病的權力!

    押著俘虜當即就連夜回奔,一路徐一凡只覺得自己隨時會軟倒的樣子,身上也一陣冷一陣熱。都忘記自己是怎麼撐回高家窩棚的了,高濤迎接他他也模模糊糊的沒在意,只是命令戈什哈將他扶下馬,小聲的傳令:“提那對朝鮮丫頭,還有俘虜當中幾個首要人物,準備一間安靜所在,我馬上要審他們!”

    扶著他的正是李星,看著徐一凡一臉不忍的神色:“大人,您還是歇歇……”

    徐一凡踢了他一腳:“滾蛋!我現在哪有時間?我又沒死們發喪?你幹好你的事兒,我有我的責任!”

    李星再不說什麼,飛奔而去。徐一凡又轉頭交代。眼前冒著各色各樣的星星,已經有點看不清眼前到底是誰了:“這些俘虜,都放進屋子裡面安頓下來,有傷治傷,吃喝都給!死了一個,我拿你是問!姜子鳴,姜子鳴呢?”

    有人領命而去安頓俘虜,薑子鳴也匆匆趕來。徐一凡拉著他就走。一邊招呼楚萬里跟上。戈什哈扶著他踉踉蹌蹌地走到了高濤自己騰出來的宅院門口。就瞧見門口也湧著一堆人。杜鵑洛施都出來了,李璿斷腿還躺著呢。看見徐一凡這個模樣兒,都嚇了一大跳。沖過來牽手的牽手,摸額頭的摸額頭。慌亂得不知道所以。都要拉徐一凡去躺著休息。

    徐一凡滿腦門子的官司,身體又不爽得強撐著。看著兩個小丫頭還來湊熱鬧,當即發作:“我還沒死!男人的事情,你們添什麼亂?”

    吼完就又發問:“李星呢?那兩個朝鮮小丫頭提到沒有?安置好了我要審問!”

    李星不知道在哪裡回答了一句:“大人。都準備好了,在西邊廂房,閒雜人都清乾淨了!”

    看著徐一凡的眼神裡面都是火氣,臉都扭曲了。杜鵑和陳洛施再不敢說什麼,退了下去。徐一凡直奔西廂房而去,一進暖暖的屋子,整個人就要都躺下來,最後卻是腰板一硬。直直站住。除了楚萬里和薑子鳴,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楚萬里也不說勸徐一凡休息地話,瞧了他那竭力支撐地樣子一眼。聽聽聲音:“那兩個朝鮮小丫頭在隔壁呢,小地哭,大的還在勸,當真是姐妹情深。大人,怎麼料理她們?殺了祭旗?”

    楚萬里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徐一凡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就朝隔壁廂房走去,挑開簾子。就看見那對朝鮮雙胞胎抱在一起,縮在炕角。小的埋頭在大的懷裡低聲的哭,也許是哭得久了,只剩下有一聲兒沒一聲兒的抽泣。大地那個,咬著細白的牙齒,只是拍著妹妹的背。

    看見徐一凡他們進來,燈影下,徐一凡往日在她們面前還算和氣的面容顯得又疲憊又憔悴,眼睛裡面似乎有兩朵陰沉的火在燃燒一般。饒是這朝鮮小姑娘已經下定了決心,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看到他的樣子,還是嚇得渾身一縮。

    這畏懼也不過是短短的功夫,小姑娘又睜大了眼睛直直對視徐一凡,用漢語大聲道:“殺了我們吧!只求您兩件事情,一是我們也伺候過李小姐,大人要怎麼樣收拾我們都成,別把我們丟給您底下地人糟踐。二就是我這妹子還小,讓我們死在一處,埋在一處,黃泉路上,我還好照顧她…………”

    姐姐地話兒才出口,妹子就抱著她哭得加倍放聲兒。三個大男人瞧著這對如花似玉,還未完全長開的垂髫少女這麼淒切的模樣,互相對望一眼,楚萬里最先摸了摸鼻子。

    放在往日,倆少女這麼予取予求地可憐樣子,說不定在徐一凡腦海當中還會浮現出**,調教之類的鬼畜幻想。可是現在,他卻實在沒有了這種心情。他只是靜靜的瞧著她們,竭力支撐著自己身體,輕聲問道:“你們真名到底是什麼,該告訴我了吧。”

    姐姐迎著他的目光,也輕聲回應:“我們是大王左詡衛大將軍南允植先君大人的雙生女兒,我是南英愛,我妹妹是南心愛……”

    “原來是忠良之後…………”徐一凡不動聲色的自語了一句。這些情報,他在漢城的時候就早就知道了。當時一邊感歎能拿她們做人情的現在朝鮮議政大臣朴泳孝真是一個鬼畜第一等的棒子,一邊瞧著李璿喜愛她們,也沒當一回事兒,反正自己也委屈不了她們。留在樸泳孝手裡,還不知道會被怎麼糟蹋呢。

    誰知道現在牽扯出了這麼多的變故!

    南英愛聽到忠良之後這話,卻是輕輕笑了出來:“忠良…………忠良?先君大人為王赴難,但是我們卻是什麼樣的下場?爹爹給朴泳孝這叛賊勾結日本人打成篩子,我們卻轉手被送給了欽差大人您!我們朝鮮人,命就該這麼低賤?凡是想著這個國家的,就該死,該受屈辱,投靠外人的,就該榮華富貴?先君大人對大王是忠心耿耿。先君追隨的大院君大人也是對大清忠心耿耿。最後他們卻從大王這裡,從大清這裡。得到了什麼?”

    這南英愛看來是少有地接受過王室良好教育的,居然還能說出這番道理!

    不過夾在地緣互相衝突的強國大國之間的小小國家,本來就應該是這種命運,只有依附一方而生存。樸泳孝就是適應這種法則最好的人,先是依靠日本,發覺不對馬上倒戈死心塌地貼著他徐一凡,北洋來了又趕緊報效,渾身絕沒有半分骨頭。這樣的人。在朝鮮這個國家才可能站得最穩!這個道理。也不用和這小丫頭解釋。

    徐一凡背著手走了兩步。突然放硬了聲音:“你們是怎麼勾結那些流亡大臣的?怎麼給朝鮮花馬隊通報的消息?我自問沒有委屈你們,為什麼還要伏擊我,想取我性命?李小姐視你們如妹妹一般地疼愛,為什麼你們連李小姐都不肯放過?你們要玩什麼心念故國地悲情,我都由著你們,但是傷害到我還有我地人,就容不得你們!”

    最後他的語氣。已經陰冷到了極處。想到李璿鋪在雪地上的那栗色長髮,想著她那一動不動壓在馬下的樣子,徐一凡就心裡面一抽。一巴掌猛的拍在了炕桌之上!

    姐姐咬著牙齒倔強的不回答這個問題,南心愛卻嚇得又淚水湧出,直往姐姐懷裡鑽。朝鮮話夾雜著漢話想辯解什麼,才說了幾句,就被南英愛呵斥住。只是眼淚稀裡嘩啦的直朝下流。哭得連抽帶喘,已經怕到了極處。

    姜子鳴再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兒就告罪退了出去。徐一凡和楚萬里心裡有數。還繃著臉站在那兒,兩隻大灰狼惡狠狠地看著炕上這對小白兔。

    “還想保護那些前來救你們的人?告訴你們一句實話,他們已經全部被我俘獲。包括帶頭的前朝鮮右詡衛大將軍,你們父親的從弟南允容!破銅爛鐵,將這個屯子塞得滿滿的,他們是不是人頭落地,就在你們一語之間!如果真是居心對付我,那也沒什麼好客氣的。如果只是想救你們,那還有可恕之處…………”

    聽到徐一凡說出了南允容的名字,南英愛就知道不妙了。徐一凡的兵隊之精銳,在北朝鮮勢力之大,都是她自己看在眼中地。更別說居然在東北,還有他這麼一支伏兵!也都是人馬輕捷剽悍地漢子。她老爹掌管景福宮宿衛,朝鮮士兵什麼德行她都清楚。就算徐一凡是唬他,還沒抓著南允容他們。知道了底細,只要想收拾他們。南允容掌握的這點殘存勢力,在朝鮮東北天無路,入地無門!

    支撐小女孩子最後的精神支柱一下崩塌。當初落入樸泳孝手中,當她知道叔叔南允容出逃,也知道父親為了苦心支撐朝鮮江山,還是在大院君閔妃他們默許下,盡力在朝鮮四下佈置了一些力量,隨時準備應變,或者在中日進逼地時候,有條最後的退路。南允容還會帶著人馬將她們姐妹救出來…………

    可是眼前這徐大人,仿佛就是他們朝鮮人天生的剋星。不管怎麼掙扎,不管朝鮮哪方面的勢力,東學黨,投靠日本的開化党,南允植他們這些舊黨殘餘,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們的的確確沒有主動勾結南允容他們,是在陪李璿遊玩的過程當中,一個朝鮮雜役偷偷給他們帶了一個消息,叫她們靜靜等候援救。當時突然遇襲,都嚇了一大跳,但是在槍炮聲中聽到了熟悉的招呼她們的聲音的時候,一切仿佛宛若夢中!

    徐一凡雖然不拘管她們,李璿也對她們親熱。可是當年養在深宮的重臣嬌女,突然成亡國一般的妾婦,投到自己親人懷中,不管如何艱險,都是最夢寐以求的!南英愛還想,只要能逃出來,無論如何要輔佐自己叔叔,給爹爹南允植報仇!在宮中被閔妃撫育的時候,她最得閔妃疼愛,也學了許多的學問!

    可是,一切到頭,朝鮮人的不管什麼算計,在這個並不高大的徐大人面前,只能如浪花一般被撞得粉碎!

    南英愛低低的說出了她知道的一切,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再堅強,也不過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子。到了最後,乾脆放聲大哭:“殺了我吧!我當初傷過你。帶著妹子逃跑地也是我,只求你放過心愛,她不懂事,她最單純,她從來沒壞心。她也最喜歡李小姐!”

    語調淒切抽噎,已經到了極處。這麼多日的壓力,到了此刻,讓這個一直象刺蝟一樣警戒。保護著妹子的南英愛終於崩潰了。摟著妹子哭得不能抬頭。

    徐一凡卻仍然容色如鐵。只是悄悄退了出去。楚萬里跟在他身後。臉上還是慣有的似笑非笑。到了外間廂房,就看見姜子鳴在那裡坐立不安的等候。

    徐一凡身子一晃,終於坐在了椅子上面,撐著腦袋,吐出的氣兒都是虛熱的。肩膀也垮了下來,他實在已經疲倦到了極處。

    楚萬里輕聲的問道:“大人,你相信不相信?”

    徐一凡眼睛也不睜:“信不信也就這樣了。還真剁了她們?死個女人在讀者當中反應會很大地…………只希望,她們在那個從叔面前也能哭得這麼盪氣迴腸就好了……”

    楚萬里一笑:“那我就去帶那個南允容來了?”

    徐一凡擺擺手:“嗯,找他來談買賣,少不得老子又要犧牲色相了…………”

    楚萬里哈哈一笑就走了出去,姜子鳴聽得糊塗,又看徐一凡疲憊虛弱得坐也坐不住。臉頰上全是病態地潮紅,擔心地問了一句:“大人,是不是先歇一下。您實在是……”

    徐一凡招呼他過來。緩緩的扶著他肩膀站了起來:“子鳴。我累死了,頭也疼。可是我不能歇啊…………我手底有八千子弟,有幾百投效我的官佐。現在又有你們這些新馬隊……我是你們的主心骨啊!想成就大業,不脫幾身皮怎麼能夠?你們跟著我要賣命,但是我姓徐的,不會比你們輕鬆半點!你們想不到的,做不到的,我就必須要做到!你信我不信,子鳴,我能帶著你們一飛沖天!”

    姜子鳴眼眶一熱,心如鐵石地漢子,也被徐一凡掏心窩子的幾句話打動了。他從官到匪再到官,世態已經見得多了,還沒見過徐一凡這樣的人物!

    下定了逐鹿決心的徐一凡,也和以前的他,再不會一樣了。

    到了最後,姜子鳴沒有說話,只是僵硬的一點頭。

    ~~~~~~~~~~~~~~~~~~~~~~~~~~~~~~~~~~~~~~~~~~

    撲通一聲,軟成一灘泥似的那位朝鮮前右詡衛大將軍南允容已經被丟到了徐一凡腳下。他臉上那些傷痕已經上了藥,只是挨的兩拳還烏青未退。半蹲半跪在地上,揚著一張高麗版大熊貓一般地臉呆呆地瞧著徐一凡。

    徐一凡臉上病容依舊,只是已經不見了半點疲倦的神色。背著手腰背筆直的在他面前踱來踱去,好半晌之後突然一個轉身,瞧著他地眼睛:“南大人,在漢城我們未曾親近過,沒想到在這兒見面了,你打招呼的方式還真個別,來而不往就是非禮你。我可不想背著一個非禮大老爺們兒的臭名聲,就回過頭也給您打了個招呼…………怎麼樣?還算恭敬吧?”

    南允容一臉晦氣的神色,吞了一口吐沫。連叫駡的氣力都沒有了。一身單薄捆在馬上送過來,凍得命已經去掉半條。只是喃喃道:“要殺要剮,都由你吧。反正,咱們朝鮮也是毀在你手上的。”

    徐一凡死死的瞅著他,臉上皮肉**一下就算笑了:“毀在我手上?是我的子弟,冒死平了東學黨,救了漢城,救了你們大王和閔妃!我是你們朝鮮的再生父母!你們自己爭不過樸泳孝,沒有樸泳孝的手段,還在這裡怨天尤人…………朝鮮真是出人才!”

    南允容倒也有趣,也不激動,只是蔫蔫兒的反駁:“不過就是樸泳孝送了個國庫給你,你就扶植他了,要不是你當時給他撐腰,現在他能這麼張狂?我們是他政敵,他在臺上,我們就只有被逼逃亡…………可是你也沒想到,樸泳孝這麼快就投了北洋了吧?你現在也不見得多好受,聽說也給逼迫得夠嗆…………要是咱們大院君一系還在位上,你也不見得就沒有轉的餘地。”

    徐一凡哈哈真的笑了出來:“要是你們在臺上,比樸泳孝更是北洋鐵杆!連這個國庫都不會送給我!我又怎麼能借著你們地國庫。坐擁朝鮮半壁江山?…………說一千道一萬,反正現在北洋也不會再接納你們了。喪家之犬,也沒有利用價值。樸泳孝他們用得順手得很…………南大人,你們這些孤臣孽子,到底有什麼打算?”

    南允容擦擦鼻涕,還是蔫蔫兒的,一副認命的口氣:“現在瞞你也沒意思,咱們本來就想利用以前佈置留下的花馬隊。經營起一點實力出來。我從兄南允植為王犧牲。英名已經全朝皆知。救出我那對侄女。就是養望之舉。

    你在平壤,咱們瘋了才去撞軍營。還是看你偷偷啟程,不知道去哪裡…………花馬隊裡面杆子很多,你們捎溜子聯繫,他們都能瞧懂,知道了行蹤之後。以為能趁你落單救了她們出來,順便……順便對付了大人你。北朝鮮就會大亂。咱們也許就有可乘之機……

    現在反正咱們開兵打仗不爭氣,怎麼都不是你對手。是死是活,只是有一句話奉勸大人,我那對侄女父親的英名已經傳遍全朝,百姓們心口相傳,你要對她們如何,對你將來在朝鮮不利。”

    徐一凡和楚萬里只是對視一笑,這南允容怎麼看也不象個英雄人物。可還真不能小覷!這樣沒皮沒臉的人物。也是少見。不管怎麼說,這傢伙不笨,有點鬼頭心思。也不是滿腦子忠誠節烈的模樣兒…………這樣的人,可以做交易!

    他招招手,楚萬里反應快,已經進了隔壁廂房,一左一右將那對已經放棄一切希望,哭得梨花帶雨地小姐妹領了出來。南允容一見,上了發條一般站了起來。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侄女兒。

    兩個女孩子淚眼模糊當中也是發怔,接著就是不管不顧地直沖入南允容懷中。叔侄三人哭做一團,亡國喪家之痛,似乎就在這哀嚎一般的哭叫聲中發洩無遺。

    小國子弟,免不了這樣的命運!

    這個國家,在沒有自己參與的那個時空當中,將在十二年後,成為日本的一部分,國家都亡了。國王王妃,付之一炬。

    五十二年之後,又被一條線分成兩半。戰爭在同民族當中爆發,將幾個大國捲入,殺得屍山血海,朝鮮半島人口,銳減近千萬。

    今後再過幾十年,北面父死子續,南面趁了幾個錢,卻還是國土上面有駐軍,是被圈養的一條狗。從現在而後的百年當中,這個小國,始終是東亞幾個大國掰腕子地戰場,始終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無關正義,只是赤裸裸的國家之間的叢林法則而已。

    幸好自己生而有幸,托生煌煌大國,有幾千年的文明傳承,和始終不竭的民族意氣!幾經起伏,卻始終還在大國博弈的戰場當中!

    徐一凡只是靜靜的瞧著他們,沒有不忍,只是略微有點感慨而已。等他們哭聲稍止,看著南允容地眼睛,一字字地道:“我能看著你們被趕下來,也就能幫助你們再起來!或榮或辱,就在你們一念之間!”

    南允容放開摟著英愛心愛的手,瞧了徐一凡一眼,頹然低頭:“大人,您又想我們朝鮮怎樣啊…………”

    徐一凡傲然一笑,語調如鐵:“我給你們槍,給你們馬,給你們秘密訓練骨幹,還給你們經費,讓你們打著舊黨除逆旗號,在北朝鮮起事!除了平壤,整個北朝鮮讓給你們又如何?在北朝鮮,朝鮮千萬子民的命運,就由我一言而決!”

    南允容一下呆住,怎麼也沒想到,天上怎麼掉餡餅下來了。有一點他是肯定,給他這個階下囚天大地好處,絕對只是為了眼前這位徐大人自己的利益而已!

    他是流亡大臣,當然想盡複勢力,報了國仇家恨。可是也不是那種太有決斷,太有擔當的人物,只是沒法子走上這條路而已。徐一凡遭到逼迫的風聲他也聽到一些,但是知道得不詳細,當然更摸不清其中權力鬥爭的脈絡。他只是知道,徐一凡開了這樣的價錢,就是想讓朝鮮重新大亂起來!

    徐一凡又會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驚惶之下,他一句話也不敢接。徐一凡那邊卻是一步緊似一步:“難道你們還有其他選擇不成?既然選了拉花馬隊起事,是漢子就做到底!我將半個朝鮮讓給你們是實實在在的事情,當然明人也不說暗話,我在朝鮮一天,你們不管怎麼鬧,都要就著我的範圍一天!只要稍微出圈,你們可以試試,看我剿不剿得掉你們!我要什麼,你們也不必問。可是既然有了半個朝鮮,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能不能盡復舊觀,也就看你們這些舊黨的孤臣孽子自己本事而已!”

    南允容已經徹底亂了陣腳,英愛心愛也已經聽傻了。楚萬里在一旁不動聲色,薑子鳴卻是聽得心潮激蕩不休。

    徐一凡,真的夠狠!為了保他的權位團體,將他們馬賊撒出去鬧事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要半個朝鮮都鬧起來!只要北朝鮮真的如願大亂,他要再出什麼手段拒阻北洋都是極方便的事情,一件事情,他真的不惜做到絕!

    他緊緊咬著牙齒,想著朝鮮土地上將再起的刀光劍影,血火相連。各種情緒混在一塊兒,到了後來,牙齒竟然給咬得格格作響。

    徐一凡,說不定真的能帶著他們一飛沖天!

    “大人,茲事體大,我們要商量,要商量…………”南允容喃喃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了些什麼。

    徐一凡只是一笑:“給你一個時辰,找同僚手下商量。這條唯一的出路,看你們到底走不走…………我再給你們一個承諾…………英愛和心愛,就是我的侍妾,我娶了她們!將來我必然是要離開朝鮮的,但是對你們的支持,一天未了,就一天不斷。徐家和南家,從此在朝鮮就是一體!”

    英愛和心愛嘴巴張得老大,看著徐一凡這個不要臉的怪叔叔。剛才還要打要殺的,現在卻要吃她們這對朝鮮嫩草!

    “只有一個時辰,如果到時候沒有結果,不願意從命的,不管是誰,就準備埋在這兒吧…………要知道,你們已經一無所有,也只剩下這條路好走而已!”

    言罷徐一凡就下令戈什哈進來,將南家三人帶走,南允容去說服手下去。兩個朝鮮小丫頭,交給章渝看管安置。現在杜鵑他們還恨這對雙胞胎跟什麼似的,可別讓杜鵑洛施她們偷偷下個黑手什麼的。

    看著三人出去,屋子裡面猶自一派凝重氣息。楚萬里想開句玩笑松松氣氛:“大人,再加兩個,您吃得消?”

    話音未落,徐一凡已經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出來,身子向後就倒!

    楚萬里和姜子鳴手忙腳亂的將他扶住。又去揩他嘴邊血跡,還要去喊醫生。兩人都明白,徐一凡是累狠了,又發燒,冷風嗆肺,虛火上升,又絞盡腦汁佈置一切,一下吐血。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養!

    徐一凡卻死死的拉著兩人的手不讓他們出去驚動大夥兒,只是低低的道:“沒事,我死不了…………人事,我已經是盡足了。就看老天,是不是給足我時間了…………時間,時間最要緊!萬里,子鳴,馬上命令準備一切,到了中午,我們必須馬上編隊開拔!”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20:09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十六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冷風刷刷的掠過荒原高山,將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吹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楊士驤掀開自己馬車的車簾,看著眼前玉龍三百萬方才戰罷,將周天攪動的雪景,喃喃自語。

    護衛他的盛軍親兵都披著厚重的斗篷,絨帽的護耳也放了下來,沖風冒雪,艱難的前進著。後隊有一輛馱著帳篷的車陷進了溝坎裡面,坑喲連天的就是出不來,馬兒不聽的噴著響鼻,長聲嘶鳴,在這冰冷的天氣裡都掙扎得渾身是汗。幾個楊士驤的家人,穿著灘羊皮的袍子,裡面的絨毛兩寸多長,看起來就暖烘烘的,騎在馬背上,狐假虎威的大聲呵斥,一個盛軍千總想和他們陪笑解釋什麼,卻馬上挨了一鞭子。

    眼前這一切,楊士驤恍若不覺,只是看著這漫天雪景,有些逸性橫飛的樣子。

    葉忠君騎在馬上,只是緊緊的跟著楊士驤。這翰林大人發什麼詩性,他是一概不關心。只是要伺候好他就成了,現在他的頂子還在叔叔手裡攥著呢!

    楊士驤念罷一句,看沒人附和,有點掃興。如此江山如此雪,應該是三五好友,騎驢攜酒,詩詞唱和的好時候兒啊!他遺憾的咂咂嘴,四下看看,就看見車窗旁那個鼻子凍得通紅的葉副將,沒魚蝦也好,他笑道:“葉老哥,剛才兄弟那句話,你老哥解得麼?”

    葉忠君揚著臉笑:“回大人的話,標下也在宗學讀了幾年書。這意思標下猜。就是老天爺心腸不好,拿我們這些下界生靈,當狗啊貓啊一樣看待,是不是?不過楊大人是上應天星,文曲星下凡,和咱們這些武夫不一樣,咱們以後還要多仰仗楊大人呢!”

    楊士驤呵呵大笑,點著葉忠君:“清風不識字。也會亂翻書………這句話兒。只是說下界生靈。在老天眼中只是一樣地,老天不會特意偏向誰!大家都是各憑自己本事在這個俗世掙扎,王侯還是乞丐,無非就是自己爭競而已!葉老哥和我一般,徐一凡也和我一般,大家就各看各人的手段了,塵世本苦。上下之分,無非就是種什麼因結什麼果,怨不得老天!”

    葉忠君只是涎著臉陪笑,楊士驤看這武夫也不是個解人。大大覺得沒趣,放下簾子避風去了。葉忠君低低罵了一句,看後隊那些楊家家人鬧得越來越不可開交,忙不迭的又撥馬回去排解,不知道陪了多少笑臉。許下多少好處。這些門政跟班上房之類的二大爺猜氣哼哼的離開。

    那負責指揮的千總。還有幾個都司守備,都是滿頭滿臉的鞭痕,一個個朝葉忠君訴苦:“大人。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些太爺,咱們實在伺候不了!他媽的說北朝鮮人性悍,東學黨鬧那麼大動靜,怎麼沒人來截道兒?只要一有人來找不對,上有青天下有黃泉,老子不跑,就攤上一顆炸子兒!”

    葉忠君只是苦笑:“人家是什麼身份?中堂身邊地智囊!咱們一些臭丘八,憑什麼和人家挺腰子?我地頂子還在叔叔手裡呢!大家只當看我地面子,這趟差使辦完,大帥賞什麼下來,兄弟一個大子兒不要,將來在北朝找外餉,兄弟也不要大份子了,大傢伙兒平分!”

    幾個小軍官又亂罵一氣,紛紛散了。葉忠君立馬在那兒,心裡也不爽到了極處。這趟差使出的苦,不僅一個好處不見。每一天還要和楊士驤那些家人講門子,伺候楊大人一天飯食用度,就得一百兩銀子,現的!不然他們亂遞東西上去,什麼餿飯,冷肉,髒手巾把子,煙氣大的木炭…………天冷道又難走,偏偏還得日夜兼程,他老太爺可以在車上想躺就躺,想睡就睡。他們這些丘八就得扛著!

    “去他媽的什麼大家一般,你來騎馬老子坐車試試?天老爺在上,徐一凡那二百五給他玩什麼邪的才好!老子大不了虎皮一脫,換個名字銀子捧上去又是一個新官照!哪個營頭不能拉幾個朋友當個差使?伺候你個鳥毛!”

    ~~~~~~~~~~~~~~~~~~~~~~~~~~~~~~~~~~~~~~~~~~~

    正在葉副將發狠的時候兒,遠遠地山頭上面,一具德國蔡司的八倍軍用望遠鏡正死死的盯著他們那個隊伍。

    舉著望遠鏡的人趴著,一個人半跪。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兩個人一絲不動。特別是跪著的那個人,腰板筆挺,標準的軍中半跪姿勢。一個人在報,一個人在記。

    “人數,三百一十七!”

    “槍支,幾乎全數配備,全為五子快槍!”

    “隊形,兩路縱隊,無哨探,無側翼警戒,採取旅次行軍序列……”

    “前進方向,北偏東兩七零,行進速度推定為一個鐘點十華里左右!”

    資料一系列報下來,那個半跪地人匆匆將記錄地東西塞進了皮挎包裡面,一溜煙的滾下了山頭。這時在這個小山下面不遠處的谷地,已經聚集了大約也有三百人地隊伍,不過比起衛護楊士驤的盛軍,他們的軍容就嚴整許多。哨探已經放了出去,四處高地,也有火力警戒哨。雖然只是臨時歇息,但是給戰馬飽暖的窩棚已經搭了起來,有人在按照條例松馬肚帶,察馬背,檢查馬蹄,補充馬料。

    沒有任務的人,都在按照隊哨編制,整齊的在背風處等候,槍都抱在懷中暖著,保持隨時可用的狀態。軍官們守在隊伍前面,都擺出一副隨時候令的姿勢。整個紮營的地方,只聽見戰馬喘息的聲音,其他咳唾不聞。

    偵察斥候將情報飛也似的送到了臨時搭建起來地中軍,也不過就是一個帳篷。帳篷內端坐兩人。一個矮胖,一個高大。高大的人一副軍人姿態,黑臉板得緊緊的,正是張旭州。而另外一個仿佛對這樣的氣氛不太適應,只是不住的輕咳嗽,胖臉有點凍得發青,還有點緊張的神色,不是袁世凱還能有誰?

    一聲報告之後。看到滿身是雪的斥候進來。兩人眼睛都是一亮。張旭州微微向袁世凱示意一下:“李大人的軍令。此次任務以你為主,你先看吧,你拿決心,我來佈置指揮。”

    袁世凱也不客氣,將記錄得工整地記錄拿過來,看了一眼就先驚訝起來:“長進了啊?當初整天溜大炕,現在字兒居然會寫了?一筆不芶地。不容易!”

    那斥候尷尬地一笑,一聲不敢吭。他原來是袁世凱的老手下,慶軍親兵隊的一個千總哨官。因為精壯服從,編禁衛軍的時候選了進去。現在也是一個正目,管著一個棚——不過按照新設禁衛軍參謀處的軍語改革,他那個棚該叫班了。

    當各級目官的,按照那些德國洋教官設立的培訓課程,都需要全遍。除了基層地副目。這些正目還分成三個級別。每通過一級的軍事文化各方面的考核,就能多拿不少薪水!一級正目,拿的薪水可以快比上隊官了!這些基層老兵。為了這個也拼命的學習訓練,半點紀律也不敢違抗。除了軍棍打在身上真是疼以外,升一級是真能養家啊!營混子,在禁衛軍可是吃不開!

    雖然是袁世凱的老部下,可張旭州那黑臉坐在那兒,他一句多話也不敢說,只是立正低聲回答:“是!”

    袁世凱匆匆掃過那些記錄,詳細整齊。他也算帶過兵的人,一眼就看出好處。拿這個做決定真是再方便沒有了。更難得的是不過一個正目,居然就能做出這樣標準地記錄!

    袁世凱一笑,將紙遞給張旭州:“張大人,打仗地事情,是你拿舵。我只是做決斷,現在這幫傢伙離平壤不過還有二百多裡地,再進,就能接觸到咱們禁衛軍的勢力範圍了,到時候人多口雜,要打,只有現在,還有一個人都別讓他們跑了!”

    張旭州板著臉接過,袁世凱隨口向自己老部下吩咐了一句:“凍得怪可憐的,叫其他斥候地弟兄也撤下來暖和一下……報信有功,瞧瞧你滿手的凍瘡!去支二十兩湯藥費大家分分…………”

    他老部下一臉尷尬,動也不敢動。張旭州頭也不抬,甕聲翁氣的道:“這不過是當禁衛軍的本分!我們後勤,也沒預備過賞號銀子,不想幹,兩條腿長自己身上,請便!咱們也不稀罕!”袁世凱神色一僵,隨即放鬆,轉頭笑道:“營務的事兒我不懂,自然是張大人為尊。下去吧,這裡用不著你了。”

    那正目還是站得筆直,恍若未聞。張旭州只是低頭看著記錄,渾然不顧袁世凱滿臉的難堪,半晌之後,他才猛的站起來,瞧了那正目一眼。立正向他認真的回了一個軍禮:“解散!繼續就位,以待後命…………幹得不錯,配得上咱們禁衛軍!”

    那正目滿臉通紅,啪的回禮,直挺挺的就走了出去。張旭州看也不看袁世凱,走出帳篷就去下達命令,頓時傳令兵四下而去。不一會兒,就看見十多名滿身是雪的軍官,按著指揮刀就從四下集中過來,走到帳篷前就是一個個立正,大聲報導。張旭州答應一聲,這些軍官就魚貫而入。

    袁世凱在帳篷裡面冷眼看著,這些軍官都是出奇的年輕,多是徐一凡親手從南洋挑選,親手帶到朝鮮,親手找最好的教官給他們培訓,親手對他們進行軍人養成教育,親手給他們裝備上最好的軍服,最好的裝具,最好的武器!那些純手工的上好小牛皮軍靴,柔軟結實,每雙都是十兩銀子起碼,三個淮軍士兵一個月的軍餉!就是偶有一個慶軍出身的軍官,也瞧也不瞧這個老長官一眼。

    每個人都是躍躍欲試,一臉肅殺。這樣的嚴寒,沒有一個人顯出凍壞了樣子,軍姿還是一絲不芶。要知道不少南洋軍官,這輩子都沒見過雪,現在按著指揮刀。或者平胸行禮的手,凍瘡已經連成片,向外流著水!那一立正,軍靴馬刺交擊,營帳裡面就只剩下殺氣!

    張旭州板著臉向袁世凱點頭示意,開口語調已經是冰冷:“我們這就佈置軍務,袁大人,您要不要旁聽?”

    袁世凱淡淡一笑:“這麼多大老爺們兒擠在一起。我不湊這個熱鬧了。裡面悶得慌。我透透氣去。”

    他低頭鑽出帳篷,袖手看著雪景,看著那些沒有軍官管帶,仍然在大雪裡面一絲不芶地士兵們。

    這是一支有尊嚴的軍隊啊,徐一凡以嚴酷的紀律為鞭,以最好的裝備最好的待遇為基石,同時以敵人的血肉和功績鑄成向上的臺階。同時給他們全面的教育。一流地訓練。養成了這支和滿清所有軍隊都不一樣地新軍!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都是蒼茫天空下同樣地人,為什麼徐一凡就和他這麼不一樣呢?到底有沒有什麼天意存在,這麼眷顧徐一凡?

    半晌之後,袁世凱才回過神來,只聽到帳篷裡面張旭州最後幾句話:“圍住他們,殺傷他們,封鎖他們!除了困住的人。任何試圖突圍的人馬。格殺勿論!這次,我不要俘虜!”

    ~~~~~~~~~~~~~~~~~~~~~~~~~~~~~~~~~~~~~~~~~~~~

    “痛痛痛痛痛!”

    李璿嘟起嘴,不滿意的踢著腿。帳篷裡面。臨時挖出的地龍燒得暖暖的。一室皆春。

    徐一凡帶著麒麟隊還有那些朝鮮人馬,已經向回走了三天了,每天都至少有十六個小時在趕路,八個小時休息吃飯。

    冰天雪地當中長途跋涉,這樣的行軍已經盡最大努力了。

    麒麟隊已經搞定,南允容他們對於徐一凡地提議也別無選擇,只有先跟著。以後再走著瞧吧。現下徐一凡就讓麒麟隊和朝鮮那些傢伙混編,開始互相熟悉。到時候一起幹買賣。大家都是馬賊出身,相處得倒還算融洽。雖然不少棒子死在麒麟隊的突襲當中,都是江湖兒女,命就當擱家裡沒帶出來,誰還計較那個。

    有麒麟隊這些寒區經驗豐富的人帶路,回來路上比去時要快了不少。徐一凡才強忍著沒有要求大家兼程行軍——其實他也知道在寒區行軍,休息不足,準備不足,很容易透支熱量,迅速失溫。雖然擔心時間不夠,北洋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樣的妖蛾子。但也只有橫下一條心不想了,他已經做了一切能做的了。

    至於他現在為什麼在李璿帳篷裡面,是因為李璿的大小姐脾氣。這幾天行軍,李璿負傷的人,還被南家姐妹扶在馬上,咬牙硬撐,一句怨言沒有——徐一凡也負擔不起給李璿找車子拖累馬隊行軍的時間了。但是換藥地時候兒,李璿就有脾氣,別地人不許碰,非要欽差練兵大臣,一等子爵徐一凡親自動手!為這個,杜鵑和洛施恨得牙齒癢癢兒的。

    為什麼要天天換藥,按照麒麟隊那個刀傷跌打大夫的話,天氣寒,敷料滲不進血氣裡面,一冷下來,隔天藥就走了氣兒了。夫人身子珍貴,最好天天敷上,再打夾板!

    徐一凡回憶自己那個時代,打石膏也不要天天敷料啊——這次回去,非找些西醫不可。建立完善地醫療系統!他對中西醫沒什麼偏向,但是在他那個時代,畢竟對西醫熟悉些,明白的事兒做起來心裡也有底氣不是?

    於是現在徐大人只好現在在帳篷裡面,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捧著李璿的腳,笨手笨腳的給他敷料——還得小心外那條好腿踢他。可憐自己還是病人,現在還整天天行軍下來,鼻子下面亮晶晶的兩條!

    “好好好,不痛不痛。乖乖聽話,小心靜養。我請的都是神醫,再要三天就都好了……”

    李璿笑顰如花,扯著自己栗色的頭髮撓著他的癢癢,帳篷裡***之下,她的栗色秀髮閃動著一片晶瑩的顏色,柔順得可以做洗髮水廣告了。

    “三天?讓結巴子說吧…………三、三、三……再要三十天要好不了!我要瘸了,你也得瘸一條陪著我。”

    李璿赤裸著的小腿潔白如玉,細膩得連汗毛孔都幾乎不見。修長得耀眼。腳趾還調皮地動著,捏在手裡,仿佛大力一點就會撚破似的。

    徐一凡咳嗽一聲兒,壓抑了自己的反應。兩個病人,瘸子對鼻涕,外面還有幾百各族馬賊,搞個毛啊!板著臉給他上夾板,嘴裡胡說八道:“你是大房。我們倆當然得般配了。到時候你拄著左拐。我拄著右拐。叫做黑風雙煞,縱橫江湖…………”

    李璿只是格格兒的輕笑,慢慢的靜了下來,看著徐一凡的臉。***下,徐一凡也是出奇的年輕,想留鬍子重威,這麼些日子都沒刮。現在還是稀稀疏疏的。再仔細看一點,這小子還真稱得上眉清目秀呢。

    “…………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麼就這麼多人聽你地?我爹到處為你跑,我哥給你賣命,聽到你地話比上帝地還要大…………你那幾千兵,聽說你下令,他們能一直走到江裡面去…………那些外面的……是叫馬賊吧?兇神惡煞的,鬍子老長。一個就可以打你七八個。怎麼你來一趟,說帶走就給你帶走了呢?上帝說他的孩子都是平等的,你為什麼就這麼不一樣?這麼年輕。就厲害得了不得?”

    李璿看著徐一凡認真的問,徐一凡瞧瞧他。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地,少了南洋世家大小姐的嬌蠻,少了因為自己過於出眾的美麗而自然的傲氣。只是有一種溫柔和依靠。

    徐一凡淡淡一笑:“因為我夠努力啊…………你不想你男人是個大英雄麼?”

    李璿認認真真的想想,咬著嘴唇回答:“大英雄當然好,誰不希望男人厲害啊……只不過再多有時間陪陪我就好了…………別怪我非要你幫我換藥,我知道你也不情願。可是就這個時候,我才能覺著,你不是因為李家才對我這麼好的…………”

    徐一凡還以為李璿要再說什麼窩心的話兒,沒想到大小姐胸脯一挺:“是因為我夠漂亮!”

    這個時候,按照他過去的經驗,只能一臉深沉地點頭。

    李璿滿足地向後靠了靠:“我知道你忙,以後不管怎麼樣,都得抽點時間陪我……”這個時候李大小姐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麼,眉毛也挑起來了,說話也變得咬牙切齒了:“……你才沒有時間!除了那兩個丫頭,現在連人家沒長大的雙胞胎都要了!你這是犯罪!禽獸不如!我討厭三妻四妾!”

    女人不吃醋的,古往今來未曾見。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夠聖人地了,名義女人有不少,可是性生活加起來十個手指…………好吧,加上腳趾,都數不滿!就在徐一凡只能搖頭苦笑,準備拿出男人對付女人終極大法——哄加騙字訣的時候兒。帳篷外面突然響起了楚萬里低低的聲音:“大人,大人!唐少川派來的信使,送來了消息!”

    徐一凡手一抖,李璿撇撇嘴,將腳收回來,擺擺頭示意他出去。令難違,徐一凡大步走了出來,看一眼楚萬里臉色。這傢伙也難得嚴肅起來了,他心下覺得不妙。伸手就接過楚萬里手中的信箋。

    “徐大人鈞鑒:

    一別近旬,大人想必諸事順手,不待幕下奔走僕等善頌善禱。然下官聞報,北洋楊蓮房,以與十一月初七啟程漢城,晝夜兼程,奔赴平壤而來。諸般計畫,奈楊蓮房之突出奇兵何?此等變故,迎則事敗,拒則不可。下官負留守之責,此時五內俱焚,竟不能設一謀!唯望大人早歸平壤,籌畫一切。下官難擔艱巨,唯有束手以待大人雷霆!平壤不可一日無大人,禁衛軍不可一日無大人,望大人速歸,速歸,速歸!”

    幾個時間飛速的在徐一凡心中掠過,稍一計算,他已經臉色鐵青,來不及了!楊士驤竟然來得這樣快,這樣急,完全沒有走慢騰騰的官場程式。他實在也小覷了這樣北洋的人物!一切未嘗佈置,而楊士驤已經馳抵平壤宣旨。自己和麾下,憑哪一點,哪一條可以不從命?難道真帶禁衛軍造反?有幾個人又能跟他走?

    自己真以為命系於天了?卻忘記了天地不仁,只是以萬物為芻狗!

    他鐵青著臉就要下令,準備死馬當活馬醫,晝夜兼程前進。楚萬里卻沉沉的按住了他的手:“大人,平壤消息,不能以唐少川的為准,別忘記了雲縱還在那裡!這封信上,有雲縱的署名沒有?”

    徐一凡猛的一抖信箋,幾乎將其扯破,看了一遍,沒有,看了第二遍,也沒有。他突然咬牙道:“這個唐少川,也只能幕下奔走,看來以後不能讓他承擔方面的責任!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想的?當然是抽調可靠的人,截住楊士驤,我和他王不能見王!只要我回來,理由我來給他找,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東北奔走為的是什麼!…………雲縱的消息為什麼還沒傳來?就是不知道,雲縱有這個擔待沒有!”

    說到後來,他語調都忍不住顫了。猛的將信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還跺了一腳,伸手就去扯帳篷外馬架子上的馬鞭:“傳令!晝夜兼程,趕回平壤!就是老天爺擋在我面前,我徐一凡也不會退讓!就是這賊老天,才讓我走上這條道路的!

    楚萬里只是向遠處望去,語調說不出的肯定:“我相信雲縱,大人,你也要相信雲縱!”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1 20:20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十七章 何必回顧

    大雪仍然在飄飄揚揚的下著,比起白天來,變得更大更一陣一陣的,吹在臉上,就像刀子在割一樣。

    幾百盛軍踉踉蹌蹌的順著冰封雪蓋的官道,直走進一個數山環峙的谷道當中,這一處地形有點奇怪,谷道突然變寬,倒像是個小盆地,五六百人都擺得下。雖然四下的山也不是太高,但是正正擋住了東西向橫著掃的寒風。走在前面的幾個盛軍騎兵看來都已經乏得透了,臉上給吹出來的小血口子跟蜘蛛網似的。連馬都不樂意再走,只是在這舒服的谷道裡面打圈圈,幾個騎兵乾脆跳下馬來,帶頭的還是一個小軍官,四仰八叉的朝地上一躺:“他媽的,當兵就沒吃過這種苦……這是使喚牲口呢!只要能少挨點凍,給個提督軍門都不換!”

    後面的騎兵紛紛湧進來,看著前面幾個傢伙作為,一個個有樣學樣,叫苦連天的下馬。有的人在馬背上面已經凍僵了,下馬就直直的摔在地上,扳都扳不彎。

    當兵吃糧,可沒說吃這種苦!

    楊士驤跟瘋了一樣,坐在馬車上風吹不著,雪打不著。只是催他們趕路。葉忠君只要一安排休息,他就黑著一張臉從車子裡面探出頭來。只是冷冷的掃葉副將一眼,連話都懶得說,只是要揮手讓大家繼續趕路!

    連續五天,這種道路,每天休息不足六個鐘點,悶著頭趕出了四百多裡地出來!就憑淮軍這每月三兩三錢三松江平的黑雜銀子。他們是親兵營挑出來地多一點有限。一下子發十年的餉錢,也夠對得起的了!更別說這位楊大人摳門兒,賞號賞號沒有,底下的家人還狐假虎威,一路上都數不過來有多少人挨了馬鞭。

    單說今天,從天還擦黑就起身,走到日頭早沒有了,還他媽的在趕路趕路!

    人群紛亂得嗡在一起。坐的坐。躺的躺。對馬有良心的還翻出料袋掛馬耳朵上。有地人趕緊吞熟煙泡兒。有地大聲咒駡。馬也噴響鼻,在谷道裡面擰成一個大疙瘩。

    後面葉忠君催馬快快地跟了上來,他在馬背上面也直不起腰來了,一見這個隊伍不成隊伍的鳥樣,鐵青著臉就大聲道:“都起都起!想挨軍棍還是怎麼著?”

    幾個嗓門都扯開了:“大人,您瞧瞧,弟兄們還有個人樣沒有?天寒地凍的。風像刀子,肚子裡面裝的都是冷冰冰的乾糧,再下去,非要凍死幾個!你讓那楊大人下車跟著我們一起走,他不躺下,咱們比他少走一步,就是小媽養的!”

    有人出頭,自然百聲應和。罵的罵。喊地喊,還有吹口哨的。誰也不挪半步。葉忠君瞧著群情激憤,趕緊放軟了聲氣兒:“大家一起滾出來的兄弟。我還不是和大傢伙兒一樣?且忍忍吧,到了平壤,辦完了差使,我還不知道給大傢伙兒一份心意?”

    “心意,心意,先得有命!再這樣下去,只有拖死!”

    “你頂子在軍門手裡攥著,咱們穿號褂的窮大頭兵,在乎個屁!”

    “你去捧楊士驤的卵泡吧,咱們今兒就死在這兒了,要趕路,歇夠了,咱們再商量!”

    起哄的聲音更大,還有人乾脆就去卸馱馬背上的帳篷。這些馬的馬力也是耗盡了地,有地這時停下來,汗沒收住,乾脆就是四蹄一軟滾倒了。幾個憊懶一些的營混子,還在葉忠君的馬旁邊擠來擦去,嘴裡罵罵咧咧。

    葉忠君捏著馬鞭,手心全是汗,知道群情激憤,現下是說不得了。正尷尬地時候兒,就看見楊士驤的車馬從後面趕了過來,他那些家人簇擁在車子旁邊,一個個也是面無人色了。聽到這裡喧嘩,車簾一掀,就看見楊士驤黑著一張臉探頭出來,兩隻馬燈提起來一照,就見他對葉忠君喊道:“葉老哥,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好像沒有下令休息吧?叫他們都起來!”

    葉忠君腔忍著回頭陪笑:“大人,弟兄們實在來不得了,求大人還多體恤一點。這麼些天,弟兄們的確已經拼了命的巴結差使了…………今兒,就先歇著吧,明兒一定把路給趕出來!”

    楊士驤哼了一聲:“徐一凡的新練烏合,五天八百里趕到漢城,貴部是久練淮軍精銳,才走人家一半,這就叫巴結差使?葉大人,貴部就沒有軍令麼?”

    他身邊幾個家人,這時撐著一點精神,催馬上去拿著馬鞭就四下亂晃,嘴裡喝罵著。他們比當兵的情況好著點兒,能吃熱的,後面還有一輛馬車可以輪流上去避風休息,楊士驤也給自己這些心腹家人許了好處的。當下馬鞭就揮了起來,劈裡啪啦的抽了幾個。這下還了得,當兵的已經是滿腹怨氣,就差沒地方撒火,現下真是顧不得了,腦子一熱就將這幾個傢伙拽了下來,乒乓亂敲一氣。就聽見剛才還威風的家人拖長了嗓門兒在那裡大喊:“打人啦…………打人啦…………”

    這邊一動手,不少當兵的就直朝楊士驤的車馬那裡湧,群情洶洶,大槍也摘下來端著。

    “都是命一條,憑什麼拿咱們當牲口?”

    “老子給姓李的賣命二十年,出兵放馬四五回,槍子兒裡面滾出來的。今兒就豁出這條命,跟你碰一碰!”

    帶隊的小軍官們,同樣都是一個個面有不忿之色,擠在人堆當中,只是瞧著。葉忠君乾脆呆了,這趟差使就算辦完,估計盛軍裡面飯也吃不了了。要是再順著楊士驤彈壓下去,估計自己也得交代在這兒!當下就是心一橫,沖著楊士驤大喊:“楊大人,還是求您體恤一下弟兄們,不然出了什麼事情,標下也不敢保!”

    楊士驤的車子給沖得搖搖晃晃。黑洞洞地槍口朝他比來比去。這個風流翰林向來是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哪見過大兵來這個?臉色比死人強不到哪裡去,還好腦子來得快,當即就認慫:“紮營,休息!讓大家歇飽!我楊蓮房也不是不體恤軍心的人,每人先記發十兩賞號,到平壤就兌!”

    谷道裡面亂紛紛的一團,四面山上一個高處。張旭州正冷眼瞧著谷道當中亂紛紛的火光。喧嘩呼喊的聲音。被寒風卷著,一直送到他這裡來。他跺跺腳,低聲道:“一幫廢物點心!經得起幾劃拉?北洋想幹咱們大人,真是豬油蒙了心!這還是淮軍精銳?”

    看著幾百人馬都湧在谷道裡面,張旭州微微點頭,轉頭看向在他身後,也努力站得筆直的袁世凱。袁世凱沉著臉。擺擺手:“張大人,打吧,到了這步,袁某人責是張大人的事情了。”

    看著袁世凱行若無事地淡定模樣兒,張旭州也忍不住微微有些佩服。他們要對付地是朝廷地宣旨委員,是北洋,是大清!槍聲一響。就代表著他們將永遠站在徐一凡這條船上。只能和這位徐大人一條道走到黑了!張旭州揚起手來,卻頓在半空中。這個廝殺漢心卻突然猛跳了起來,即使在漢城景福宮。端著上好刺刀的步槍,迎著日軍彈雨衝鋒,他也沒有過這種沒來由的緊張!

    旋即他又在心裡一笑,徐一凡初見他們的時候,就已經告訴他們,我要帶你們去死!南洋的炮聲,景福宮的血火,嚴酷的練兵過程,還有這麼一支也有他全身心參與其中地勃然而起,銳利得無可抵擋的新禁衛軍。這勢力,正如日方升。男兒至此,還何必回顧呢?他可是找到了去死的地方!

    張旭州的手猛的揮下:“開火!”

    ~~~~~~~~~~~~~~~~~~~~~~~~~~~~~~~~~~~~~~~~~~~

    蓬啪一陣爆響,夾著谷道的四面山頭上面,亮起了大大小小,一排排的槍口焰閃光!彈雨傾瀉而下,直撲猶自紛亂的谷中盛軍。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哼也不哼地倒下,子彈打得雪地上面濺起一縷縷煙塵,打得人馬身上開綻著一朵朵血花。人喊馬嘶地聲音頓時響起,只是慘烈了無數倍!

    楊士驤已經縮回了馬車生悶氣,槍聲響起,他突然就看到車廂板壁上面撲撲的開了幾個洞,木屑四濺。拉車的馬突然長聲慘嘶,被槍彈命中,帶著車轅就向一邊倒去。在楊士驤還沒反應過來地時候兒,整個大車,就已經翻倒在雪地當中!

    接著子彈就不斷的從車廂底板穿了過來,嗖嗖的在楊士驤耳邊掠過。打得整個車廂亂七八糟,自負智計無雙,風流倜儻的楊翰林這個時候兒,也只能頭上腳下的倒在馬車廂裡面,捂著耳朵無法控制的尖叫!

    步槍打了不過打了七八個齊放,就已經完全將三百多盛軍打蒙了。接著就停了下來,山頭上面響起了朝鮮語的喊叫聲音,長一聲短一聲,都是殺氣騰騰的。這個時候盛軍才想得起來哭爹喊娘,胡亂摘下洋槍向四下亂放,人馬屍體已經躺了一地,什麼姿勢的都有。葉忠君早滾到了馬下,四下亂爬想找隱蔽的地方,最後還是躲在了翻倒的馬車後面,撲過來的彈雨停了,他還驚魂未定,耳朵裡面灌滿的都是慘叫的聲音。連指揮也是顧不上了,只是腦子一片空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正趴在那裡的時候,就看見稀爛的車廂裡面爬出了楊士驤,臉上還有血跡,瞪著一雙嚇傻了的眼睛看著他,兩人大眼瞪著小眼,都說不出話來。葉忠君居然還發現,楊大人眼睛裡面淚汪汪的,就差哭出來了!

    一個都司銜頭的隊官連滾帶爬的撲了過來,這是一個見過仗,打過法國的老兵,撐得住一些,先來找自己的最高長官:“大人,咱們遇襲!”

    “遇襲……”

    “大人,要下令還擊,地形不利,咱們要抽調選鋒沖出去!”

    “沖出去……”

    “大人,敵人都是洋槍,說的卻是朝鮮話。人也多,咱們進不得了,現在就要趕緊撤退,朝漢城退!”

    “朝鮮話……”

    葉忠君整個已經傻了,他是自己叔叔拉扯進地淮軍,頂子是捐的。別說見仗了,連日常操練的打響都懶得去靶場,不如抽兩口喝花酒了。只要不誤卯就成。哪裡見過這個!這時只覺著褲襠一熱。不知道什麼流了出來,只覺得子彈還在自己頭上飛,趴在那裡死都不起來。

    那都司也發覺這位大人指望不上,站起來大聲傳令:“前隊抽選鋒出來,上馬,沖出一條路來!”

    話音未落,一排子彈已經朝發聲的地方打了過來。雪地上面又濺起好大一片煙塵,那都司哼也不哼,重重的就摔倒下來。葉忠君只是傻看著。這陣槍聲又引起盛軍一陣紛亂的回擊,叫駡慘叫的聲音響成一片。四面山頭卻安靜了下來,沉默得仿佛無人一般。只是偶然有幾句朝鮮話的發令聲音響起。

    盛軍亂打一陣,也停了下來,有地人就去搶傷號。四面山頭黑黝黝地,只有寒風掠過。但是死亡就從那裡不斷地送出!這支隊伍畢竟是葉志超的親軍。也頗有一點敢戰之士。剛才也打蒙了。現在也知道在這個絕地挨打不成,最好的辦法就是朝來路退出去。回漢城!

    幾個下級軍官已經自發的大聲下令,想活命的士卒紛紛上馬。端著槍劈裡啪啦的朝四下亂打,一聲口令,已經策馬向外急沖而出。看著他們動作,四面槍聲才又響起,彈雨如注,放倒不少人落馬,但是其他人還是不管不顧的朝外湧。眼見要出了谷口,迎面雪地一動,又是一排步槍伸了出來,一陣彈雨潑了過來,差點就打了一個珍珠倒捲簾。伏擊地人早就埋伏在這裡了,看著他們進了山谷,只要出來,迎頭就打!

    仗著拼命突圍的那點悍勇,只要還能動,這些選鋒,有馬的,沒馬的,都嗷嗷叫著往前沖。眼見沖近了阻擋他們的火線,雪地上面爬起了一個個黑影,他們在地上已經事先挖好了散兵坑,加上頂蓋就是最好的掩護。這些黑影都穿著雜七雜八的皮祅,可是手中的傢伙都是嶄新地毛瑟步槍,槍頭上著長而雪亮地刺刀,吼叫著就迎了上去。幾個沖近的盛軍步兵最先被紮倒,騎兵在大雪當中也沖不起來,特別是這些戰馬都是長途跋涉了一天整,馬力已經用盡了的,來得比步兵還慢,看著刺刀迎過來,馬更不肯前進,人也落膽,機靈地跳下馬掉頭就跑,笨一些兒的還在打馬掉頭,背後就是刺刀伸過來,一穿倆眼。

    這樣的黑夜,這樣的大雪,這樣的敵人,盛軍還有什麼法子?來路谷口丟下了一堆人馬屍體,血將白地都染紅了。選鋒又朝谷道另一個出口沖,結果還是被堵上!這次垮得更快,看對面有子彈潑過來,大家掉頭就跑,亂紛紛的湧了進來,編制也散了,號令也沒有了,各自找安全的地方隱蔽。

    唯一可慶倖的,這些叫著生硬古怪朝鮮話的敵人,將他們困住倒也罷了,再沒朝谷道裡面開槍,大雪紛紛而落,轉眼在人馬屍體上蓋上一層,將所有血跡都掩蓋住。只有未死受傷的馬,發出有一聲沒一聲的慘叫嘶鳴。

    葉忠君趴在那裡,辮子也散了,這個時候似乎才恢復一點人氣兒,顫著聲音只是自語:“是朝鮮人,是朝鮮亂黨!不是說北朝東學党已經被平了麼?怎麼又來了?”

    楊士驤靠在馬車壁上,慢慢的擦著被子彈擦傷帶出的滿臉鮮血,直直的只是瞪著葉忠君:“什麼朝鮮人,是徐一凡!”

    ~~~~~~~~~~~~~~~~~~~~~~~~~~~~~~~~~~~~~~~~~~~~

    蓬的一聲,徐一凡大步走進了自己的簽押房,後面跟著楚萬里和姜子鳴。

    一路狂奔,他們總算趕回了平壤!

    簽押房內正在心神不屬處理公事的唐紹儀一下站了起來,看著滿臉憔悴,眼窩深深,臉色難看的徐一凡他們。

    徐一凡已經瘦了一大圈,鬍子也顯得黑黑的,眼睛裡面全是血絲,看著都有點怕人。往日對他們這些文官屬下,徐一凡總是客氣溫和。今兒卻是從眼睛往外噴著火!

    唐紹儀僵在那裡,不知道是先打千好還是先招呼好,心裡亂糟糟的。不過也有一種松了一口大氣兒地安心,徐一凡總算回來了!

    徐一凡掃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外面腳步聲響起,轉頭一看,就看見李雲縱軍服筆挺,大步走了進來。看見徐一凡。這個冷面冷心的傢伙胸口也起伏了一下。啪的就是平胸一個軍禮:“大人。標下傳遞的消息……”

    徐一凡截口道:“我路上收到了,你和袁慰亭辦得很好!這功勞情分,我記下了!”

    李雲縱和袁世凱辦得很好,就是他唐紹儀辦得不好了。唐紹儀心裡一緊,一句話更不敢多說了。

    徐一凡一臉疲憊,但是仍然馬上吩咐:“這是我們禁衛軍暫編馬標新管帶姜子鳴,你馬上和他接洽。按照我的吩咐,馬上一切佈置下去。幾天之內,我要北朝鮮烽煙處處!”

    李雲縱再不多說,又是一個軍禮:“謹遵大人吩咐!”

    徐一凡點點頭,又拍拍他的肩膀,一揮手:“萬里,咱們走!”

    這時唐紹儀才道:“大人,又走去哪裡?”

    徐一凡回頭看著他:“楊士驤那裡。還要我親自去料理呢。不管蓮房兄是死是活,我總得給他一個交代…………反正朝鮮亂起了,我身負繼續平叛重任。怎麼不能和北洋還有朝廷知會一聲呢?”

    唐紹儀心頭一抖,恭謹行禮。心頭只覺得一塊大石落地,徐一凡一回來就雷厲風行的將大事料理,不管這徐大人怎麼做,總讓人覺著,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唐紹儀訥訥的想說幾句請罪地話,徐一凡已經大步朝外走,一邊走一邊說:“少川,你做得很好,一路過來,營伍不驚,各項建設事業仍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軍心人心,你安頓得不錯,只是少川…………”

    徐一凡站在門口回過頭來,認真地看著他:“……少川,你以為你還能回顧麼?”

    唐紹儀身子一震,恭恭敬敬的彎腰抱拳行禮:“下官如何還有退路,又如何再能想退路?只能和大人一起前行了!”

    ~~~~~~~~~~~~~~~~~~~~~~~~~~~~~~~~~~~~~~~~~~~

    楚萬里已經又召集起了幾十名戈什哈,跟著徐一凡去東北的想換下來休息,但一個個都不肯,誓死也要跟著。人馬飛快的檢點停當,徐一凡連家眷安置也管不得了,幾處要緊的地方交代幾句,就趕過來飛身上馬,略一擺頭就要帶隊出發。

    天命仍然在他!李雲縱他們已經主動行事,將楊士驤截住。現在他有了充裕的時間去發動朝鮮變亂,現在他對北洋,對朝廷都是進可攻退可守!他現下仍然身體虛弱,腦袋一陣陣的發脹,可是心頭卻是火熱。

    隊伍正正要離開地時候,就聽見旁邊一陣擾亂,還有一個聲音扯直了嗓門兒大喊:“大人!大人!…………徐一凡!”

    徐一凡扭頭一看,就見溥仰正被幾個戈什哈扭著,拳打腳踢的掙扎著過來。這小子忠實的按照徐一凡的命令,這些日子裝作徐一凡還在內宅,一會兒進去回話,一會兒出來傳話的,表演了一個不亦樂乎。倒是全沒想到徐一凡將他耍了。不過徐一凡這一回來,人喊馬嘶,四下調動,他本來就在軍中,多少也有點風聲能嗅到,聯繫想想,多少也就明白了一點。徐一凡是到處在想辦法,對付進逼的北洋哪!說不定還有什麼膽大包天的事情要做!

    他不是想回北京找門子,是想和北洋硬幹!我溥仰忠心耿耿,大清各個勢力團體明爭暗鬥也知道得多了,就這麼將老子當外人?

    自尊心受到傷害的溥仰當即就沖了過來。

    徐一凡只是瞧著他,溥仰當年京城混混兒地不吝勁頭又來了,一邊掙扎一邊大罵:“外場人不說老娘們兒話,徐一凡,你是不是信我老四不過?是不是要老子碰死在你面前?老子是認准了禁衛軍,你還記著當年地仇?來來來,麻溜兒的將老四剁了,老子死也死在這兒!”

    徐一凡目光當中殺氣一閃,冷冷道:“我這是去做無法無天的事情,你是旗人黃帶子,是想跟著我胡鬧,還是回去當你地安分貝子爺?回到北京,好好兒的說說我徐一凡的跋扈去吧,由著你!”

    溥仰冷笑:“就算咱們禁衛軍無法無天,也是能保著大清屏藩江山的隊伍,李鴻章做白臉蘇定方的事兒,有人心的誰還不明白?大人,您比李鴻章強,該坐他那個位置!老子在這兒才活出個人樣兒,要麼剁了我,要不就讓我跟著!”

    徐一凡突然一笑:“夠二百五的啊,能不能做到李鴻章的位置,再兩說吧。想跟著我吃苦鬧事還不簡單?給他馬,跟著我!”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2 13:17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十八章 到底為什麼

    葉志超從煙榻上面起身,伸了個懶腰,很是心滿意足的身邊兒,一個歲才及的朝鮮女孩子裹著被子,頭髮散亂的躺在一邊兒,臉上還有點淚痕。

    昨天樸泳孝送來的女子不錯,鮮嫩可口,他大煙抽了幾口,按捺不住就拖上煙榻老夫聊發少年狂一陣,完事之後那小姑娘一邊抽搭搭的還要一邊給他燒煙打煙,抽著抽著就葉志超自己就歪了過去。

    他心情很不錯,諸事也算順手。漢城眾將都算給他面子,沒發一兩銀子的開拔餉錢,就督促預備北進的各營頭緩緩向北移營。大冬天的,雖然底下士兵是怨聲載道,但是在軍官的彈壓下,還是每天二十多裡路的向前移動。還美其名曰是取穩固厚重,泰山壓頂之勢。

    其實葉志超也不是不想發點餉提振一下士氣,可是的確沒錢。支撐兩萬幾千連兵船水師動員進駐朝鮮,北洋已經花得不少。都知道徐一凡的家當要落在進駐朝鮮的淮軍手中,這兩個月的餉錢都要葉志超和諸將自己克服一下。軍官們指著到平壤發財撈一票,士兵們可是一個月都大子兒沒見了。樸泳孝的所謂朝鮮國庫可以乾淨得跑老鼠,自己還沒方兒沒方兒的呢,要不是主食副食可以在朝鮮就地政發,搶當地百姓一個怨聲載道,只怕連伙食也開不出來!

    葉志超也知道,對淮軍來說,沒餉的軍隊拉上去是打不了仗地。可是這次預計也不會打什麼仗。徐一凡的主力集中在大同江一帶,當間幾百里地幾乎就是空白。移營雖然緩慢。好歹不會碰上什麼。等楊士驤到了平壤,旨意一宣,要不了多久北洋大兵也已經壓到了,徐一凡還真敢反抗不成?反正自己已經說明了,平壤所得,他是一個大子兒不要,諸軍之間怎麼分配,他們自己商量吧。

    葉大帥不要錢就算好的了。還指望掏錢出來墊餉。不光門兒沒有。窗戶也沒有呀!

    聽見大帥起身的動靜,幾個帶到朝鮮來的下人趕緊的進來,端漱口水,送上水煙袋,還給大帥整衣穿襪穿鞋。幾個人打了千,就圍著葉大帥忙個不休。

    葉志超抽了幾口水煙,心定下來了。一邊漱口一邊問:“各軍每日回報的消息來了沒有?楊大人從平壤傳信過來沒有?”

    負責葉大帥的公文事務地,不是什麼中軍官,也不是什麼有頂子地幕僚。不折不扣,專門跑上房地小夥子一個!這小子是原來京城學戲的,唱的是青衣,面目風流,舉止柔媚,是能讓幾個翰林爺爭風吃醋打破頭的紅相公。葉大帥仗著他的丘八脾氣和揮金如土。將這小子收成了自己人。還給他娶了媳婦兒,公母兩個,經常一起伺候大帥來著。這小子識倆字兒。就負責替大帥收發機密公文了,就連李中堂甚至皇上的諭令聖旨,往往也是這兔子最先展開恭讀。

    聽見大帥發問,未語先笑,眉目含情:“回爺的話,各軍地每日回報,都說順利,今兒的還沒來呢!不過再出不了什麼事情,爺的佈置,還錯得了麼?至於楊大人……實在沒消息,電報,書信,還是派人來傳口信,小的早叮囑門政了,隨到隨送,可是實在沒見啊!”

    葉志超皺起眉頭,不至於吧…………楊士驤出發已經半個月,按理已經該回遞過來消息。徐一凡也該灰溜溜的接旨好久了,淮軍大兵一壓,就該自個兒到漢城來了,準備回國請訓,然後再放洋日本。放完洋,這小子該去哪兒去哪,誰還關心他。看他做事還有點英雄氣概,到時候葉某人說不定還折節下交一下,收他當個幕僚什麼的…………

    他又想想,還是覺著沒問題。楊士驤帶著三百人,毛賊不敢碰,徐一凡更不敢不接旨。大不了什麼事情耽擱了,最多也就這幾天,消息也該回來了!從此以後,他葉志超就是朝鮮王,回國了,少說也是一個巡撫的前程!

    葉志超跺跺腳,起身就前往簽押房,下人們跟了一路。才到簽押房門口,就看見門政大爺在門口守候,給葉志超行了一禮,就把那跑上房的小子拉到一邊嘰嘰咕咕。葉志超也沒在意,抬腳就進了簽押房。就聽見外面那小子提高了嗓門兒:“你是怎麼當差了?我不早和你交代了,就算是來報軍務文書地,沒門包兒就沒什麼好說地,你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當兵的凍得可憐,身上煙薰火燎的,說是緊急軍務,我尋思……”

    “尋思個屁!大帥府地規矩還能壞了?”

    葉志超聽著也是一笑,要下人不揩油,聖人在世也管不了。再說無例不興,有例就不廢。這也是天經地義…………他突然渾身一震,轉身就走了出去。啪的將那門政打了一個跟頭:“混帳王八蛋,以後這種緊急軍務,還收門包,打不死你!滾出去趕緊把人叫進來!”

    門政連滾帶爬的出去,那小子也嚇得不敢說話,小白臉兒更加慘白。葉志超只是忐忑不安的等候,簽押房也不進了,到底擔心什麼,他也不知道。

    轉眼之間就看見一個淮軍傳騎模樣的人沖了進來,看這號坎,是屬於毅軍馬玉昆部的。套著的表示軍務緊急的紅馬褂果然煙薰火燎,身上的雪化了,滴滴答答的朝下滴水。看到葉志超鐵青著臉等在那兒,撲通一個頭就磕在地上:“大帥,六百里加急軍情!”

    毅軍四個營頭北上,過了開城以後還是一路順利,到了黃海道的平泉,才又委了跟著他們前進的樸泳孝政府派出的準備接收的官吏。紮營休息的時候,突然受到騎兵的衝擊!來人馬快槍硬,對著幾個營頭都投火藥包。打槍放火地騷擾了半晌。毅軍雖然也是老軍伍了,可是沒餉就開拔士氣不高,再加上漫無戒備,紮營之後還有出去找外餉的。給騷擾得不輕,一個營頭被燒著了,差點垮下來,連死帶傷大幾十號。摸不清情況的馬玉崑一邊穩住隊伍,一邊打探卻發現他們才新委的平泉平山等地的判事郡守縣令。不少腦袋都掛出來了。已經有馬隊燒了官衙。留下了故忠義大院君。故忠義南大將軍名義的佈告,中雜著已經給剿平了的東學黨的文告,也不知道到底是地。到了白天,又是村村起火,到處冒煙,四下都是騷動不安地景象。毅軍四營只以為四面皆敵,軍火糧餉都不稱足用。急急回報,請示大帥辦法,並且速調勁旅,催發糧餉————不然就讓他們暫時撤回漢城!

    開玩笑,本來就不打算來朝鮮打仗地。沒餉錢,還要大頭兵賣命,這傻事兒誰幹?

    葉志超只看得手足冰涼,轉了半天***。還在強自鎮定。動腦筋想辦法的時候兒。各處急報又接二連三的送了過來。

    沿黃海道另一路前進的奉軍,沿江原道前進的盛軍一部。都碰上了大同小異的亂局,營地被沖。前進被騷擾,委任的朝鮮大小官吏被驅逐被殺。到處都是流亡舊黨發出地文告,還有東學黨餘孽借機生事,糧食無處徵發,道路不暢,天寒地凍。在黃海道當面,甚至還接觸到了禁衛軍一部!他們橫在要道上面,聲言負有平叛責任,而淮軍沒有諮會他們,沒得到上司命令,大亂期間,不敢讓淮軍通過防地…………

    問起楊大人傳旨消息,竟然沒有一個人說知道這事兒!只是說朝鮮遍地皆反,禁衛軍四處撲殺,誰也知道楊大人他們下落?
    一天的壞消息收下來,葉志超已經是呆若木雞。

    怎麼辦?將盛軍調上去,開打?他有八成可以肯定,是徐一凡搞的鬼。但是他怎麼又有這麼大本事,將朝鮮人也煽動起來跟著鬧事?朝鮮人一起,他坐鎮平亂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要推說亂事未靖,文報不暢,就和朝廷北洋有一陣子官司打了!

    楊士驤呢?難道給徐一凡害了,他真的想和北洋扯破臉,和朝廷對著幹?現在盛軍能調上去麼?餉在哪裡?軍火在哪裡?名義在哪裡?人家是在平亂!

    種種念頭紛至遝來,到了最後葉志超腦袋都大了。只知道一件事情,這件差使,他算是辦砸了!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兒,只能上交,責任四下推卸,也是官場妙方。葉志超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才猛的跳起來:“叫師爺來!我要給中堂起稿子!徐一凡真他媽的是個掃把星!”

    ~~~~~~~~~~~~~~~~~~~~~~~~~~~~~~~~~~~~~~~~~~~

    雪地當中突然一動,就看見一個臉上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地盛軍士兵悄悄地摸了出來,看看對面沒有動靜。注意力就全集中在被大雪掩蓋的一匹死馬身上,他一邊天老爺地菩薩的祈禱了半晌,一邊摸出匕首,撥開雪塊,跟砍鐵塊一樣地拼命砍著一條馬腿。

    在被嚴密封鎖住的穀口對面,已經層層疊疊的樹起了鹿,掘開加深的戰壕外面,翻出來的黑色凍土分外的醒目。在對面綿延的戰壕當中,看不見人影,只看見一道道炊煙嫋嫋升起。一股土豆熬牛肉的香味飄過來,刺激得那盛軍士兵發瘋一樣鑿砍著那冰凍的馬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砍下兩條,掉頭撒丫子就跑,在雪地上踩出一道深深的痕跡,跑得太急,呼出的白氣就籠罩在他頭上,像是冒煙了一樣。

    對面戰壕裡面,一個白毛巾裹著頭臉的禁衛軍士兵默默的撤下了架在隱蔽處的步槍,並沒有開火。因為這小子只是來覓口吃的,不是想逃出去,積點陰德,放他走得了。

    一個弟兄將他的金屬飯盒帶過來了,南洋生產的好玩意兒,外形像個望遠鏡盒子,還有棉套包著飽暖。這些配套的裝具,對面的淮軍多咱時候有過啊!

    那弟兄笑問:“怎麼,又放生了?”

    士兵打開飯盒。看著半飯盒燒得爛爛,冒著熱氣兒的土豆牛肉:“都快餓瘋凍死地一幫傢伙,反正命令就只要圍著,打死那麼多人做什麼?都是自己一國的,命令是命令,良心是良心。”

    “咳,裡面還有一個道台!據說是李中堂……李鴻章的心腹,我瞧著。咱們大人這次是鐵心和北洋掰了!欺負人也太過界了。哪帶這樣兒的?看著吧。和北洋有官司打!”

    嘴碎一些的是個慶軍出身的老兵,默默吃著飯的是華北招募來的新兵。他瞅了對方一眼:“當心軍棍!咱們地天職就是服從……扯那些做什麼?不關咱們地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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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不知道自己揀了一條命地盛軍士兵沖回谷道裡面,早等著他的兄弟們就是一陣低低的歡呼。谷道裡面一片狼籍,能夠得著的樹全部砍了下來,連楊士驤的馬車板子都給劈了,生火的痕跡一處又一處,都是用來取暖的。眼看著這點柴也快用光了。取暖也不敢了,只留著一點燒水燒飯填肚子要緊。

    大雪將這谷道蓋得滿滿地,有些地方高出來一塊,還能看出蓋著的人馬痕跡,都是早死了的。十幾匹死馬已經拖了出來,割得乾乾淨淨。那些好命還活著的盛軍已然沒有了編制,各自解體,分成一小撥一小撥的各自聚居在一塊兒。互相如臨大敵一般的守衛著各自不多的食物和柴禾。

    這已經是被圍困的第十天了。每個人仿佛都處在寒冰地獄當中。到處都是高一聲兒低一聲兒地咳嗽。那是些凍病地人,丟在一旁,也沒什麼人照料。有同鄉的在,偶爾還給塊乾糧,遞碗熱水。

    那搶馬肉士兵所在的小團體,已經在架鍋燒雪水,大塊地馬肉丟進去,加上乾糧泡泡,就是上好的一餐。香味飄起來,人人瞧著眼熱,守著鍋的士兵們,手上已經抓著了武器,虎視眈眈的盯著周圍。

    楊士驤和葉忠君倆人在一處,躲在一個樹根底下,披著掛著,能上身的東西全裹起來了,清鼻涕長流的看著人家開飯。

    兩人的官位威權,在這個天寒地凍被困十天的時候兒,已經沒了什麼用場。葉忠君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那些人是我親兵,能分一點兒過來吧?”

    今兒他祈禱靈驗了,等馬肉熟了。今兒分量不少,士兵們猶豫一下,還是給葉忠君送來一份。葉忠君眼睛都直了,身邊楊水。葉副將猶豫一下,還是分了楊翰林一點兒。當時楊士驤那個感激模樣,簡直描畫不出。

    兩人好一陣狼吞虎嚥,幾個楊士驤的家人都餓脫形了,要望主子這兒湊。他們在包圍中境遇最慘,人人討厭,別說吃的,不挨打就算不錯了。這麼一過來,連楊士驤都一邊吃一邊踹他們,接著又給幾個士兵扔遠了。

    東西下肚,兩人有了一點活氣。葉忠君長歎一聲:“要不是那日紛亂,馬跑了大半,咱們現在多半還有吃的…………只是燒的快沒了…………楊大人,您說是徐一凡搞的鬼,他怎麼這麼大的膽子?為什麼不乾脆崩了咱們,一了百了,這活罪,到底要受到什麼時候兒?”

    現在楊士驤和他是患難的交情,語氣也不在那麼高高在上:“葉大人,徐一凡在等整個北朝鮮亂起來!”

    他呆呆的看著遠處,語調更是有氣無力:“……伏擊我們的人,說的是朝鮮話。就是要把這事兒望朝鮮人身上推。雖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這臉就看誰來扯破了。朝廷扯破,就得馬上剿了他…………才簽了中日天津續備條約,還架得住再剿一個朝廷的欽差大臣?如果欽差大臣都作亂了,這朝廷的臉面又放到哪裡?

    既然他能伏擊我楊士驤,就知道淮軍跟著推進的計畫。怎麼阻擋?無非還是捏個朝鮮作亂的由頭,他要平亂,他有責任,各種手段就有餘地施展了…………我只是不明白,他這樣能熬過下臺之難一時,還能扛得住一世?現在下臺,還不失富家翁,中堂再沒有要他死的心思……這麼一鬧,眼前危機是過去了。可朝廷和北洋上下,從此就和他是不死不休!他能等來什麼?他為什麼非要爭取在臺上多賴一會兒時間呢?借著平亂的由頭,文報往來,最多不過多拖大半年——了不起一年地時間吧。一萬人想造反,那是屁話。他一扯旗,底下人就散光。不造反,還得乖乖下臺,朝廷應對他。就不是下臺了事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聽到徐一凡想造反的話。葉忠君早就面如土色。楊士驤聽見他牙齒格格發抖。轉頭過來居然還笑得出來,拍了拍葉忠君肩膀:“老葉,徐一凡不敢殺我…………殺了我,他這轉的戲也不好演了。這樣侮辱到中堂,中堂哪怕決裂也不會和他干休!那他就是突破底線了…………他也就是圍著我,等全盤佈置完畢,他有充足理由了。然後再過來沒事兒人一樣當好人…………這個人…………”

    楊士驤沉吟了一下。最後咬牙下了一個結論:“是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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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早就到了離楊士驤不遠的地方,這個時候,他正在暖暖的中軍大帳當中,一邊烤火,一邊看著各處回報的消息。

    對於主持這裡的袁世凱,他自然是予以嘉勉。當即委了一個差使,新的總參謀部成立,他就是情報處地首領。他保他一個道台前程!薑子鳴和朝鮮人負責地騷亂北朝地行動。現在就由他居間調遣。

    各處的消息一一回報過來,薑子鳴和南允容動作很快,已經分散到北朝和南朝交界兩道。自從徐一凡進駐朝鮮以來。這裡無政府久矣,先是旗人籌餉委員那幫大爺們糟踐,漢城中央不敢過問,原來地方官跑的跑,走的走,要不就只能聽徐一凡大營的話,接著就是漢城變亂,舊黨下臺,不少屬於舊黨的地方官,也被樸泳孝免職。但是漢城還是管不到這裡!這片地帶,近乎空白。不少在平壤大同江一帶起事而敗的東學黨,都流散到這裡。反正徐一凡也只是守著大同江基地,懶得管他們。

    姜子鳴和南允容一到,本來地方上已經是舊黨經營了不少年,多有根基。南朝不過是淮軍幫著樸泳孝鎮著,政令才可以通行。北朝鮮這一帶,打出故大院君,故南大將軍地旗號,還當真有不少人望風景從!加上東學黨餘孽趁機起事,這兩道烽煙,一下就彌漫得不可收拾。姜子鳴的馬賊作為骨幹協助這些朝鮮棒子騷擾緩緩前進,士氣不振的淮軍,真是讓他們寸進都難!

    李雲縱坐鎮平壤,也調出了一隊隊的禁衛軍,守在各處要道,作為另一重防範的手段。

    殫精竭慮,這個局終於布出來了…………

    徐一凡看著手中一疊疊文報,神情似笑非笑。恭謹的在底下等候著的袁世凱,更是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口。

    袁世凱自問,他再狠,也不過想著的是劫殺楊士驤地主意,到時候裝什麼也不知道。沒想到徐一凡更狠,居然要禍亂全朝來保住他地權位!這種氣量格局,讓他不能不服氣。在徐一凡面前,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寒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徐一凡輕輕問道:“蓮房兄…………沒有死吧?”

    袁世凱也低聲回話:“每日斥候都有觀察,楊大人還活著呢…………”

    徐一凡淡淡一笑:“走吧,該去見蓮房老哥了!天津一別,我還真是想他!”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06:03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十九章 在哪裡?

   炮聲劈裡啪啦的響起,一陣緊似一陣兒,激蕩得山谷也同時響起,震得雪動風卷,山鳴穀嘯。縮在山谷當中又凍又餓的盛軍殘兵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動彈,也沒有一個人想動。十天下來,人都已經半死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不少人反而抓起辛苦藏著的食物,和著雪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填,死也要當一個飽死鬼。

    葉忠君和楊士驤在坐在一起,葉忠君一張臉鐵青,不住的瑟瑟發抖。他這個武夫,可真是半點武夫氣節都沒有,現在真是嚇得不輕,嘴裡喃喃自語,也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些什麼,漫天神佛估計都求到了。楊士驤這個時候卻是異樣,撿起雪塊細細的擦臉,還理了理糾結在一團的鬍子,整理了一下破爛的衣服,覺著有點不得力,轉頭沖著那幾個縮得遠遠兒的下人們大吼了一句:“死在那兒做什麼?還不來幫我整理一下?”

    那幾個下人這幾天過得慘比地獄,凍餓下來,腦子都空白了,連槍聲喊殺聲都沒注意,抱在一起只是取暖發抖,說真的,他們都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是死是活,槍聲震動得浮雪落下,瑟瑟的蓋滿頭臉,聽到楊士驤喊他們,下意識的就過來幫他們大人整裝。

    槍聲越響越大,奔跑聲,喊殺聲,慘叫聲彙聚在一起,越來越大,越來越驚人。從谷口向外看去,就看見一個個人影憧憧,發瘋一般的向四下散去。遠處還有馬隊出現,呼嘯著,叱喝著,一面大旗在幾十名騎士地拱衛下,獵獵而動,馬上騎士,都極端瀟灑的一手扯韁,一手架著馬槍射擊————高速賓士之下。子彈都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天一發地一發的哧溜的到處亂溜。

    幾名騎士一馬當先。沖到穀口,揚手將一面大旗狠狠插在雪中,寒風一卷,漫天雪霧當中,旗面一下展開,上面赫赫好幾個大字。

    “禁衛軍欽差練兵大臣徐”!

    騎士吐氣揚聲,朝裡面大喝:“徐大人親領禁衛。前來援救盛軍上下,有活的沒有?出來迎接徐大人虎駕!”

    當先騎士,正是溥仰,一條黃帶子飄飄灑灑系在腰間,鼻子都快揚到了天上。他算是對徐一凡死心塌地了,徐一凡所為,不過爭權奪利。旗人自己也做得多了,遠的不說。光是洪楊之亂的時候兒。旗人大臣勝保,就是一個比徐一凡還要跋扈的傢伙,屠城。殺自己地地方官,退休士紳地家裡能給他搶個精光,那些滿屋子女眷他能帶著親兵來一場無遮大會。凡是給他下不合心意諭旨地天使,他是真能帶隊劫殺,然後推說沒收到。這等好漢,早就在旗人混混當中被津津樂道了。

    禁衛軍如日方中,他也在這裡找到歸屬,本身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兒,不為自己團體著想,還為誰著想?在這些已經享了兩百多年福的旗人子弟,大清天下萬萬年已經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再沒想過有人能跋扈到取代旗人天下。曾國藩李鴻章這麼強的能力,這麼多的人才,這麼厚的實力,也只有效忠大清。徐一凡再跋扈大膽,也是為了穩固自己地位,還能怎麼樣?

    溥仰大聲喊過,谷道裡面都是沉悶地回音,卻沒一個人應聲回話兒。他僵在那裡,外頭的戲已經演得差不多——那些禁衛軍士兵,也許是訓練得太嚴格了,逃跑都自然成列,扛著槍餉強行軍似的,他媽的演戲都演不像!

    徐一凡已經催馬過來,在谷口略一躊躇。數十鐵騎簇擁,戰馬噴著白氣,嘶鳴跳躍著前行,每個人都是軍服筆挺,披著西洋式騎兵斗篷,大背著步槍。馬既高大,人又雄壯,殺氣騰騰的就一湧而進。

    一進谷道,徐一凡就看到入眼之處的那種慘狀,像是進了叫花子營地一般。所有人都動傻了,只會呆呆的看著進來的騎兵隊伍。不少人手腳臉上,層層累累都是凍瘡,流著膿水,坐在雪地裡面,眼睛間或一動,才知道是個活人。地上到處都是死馬地屍體,給割得七零八落,凍得烏青。破破爛爛地帳篷,搭得到處都是,在谷道的另外一角,一排排的屍體碼放著,給雪蓋了厚厚一層,只有幾雙腳露在外面。

    這不是心軟地時候兒…………這條路上面,本來就沒有什麼慈悲可言。徐一凡也僵著一張臉,如他手下的那些戈什哈們一般,只是踩冰踏雪,從這些半死的人們身邊掠過,就看見谷道正中一塊空地上面,蓬頭垢面的楊士驤緩緩站起,正冷冷的看著他。他那個狼狽模樣兒,比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在一起一挺腰的時候兒,還依稀有當年京華初見時候風流倜儻的模樣。

    徐一凡已經翻身下馬,將馬韁丟給手下,快步直朝前沖。一把就抓住了楊士驤的手,看著他那滿是凍瘡的臉:“蓮房兄,我來遲了!都是兄弟的罪過!讓蓮房兄遭此大難,是兄弟我鎮撫朝鮮不力!兄弟是要上表請罪的!”

    說罷就已經回頭招呼:“給楊大人拿斗篷來!燒熱水準備飯食,車馬也拉過來!死傷弟兄,趕緊開始救治了!”

    溥仰也跳下馬,摘下身上斗篷就要望楊士驤身上披。楊士驤瞧了一眼溥仰腰間的黃帶子,狠狠一巴掌打掉他手上的衣服,冷笑道:“連宗室也收服了?徐大人果然好手段…………這個山谷,楊某人也不想離開了,要砍要殺,隨大人的尊便。反正大人麾下虎賁,將這山谷困得鐵緊,沒一個人逃得了的…………只怕朝鮮亂事已經起來了吧?殺了我們,往所謂朝鮮亂黨身上一推就是了…………不知道大人這次在朝鮮再掀亂事,是借的流亡舊黨地旗號。還是東學黨餘孽的旗號?”

    在這裡十天,楊士驤可是將一切都已經想得通通透透!

    徐一凡頓時大驚失色,轉身向西南北京方向拜了一拜:“徐某鎮撫朝鮮不力,讓楊大人遭此大難,讓朝鮮我藩國百姓再遇此劫數,徐某人自己摘了這個頂子。朝鮮亂事不平,徐某誓不甘休,一旦稍稍能贖回自己的罪過。徐某當上帝都。向太后。向皇上請罪!刀砍斧剁,在所不辭!”

    戲演得有點噁心了,悄悄藏在徐一凡身後的楚萬里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其他戈什哈們卻都板著臉一動也不敢動。楊士驤一笑,將地上斗篷自己揀了起來,由幾個下人伺候著給他披上系好,那些下人都眼巴巴的看著戈什哈們騎著的馬上搭著的鼓鼓囊囊地乾糧袋。就看著這些戈什哈什麼時候放糧。

    “徐大人,廢話也不用多說了。臨了到最後,還來接我。足感盛情,我是來幹什麼,你也應該明白吧,這旨意,我現在宣不宣一下?”

    徐一凡撣撣袖子,苦笑道:“兄弟在平壤,一切電報不通。兄弟在漢城地辦事地方。現在連消息也沒有了!朝鮮又大亂而起。南北隔絕,兄弟能知道什麼?大人有什麼旨意,儘管恭宣…………這裡也沒有香案。國朝也多年未曾這樣面對面宣旨了,規矩兄弟也不太懂…………臣徐一凡恭聆聖諭

    說罷,他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下去,幾十名戈什哈也紛紛下馬,馬靴踩得雪地咯吱作響,也沒有人發出口令,誇的一聲就整齊拜倒下去,在雪地當中,腰背繃得筆直,頭重重的磕在雪中,濺起好大雪塵,將這幾十個人籠罩而住!

    楊士驤目光一縮,也面向西南,也努力的站直了一些:“奉聖諭,朝廷已准了中日天津續備條約,欽差禁衛軍練兵大臣,南洋宣撫大臣,加中日交涉欽差幫辦大臣差使,赴日協和兩國邦交,以求河清海宴,本固邦寧…………特命直隸候補道楊士驤該員赴平壤催促該員起行,不得稍有延擱,朝鮮宣撫事宜,暫有北洋大臣李鴻章該員統攝。欽此!”

    幾十名戈什哈一動不動,只是慢慢的繃緊了肌肉。他們都是跟徐一凡身邊最親近的人,雖然一直跟著徐一凡東奔西走,但是這位年紀輕輕地上司葫蘆裡面賣什麼藥。為什麼非要在朝鮮掀起大亂,為什麼非要隔絕南北,為什麼非要將楊士驤阻擋在這裡,為什麼…………現在總算明白了,北洋和朝廷在一塊兒,是要奪大人的權,是要消滅禁衛軍!

    南洋華人奔走呼號,在土著暴民手中喋血的時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朝鮮華人,遭到東學黨起事屠殺的時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漢城大清外交機構為之一空,煌煌外事人員被槍擊,被焚燒,大清的最後一點尊嚴被侮辱,被踐踏的時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徐一凡帶著幾十個人,淹沒在南洋土著暴民當中,幾十人對上萬人沖出幾條血路…………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他們禁衛軍經受著最為嚴酷的訓練,在朝鮮的山路和暴雨當中跋涉,五天奔襲了八百里,頂著日軍密集地子彈向前上刺刀冒死衝鋒。用血肉和性命一直孤處在異國當中為軍人地驕傲,為民族的尊嚴,為這個國家最後的榮譽拼死掙扎作戰地時候————

    北洋和朝廷又在哪兒?

    你們究竟在哪裡?

    如果楊士驤帶著這個旨意直入軍營,宣讀出來。大家是大清的官,士兵們是大清的百姓出身,他們的番號是大清的禁衛軍…………也許只能有著憤慨。看著這麼一個帶著他們披荊斬棘,一路血海走過來的徐大人離開,看著這麼一支威震藩國,名聲震動大清的禁衛軍解體。

    他們已經感覺到了作為軍人的驕傲,感覺到了作為軍人的尊嚴,感覺到了一個團體從無處到蒸蒸日上的那種全部榮譽!

    可是徐大人現在已經隔絕了南北交通,已經讓北朝鮮已經亂起,還費勁心思演了這麼一場戲,只要楊士驤死掉,他們有大把理由推脫掉沒有接受到旨意————是不是徐大人就是這個心思?

    戈什哈們喘息粗重,有的人已經悄悄地摸著背後背著的洋槍。只等著徐一凡一聲號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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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洋大臣衙門的內院裡面。現在卻響著音樂。

    音樂是從洋人的留聲機裡面放出來的,咿咿啊啊,也不知道在放著的是什麼。似乎就是一首小夜曲之類的玩意兒。

    書房當中,李鴻章僵臥在皮扶手的躺椅當中,一動不動。

    他腿上鋪著一條毛毯,上面擱著一份加急報來地文書。在他身邊,站著地卻是李鴻章女婿張珮綸,在楊士驤離開之後。一向閒散地他也只能勉為其難。幫著李鴻章辦一些文字往來的事情。現在張大才子。只是歪著頭打量著這部英國公使送的蠟筒留聲機,看著電木唱盤一圈一圈兒的轉著,似乎看入迷了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李鴻章幽幽的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沒人回答,李鴻章似乎也不想要別人回答,慢慢兒的睜開眼睛,掃了一眼面前電報紙。滿臉嫌惡地神色,一把將紙片揮在地上。

    “這就是我的淮軍!無能,無恥!兩萬餘人,吃了這麼多年餉,這麼多百戰宿將。小小朝鮮亂起,就一個個想著縮回來不敢動…………就不能朝前沖麼?洋槍炸炮,歷年百萬之數投入,對付一些烏合之眾。就不敢前進。要來電報請示辦法?”

    張珮綸一笑:“皇帝也不差餓兵嘛…………本來就不是出國去作戰。要是打仗,當官的要借餉,要安家銀子。士兵要恩餉,撫恤都要議好,攻守一次,還需要賞號預備。軍官有家眷隨營的,男人在前方領餉,家裡還要同樣發一份餉,這些都沒議好,大傢伙兒怎麼能打仗?就算平亂,也要朝廷的諭旨,北洋的銀子堆上去才算啊…………誰會平白無故開兵,鬧出一堆死傷,婆娘哭娃娃叫,不就是這個道理?”

    “那徐一凡怎麼能揮兵而平朝鮮之亂?”

    “他二百五嘛!”李鴻章問得快,張珮綸回答得也快,臉上笑嘻嘻的。

    “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蓮房音訊也無…………”

    張珮綸笑道:“這還不明白?徐一凡鬧出這麼大動靜,就是為了要抰朝廷嘛。朝鮮亂局一日未平,他就一日不能離開朝鮮。才簽了中日續備條約,老佛爺萬壽就在眼前,中外矚目的時候兒,要藻飾太平…………老佛爺這個時候說不定也在後悔鬧出這麼大動靜,費這麼多銀子錢,把徐一凡逼得太緊。下面只要他藉口一出來,要等待朝鮮平靜了才能上路,上面兒只會好言撫慰…………蓮房不必擔心,徐一凡再不會動他地。傷了蓮房,北洋畢竟是一個團體,到時同仇敵愾,真地冒死進逼平壤,他能怎麼樣?現在做到這個地步,正是恰到分際。”

    “看不透啊!”李鴻章長出一口大氣兒,按著額頭只是歎氣兒:“眼前關口徐一凡能過了,但是已經是招致整個天下側目,這樣誰都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人物了。更難以駕馭,朝鮮亂事遲早會平,老佛爺萬壽也遲早要過完,到時候,他怎麼辦?”

    張珮綸笑著介面:“中堂,這就不關咱們的事兒了。北洋能替太后老佛爺做地都做了,帝黨也打擊了,只要蓮房無恙,大家就瞧著唄!現在回書給葉曙青,讓他以待後命就完了,倒是淮軍戰力,不可不慮。未聞師老於外可長勝者。北洋主力陷於朝鮮,餉道漫長,朝鮮現在又是內耗外敵一應俱全,要是那個有心的東鄰再有什麼舉動…………中堂,要早做籌算!”

    他說得鄭重,李鴻章卻是一擺手:“只要北洋水師還在,日本就無奈朝鮮何!這次能簽中日續備條約,還不是沖著北洋水師的威力?定鎮雖然老了一點,但仍然東亞第一,等老佛爺萬壽過完,鬆動一點,我還是要給水師添船置快炮的…………幼樵,就按照你的意思,給曙青回書吧,告訴他,將蓮房消息快點查出報上,告訴他一句話,要是查出蓮房被害。我李鴻章,就要底!管他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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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天氣,渤海洋面,已經是黑得有點發沉的神色了。流冰還未曾起,但是艦橋上面地海風,已經利得象刀子一般。

    幾條噴吐著黑煙的鐵甲大艦,慢悠悠的在洋面上晃著。航道曲折,不知道奔向哪裡。

    水師中軍總兵劉步蟾在定遠飛橋上。跟在丁汝昌身後。凍得身子都木了。但是老軍門這些日子氣性不太好。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葉志超的部屬,水師要主力兵船齊出,裝載著旅順水雷營,威海水兵營從水路壓迫徐一凡。可是這次出兵朝鮮,幾條大兵船已經過了修期,也沒刮船底兒,煤炭更不足用。動起來實在有點窘迫。而且水師出去,給陸師占地盤麼?他們能有什麼好處?

    陸師不至,水師兩個營頭上岸,能奈徐一凡何?本來對葉志超一朝得志,居然調遣起他們水師來了,丁汝昌以下水師將佐就很不樂意。要不是楊士驤攜中堂意志而來,丁汝昌說不定動也不動,現在雖然不得不派船。但是也只半煤半水。炮彈都沒帶幾顆,先兜兜***,看看陸師動向再說。

    轉了幾天。就已經得到陸上消息,朝鮮亂起,隔絕南北,楊士驤失蹤!徐一凡還真有兩手!這下水師更沒理由為陸師去火中取栗了,再隨便溜達兩下,掉頭就走。

    遠遠的一條輪船出現在海天線上,沒掛著國旗,是條舊式的明輪散貨船,煙柱一縷,隨起隨散,那輪船吃水很深,在視線當中一閃,又隱到海平面那頭去了。

    丁汝昌突然低聲問道:“這些日子,數了多少條朝北朝鮮開的貨輪了?”

    劉步蟾趁機活動活動身子,笑道:“真不老少,這麼幾天,就數了四五條,這個海域,素來不是貨運航線,怎麼會有這麼多朝北朝鮮跑?軍門是不是有意思停船檢查一下?”

    丁汝昌緩緩道:“這是給徐一凡運東西的啊…………”

    “怎麼會?徐一凡怎麼有如此巨大地財力?他這個是…………”

    丁汝昌回頭,吩咐身邊中軍:“傳鄧世昌上來。”

    不一會兒,鄧世昌已經噔噔噔地上了艦橋,按著腰刀,還是那副七個不樂意八個不高興,人人瞧著都覺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地模樣兒。見著丁汝昌和劉步蟾僵硬行禮,也不開口。

    丁汝昌淡淡道:“聽說你前些日子又大放厥詞,說現在是中堂為小利而忘大義,置北洋水陸精華於朝鮮,一旦有事,按照現在北洋水陸師狀態,只有慘敗。到時候,海疆動搖?”

    劉步蟾替鄧世昌捏把汗,誰把這話兒傳到丁軍門耳朵裡面的?鄧世昌也真是,都調成中軍差遣在軍門身邊管教了,這張破嘴還是管不住!

    鄧世昌昂然開口回答:“是!現在兩萬多淮軍最精銳的陸師在朝鮮,北朝鮮被徐一凡隔斷,補給都是沿海路輸送,還不是靠著我們北洋水師屏護黃海渤海這條生命線?可是水師現狀呢?已經過了修期,煤炭儲備幾乎用光,彈藥更別提。已經長戍在外許久,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在洋上轉圈耀威,還他媽的要去抄什麼徐大人的老窩!機器耗損,人員疲憊,還不能回母港修整!這種狀況,怎麼不危險?

    陸師現在成最危險的軍學上面所謂掛形,水師又如此,人家一動手,咱們怎麼辦?我瞧得出來,別人也瞧得出來,別人不說,我說!

    軍門,現在咱們北中國腹心之地老底子都掏出來了,一旦事敗,不是海疆震動地事情,而是整個京畿都會動搖!”

    劉步蟾當即就叱喝了:“胡說八道,滾下去!”

    丁汝昌卻伸手阻止了劉步蟾的話,沉聲問道:“真有這麼危險?”

    鄧世昌神色肅穆,望向遠處,半晌之後才低低開口,聲音裡面全是壓抑的痛苦:“……到時候,只是有死而已…………軍門,咱們孤心苦詣建這海軍不容易,培養點人才不容易,還求軍門大人向中堂痛陳,想法子預備,到時候能給海軍留點種子!”

    “中堂…………中堂…………”丁汝昌淡淡苦笑,也轉向了遠房。海天線上,已經看不到剛才那條貨輪,只剩下一條長長的煙柱。

    他頭也不回,低聲發問:“正卿,聽說你和徐一凡很熟悉?”

    他沒有聽鄧世昌的回答,只是向四下緩緩而視,七千三百噸的鐵甲艨巨艦,每一海浪拍來,似乎都被艦首金龍撞碎,濺出萬點雪片。頭頂三角黃龍旗獵獵而動,還有他丁汝昌的提督將旗。

    這個水師,傾注了他後半生心血,他也完全明白,這水師就是北中國的依靠!

    海軍地人,是少有地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人。對眼前局勢,他們也有著更清晰的認識,東鄰變法不過三年,就敢於出兵臺灣。朝鮮事變,一波接著一波,背後無不有這個國家地影子。現在這個小國又在拼命的添船造炮,難道就滿足于一個天津續備條約?看著大清如此袒露出柔軟的腹部,就真的能忍住不來咬一口?

    他不敢朝壞處想,因為越想越是心寒!

    中堂現在滿足于他的外交成就,絕聽不進逆耳忠言。自己也不會自討沒趣說這個………眼看著就是老佛爺萬壽,似乎一切歌舞昇平,除了這朝鮮的小小波折…………

    他越想越遠,已經想到了當前朝鮮局勢還有徐一凡的手段,他也不明白徐一凡為什麼要苦苦支撐…………

    北洋水師的現狀,陸師的驕橫懦弱,葉志超的輕狂,中堂的自得,還有徐一凡的翻雲覆雨手腕,那一條條朝著北朝鮮輸送物資的貨輪…………

    突然一道閃電在丁汝昌的腦海當中掠過,像是劈開了一切的迷霧。

    難道他是在撐著等到大變再起,北洋陷於危難,朝廷陷於危難,他拼命的整軍經武,積累實力,就等著在那關頭,成為中流砥柱?

    曹操!

    可到了那個時候,只怕他還盼著出現這麼一個心地深沉的中流砥柱!

    寒風之下,丁汝昌卻滿身大汗,轉頭只是看著鄧世昌。

    要不要,去拜會那個年輕的傢伙?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08:48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二十章 好快的時間

    山谷當中,雪落無聲,在那些如岩石一般跪在那裡,穿的戈什哈身上,很快的就落下了薄薄的一層。

    楊士驤卓立雪中,甚至以一種挑釁的眼光看著徐一凡。也不知道是吃准了什麼,盛軍的殘存士兵,呆立在四下,偶爾才發出一聲聲抑制不住的咳嗽,回音空空,卻讓這個山谷顯得更加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一凡身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徐一凡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鄭重向國再拜。

    “聖上和太后天高地厚之恩,下臣旋歸於國朝不過兩年,就已經身加三欽差之榮銜…………臣…………敢不領旨!”

    跪在徐一凡身後的溥仰一挺腰就站了起來,嘩啦一聲扯下背上大槍:“他媽的,朝裡出奸臣白臉了!老子要告禦狀!”

    離他不遠的楚萬里一下跳起來將他抱住,卻當不住十幾個戈什哈都紛紛跳起,都想摘搶。楊士驤還沒怎麼,縮在一旁蔫頭搭腦跪著,也一同聽旨的葉忠君卻是一聲怪叫,連滾帶爬的撲到徐一凡腳下:“徐大人,徐大人,徐爺爺!這是楊士驤的主意,不關我們兄弟的事兒,旨意是什麼,咱們都不知道,求徐爺爺高抬貴手!”

    這副將,就是再傻,也知道他們是來對付徐一凡的。徐一凡都能派兵圍了他們十天,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徐一凡這身後幾十條漢子都是殺氣騰騰的,要幹了他們不過抬抬手地事情。徐一凡已經做了初一,現在再做十五又如何?

    徐一凡瞧瞧葉忠君,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扶著他一塊兒站起來。咳嗽一聲兒:“楊大人,旨意臣是領了,但是還有一份奏摺請楊大人轉交,是臣在軍書旁午之中,給朝廷獻上的忠心…………朝鮮關聯我大清門戶。因為上次變亂。已經引起了一次交涉。千難萬難才簽了天津續備條約,現在朝鮮亂事又起…………如果小日本再起什麼由頭,那我們怎麼辦?繼續交涉?還有個了沒有?臣決定啟奏皇上和太后,陳說厲害,臣一定要將這裡徹底平了之後,就立刻奉旨上路,再去闖闖日本!

    這是邊臣的一點心血。就請楊大人帶回去——我這裡電報不通哇!通過中堂轉奏太后和皇上,臣在朝鮮一邊剿匪,一邊靜候消息…………楊大人,拜託了!”

    說著就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個奏事匣子,雙手遞給楊士驤。他已經有了單銜奏事的權力,卻偏偏還要通過李鴻章周轉。說實在的,李鴻章幫不幫他遞摺子,他也不怎麼在乎。

    徐一凡說這個話兒。早在楊士驤意料當中。他要馬上抬腿走人,那才奇怪了呢!聽罷也只是一笑:“好,兄弟就替老哥跑腿一回…………該放我們走了吧?”

    徐一凡一臉大是驚愕的樣子。雙手連搖:“這成什麼規矩?楊大人在我的地頭出了事情,這樣回去,豈不是要把我徐一凡羞死?不把楊大人將養好了,不把傷害我淮軍弟兄地暴徒兇手拿過來明正典刑,我怎麼有臉見朝廷,見中堂,見淮軍同仁?當不得當不得!”

    他在那頭演戲,後面地戈什哈也全明白了。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吭聲,就楚萬里在那裡忍笑,溥仰也是一臉佩服地看著徐一凡——大人以前也在道上混過?這平地摳餅,空手拿魚的無賴勁兒是從哪裡學來的?生生的就把楊士驤又綁架走了!什麼時候送他回去,慢慢瞧吧。

    正在胡思亂想,就看見徐一凡掉頭沖著他吩咐:“溥仰!快準備車馬,發放糧食,軍醫收治傷損弟兄,殉國的也妥善掩埋了…………吃苦頭的弟兄,不論官職,一人再發五十兩湯藥費!快去辦!這邊淮軍弟兄們有一個不滿意,小心你兩條狗腿!”

    溥仰極漂亮的撣撣袖子,一個千就打下來,扯著京城旗人特有地又親熱又殷勤又爽快的嗓門兒:“是嘍大人!標下給您辦得妥當!”

    徐一凡軍令一下,幾十個戈什哈立即行動,大車也趕進了山谷,馬上發毯子架大鍋,燒水放糧,傷患抬上了馬車,凍瘡給藥。盛軍這些殘餘早就給凍餓傻了,就算明知道就是這些傢伙將他們圍了十天,連死帶傷一大堆,現在也只能半死不活的隨著他們折騰,罵一句的勁兒都沒有了。就連葉忠君也是一手熱湯,一手烙餅吃得香甜。

    徐一凡卻是另外一番做派,也不嫌楊士驤髒臭,把臂親扶著他送上一輛裝飾最豪華,裡面最舒服的馬車,據說是當初北朝鮮一個什麼道節度使的。

    “蓮房兄,當日京華煙雲,我們兄弟倆也曾經把臂同遊。現下又在朝鮮重聚,到了平壤,自然是要好好兒喝兩杯的,兄弟的家就是蓮房兄地家,再不用客氣…………兄弟還有多少大事,要和蓮房兄請益呢!”

    楊士驤也氣度不減,笑著應酬了兩句。進了馬車,眼見著徐一凡親手替他打簾子,突然看著徐一凡,淡淡地問道:“傳清兄,這一關讓你過去了。半年之後,一年之後呢?到時候兒,朝鮮總該事了,到時候,你又將如何自處?”

    徐一凡回答他的,只是淡淡一笑,將簾子放下,手一揮,七八名戈什哈就護送著馬車上路了。

    車廂內,楊士驤低低咒駡了一句:“看你今日跋扈,將來卻不知死所!”

    車廂外,徐一凡卻也低聲駡街:“要是憑你們能把這個國家弄好,我又何至於此?他媽的累得慌!”

    楚萬里在他旁邊伸了個懶腰:“好傢伙,這麼一通折騰…………大人,這總算是折騰完了吧?”

    “眼前事了,狂風巨浪。還在後頭呢!”

    ~~~~~~~~~~~~~~~~~~~~~~~~~~~~~~~~~~~~~~~~~~~

    光緒十九年十一月中,北方戰事又起。東學黨餘孽和舊黨流亡夥同作亂,在大清兵力地夾縫當中,殺官扯旗造反,來去如風,打起了清君側,除奸邪地旗幟。

    在中日才簽訂了天津續備條約之後,朝鮮依然平靜不下來。就連大清北洋的高官楊士驤和三百精兵。都曾經被這些亂黨伏擊。一度被困。

    北朝鮮亂事起後。在北的徐一凡,在南的葉志超,都號稱揮軍痛剿,綏靖地方,以安藩國。可是真實的動向是葉志超的淮軍大隊又退回了漢城附近,準備度冬。倒是一封封續請大餉的電報不斷的向天津,向北京發過去。

    而徐一凡有些成效。號稱冒死血戰,擊潰數萬叛匪之後,才救出了楊大人。現在楊士驤送回平壤壓驚,他地幾份奏摺送到了漢城。徐一凡也沒有當初幾日安定朝鮮地威風,只是叫苦,禁衛軍餉源不繼,亂賊也是越剿越多,一時只能謹守大同江附近。和維持南北一點點交通。盡力不讓亂事蔓延。但是也在奏摺裡面誇下海口,老佛爺明年萬壽之前,一定平定了這些妖魔小丑。為太后老佛爺萬壽賀!

    地方不靖,作為邊臣,實在責任未了。聖諭一進恭領,一旦朝鮮這裡稍稍有眉目下來,立即起行,到京城請訓,漂洋過海,執行協和日本地使命去。

    徐一凡的電報是在十一月下旬傳到的天津,再當日送北京。朝廷這次電諭回來很快,葉志超也再不敢向平壤封鎖消息了,飛馬急送過去。

    電諭煌煌,上稱朝鮮平靖關係藩國大事,請訓協和日本之事,可稍稍延後。徐一凡轉任朝鮮北路會剿大臣,務必要限期平定北朝鮮亂事!南路會剿大臣是葉志超,上諭也沒規定他們倆到底誰領導誰。

    徐一凡數了數,現在他還是個布政使,底子就三品的本銜,但是大臣差使已經有四個了。南洋宣撫,禁衛軍練兵,對日協和,朝鮮北路會剿。按照這一年平均加兩個的速度,到時候他的稱呼可就又臭又長了…………

    同電諭一起而來的還有李鴻章一封私信,打開一看,就幾個字:“送歸楊蓮房!”老頭子看來是有點動了意氣,但是似乎也暫時決定認下這個眼前虧。徐一凡這麼膽大包天地人物,國朝二百來年沒見過,一時又不好扯破臉,只好慢慢等待時機再收拾他。但是沒人認為這個二百五料理不下,到了最後,等待他的只有最淒慘的命運!到時候首領能不能保住,還在未定之天!

    這封信徐一凡只是笑笑就隨手撂到一邊兒。北洋現在退了一步,朝廷至少是太后那一塊兒也認了這個啞巴虧,大家都先瞧著,將來有徐一凡好看。

    淮軍名正言順的退了下去,他們是來朝鮮享福的,又不是來打仗的,餉不到手,絕不前進。葉志超威望大損,現在雖然還頂著欽差朝鮮南路會剿大臣的銜頭,但是底下各個營頭的統帶都不再服氣他了,大家自己暗鬥了起來。論心說,葉志超前些日子也地確太過得意了。

    淮軍休息,徐一凡可沒休息!這些日子一直在繼續奔走勞碌,基地建設不用說。各種軍事訓練學校,技工學校,一天課都未曾停。一批批軍官士官參加輪訓。在南洋,在國內,新招募地一批南洋青年,和國內士兵,都通過大盛魁的陸路,南洋的水路,一批批地朝這裡運過來。準備再成立第二鎮,。他自己估算,甲午之前,第二鎮就算勉強成立,也沒有大用,但是作為他第一鎮主力的補充軍官和士兵,有大半年的訓練時間,也綽綽可用了!

    糧食彈藥,都在一船船的運來積累上。沿著平壤向北,一路佈置準備使用。總要有兩三個數萬人參加的戰役儲備量才稱足用。新的鎮參謀本部已經建立,不出意料是楚萬里出任參謀本部長官,李雲縱擔任鎮統制,張旭州,陳金平分任兩協協統。禁衛軍炮標也已經成立,暫時只有一個教導炮兵營,裝備的是普魯士鋼制七五口徑管退野戰炮——最新式地傢伙,老孔茨拉關係搞來的。不少國家現在野戰炮還是青銅的傢伙——比如說日本。這個禁衛炮標暫時還沒有標統。行政領導暫時由楚萬里兼管,倒是那個營長——新軍語頒發之後的稱呼,是那個義大利裔,奧地利成長的流浪軍官蘭度。巴托尼!

    禁衛軍直屬騎兵標也成立了,但是也只是架子,一些軍官處理一些行政事務,並帶著百餘名有相當騎馬經驗的士兵進行培訓。高層的人都心知肚明,這個未來騎兵標的主力現在在幹什麼!

    楚萬里這麼懶散地傢伙。在新參謀部建立起來之後。都忙了一個不亦樂乎。比如帶著參謀軍官。在德國顧問地陪同在,在北朝鮮兵要重地做參謀現地旅行,參謀部地測繪司重新繪製北朝鮮的軍事地圖,儲備物資,調撥糧彈,制定緊急動員計畫,主持培訓…………忙了一個四腳朝天不著地。

    李雲縱則是督促帶兵官們。只有倆字兒——訓練。射擊訓練,體力訓練,合同訓練……,無休息,無假期,無情面。拼命的訓練!打出去的子彈,夠整個大清一年全國打響之用,行軍的里程。夠繞朝鮮一圈。合同訓練的那些條令,可以滲透到那些基層帶兵官的骨髓裡面去!

    徐一凡除了要全盤照顧這一切之外,還帶著信任參謀本部情報處長官袁世凱袁知府。四下奔波在各處,朝鮮變亂是他一手發起地,也要控制在他規定的範圍之內!火頭向來是易起難收,很多事情不是姜子鳴和南允容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他們沒法兒管,徐老子來替他們管!任何超出底線的暴亂,都及時果斷的調兵前來鎮壓,禁衛軍壓倒性的火力,精良的訓練,高昂的士氣,讓每一次鎮壓都變成了良好地實戰訓練————對朝鮮地理形勢的瞭解,寒帶作戰經驗的獲得,兵力地調度配沒有比這更好的練兵手段了。

    這樣的行動,每次都乾脆俐落結束,每次都是壓倒性的勝利。也敲打了南允容他們,到底誰才是他們的主子!沒要多久,南允容就基本上事事請示了,加上姜子鳴他們在旁隨時監視,朝鮮亂事,徐一凡始終可以控制在手中。順便還建立了戰術情報系統,在北朝鮮各處,都佈置了情報網絡————帶袁世凱跟在身邊不是白跟著的。至於未來甲午之戰和整個團體的戰略情報系統,徐一凡另有打算。對袁老哥,就算睡覺的時候兒他都是一個眼睛睜著提防呢。無關袁世凱的忠心程度,純粹是個人好惡。

    忙碌當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經是到了十二月。朝廷那邊的消息也終於送到了徐一凡手中。

    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是天寒地凍,就連那些起事的亂民,也開始有氣無力。天兒太冷了,大家都要過冬啊!淮軍更不擔心他們北上來什麼陰的,大冬天的,這個時候行軍作戰,還對付徐一凡那個天不管地不收的二百五,才是腦袋壞掉了呢。

    朝鮮北部,大山銀白,河水凍結如鏡。千山鳥已飛絕,萬徑人蹤湮滅。從臨時紮下的帳篷向外望去,莽莽~

    徐一凡抱著手爐坐在帳中,恍然才發覺這一年過得好快!明年,就是甲午之年了………自己篡清道路上面,最重要的一年!自己準備好了麼?而甲午,還會是原來的甲午了麼?

    再瞧瞧自己,手腳凍的皴裂,這些日子的奔走,好像也結實了許多。臉上用菜刀一天刮三次,蓄的須也有點模樣了。比起原來那個走路輕飄飄,渾身三不著倆,一副都市亞健康身板兒,牢騷比本事大的廢柴小白領,似乎就已經是完全的另一個人了。

    時間過得好快…………

    他彎腰走出帳篷,大雪當中,幾個戈什哈雪人一般的守在帳外,一動不動。再遠處就是馬上的巡哨,沒輪到任務的那些親隨,喂馬的喂馬,休息的休息,無論坐還是站,卻都還是保持軍姿,洋槍也始終在身邊,一聲令下,隨時可以出擊!

    跟著他這些日子奔走,這些戈什哈儼然已經是騎馬老手,寒帶天氣也對付不了他們。神態動作,已經有了絕對老兵的做派。看見徐一凡出來的,都肅然立正行禮。

    在營地一角,下值的溥仰那小子,正脫光了脊樑,一邊凍得嗷嗷叫,一邊拿雪擦身子。幾個傢伙也跟著他學。每個人都消瘦結實,身上子肉跟鐵鑄出來似的。這些傢伙擦過了雪,就在雪地裡面擺出拿大跤的姿勢,勾腿把手的摔成了一團!

    看見徐一凡出來,溥仰一腳勾翻對手,還笑駡:“老子正經天橋老常家跤場練出來的,你們這些莊稼把式,回去再和師娘學倆手吧!”

    放倒對方,他軍服也來不及穿了,提著衣服就一路跑過來,立正行禮:“大人,您要去哪兒?”

    連溥仰這小子都歷練了出來了,自己的軍隊想想就知道,該是什麼樣子了。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

    回首向來處看,早已模模糊糊,向遠處看呢,也是混沌一片。徐一凡沒回答他的話兒,信手將平壤送來的急報扔在風中,寒風夾著大雪一卷,飄飄揚揚的就向東去了。上面滿紙的關於朝廷的諭旨和對於他的處置,他甚至都沒有看完。

    東方天際蒼灰,山的遠處是海,在海的那頭,蹲伏著一個小而堅韌殘暴的國家。雖然歷史已經因為他而改變了,但是他還是毫不懷疑,就在明年,這個國家生聚十年的金戈鐵馬,將浮海而來,做亞洲未來百年的國運之戰!也是他徐一凡的命運之戰!

    他一笑踹了溥仰一腳,這些上位者的姿態舉動,現在早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笑駡道:“你小子,凍死了宗人府還要找我算帳呢,穿上!真不怕冷,讓你光屁股背步槍上哨守夜去!”

    溥仰也笑:“宗人府…………喝!轉眼快過年了!每年這個時候兒,大家都要分旗領銀子了,過年的節賞,孤兒寡婦的紅賞,溜餑餑,設糖供,炸鞭兒,吃鐵蠶豆守歲……我姐每年這個時候兒都親自下廚,給我燒一大桌子!我姐現在…………想起來,怎麼就是好遠的事情了呢?”

    他在那裡穿衣服,徐一凡的臉色卻沉了下來,聽他說著那些旗人過年風俗。他差點忘記了,這小子還是個旗人!當初收溥仰,也是禁衛軍沒有旗人實在不像話。讓他當貼身侍衛長,也是這個意思。他徐一凡,卻盯著的是旗人天下!這個他們竊取二百餘年,越來越糟踐得不像樣子的天下!

    他皺皺眉頭,又放緩了神色。歪著頭想想,又要過年了…………不說還好。一說這個詞兒,一種莫名的情緒就席捲了上來,自己是個離家上百年的遊子啊…………以前過年的通宵麻將,爸爸媽媽的小紅包兒,家常口味的菜,幾個朋友胡吃海塞到處鬼混…………

    他眼圈突然有點熱,轉眼又想到自己在這個時空的家。幾個女孩子,也在等他回去過年吧?

    他猛的轉身,大聲下令:“走!回去,過年!”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09:00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二十一章 過年(上)

    這是徐一凡在朝鮮經營的小小基地,第一次度過中國人日。

    早在十二月初,就紛紛有在這個基地做營建的小工們開始結算工錢,準備回家過年。朝鮮銀錢好賺,徐大人仁慈,一年下來,哪怕是一個打下手的小工,扣掉伙食,也能拿到七八兩銀子的血汗積累。本來負責管理他們的詹大人已經宣佈了,在朝鮮一萬多名需要回家的小工,海路陸路,都可以任他們選擇,海路要候船,火輪船再拖著木船,一路將他們免費送回天津碼頭!走陸路的,可以按照大盛魁設立的蜿蜒經過東北的商路,四十裡一站,免費提供路上伙食,再提供力所能及的保護。這樣的消息,已經讓這兩萬多小工高呼活菩薩不已。

    他們在朝鮮也有小一年的,吃的喝的從來沒有虧待,每天高粱米飯,雜和麵饅頭管飽,多半還有一個豆腐菜。五天還打一次牙祭,油汪汪的紅燒肉一桶桶的端上來。雖然活兒極苦極累,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背井離鄉過來,本來都是苦人,都是咬牙橫心來朝鮮的,能受到這樣的待遇,已經是夢想之外的事情了。過年回家拿到手的是亮晶晶的徐大頭,吹一下嗡嗡有聲,還架得住徐大人這個大東家,還免費送他們回國!

    不少人本來已經打定了主意,明年還來。沒想到好事接二連三,徐大人馳回平壤,第一時間就宣佈。給這一年來和他在朝鮮共患難,同甘共苦的小工們,有一個算一個,每人再發兩塊大洋地紅包!

    純樸的國人,差點想對徐大人喊萬歲了。

    但是在這些好消息之後,又是有不太好的消息隱隱透出來。明年徐大人這裡,可能不需要多少小工了,碼頭建立了。一條送煤炭。短短十來里的小鐵路建設好了。工廠營房的營建也全部結束,明年可能只需要三千到四千名裝卸搬運的夫子…………這些本來打算回家的人也就開始動了心思,嘀嘀咕咕的開始商量。這次回去了,還不知道下次能不能擠到這個位置…………

    本來徐一凡擴軍也是針對這些在朝工作一年地工人們。他們熟悉朝鮮環境氣候,不少人已經會說幾句朝鮮話,參加過工業(不管怎麼粗陋)地建設,有一定紀律性。身體素質也沒話兒說。可是工人們還是對吃糧賣命有些怕怕,特別是看著自己工錢帳本上面已經有了一些積蓄地時候兒。

    禁衛軍吃的那些苦,他們也是看在眼睛裡面的。

    但是現下一邊好處賣過來,一邊又是明年招人的口子收緊。再瞧瞧這個灑下了他們無數汗水的地方,有點捨不得。頓時就有幾千人決定今年先不回去了!同鄉幫助他們把工錢帶回去,他們報名吃糧當兵!

    徐一凡的第二鎮招募本來就不容易,現在直隸東北口外那一帶,已經不能像第一次招募一樣。拿著他欽差練兵幫辦大臣的頭銜到處使了。北洋提防著他實力擴大呢!再說了。水運路運人馬過來,成本太高,也要從頭訓練。現在能解決幾千人。當真是喜出望外!除了補充野戰部隊,禁衛軍工兵標不是也有了麼?

    對這幾千新兵他也特別優待,過年前先不入營,發主食發副食,還有一點點酒,讓他們不受拘束地過個肥年再說!

    中國的老百姓,不論走到天涯海角,這祖宗的根兒都是丟不了的。頑強的守著自己傳統,這幾千准新兵在這兒,先不管有沒有女人,自己就已經操辦了起來。暫時居住的工棚粉刷一新,門神彩畫都貼了出來,自己做餑餑,做年糕,換上洗得乾乾淨淨的衣服,見面就大聲問好請安,幾個知己沒事湊在一塊兒喝個小酒…………異國他鄉上面過年的氣氛,自然而然地就出來了。

    除了這些小工們,還有很多同樣招募人員地事情在進行。在那些實驗性工廠做工的有點技術的工人,還在從基礎學科學起地學徒技工,從沿海各大城市招募來的熟練工甚至技師…………只要每一個被以詹天佑為首的建設委員會管理層認為合格的人物,都一個個優秀的條件開了過去,要他們暫時不要回家過年,等候統一安排,徐大人和禁衛軍這個團體,會為他們的前途負責到底…………

    徐一凡有他的考慮,現在放這些本來就準備留下,作為未來建設的核心骨幹回去過年,過年再回來,又要安排統一疏散————朝鮮馬上就是有大仗打的!這些精心培育,花了無數心血銀子錢造就出來的一點兒人才,打沒了幾個,他可心疼!這一來一去,浪費的資源就大了,還不如等著他老丈人過來,統一安排這些人物的疏散。中間容出來的時間,說不定還能再上點兒課呢。

    這事兒比他想像中進行得順利,走的人是少數,留下的是多數。過年什麼時候兒都能回去過,留在這裡,就能和徐一凡簽個長約,今後十幾二十年飯碗都有保障,還有什麼過節加班費!有些志氣高的,還為能不浪費時間,多學一些這些新技術新學問而興高采烈不已呢!

    軍隊也差不離,徐一凡耽誤不起將軍隊散回去過年,正在辛苦磨練的戰鬥技術戰鬥意志退化,再集中起來動員訓練的時間。他的隊伍本來就新得不能再新,還擱得住這大棒又是胡蘿蔔送上,無論軍官士兵,加發一月恩餉,歷次色的還有獎勵,全由馬上成立,就是針對這次過年的軍郵系統,免費替他們捎回國內,欽差大人徐爵爺還很是在不少統一格式的感謝慰問信上面簽上自己大名,用上欽差大人的官防——不知道有多少小戶人家會拿著這玩意兒鎮宅辟邪,鄉下不入流的典史巡檢都是那些純樸百姓眼中地天上人了。欽差大人的親筆簽名加官防,那是什麼個榮耀?估計翻年就有不少莊戶人家央代筆先生打封信過來,要軍中子弟好好兒幹,報效巴結欽差徐大人,好回家光宗耀祖…………

    胡蘿蔔後面就是大棒,除了除夕初一休息兩天,有酒有肉,其他時間。無論官兵。仍然照常訓練!禁衛軍從來就是紀律第一。沒有二話。加上徐大人什麼都替他們考慮到了,那還有什麼說的?留在朝鮮過年唄!

    軍營也要有個過年的氣氛,更有一個團體關懷的表現。讓士兵們隨時都有著屬於這個團體的歸屬感————比如說什麼領導看望,軍官替士兵服務一日,發慰勞品,都是題中應有之意。跟徐一凡那個時空國營企業才建立起來一樣,各種福利措施一上來。工人就覺得,咱們是有單位管著的人了!那真是捨得豁出命去幹啊。

    軍營也是士兵們親自動手,粉刷彩畫,打點整齊,業餘的梆子班評劇班,相聲說書快板兒,少林會地大槍石鎖表演……就等著除夕熱鬧一下呢。火頭兵穿得雪白乾淨,天天在廚房門口中氣十足地沖著出操地士兵們吆喝:“今兒又是紅燒肉啊!一個個悠著點兒。不要吃得沒脖兒了…………徐大人的恩典。真跟爹媽似的,多咱見過兵當的這樣享福?”

    種種樁樁,讓這個大同江邊華人的基地一點沒有年節來到。人去樓空的冷清。反而是加倍熱鬧起來,一種只屬於中國人,或者大點兒說,屬於華夏文化圈的。叫做“過年”地特有味道,就在這異國他鄉浮動,到處都是興高采烈,到處都是喜笑顏開。人人仿佛都充滿了幹勁兒,對明天充滿了期盼。

    成功營造出這一切的徐一凡也是又累又高興。當這麼多人的大家長不容易,但是也很有成就感。他從前線馳回,並沒有能馬上回家,只是捎了一個信回去,告訴內宅,老爺我回平壤了。就處理著上面所說的種種瑣碎,但是對明年關係極大,對軍心士氣也關係極大的事務。臨到了快年二十七八,才算衣不解帶的忙完,累極了就在簽押房的行軍床上歪一下。等到這日下午,他才發現面前公案上面空蕩蕩的,一份要處理地檔都沒有了。

    抬頭一瞧,簽押房裡面靜悄悄地,往日長龍一般穿梭不休,來見面彙報請示的人一個也不見。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身上暖洋洋地。隔得遠遠兒的,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轟人:“都回!都回!天塌下來,過完年再來!不想讓大人過節了是不是?當心憲太太跟你們沒完!”

    徐一凡坐在那兒,似乎還沒從繁忙當中醒過來似的。腳步聲輕輕響起,就看見他麾下文武幾員大將,唐紹儀,詹天佑,李雲縱,楚萬里,甚至袁世凱都悄沒聲的跟在後面兒。穿戴整齊,齊齊的走了進來。徐一凡向詹天佑招手:“達仁………那疏散人員的計畫再給我審審,我覺著還要調整一下秩序……”

    話沒說完,唐紹儀就笑著使個眼色,五人齊齊行禮:“先祝徐大人年安!”

    徐一凡一怔,不自覺的也笑著起來回禮。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楚萬里已經笑著遞馬鞭過來:“大人,屬下們都替你打發乾淨了,事情,屬下們也替你料理了。現在大人您萬事別管,回內宅去吧!要不然,朝鮮寒風好當,憲太太的枕頭風,咱們當屬員的,可受不了!”

    唐紹儀也笑:“大人,回吧!這些日子,各位憲太太來催促的下人都一撥接著一撥了。天大的事情,咱們明年見!今兒咱們就齊心協力一回,將大人請回去,過年,可是咱們中國人最要緊的日子啊!”

    這個時候兒,徐一凡還能說什麼?不等他招呼,溥仰帶著戈什哈已經半扶半架的拖著他出去了,上馬加了一鞭,就奔他的宅子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地方,就看見自己宅子也是裝飾一新,刷得乾乾淨淨的。門口燈籠換了新的,幾個下人顛腳探頭的不住朝這裡打量。看見徐一凡馬隊,頓時幾個興高采烈的回頭就跑,幾個上來牽韁繩。臉都快笑爛了。那招呼地聲音從門口一路向內院裡面傳:“大人回府了!大人回府了!”

    徐一凡不知道怎麼搞的,心就是一暖,翻身下馬大步就朝裡面走。一進門就看見丫頭婆子們都穿得花團錦簇的,裡外三新,不少小丫頭頭上還戴著嶄新的絹花兒。看著徐一凡都插燭也似的拜下去,一聲聲的歡迎他回府。才進了內宅門,就聞到香風浮動,兩個火熱的身子猛的撲進他懷裡。定睛一看。不是杜鵑和陳洛施還能有誰?兩個小女孩子又長大了一些。賴在他懷裡就不肯出來。長久不見。眼睛裡面淚汪汪地,全是委屈。嫁個男人太有本事了不好,長遠照不著面這怎麼說來著?多少閨中寂寞,多少嘟噥發下地怨氣兒,瞧見家裡頂樑柱回來了,不知道怎麼煙消雲散。

    徐一凡對這兩個小妾寵得沒規矩大家都明白。這哪像迎接老爺回府的禮節兒?可是徐一凡最討厭別人和他說內宅規矩的性子,大家也都明白。這個時候也只有低頭笑,裝沒看見。

    這個時候就聽見兩個小丫頭在他耳邊嘟嘟囓囓,說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

    “……你給咱們定做的衣服都送過來了,韓老爺子也到了,好多禮物!那些衣服,真奇怪…………也好丟人!回屋子裡,咱們穿……穿給你瞧?”

    “那個李小姐。她們過年的風俗好奇怪!怎麼都不能和咱們湊在一塊兒。最後只好她佈置她們的,咱們佈置咱們地,大家兩不相干…………”

    “好多。好多,好多禮單送過來!章管事念念禮單上面的東西,嚇得我們不輕,老爺,你到底趁多少錢啊?我可不管,月例要漲,杜鵑爹爹您接過來了,我爹爹那家我還要捎點回去呢!不是有什麼軍郵了麼?”

    “就你財迷!”

    蓬的一聲響,打斷了兩個女孩子的呢喃軟語。就看見一陣白煙冒起,杜鵑和陳洛施都跳開。李璿穿著一件西洋式冬季裙裝,圍著銀灰貂皮披肩,小腰一握,栗發如瀑。正得意的擺弄著她照相的機器,瞧著徐一凡眼神投過來,她咬著嘴唇似笑非笑的瞧著他。

    眼神當中,很有一點誘惑…………耐不住寂寞,想被我徐爵爺收房了?看樣子這丫頭腿也好了,又能由著性子野去了。

    陳洛施和杜鵑跳開,一個個氣得小臉煞白。這狐狸精!當這身衣服稀奇啊,老爺給咱們做的,比這個誘惑地多著呢!還有裹著兩條腿,緊得不能再緊地褲子。陳洛施自己好容易穿起來,對著鏡子都有些發呆。自己的腿居然那麼長,腰那麼細,腰臀之間的曲線居然那麼誘惑!杜鵑也不輸她,緊身地上衣一穿,害得她在鏡子前面都抱著胸,波濤洶湧得實在太驚人了!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怎麼長出來的?

    放在以前,徐一凡和陳洛施杜鵑她們這樣,李璿才懶得管呢,徐一凡不纏她最好。東北之行,一起出生入死過來,特別是當自己最痛最冷最害怕的時候兒,是徐一凡的胳膊最先將她抱起來的,天天還耐心的幫她換藥敷洗。今兒看見兩個小丫頭飛撲,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有些吃味兒,拿著照相機器就來搗亂。

    徐一凡惡狼傳說一般的眼神看過來,李大小姐雖然絕不退讓,但是已經悄悄臉上飛霞。哼了一聲保持氣勢,回頭就咳嗽一聲兒。就看見兩個人影從她背後轉出來,都穿著朝鮮傳統的裙裝,上白下藍,一個結子系在胸口,長長垂下。一模一樣的俏臉不施脂粉,少女的容貌水靈靈的,加上這身衣服,柔順溫婉得沒法兒說。頭髮也挽了起來,青絲柔順,光可鑒人。瞧了徐一凡一眼,一聲不吭的就拜了下來,頭都不敢抬。除了南英愛和南心愛還能有誰?

    我靠,忘記了個球。自己還有這倆當作人質和和親的朝鮮小妾呢!不過瞧她們那個肩膀微抖的樣子,雖然不想逃了,可是也怕得厲害。還未成年啊…………

    眼前這一切,已經超過了徐一凡在過去的時候兒,對自己後宮最大的YY。他摸著下巴只是琢磨,今兒晚上,是去看陳洛施的長腿,還是襲杜鵑地胸。或者是偷摸李璿的門……再或者,變身蘿莉控,盡情的摧殘這一對朝鮮小花?

    還沒等他徐大老爺做出決定,外面就聽見溥仰的通報聲音:“李大雄李先生來拜,並賀大人節安!”

    不等徐一凡反應過來,李璿已經一蹦老高,喜出望外:“爹!”提起裙擺飛也似的沖了出去,南英愛和南心愛。約定俗成已經算是李璿房裡的了。就算以後於歸。也是要貼身伺候李璿這個大太太的,說起來也就是一對通房丫頭的地位。瞧見女主人奔出去,忙不迭地也起身,又朝徐一凡鞠躬,趕緊地跟了出去。再看看杜鵑和陳洛施,一個眼神向左,一個向右。就是不瞧他。嘴可以掛油瓶了。徐一凡湊過去笑笑,偷偷兒捏了她們兩個翹翹地小屁股一下——其實也算明目張膽啦:“晚上等著爵爺我!”

    ~~~~~~~~~~~~~~~~~~~~~~~~~~~~~~~~~~~~~~~~~~

    當徐一凡匆匆趕到外院滴水簷前,就看見李大雄已經笑吟吟的站在當間兒了,身後跟著幾十個南洋模樣兒的下人,一個個穿得鼓鼓囊囊的,還凍得不輕的樣子,挑著大包小包,全是給姑爺的禮物。

    李璿拉著爹爹的手。眼圈紅紅地。卻在給她爹爹展示她那對一模一樣的朝鮮小雙胞胎。得意洋洋。李大雄看起來憔悴了一點兒,綁在徐一凡戰車上面之後,為徐一凡天南海北的奔走。當真風塵僕僕。只是以前在李家不得志的鬱鬱之氣,早就無影無蹤,兩隻眸子裡面全是一心撲在事業上面的那種特有的神采飛揚。

    看著徐一凡出來,他笑著丟開李璿的手,就要行禮。李璿卻不丟開,只是瞧著徐一凡咬牙切齒:“爹,他最壞!要不就是不見人影,要見著了,就要陪著他吃苦頭!我腳現在還疼呢!再說了,你是長輩,憑什麼你先朝他行禮?”

    徐一凡笑著下來先朝李大雄見了一禮:“咱們聽大小姐的,今天只論輩分,不論公事!本來還想著先生要年後才能來,誰成想居然現在就已經趕到!也好,一起熱熱鬧鬧地過個年!”

    李大雄也是微笑:“還不是牽掛這個不成器地女兒,還有她那哥哥!現在禍害不著我這個老子了,只怕大人給他們煩得不行!”

    李大雄當然不是為和女兒兒子過節才來,他背負著好幾個任務。天下偏偏有些人是屬騾子的,天生就是為了挑擔子,你給他的任務越多,擔子越重。他越幹得興高采烈。徐一凡給李大雄地任務是兩個,一個是在南洋再招募一批預備青年學官,一個是利用李家在亞洲的廣泛商業網絡和人脈,建立對日戰略情報系統!甲午就在眼前,他不能對日方動向兩眼一抹黑。就算他知道一些歷史,可這歷史是不是還和原來一樣,真要兩說呢。

    本來這兩個任務都不算輕,徐一凡上次已經搜羅了一大批南洋青年了。而且一來就那麼艱苦,訓練行軍打仗無有虛日,就算青年們樂在其中,家信送回去長輩也要捨不得。這次還不知道有多少能給招募過來呢。就算李大雄再怎麼得力,南洋李家再怎麼財雄勢大,號召力廣泛,也要等人家在家過完年再說吧!說起來,他真沒指望這預備建立的第二鎮能在未來甲午派上什麼用場,時間實在太緊張了!

    對日建立戰略情報系統也是,這方面他自己根本無從措手,只有委託李大雄開始建立,也給他調派了一些經過訓練,忠心精幹的軍官。但是自己想想,白手起家建立這麼一個大網路,該有多麼的難,李家又如何能滲入日本上層?他甚至做了悲觀打算,也許到了甲午開戰還什麼都不成,可是做了總比不做有點機會吧!

    沒想到,李大雄居然在年前就風塵僕僕的趕來了!而且看他神采,兩件事情應該是都有了眉目!現下李璿在這裡也不好說話,只是回頭朝溥仰吩咐了一下:“給李統制傳話,我親自批准李星提前放假,讓他到這裡來!”

    溥仰領命而去,李大雄笑笑,顯然是感謝徐一凡這個安排:“大人,要過節的,不只是我們這一家呢,南洋後續一千四百優秀華僑子弟,也扶海而來,要和大人一起,在這個冰天雪地當中,過這個節日!”

    “一千四百?”徐一凡倒抽了一口涼氣兒。李大雄笑容鄭重,淡淡的道:“大人威震朝鮮,痛擊倭寇,已經天下聞名,亞洲各國側目,視為東亞一個新興的政治家…………南洋華人百年屈辱,百年被棄遊子命運,百年家國強盛夢想,都寄託在大人身上了…………誰讓以前這個讓我們遊子魂縈夢牽的祖宗廬墓所在的堯舜之土,從來沒有人如大人這麼一般關注過我們,為我們流血拼殺,開炮護僑呢?

    大人續募南洋優秀青年的消息一到,家家騷動。送出了一個兒子的,第二個兒子又託付給大人。家中本來是獨子的,也放手讓他出門。本來已經被家族培養,準備讓他接管百萬之巨生意的,也離家而來…………我們最優秀的子弟,至少在爪哇一帶,已經為之一空!他們連這個新年,都不願在家裡過了!大人,這不是我的本事,而是實實在在的重任,放在你的肩膀上面!”

    徐一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步的走出了門去。他的府邸前面有一個空曠場地,無遮無擋,可以看著大同江江景。這個時候也早已佈滿冰雪。

    幾百個生長在熱帶,膚色黝黑,穿著的衣服都不太合朝鮮氣候的青年——這些南洋子弟,也實在想不出朝鮮到底有多冷。

    正靜悄悄的站在雪中,寒冷,沒有讓他們縮成一團。反而站得筆直。從他們的哥哥,從他們的朋友的來信當中,他們早就讀到了自己朋友經受的嚴酷訓練,朝鮮的大雨山地,奔騰的大同江和漢江,閃亮的刺刀,衣衫襤褸,不眠不休的強行軍…………彈雨,鐵流,犧牲,驕傲,自尊…………和武器握在自己手中,捍衛自己榮譽和尊嚴的滿足!這一切,都是徐一凡帶給他們的!他們這些在白人的歧視下,在土著人的仇視下,過得小心翼翼的華人青年,從來未曾感受到的驕傲榮譽和自尊!

    就連溥仰,也只是牽著馬,從他們身邊輕輕的經過。

    這是我的青年,我的軍官,我的團體…………我的夢想,還有,我的甲午。

    徐一凡肅然立正,朝他們靜靜行禮。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09:13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二十二章 過年(中)

    數百同李大雄一起先期趕到的南洋預備學官,得到了欽最優待遇。當場宣佈接納他們全部為南洋預備學官,過年按造預備學官支取津貼和薪餉,而且不拘管他們,年後再入營開始訓練!

    這些預備學官們倒沒有太大的興高采烈,他們對餉項津貼興趣不大,倒是對訓練紀律加入團體,早日成為一個正式軍官參加戰鬥興致盎然。要知道,這裡面有不少預備學官,說不定出身的家庭所擁有的財富,比徐爵爺現在擁有的私產還要多一些兒!

    一路過來,他們已經瞧見了不少過去親友,現在的禁衛軍基層青年軍官。大蓋帽,西洋式軍服,薩姆布朗武裝帶,小牛皮靴子可以照見人,下巴都能揚到天上去。那種歷練過後的軍人風度肅殺氣質更讓這些青年眼暈,巴不得早點披上那身虎皮。過年……要過年,不知道在家過麼?誰到朝鮮來是圖這個的?

    徐一凡一席話讓他們不滿平息了一點兒。

    “…………想早點入營,學習訓練?好啊,現在我全部接納了你們,成為預備學官。可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剩下來!你們是為了找回自尊和榮譽來到這裡。到時候嚴酷到了極點的訓練,還有全無情面可講的紀律要求卻可以摧毀你們的全部幻想!享受這個節日吧,因為之後等著你們的就是煉獄!到時候,我倒要看看還有多少人能剩下來!禁衛軍只要好漢子,不要孬種!”

    不得不說。徐一凡這番話是很對這些離家千里,熱血***的青年們地胃口。楚萬里已經匆匆趕來,看著這麼多青年在這裡就苦下了臉,年前還在準備好好兒的偷懶一下的,卻沒成想李大雄辦事這麼積極,這麼早就帶了這麼多——接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的全無訓練的青年來安置。

    沒辦法,誰叫鎮參謀本部就要主持訓練,他不好過。底下人也都別想舒服得了!楚萬里一邊陰陰的想著。一邊就吆喝著幾百青年跟他去安置。被服要發。營房要騰出來,還要操心安全和關防,有一陣子忙了。這個擔子徐一凡丟給楚萬里也趕緊閃人大吉,老子也還要過年呢。

    進了院子,看見李璿還在拉著老爹撒嬌,徐一凡趕緊的將李大雄迎進了內宅,騰出地方安置。李大雄緊趕慢趕。未嘗沒有來和女兒兒子一起度歲的心思。這個時候兒就不論公事,只談私誼了。李大雄也把給新姑爺地禮單奉上——老丈人給女婿送禮物,誰讓徐一凡地地位在那兒呢?

    看著禮單徐一凡就有些合不攏嘴,不愧是南洋第一世家,後世開枝散葉,子弟掌握地金融資產超過數千億美元的大世家,(奧斯卡在前面的章節已經數過李家後世在南洋掌握的財團,忘記的朋友可以再去翻翻。)這送起禮物來也是大排場!除了土產珍稀數不過來。還有用來壓箱子的一些俗物————金錠二萬兩!

    瞧瞧李大雄笑得含蓄。看李璿神色的愛惜。就知道這是提前送地陪嫁。金子換銀子時價是一換三十,這陪嫁還真是大手筆!想想杜鵑和陳洛施,這李璿的大房地位。還真的不可動搖來著。

    徐一凡咳嗽一聲兒,將禮單收進袖子,正準備招呼人乾脆將自己上房騰出來,招待這位財神老丈人的時候。就瞧見章渝又一臉恭謹的過來通傳了:“稟大人,譚嗣同譚先生,帶著會友鏢局不少後生已經在門口等候會見,陳家的舅太爺也到了…………”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那頭傳來了陳洛施又驚又喜的尖叫:“哥!”接著就看見她高挑的身影飛也似地撲了出來,瞧也不瞧徐一凡一眼,直沖門口沖過去。

    譚嗣同也到了?徐一凡忙不迭地向李大雄告罪,匆匆走到門外。這哥哥上次跟他鬧彆扭,他又一直忙,最後譚大公子拍拍屁股回了上海。作為現在徐一凡掌握的對內有力輿論工具,明年一年還真得派上大用場!現在這譚哥哥想明白了?

    走到外院,就瞧見譚嗣同擁著貂裘,負手站在院中,抬頭看著頭頂蒼灰色的天空。衣襟當風,倜儻不群,擺足了國士無雙地pose。身前身後,高高低低的站著幾十條會友鏢局的年輕鏢師趟子手,都有些面熟。陳德穿得一身嶄新,還戴著紅纓大帽子,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比他高半頭的洛施摟著他脖子,哭得傷傷心心的。論情分,她和徐一凡認識最久。可現在杜鵑老爹在身邊,李璿的哥哥也在朝鮮,爹爹還經常見面。就她什麼親眷都瞧不著!要不是徐一凡疼惜她,說不定早想家想得生病了。現下哥子突然千里而來瞧她,怎麼不讓小丫頭高興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看著徐一凡出來,那些會友的人刷的一聲站了起來,都瞧著陳德。陳德又給妹子摟著不撒手。大戶家裡的妾哪有這樣的規矩,都是在內宅接待親眷,自己妹子可好,拋頭露臉的撲出來了!放以前,說不定就又打又罵了,現在陳德可沒這個膽子。動彈不得的站在那裡,滿臉漲得通紅。

    譚嗣同也看見了徐一凡,滿臉都是愧色,什麼話也不說,疾步趨前就是一個深深長揖:“傳清兄,譚某慚愧啊!”

    …………能不慚愧麼?譚嗣同也不是傻子,回到上海也關注朝鮮風波。他所得意的帝党著意拉攏徐一凡這一手兒,結果卻差點斷送了徐一凡地位!京師清流,給弄得七零八落,好好一個翰林狀元文廷式也充軍新疆。北洋差點勢力大張,光緒更是沒臉…………要不是徐一凡一通散手,在間不容髮的時機當中輾轉騰挪,他這個新興團體馬上就是滅頂之災!

    一邊驚呼徐一凡膽大包天的應對。一邊也是得意。他譚嗣同畢竟沒看錯人,徐一凡畢竟是和後黨勢力格格不入,畢竟還是心向著聖君正道!譚嗣同這才匆匆附舟而來,他是直性子書生,錯了就要認,隔夜都不成。非要當面和徐一凡道歉不可!

    徐一凡忙不迭地扶住了他:“複生,這是做什麼兒?我們兄弟相交,貴在知心。小小風波。你還真回子事情了?過年你來瞧我。已經是心感了。再來這一套,當心我不認你這個兄弟,掉頭回府,以後你別踏我門兒!”

    聽徐一凡說得爽快,譚嗣同一笑起身,辮子瀟灑的朝身後一扔:“沒說的,譚某以後任傳清兄驅策!傳清兄胸中自然有一篇絕大文章。譚某不才,只能搖旗呐喊,緊要關頭,讓譚某披甲上陣,也是份內的事情!”

    徐一凡笑著拍他的手,有這表態就好辦。

    從翻過年開始,就要這書生在大清時報上面鼓與呼了。按照他的佈置,就要一篇篇的開始危言聳聽下來。預言來年大難。一點點分析大清如果在朝鮮起釁的致敗原因。一點點地將大清現在強撐著地紙老虎地畫皮剝開!當烏雲壓頂,人心惶惶的時候兒,人們才會驚訝的發現。一切都有如預言一般。而那時,他作為中流砥柱的出現,將給大清的知識階層,帶來怎麼樣的扶危定難的感覺?民間口碑,當是更加誇張了吧。到時候,他徐一凡就不只是一個平定朝鮮地邊材功臣,而是整個大清的救世主!

    在人人沉睡,或者強迫自己睡著的時候,做振聾發聵的喚醒大眾狀。招來的攻擊可以想見,簡直是國賊,人人得而誅之那種。偏偏就只是這譚書生是最合適的人選。公車上書之後在野清流之望的名聲足夠。這性格也是典型的湖南騾子,霸蠻得了不得。只要以為真理在手,可以無視殺身,可以和天下為敵地。他不來,自己還準備放下身段去求他來呢,沒成想,年節不到,譚大公子就自個兒巴巴地送上門來了。這個年真是,怎麼這麼心想事成來著?

    和徐一凡寒暄兩句,會友的人也不敢上前。譚嗣同瞧了他們一眼,攤手向徐一凡介紹:“這是五哥託付給兄弟我的擔子,好歹是完成了。傳清兄,五哥地囑託,他這些子弟,都來投軍,找個出身…………就託付給你了!”

    ~~~~~~~~~~~~~~~~~~~~~~~~~~~~~~~~~~~~~~~~~~

    如果說這場帝黨後黨之爭,徐一凡北洋之爭卷起的風波當中,牽涉到的最無辜的人,就非京門大豪王五莫屬了。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帝党拉攏徐一凡的加恩對象,又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後黨發洩惱怒的打擊對象。

    頂子封贈恩賞在手裡還未曾捂熱,就給鏢局封門,上上下下幾百口子趕到了天津安置編管。對王五的打擊,不亞於晴空霹靂!

    一天不死要吃,兩天不死要穿,更何況這幾百口子!鏢局上下,還有那麼多孤兒寡母的要奉養!王五勒緊了褲腰帶,沒有朝他財雄勢大的兄弟叫一聲苦。按照他的話,我兄弟是做大事的,我這點小事,能煩著他去?仗著以前江湖的老面子,撐了一段時日。老人們跟著王五還能吃苦熬著。年輕人就不成了,吃得差錢少沒什麼,都是一家人好說。但是年輕人總還有夢想,總還有要一個有奔頭的方向啊!以陳德最是心熱,不少年輕人也在他那裡竄門子,來來去去就是一個話題,找你那妹夫投軍去!憑著武藝本事,還有人照應,怎麼不混一個出身?

    到了最後,也覺得這些年輕人是得給他們找個出路的王五,只有歎息著湊點盤纏,親自將這些小夥子送到了上海譚嗣同那裡————他知道譚嗣同有門路將人帶到朝鮮徐一凡那兒。恰巧碰見譚嗣同要動身,王五交出了自己看著長大的子弟,歎息著就離開了。自己一點小破事兒,照應不了這些家人般的孩子,還要麻煩自己兄弟,多丟人!譚嗣同再三挽留同行,這位大豪也只是一臉黯然的孤身離開。

    如此這般,就是這幾十個江湖漢子。站在徐一凡身邊的原因了。

    看著徐一凡目光轉過來,陳德終於推開妹子,僵硬地走到徐一凡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身後幾十後生也嘩啦啦的跪了下來:“徐大人,咱們投軍來了!咱們都能打能熬能吃苦,我爹也說了,都是一家人。徐大人再不會不照應的。我就可以給徐大人當個牽馬的!求大人收錄!”

    陳洛施懇求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小臉緊張兮兮的。徐一凡瞧著陳德,這些人怎麼辦?送去當兵,別人會罵不照應,怕是五哥心裡也多少有些不高興。論心說,這個世界還有什麼他敬重的人,非王五莫屬!送去接受軍官培訓——他一直以來,挑選的軍官都是有文化地。能很快接受近代軍事教育地。造就這些江湖子弟,又得要多長時間?而且陳德當年那砂鍋一樣大地拳頭,也很讓他心理陰影了一陣子呢…………

    到了最後,徐一凡只是歎了一口氣兒:“都起來吧!五哥的交代,我能不收麼?都充作我的戈什哈,過年以後,接受軍事訓練!你們要想明白,我這裡再不是享福。照應親眷的地方。是要吃苦流血拼命的地方!想幹的,留下,不想幹的。奉送程儀,回轉天津,咱們還是家人地情分!”

    刷的一聲,卻是那個和徐一凡熟悉一些,也最活潑的四虎跳了起來:“誰不好好兒幹誰是王八蛋!咱們都聽說了徐大人和禁衛軍的威名,咱們也是個頂個的漢子,有什麼熬不了的?”

    底下一片附和的聲音,陳洛施差點又撲到了徐一凡懷裡。大眼睛水汪汪的,滿是情意。看得徐一凡心裡一蕩,回去之後看你怎麼報答…………他咳嗽一聲,收斂心神,正看見章渝從門口轉回來,當下笑道:“未入營,就還是我地家人子弟,一塊兒過個熱鬧年!都找這位章管事安置一下去,缺什麼,都問他要!”

    章渝快步走過來,像是沒有聽到徐一凡地吩咐。一向沉穩得看不出表情臉上,也有一絲說不出來的神色。仔細分析起來,好像是緊張,還有一點急切。他朝徐一凡躬身一禮:“大人,韓中平韓老爺子和隨員也已經到了門外,說是來為大人賀歲,等著召見。”

    徐一凡一怔,這是過年還是趕集,怎麼人平時找不著,說來都一塊兒來?北地財神韓中平可是他另外一個離不得的人物,如果說朝鮮這點基業積攢起來,一半靠著南洋李家,一半就靠著這北地韓家地大盛魁!

    兩百萬的啟動資金,是韓中平墊付。一開始的財物商業物流人才,也是韓中平提供。招募小工,招募本土技師,陸路運輸,採買物資,哪樣少得了這位韓老爺子?要是單單論當初草原救他一次,提出並操辦發行錢票主意的情分,早就還得一乾二淨了。這韓老爺子還是跟一個活雷鋒似的,源源不斷的提供支援!所有他經手的事務,比如說招募小工新兵的運輸費用就是全免,物資提供,只收一個成本價。那兩百萬墊付的啟動資金,徐一凡裝傻,他也不催。背後到底用著什麼心思,徐一凡也猜測了好久,得出的結論總是模模糊糊。

    …………反正現在韓老爺子給他的只有好處,先瞧著唄。

聽到韓老爺子到來,譚嗣同一笑,就領著會友的人去了。沒有章渝,還有陳洛施這憲姨太太幫忙安置一切呢。內宅裡面,誰不知道老爺寵這些女孩子到了骨子裡面,誰敢不聽她的吩咐?

    就剩下徐一凡和章渝站在外院,大開中門,等著迎接韓老爺子一行。稍待一會兒,就看見一身皮裘,戴著風帽,很有點老態龍鍾的韓老爺子在兩個從人的攙扶下,笑吟吟的走進來,看著徐一凡站在那兒,還假模假勢的甩開身邊的從人要給他打千行禮。慌得徐一凡忙不迭的去扶他。

    讓這麼個老爺子給你請安,要挨雷劈啊!

    “韓老爺子,您這是玩兒哪一出?你給我請安,我要鑽地裡面了……橫豎是過年,咱們敘輩分,敘他媽的官位,你也是捐的二品紅頂子,算不明白了!怎麼這麼大老遠的跑過來?”

    韓老爺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只是不住抱拳:“徐大人這裡買賣興旺。我怎麼能不來賀歲?還祝徐大人明年繼續高升,出將入相,為我大清重臣!老頭子是生意人,這次過來,一是年關了,不得不把債結一下了…………”

    徐一凡心一緊,老頭子要債來了!兩百萬他現在也不是還不出來,但是大事在即。這錢當然是多多益善。一旦開戰。這錢更花得和流水似的。還愁不夠呢。這如何是好?

    當下還在動腦子想藉口,臉上還愈發地笑得春光燦爛。就看見韓中平手一擺,兩個從人端上了兩個羊皮匣子,徐一凡疑惑的接過其中一個,看了一眼就關上了。

    厚厚一疊銀票!單單上面那張就是四恒出的一千兩龍頭銀票。這一疊得多少?兩個匣子加一塊兒…………這韓中平不讓李大雄專美於前,也是出手就是近百萬的手面!

    “…………大人一手操辦的錢票發行,還有將徐大頭元通過大盛魁向內流通。這錢息收入。可一直存在櫃上。老頭子想來想去,大人雖然不催,可咱們不能賴著啊!年關臨頭,要是大人打著小燈籠上門來要債,老頭子這臉丟不起。於是巴巴兒的跑過來雙手奉上。兩項錢息收入七十多萬,想著大人平日對大盛魁的照應,湊個整兒就是八十萬了。大人要是覺著不夠,老頭子回去再湊。這債。今年咱們可就兩清了啊!”

    徐一凡抱著羊皮匣子發呆。這老頭子又是哪一出?難道自己王霸之氣真的太足了,別人都哭著喊著要來送錢?他錢息收入股份是有,是不是這麼多天知道。老頭子沒問他要欠債算好地了。架得住再送八十萬來?錢是小事,這背後意思可是大事!這世道,沒有好拿地銀子!想塞回去,又捨不得。八十萬呢,一個鎮四個月地軍餉…………

    韓中平笑著又是一揮手,他身後跟著的幾十條漢子整齊的向前邁了一步,個頭高高低低,卻整齊的啪的一聲打千行下禮來:“見過徐大人!”這個架勢,這個齊整,怎麼也是經受過初步軍姿訓練,還很有可能是從徐一凡這裡倒騰出去的訓練方式!

    “這是我們大盛魁本根兒的子弟,大人也瞧出來了,是按照從大人這裡瞧來地一點皮毛操練出來的。大人也知道,口外東北走貨,現在又添了朝鮮這一路。馬賊盜匪,那是少不了。萬一耽誤了大人的事業,老頭子也吃罪不起啊!所以特特選了幾十個子弟過來,想到徐大人這裡投軍。打死了算完,再不問徐大人要撫恤,要是打不死,再受點歷練,就是他們的造化了。將來也是咱們大盛魁的護商隊伍骨幹…………就求徐大人點個頭,給敝號一個沾光的機會可好?”

    韓老爺子話兒說得客氣,徐一凡卻知道,這個頭還非得點不可!韓中平這麼多金錢物資還有感情投資下來,現在自己懷裡還抱著八十萬。不就是為了最後做些交易麼?這老頭子一直是笑得雲淡風輕,自己卻一直瞧不透他!

    他悄悄的轉頭,看了看章渝。章渝仍然不動聲色的低頭站著,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一動不動。但是他為什麼低著頭?怕自己看到他地臉色?

    徐一凡最後只是淡淡一笑:“老爺子開口,那還有什麼說地,我都收。和南洋預備學官一體,接受新一期的軍官養成訓練!”韓老爺子雖然沒明說,但求的還不是軍官訓練?既然他想摻人進來,那不如大方一點。怕地就是他一直無求,那他還一直繃著這顆心。一旦有所求了,到了最後,總能瞧出他求的到底是什麼!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吧…………自己本來就走得逆而奪取的道路,還怕一個商人麼?不管他多老奸巨滑,背景有多模糊不清!
    聽見徐一凡答應,韓老爺子笑著拍手:“都抬進來!”

    轟隆隆的,一對又一對的夫子走了進來,扛的抬的,比李大雄場面還要大。似乎南北兩大財神,就要在徐一凡這裡鬥富似的!各種禮物,擺了滿滿當當一院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各種新鮮玩意兒,讓人目不暇接。最出奇的還有人,伶俐的小子,清至連家戲班子都有一個!也虧得韓老爺子大冬天的將這些人帶來。

    “過年麼!還能沒有一點禮物心意?也不值什麼,大人多照應一點號就都在裡面了。韓中平恭賀大人節安!”

    過年麼!徐一凡呵呵笑著,這一年下來多少風刀霜劍,明年又是怎樣一條掙扎前行地道路!也許在明年的今天,自己就已經一敗塗地,被歷史的浪花淹沒。但是至少現在,他還站在這兒,方方面面,都已經認識到了他的地位。他的實力。他才不想後退!就讓自己經行過的一路。都越熱鬧越好!

    仿佛在和他心境湊熱鬧似的。外面門子又拉長了聲音:“德意志大帝國提督軍門,禁衛軍總顧問孔茨老爺攜隨員來拜!恭賀大人節安!”

    這些德國教官也入鄉隨俗了,這些在家是鄉紳,在軍隊是參謀軍官的傢伙,都是些土包子。對中國人地過年風俗好奇得很,這個時候也來上門拉和徐一凡地關係了。如果說除了為自己祖國服務之外,他們在徐一凡禁衛軍當中也是工作得最為順心地。沒有見過這麼寬容。對任何奇思妙想都笑眯眯的支援你去試試的上司——不是中國的官僚都是最保守的麼?

    最為服從忍耐的士兵——超過他們東普魯士以這方面出名的精兵。頭腦靈活,反應快速地年輕軍官——除了比德國年輕軍官浮躁一點,沒經驗一點,簡直是無可挑剔。再加上那驚人的薪水。德國人在朝鮮總之覺得是很happy。

    一進院子,看到滿院子禮物,德國顧問們都是一怔。明白的知道是來送禮物,不明白的還以為這裡改集市了呢!那些本來規規矩矩的丫頭小子,瞧見一大幫子軍服筆挺。佩戴著軍刀。穿著馬靴,鼻子老高,眼睛藍得跟鬼火似的洋鬼子進來。頓時就嚇得一陣雞飛狗跳,不少小丫頭都哭傻了。誰知道新主子這裡是個鬼子窩啊!

    章渝在那裡滿院子又喝又罵又管教,韓中平在那裡矜持的旁觀。好像這老頭子對洋人也沒什麼好感。徐一凡只好自己笑吟吟的上去寒暄,拉把手問好之後,不免要動問一下禁衛軍如今訓練進行得如何。

    誰想到孔茨居然操著德語笑道:“過年啊!不談公事!這是萬里將軍告訴我地,說長輩還要給晚輩派發紅包…………”說著就從腰裡面掏出一個紅包,除了他之外,德國軍官個個都比徐一凡大,人人都摸出紅包,笑嘻嘻地要給徐一凡。

    周圍的人臉都白了,這些洋鬼子真是不懂官場體制,徐一凡現在是什麼身份?

    徐一凡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楚萬里在開玩笑,捏著鼻子當了一回洋鬼子的晚輩。難道翻臉不成?一個個紅包笑嘻嘻地接過來:“過年將大開宴席,慰勞顧問們這些日子的辛苦!感受一下我們中國人過節的氣氛!到時候,楚萬里楚將軍,將男扮女裝,為大家上演義大利歌劇圖蘭朵當中的精彩片段!”

    ~~~~~~~~~~~~~~~~~~~~~~~~~~~~~~~~~~~~~~~~~~~~

    一下午,就在人來人往的擾攘當中過去了。徐一凡也沒料到,這回家了,比辦公事還要累呢。李大雄和李璿李星家聚,杜鵑每晚還要幫他爹腿按摩一陣,這小丫頭,還癡心的希望他爹能走路呢。陳洛施不用說和哥哥一起絮絮叨叨的說家常了。

    徐一凡在自己臥室裡面,懶洋洋的翻著厚厚一疊禮單。

    這個年過的,到處都送禮過來。

    他禮送楊士驤回去,送了一萬兩程儀。楊士驤分文不受,當節敬還回來了。楊老哥估計心情不爽到了極處,還不知道這個年怎麼過呢。

    禮單當中還有翁同禾的,筆墨紙硯而已,這老頭子還不死心?這禮物還真送得寒酸。

    有李鴻章的,三千兩也絕對是大手筆了。書信也是淡淡的,只是四字兒,珍重再會。好吧,反正也準備和北洋磕上了,老子來什麼接什麼…………

    南邊兒淮軍諸軍統領,合送了一份拿得出手的禮物。雙方客客氣氣的,背後還不知道他徐一凡有沒有被做成小草人,天天被淮軍大爺的軍靴踩呢。

    怎麼還有丁汝昌和鄧世昌的?徐一凡翻身坐起,抖開了隨著的一封信,摸著下巴就仔細讀了起來,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只剩下嘴角一絲笑容。

    “聰明人啊…………看出不對來了?”

    他重重的放下書信,卻沒想到碰倒了那厚厚一疊禮單,落下一個小封,瞧上面的字兒,卻是溥仰拙劣的筆跡:“大清和碩郡主愛新覺羅.秀甯恭祝欽差大臣一等子爵徐大人諱一凡年安。”

    徐一凡心中訝異,一下想到自己納妾之典上面那對雙胞胎侍女,還有她們帶來的書信了。這秀甯格格,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又送東西過來了?

    他打開禮封,裡面卻是一個不大的二尺卷軸,展開一看。卻是漫天風雪當中,一個青年將軍正面對著莽莽群山,筆調簡略,但蕭然闊大之氣溢于卷軸,宛然名家手筆,那將軍的勃勃英氣,更是現於筆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這位格格之手。

    下面還有題字。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湧藍關馬不前。”

    “將軍按兵海東,風刀霜劍無有虛日。唯望將軍善自珍懾,屏藩我大清江山。秀寧唯有善頌善禱而已。”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09:18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二十三章 過年(下)

    噔咯噔,門前響起了士兵換崗的腳步聲音。軍靴的將青石板路敲擊出火星來。矮小精悍的士兵互相敬禮,繳槍,就位,然後再敬禮離開。

    伊藤博文從公文當中抬起頭來,揉揉眼睛。換哨的聲音提醒他,已經又是四個小時過去了。

    今年,他正五十三歲,正是一個作為政治家的男子。閱歷,經驗,精力,人脈,智慧結合得最好的時候——論起東亞的傳統老人政治,他其實略微有些年輕。但現在不正是一個變革的時代麼?

    他從霞關這座建築精巧的首相官邸的書房當中站起來,書房和外面一個小回廊連著,聽到首相的腳步聲,一直跪在回廊門口的下女,先一步將日式拉門打開。首相不休息,她們也只有一直守著。伊藤看也不看他,迎著東京乾冷的天氣,重重的做了幾個擴胸運動。

    夜色當中,東京***閃動,還遠遠不是後世那個不夜的城市。只是在江戶舊街那邊的紅燈區,還有點熱鬧的景象。

    這是他的日本,他的東京。二十來年,苦心經營的結果…………在日本,作為他個人,已經走到了巔峰,進無可進,但是這個帝國呢?卻小得不能承受他的雄心似的。

    他是最貧窮的家庭出身,被一個下層武士認做養子。這樣的出身,誰能想到他走到這一步?

    年少時候在松下塾的學習,和井上馨一起秘密地赴英國學習。倒幕。做外交,起草明治憲法…………明治時代那麼多豪傑,最後還是讓他站到了巔峰!就連山縣那個心機深沉,軍權在握的傢伙,都對他俯首貼耳。整個日本,基本都按照他的意志在轉動。

    可惜,日本太小,太孱弱。沒有別的血肉的滋養。怎麼也不可能壯大起來。直到能和他伊藤博文的才能與野心匹配!

    門外腳步聲輕輕響起,伊藤淡淡的再看了夜色下的東京一眼,轉頭回了書房。就看見秘書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低聲說了句什麼。伊藤回到書桌後坐下,示意他將客人引進來。

    那客人到了門口,一瞧是日本式地房間,只是放了一個西洋書桌。小心地將鞋子脫了下來,規規矩矩的進來,站在當間,恭恭敬敬的向伊藤行了一個禮。

    伊藤翻著一份報告,也沒有回禮,擺手示意他在一張西洋式椅子上坐下:“頭山君,關於朝鮮局勢的報告,玄洋社這次是真的花了功夫了…………會不會提交給我的。和提交給山縣君的。是內容不同地兩份呢?”

    深夜而到總理官邸的,正是玄洋社的特務頭子頭山滿。他這個時候哪裡還有了徐一凡見他時候揮灑從容,鎮定大度的樣子。一下又跳了起來。滿頭大汗:“閣下,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鄙人向您擔保!”

    “擔保?擔保下來,就是川上君和你,在山縣的默許下,在漢城進行的那種無腦的事情麼?”

    伊藤聲音也不高,頭山滿只是低頭,一聲也不敢辯解。伊藤站起來踱了幾步,回頭冷淡地交代:“最近,不管是陸軍,還是你們玄洋社,報國團…………不得在朝鮮妄生一點事端!所有對清交涉事宜,都是由我主持。這話,我對你說,也對山縣君說。你們切切不可忘記!”

    難道是要在對清作戰之前,先以這樣地氣氛來麻痹他們?頭山滿暗自在心裡揣測。

    在日本國內,高層人士都已經心知肚明,對清一戰。是再也拖不過去了。

    明治以來,日本上下孜孜以求的就是富國強兵。也是睜開眼睛看到世界之後日本人的最大心願。

    為了富國,日本不惜代價,推行了殖產興業計畫。用官營再出售股份地辦法,用日本人的血汗培育出一批初步成型的財閥,推動整個國家的工業化。日本人忍受著四倍於清的稅收,忍受著巨大的工農業剪刀差,農民的生活堪比地獄。才讓日本現在的煤炭產量達到了三百萬噸,鐵路里程達到了大約三千公里,鋼鐵產量數十萬噸,紗錠39.|這些近代工業化的重要資料指標,遠遠超過了當時還在沉睡的中國。

    可是國內的市場已經開拓得無可開拓,國內的農民也已經盤剝得無可盤剝。從1890年開始,日本的工業出口受到國際經濟危機的影響,發了明治維新以來第一次經濟危機。與之糾纏在一處的,是因為對農業投入不足的連年減產,大量外匯不得不投入購買糧食,減少了對出口品的補貼。日本這些後起但是同樣貪婪的財閥們需要市場,需要原料,需要另一批可以用作盤剝的人民!

    日本工業建設的成就,第一時間也體現在強兵上面。數數幾個數字就知道了,1890年,軍費2045日元,占全年財政支出百分之二十八,1892年,軍費支出3455日元,占全年財政支出的百分之四十一!同時日本還要推行義務制教育,要進行工業建設,要對出口品進行補貼,要用外匯購買糧食!每一點可以擠出來的國力,都用在了準備戰爭上面!

    日本在透支國力瘋狂的擴軍,購買軍艦,武裝士兵。與之同時的是經濟危機!這樣的包袱日本已經無法也無力承受,唯一能做
    就是輸出危機,發動戰爭!

    西方列強崛起的珠玉在前,日本這個後起的善於模仿的民族又怎麼能夠不學習呢?環顧四周,唯有所謂的滿清天朝上國巨大富庶而孱弱。撕咬的物件也只有這個而已!

    如果說以前的臺灣事件,幾年前的朝鮮壬辰事件,還有就在今天的漢城宮變。都是試水。那麼明年日本是再也拖不過去了。這是一個國家整體走上強兵擴張地道路之後,必須謀求的一戰!勝則國運如日中天,負則打回原型,沒有中間道路可以走。這也是後起的,沒有積累的小國的悲哀,他們沒有那麼深厚的底蘊,也沒有那麼大的迴旋餘地!

    頭山滿站在那裡,冷汗已經不怎麼流了。想起他們玄洋社一代浪人的在東亞地苦心經營。想起報國社地運動想將日本國民口袋裡面最後一塊銅板榨出來購買國債。想起十余萬常備陸軍全年無休地訓練。想起幾大軍港日以繼夜的對軍艦兵船的整修改造…………

    在對清戰事上已經再無花招可以玩,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淮軍精華集結于南朝鮮漢城一帶。北洋水師奔命於海上,不得修整。整個大清北部門戶洞開,伊藤也不可能尋找到更好的機會,為什麼還要警告他們?

    戰事,必然在甲午年爆發!

    伊藤似乎讀出了他的心思,冷冷的看著他。嘲弄般地一笑:“頭山君,上層的事情,你可能還不太懂得吧。前些時候,已經對你們放縱得太過。現在我只是要你們明白,這種決定日本國運的事情,只能,也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做主!正因為事在眉睫之前,所以我才會對你們做如此的要求!這句話。你也可以轉告山縣君。你們可以靜靜的看著朝鮮那裡的濤生雲滅,其他的事情,我做主就可以了。”

    頭山滿不敢再說。鞠躬就想退下。伊藤看看桌上日曆,一笑道:“馬上不就是清國人的新年了麼?想必,那裡是一片祥和地氣氛吧…………頭山君,你們就不要再搗亂了,讓清國人再過一個盛世地春節不好麼?”

    ~~~~~~~~~~~~~~~~~~~~~~~~~~~~~~~~~~~~~~~~~~~

    “高點兒高點兒!***,小兔崽子,歪啦!”

    李蓮英袖著手站在臺階上面,瞧著幾個首領太監在指揮小太監和雜役蘇拉們掛燈籠,設圍障,給樹木纏彩條。冬日蕭瑟的頤和園內,硬是給妝點出一片富貴繁盛地氣派。

    本來這些活兒哪要他李太爺看著?要不是最近硬吃徐一凡那小子沒吃了,還給他差點鬧個沒臉,太后老佛爺心氣兒不好。他早就在屋子裡面貓冬了,除了伺候老佛爺,哪兒也不動彈。當公公的,陽氣兒不足,得好好保養才是。

    不管怎麼說,皇上那小子最近算是老實了,不折騰了。馬上明年就是老佛爺萬壽,誰要讓老佛爺這次不開心,誰就等著一輩子不開心吧!什麼洋務強兵由著他們鬧去,別耽擱著太后悠游奉養的大事兒就成。再說了,什麼洋務,什麼強兵,還不是笑話?李鴻章練了那麼多年的兵,還是一個北朝鮮也到不了,灰溜溜的回來。大清七喘八咳嗽的還不是這樣,也沒見著要亡了國了。瞧起來,居然還是那姓徐的小子有一手,練兵不錯!

    想起徐一凡,不過一面之緣。面目現在都覺著模模糊糊的了。最近也就這小子讓太后有點兒煩,要不是忙著萬壽不要出什麼丟面子的事兒,收拾不死他!等著瞧吧,這小子怪可惜了的…………

    李蓮英在心裡默默的理了一下年上的儀式,皇上問安,預祝萬壽。百官問安,預祝萬壽。駐京公使向太后問安,預祝萬壽…………京城放煙火,八十以上老頭子賞肉賞酒,萬壽之年大赦天下。大清國泰民安!

    就是費用有點兒咬手,看能不能從李鴻章那裡挪點兒?除了太后老佛爺她老人家,還有自己這份兒呢…………

    正七想八想,就看見自己侄女李大姐和秀甯格格摻著老佛爺遛彎兒回來了。慈禧臉上宮粉厚厚的,一路還在和李大姐開玩笑:“明年又是幾龍取水啊?”

    慈禧這是在取笑李大姐不識字,只會每年請一本黃曆,數數畫上有幾龍取水,看看明年是不是好年份。就聽見李大姐笑得跟什麼似的:“回老佛爺的話兒,明年九龍取水再吉利沒有了!都是托老佛爺的福分,您這麼大福氣,分咱們大清百姓一點兒,就全有了!”

    慈禧呵呵大笑,看著另一邊兒的秀甯:“這孩子也不識個字兒。怎麼就這麼會說話呢?”秀寧勉強一笑,最近她地神色帶了幾分憔悴,更顯得眉翠唇淡,弱不勝衣,也不知道心裡頭在和什麼過不去:“李家妹子這是天然的玲瓏剔透,再加上常在老佛爺身邊兒,那還錯得了?”

    慈禧這個時候說不出的慈眉善目,看著秀寧越瞧越喜歡:“那還是不如你。你才是個小人精呢。我們旗人家的姑奶奶。什麼時候才出了你這麼個女才子?當初你勸我緩一步對付徐一凡那小子。不要傷了我這萬壽的體面,我就很聽得進去…………其他那些大臣,還不知道說的什麼玩意兒呢!就只會碰頭,看著就煩 接著她就擺出長輩老***姿態了:“……秀寧哇,翻過年,你可是又大了一歲了。尋覓好人家沒有?咱們來個乾脆的,瞧上哪家小子。我給你做主!”

    秀寧咬咬嘴唇,還在強笑:“我伺候老佛爺一輩子!老佛爺是現世佛,我就是給佛爺捧瓶子地小丫頭…………老佛爺春秋長著呢,還要保我大清國泰民安一輩子呢!”

    慈禧不滿意她地話:“瞎說!你就是一個心氣兒高,大清這麼多子弟,就沒配得上你地?”

    秀寧眼波流轉,心氣兒高?自己心氣是高,一是恨不能自己是個男人。撐住這風雨飄搖的旗人天下…………二是這濁世滔滔。究竟誰能配得上她呢?

    太后老佛爺的萬壽之後。就要對付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了啊…………

    ~~~~~~~~~~~~~~~~~~~~~~~~~~~~~~~~~~~~~~~~~~~

    一樣的節日,兩處不同的心思。

    在朝鮮,也是十二月三十的時候兒了。徐一凡宅子裡面熱熱鬧鬧地一大家子人。這過年的規矩也多。他大不了照著做就是了。祭完神之後,花廳裡面已經燒傷了地龍,暖烘烘的。幾張大桌子擺了起來,四時八珍擺得滿當當的,韓中平帶來的北地廚子,李大雄帶來的南方高手,都抖擻精神,拿出了十八般武藝,一廳席面,是花團錦簇。

    在軍營,在學校,今兒也是酒肉敞開供應——軍人那裡還是控制了一下酒的數量。大家都等著吃年夜飯呢。

    一行人你謙我讓的就直奔花廳而來,徐一凡,李大雄,韓中平,譚嗣同,杜麒麟,李璿李星杜鵑洛施…………甚至連南英愛南心愛姐妹,加上陳德都有個位置。

    入席地鞭炮劈裡啪啦炸響之後,各處同時入席。徐一凡地家宅當中一處,楚萬里陪著那些德國顧問和他麾下參謀精英是一處,唐紹儀跟著文官系統是一處,詹天佑跟著他的學生技師們是一處,李雲縱不用說,肯定在軍營裡,跟士兵軍官們就座。就袁世凱不知道到哪裡湊一桌子去了,反正也不大有人在乎就是了。

    入席之後,大家互相瞧著,都覺著這一年過得驚心動魄的,說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亂紛紛地先敬長輩,再灌徐一凡,乒乓亂響就是幾輪酒下去。徐一凡平日不大喝酒,不是清教徒,實在是酒量一般般,怕自己喝多了撒酒瘋。這下子幾輪下來,臉也紅了,舌頭也有點大了。李大雄最先起哄:“這一年過得是爽快!事情在做,風濤險惡也在闖,咱們也都過來了!明年怎麼樣,還是請徐大人給咱們說說!”

    譚嗣同最先附和,他上了酒桌,看來是也相當揮灑的。硬拖著徐一凡就起來,徐一凡端著酒杯看著眾人,再看著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子們。這話,到底從哪裡說起呢?

    是回顧南洋的炮聲,還是追溯漢城的那些日子,還是說些和朝廷和北洋鬥了個殫精竭慮的狀況?

    或者是誇稱他的勢力已經覆蓋北朝鮮,欲其亂則亂,欲其治則治。他的禁衛軍已經是裝備全亞洲陸軍第一,訓練也是大清無人能比的強兵。他徐一凡從一個穿越落魄的白身到現在已經是身兼四欽差的頭銜?慈禧和李鴻章共同對付他,卻連毛都沒少一根?

    又或者是擔心一下,一旦朝廷騰出手來,他徐一凡是萬劫不復。如果朝廷沒騰出手來,也是日本數十萬大軍浮海而來。水陸之勢都將大清打得慘敗。而他徐一凡只以萬人軍隊,就要螳臂擋車,癡心要成為這片土地上的中流砥柱。成敗地機會,其實只能看命數如何?

    他實在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沒有誇稱自己的功績,向大家展示未來多麼美好。卻有人替他做了。

    門外突然響起了隱隱約約的呼喊聲,整齊的隨風飄來。在花廳當中,聽不清楚。喊聲一陣大似一陣,一陣激越似一陣。滿席的人都悚然一驚。互相對視一眼。李星帶頭。先奔出了花廳。向外院。他人也趕緊跟了出去,韓中平這老態龍鍾的傢伙都跑得飛快。

    到了外院簷前,溥仰和戈什哈們早就在那裡默默站立了。看徐一凡他們出來,只是默默的朝遠處一指。

    遠處,漫山遍野,都是火把,象一條條火龍。在緩緩流動著。火龍之下,全是著裝整齊的士兵!大同江上也倒映著這些火光,仿佛天地之間,都被這火光充滿!

    在異國他鄉度過這個傳統節日,這些離家千里地士兵們越發地感到了這個團體地歸屬感。而這個團體,也一直無負他們,帶領著他們,越過了那麼多險阻。帶著他們越走越高。越來越強!艱苦的訓練磨練了他們的驕傲,平定朝鮮的功績帶給了他們榮譽和自尊。徐一凡講不出口,因為他知道還有太多的艱難險阻等著他們。但是這些年輕而單純的軍官和士兵們。卻在年夜飯上越講越多,越說越激動。到了酣暢淋漓處,有軍官帶著士兵離開飯桌,點起了火把,不知道想宣洩什麼樣的心情。有人帶動,就越來越多地人加入,軍官士兵自動按照編制,舉起了火把,整齊離營,一圈圈的遊動著。

    吼聲也不可壓抑:“禁衛軍萬歲!徐大人必勝!禁衛軍萬歲!徐大人些官兵好歹還有點理智,沒有叫出徐一凡萬歲的口號!

    喊聲催動著大同江的波濤,嘩嘩拍岸。頭頂之上,銀河漠漠。

    在不遠處,楚萬里和那些德國顧問們也在看著這一切。不知道過了多久,孔茨喃喃道:“奧斯特裡茨戰役前,那個法國皇帝的士兵們,也是這樣向他歡呼。他們扯下了茅屋的稻草,點燃起來徹夜揮舞…………而奧地利和俄羅斯的士兵,就這樣惶恐地注視著…………萬里將軍,你知道你們地徐大人,到底會走到哪一步麼?”

    楚萬里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他也知道,他那個最好的朋友,就在遊行的隊伍當中。

    火光下,每個人都默默地注視著徐一凡,注視著他年輕的臉龐。驕傲如李璿,也是一臉的迷醉。

    良久之後,徐一凡才淡淡一笑:“胡鬧!”

    ~~~~~~~~~~~~~~~~~~~~~~~~~~~~~~~~~~~~~~~~~~~~

    再熱鬧的宴席,也有散去的時候兒。士兵歸營,百姓守歲。李大雄韓中平譚嗣同都喝的酪酊大醉,都給下人攙回去休息了。徐一凡也好不太多,但是也總算撐住了。剛才在酒桌上面,杜鵑和陳洛施就拼命的朝徐一凡這裡施眼色,眼睛水汪汪的。也早早兒的就離開了席上。

    散了之後,徐一凡就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臥室摸過去,什麼丫鬟下人,一律別跟著。轉過回廊,就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藏在暗處。看著那瀑布一般的長髮,在月色下散發出的光芒,就正是李璿。徐一凡自己都快忘了,這丫頭什麼時候離席的?

    看著徐一凡過來,李璿從陰影當中轉出來,俏臉的容光讓徐一凡都屏住了呼吸。今天晚上,這丫頭漂亮到了讓人魂不守舍的地步了。她也瞧著徐一凡,突然一下撲了過來,到了徐一凡懷裡。徐一凡還沒緩過神來,溫軟濕潤的嘴唇一驚貼到了他的唇上。

    李璿居然主動獻吻?

    女孩子雖然主動,但是還是青澀。只會用嘴唇在他那兒蹭來蹭去。這個時候,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教她。徐一凡老實不客氣,緊緊一把摟住她,正宗法式濕吻奉上。在他舌頭的瘋狂侵略下,李璿什麼城池都失守了,節節敗退,小舌頭躲躲閃閃,到了最後,終於嚶嚀一聲,摟著徐一凡脖子吻了一個天昏地暗,都快暈過去了。

    這樣,是不夠的…………徐一凡的手已經開始遊走,轉眼間已經到了李璿的胸部位置。順著她洋裝的領口就伸了進去,入手就是又堅挺又酥軟的感覺,握在手裡,仿佛就握住了整個世界。這麼驕傲美麗的女孩子就一聲不吭的任他施為。直到李璿覺著自己親夠了,才狠狠一掐徐一凡的手,順便還咬了他舌頭一下。徐一凡吃痛,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

    李璿滿臉潮紅,頭髮也亂了,幾縷青絲粘在她因為動情而出汗的俏臉上。她一邊掩著領口一邊退開,似笑非笑的看著已經變身野狼的徐一凡:“摸夠了?你的英雄氣度,已經夠本大小姐獻吻了,想騙我到床上去,你的溫柔還要再加強一下呢!”

    徐一凡只覺著自己帳篷支得老高,血壓差點就要飆到天上去了:“這就丟下我?”

    李璿做個鬼臉:“裡面還有兩個呢!”說著就像一隻輕靈的小鹿,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夜裡。那邊臥室好像聽到了徐一凡的聲音,也亮起了洋油燈,窗戶上出現了兩個女孩子美好身形的剪影。

    接著就是門口探出兩個腦袋,探頭探腦的,不確定的在那裡叫:“老爺?”

    徐一凡苦笑著走進去,這李璿,拿她還真沒法子。等走進了屋子,差點又是鼻血狂飆!

    陳洛施和杜鵑和羞怯怯的。穿著兩件小吊帶…………徐一凡根據自己的記憶畫出圖樣,讓韓老爺子找高手裁縫,用最好的材料縫製出來的衣服。還再三叮囑要保密加保密。

    陳洛施上面吊帶,下面是褲襪。身子白生生的,一雙長腿還刻意的讓徐一凡看得清楚。杜鵑比她害羞,她吊帶衫也許是小了一些,緊緊的裹著身子,就能看見深深的乳溝和渾圓的形狀,兩個小點凸起也分外誘人,看著徐一凡的目光投過來,羞得趕緊抱住了胳膊。

    看陳洛施要熄燈,徐一凡笑著拉住了她的手,一把就將她推在了床上。洛施的頭髮已經放了下來,鋪在背後,那雙可稱為極品的長腿還調皮的朝徐一凡勾了勾。

    這個時候兒還有什麼說的?橫抱起杜鵑一塊兒上吧。

    醉握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甲午年,要來你快點來吧………………老子都等不及了。
theo0929 發表於 2014-6-3 09:32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二十四章 轉動

    蛙聲在田野當中響起,明媚的陽光從四月晴朗的天空灑步兵整齊的從鋪平砸實的道路走過來,明顯這些步兵是才打野外歸來,也不知道去了幾天。他們的西洋式軍服已經洗得泛了白色,扛槍的肩膀位置,經常和地面摩擦的手和關節的位置,都已經有了補丁。泥水和汗鹼混雜在一處,讓軍服看起來有些軟塌塌的。只有禁衛軍的袖標,還是鮮豔奪目。

    軍官和士兵都已經膚色變成了古銅的顏色,不管他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看起來都消瘦,但是身體裡都仿佛蘊含著無窮的精力。這一切都表明,禁衛軍——至少是第一鎮,已經不再是支菜鳥隊伍了。

    在這支大約有一營的步兵隊伍後面,是一隊炮兵,四匹馬拉著的七十五毫米管退野戰炮。炮兵在炮車上倆倆背坐。也許是前面走路的弟兄們看著他們太舒服了,一個軍官高喊一聲,士兵們頓時唱起了軍歌:“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隨著軍歌,還用力的踏著地面,濺起一團團的煙塵,直卷向後面的炮兵,嗆得人一陣陣的咳嗽。一個披著匈牙利輕騎兵外套的軍官,他的軍服袖子上面的寬窄不一的綠色橫條表明,他兵種其實是炮兵,現在的差遣是營長,在禁衛軍當中至少也相當於遊擊一類的大清武官官銜了。

    這個軍官居然是個洋人!拉丁人的黑頭發從歪戴著地無簷西里西亞式軍帽底下露出不少。黑眼睛也深深的,鼻子尖而小。個子也不算高大。沖著前面頓時就是一連串的髒話。回應他的是更大的哄笑聲音,對步兵這樣的喧嘩,帶隊的軍官沒有一個願意管的。

    這洋人就是那個奧匈帝國加上義大利地流亡騎炮兵軍官巴托尼,也不知道是他腦子搭錯線了,還是徐大人腦子搭錯線了。更有可能是這傢伙在其他國家犯了什麼大事兒,他申請加入大清國籍,成為大清武官。徐大人一口答應,又保又升。居然給他弄了一個禁衛軍直屬炮兵標地地唯一一個教導炮營的營長!雖然還有三個炮營在訓練。但是能跟著打野外。能機動,能配合作戰的也只有這個教導炮營。這洋傢伙的官銜也升到了遊擊。

    總體來說,他是個無法無天的傢伙,也夠混蛋。去年在漢城,也是他第一個動手用馬刀背劈那些淮軍先遣官兵的,不得不說他訓練炮兵也是有一手。但是大家總覺得和他有些格格不入似的。特別是南洋出身地軍官,誰對洋鬼子有好感了?

    當下笑駡聲混成一片。可隊伍還是走得直直的。巴托尼雖然會了不少華語,但是罵架看來還吃虧。一陣兒之後,帶隊營官瞧瞧差不多了,呵斥兩句。隊伍又繼續整齊而肅靜的前行,但是那行軍的煙塵,卻絲毫不見得少了。

    巴托尼用斗篷遮著臉,回頭瞧瞧自己麾下的炮兵,一個個都直愣愣的看著他。沒有一個替他們洋鬼子長官幫腔的。拉丁人暗暗咽口吐沫:“他媽的。真要打起來了,就會讓你們知道,近代戰場。皇后已經不是步兵,而是我們炮兵了!讓你們一個個來親我地馬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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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地時間,已經是光緒二十年的五月了,按照西曆來說,已經是一八九四年的六月。時間過得飛快,讓人沒抓著什麼,就出溜一聲不見了蹤影。

    這些日子,還是發生了不少事情。赴日協和專使,最後還是派了一個不痛不癢地大臣去日本打了一個花狐哨兒。對於替徐一凡頂缸的差使,那位大臣當然是替得滿腹牢騷。對著日本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宣讀了一番言辭客氣的國書,就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只有東京的藝妓私下裡對這位大臣有些印象。

    對於赴日專使換人,而且還是這種態度,日本國內抗議聲音很高。但是對於淮軍還是駐紮在朝鮮,奇怪的倒是一聲不吭。這種本末倒置的態度,讓大清滿朝上下,都覺著小日本其實還是外強中乾。當下就更不以為然了。

    雙方關於朝鮮後續事宜的消息還在交涉,日本也不時還有些小動作,比如什麼架設漢城到釜山之間的有線電報線啊…………要求增加漢城日本公使館駐軍啊…………扯皮的事情多著呢,但是大面子上大家都還過得去。這些事情也不過是隨談隨過去,主持這一切的李鴻章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更不用說滿朝上下那些大臣了。

    大家現在心思都在太后老佛爺的萬壽上面,這一個萬壽,前前後後從籌備三海大工開始,中間還穿插著老佛爺歸政的事兒,鬧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壞了多少人的頂子!眼看就要到了,大家都是攢足了心思,好好藻飾一下這太平盛世。

    各種奇珍還有報效,都已經緊鑼密鼓的在預備,各種工程抓緊時間掃尾。傳說這萬壽還缺點嚼裹,宮裡面已經放出風來,如果有報效的,沒班的可以特旨過班,想記名放一個道以上實缺的,也可以商量。天底下有數的那幾個肥缺也都明碼標價了,上海關道,八十萬,幾個鹽道,三十萬…………跑門子的人彙聚京門,忙得一個烏煙瘴氣。

    饒是這樣,用度還有些不足。準備的壽賞,慶典費用,旗人普賞,也都還沒影子。戶部銀庫已經開始跑老鼠,內庫也是河幹海落了。又是李蓮英傳話,各地督撫,是不是也帶頭報效一點兒?尤其盯著的是李鴻章北洋那一塊兒,三個海關,兩個鹽道,加上直隸厘金都在他手裡,還有那麼多省份的協餉支撐著他地北洋軍隊。最肥。風聲一出來,李鴻章二話不說,報效二百萬!

    各地督撫也哄然更上,一個個表忠心。從三海工程開始,前後十多年,一直到眼前這個萬壽,煌煌大清,為慈禧“歸政”後的悠遊歲月。已經支付了超過一億六千萬兩白銀!相當於當時八千萬美元。近三千萬英…………定鎮這樣的鐵甲艦。可以買二百多條,哪怕是才將將問世的海上霸主,前無畏級別的戰列艦,也可以買上幾十條!還不算這一億多兩白銀進入國庫和內庫,各級官吏又附加了多少收入,裝入自己私囊的。

    這一切的愚蠢,腐化。沉睡,昏庸,在一八九四年這個年頭。在大清上演到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最繁盛時刻。

    至於徐一凡,似乎早就被大清權力中樞遺忘到了腦袋後面不知道哪個角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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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可沒有自己拿自己不當一回事兒。

    在他開了杜鵑和陳洛施兩個絕品花苞地那個溫泉,現在已經是新成立地鎮總參謀本部地一個秘密辦公的地點。這裡在山當中,但是離基地又不是很遠,李璿當初為了這個溫泉。拿自己的私房銀子蓋了無良的徐一凡一眼看中——這裡保密啊!山口一紮,誰也進不來。他的所作所為。多有不能為外人道的,傳出去那真是了不得。比如說在軍營裡面大搖大擺地見朝鮮叛軍首領,那算怎麼一回事兒?

    而且享受也不錯,忙碌了一天下來,洗個溫泉什麼的,那真是天堂般的日子。

    整個殘冬和春天,他就是軍營和這裡兩頭奔波。一邊狠狠的抓部隊訓練,一邊就在這個參謀本部臨時行轅辦公。一份份的資料匯總過來,一份份情報集中過來,一個個構想提出來,一個個計畫制定出來…………他的整個心思精力,都為這即將來臨的大風暴所占滿。有時候他自己也在掰著指頭算,到底是哪一天開打呢?具體日子他記不得,總是覺著,該來了吧?該來了吧?跟毛頭小夥子期待告別處男身一樣。

    但是,日本人會怎麼樣來呢?歷史上東學黨亂事引發的甲午戰爭,這些傢伙已經被他討平了,現在朝鮮蜂腰部地舊党起事也完全在他地控制當中,日本倒是有幾個浪人一般的人物接觸過這些所謂的舊黨,想讓他們提出邀請,讓日本來調停舊黨義軍和樸泳孝朝鮮政府地爭鬥…………這些傢伙,都被姜子鳴捆起來沉漢江了。

    不過他絲毫也不懷疑,日本人能找到藉口的本事。反正最後都是實力和槍炮軍艦說話,藉口再荒謬也無所謂…………日本人,終究會來!

    現在矛盾的就是,他一邊期盼著甲午的到來,一邊又希望能多點時間給他預備。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訓練裝備,改善和北洋明眼人的關係,優化自己的戰略態勢,還有一個個想定要仔細推演…………讓他這些日子是一把把的掉頭發。太他媽的耗腦子了!

    可惜的是,北洋當事中人,看出這是風暴醞釀前夜不詳寧靜的人實在不多,至少和他眉來眼去的人沒有————丁汝昌自從在年前來了一封信之後,到現在就當沒發生這種事兒一樣!也許這些日子的寧靜,讓他這個水師提督也心存僥倖,以為自己判斷失誤了吧。畢竟和徐一凡打交道,實在是太過冒險,太過不理智的事情。誰都知道,太后老佛爺萬壽之後,就是徐爵爺完蛋之日。再說了,到底是北洋這座靠山可靠,還是這支小小禁衛軍可靠?

    徐一凡現在就泡在溫泉裡面,頭上頂著一塊毛巾,懶洋洋的不想也不動。旁邊的石頭上面,還放著一杯冰鎮的現榨蘋果汁,溫泉熱氣兒一激,杯子外壁水珠不斷的滾落。

    說起來,他實在不夠鐵血和清教徒。老婆不少,也有點喜歡享受。可是現在大清上下,對一個好領導者的要求其實很低。能做事,少貪一點就可以。

    徐一凡毫無疑問能做事,白手起家拉扯起這麼一個蒸蒸日上的團體那是什麼本事?至於貪污…………養禁衛軍。全是他在望外掏錢!想貪污也沒這個機會啊,還得整天眼睛亮晶晶地向外找錢呢。

    一天忙碌下來,他耳朵裡面還嗡嗡的呢。那幫參謀軍官加上德國顧問爭了個不可開交。大家都在判斷日本什麼時候動手是最有利的。德國顧問認為是任何時候動手,經過近代化訓練的日本陸軍都可以將淮軍主力打垮——他們還有個同胞梅克爾少校參與了一手打造近代日本陸軍的過程呢,中方的參謀軍官們卻意見不一。各種情報傳來,日本陸軍還沒有開始正式動員,也沒有集中成野戰兵團。哪怕現在開始,恐怕等登陸朝鮮。謀求會戰。都要到冬季去了。在這麼冷的朝鮮冬天。主力會戰能展開麼?大家都傾向於,很有可能要翻過年去了…………

    所有人都盯著日本陸軍,只有楚萬里的意見個別。他地意見是,在朝鮮兩萬五六千淮軍陸師,已經是案板上面地肉。近代化民族軍隊,對這種只是裝備了火器地舊式軍隊,編制。戰術,鬥志,戰鬥力無一例外全面勝出。哪怕動員不充分也是遙遙領先!唯一可關注的要點就在於日本海軍的動員。只要海軍動員了,就是戰事已經迫在眉睫!

    只要掌握了海權,孤懸於朝鮮南部的淮軍精銳主力就是甕中之鼈了。日軍可以自由來去,隨意變幻戰略打擊方向。而淮軍精銳主力為之一空之後,什麼後果大家都明白。

    可是一直到現在,關於日本海軍的戰略情報還沒送過來…………李大雄初步著手經營的戰略情報網。對日本經濟的情報掌握不用說了。行家裡手。就是陸軍也還行,高層機密情報搞不到,但是陸軍動員情況掌握還是綽綽有餘地。日本陸軍都是鄉土兵團。要是動員,那是瞞不住人的,要動員必須要戰時編制,戰時編制就必須徵發預備役軍人。看哪個地方徵發預備役軍人的紅信封多了,就知道日本在動員哪個兵團!

    可海軍就不一樣啦,都是常備兵,滿編制。軍港警備也嚴密,更別說滲透到海軍高層了…………

    徐一凡苦惱的皺著眉毛,將頭縮到了水底下,咕嘟嘟的吐出了一陣氣泡。

    這個時機要把握好啊…………他必須要提早疏散他那一堆家當!有些動作,也必須要把握好時機進行,早了遲了都不可以。這個信號,到底什麼時候能發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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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堂,這是聶軍門的摺子…………上面注了火急……”

    楊士驤捧著一疊公文,正跟在李鴻章轉悠。在李鴻章的簽押房內,還擁著一堆人,正聽著老頭子指手畫腳的分派任務。

    “進京報效地銀子裝箱了沒有?別以為銀子到了就算完,要進各個門,門包使費都得預備足了!稍微一個不對,就是我李鴻章沒臉!二百萬銀子報效,就得三十萬門包來配,咱們再打寬一點兒,寧願多,不敢少!”

    “護衛地軍隊準備好,要最雄壯的,哪怕抽我的戈什哈也成啊!為什麼不打票子匯過去…………你豬腦子啊!太后不就要地這個各地督撫朝京師的體面?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有一點讓老佛爺不順心的地方…………”

    “水師要修理費,要補送彈藥?這個時候來添什麼亂?熬了這麼久了,九十九拜都拜完,這一哆嗦就忍不過去了?日本那頭,我李鴻章還沒死,一個眼睛還盯著呢!一切等萬壽之後再說!現在一切報銷都停!”

    好容易等李老爺子精神頭十足的分派完了,楊士驤才將公文遞上。這段日子,楊士驤也過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在徐一凡那裡栽了一個大跟頭,就算回來李鴻章對他一切依舊,但是他總覺得沒臉。雖然還掌著營務處,他也知道自己威信大不如前,不少人背後傳他的笑話兒。所以公事也管得少了,李鴻章那裡也跑得少了,只是北洋預備萬壽,錢物調動的忙。

    這些日子,他反而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徐一凡這樣做。到底為什麼呢?表面上瀟灑自若的撒手不管朝鮮那邊地公事,其實背地裡一直沒放鬆搜集那邊的消息。這次士成送了好處,特意請他將摺子直接轉遞到老中堂面前,要不然,中堂現在忙著萬壽的事兒,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兒看呢。這摺子也和他一直考慮的問題暗合,所以毫不停留的就馬上送來了。

    李鴻章忙完,精神頭有點使過頭了。坐在那裡有點犯暈。瞧著楊士驤捧著現在朝鮮奉軍提督聶士成的摺子。心裡實在有點不想看。卻不過楊士驤的面子。終於懶洋洋的接了過來,打開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當下就哼了一聲:“添亂!”

    楊士驤早就知道這個摺子地內容。上面地詞句甚至都背得出來,聶士成一個武夫,居然也有這樣的眼光!對聶士成的激賞,也是他將這摺子親手轉上的原因。

    “……我軍本奉命平韓亂,駐紮日久。疲玩不堪。更兼餉乏,軍心不振。以數萬北洋虎賁孤懸于韓地,水師轉運饋送,猶嫌不足。陸師既不振,水師且無備。倭人窺伺韓我已久,一旦有事,恐有標下等不忍言之事!

    韓境之內,徐一凡一軍足以鎮撫。我或可留兵三千。控遏漢城足矣。大隊接濟內渡。以成本固邦寧之勢。若韓有事,徐一凡一人當之,而我北洋可收轉運之效。若倭人侵之。徐一凡則當之。兩敗俱傷之際,我陸軍出九連城趨平壤..:時必可一鼓破之也。若然無事,誠國朝之大幸。

    標下一得之愚,尚祈中堂睿斷。”

    看楊士驤想說什麼,李鴻章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揚手道:“蓮房,朝鮮的事情,你就別再操心了…………現在的大事兒,是太后萬壽!”

    他眉毛一挺:“要不是淮軍大隊在那裡,小日本最近怎麼這麼老實?要不是北洋水師巡哨黃海渤海,小日本兵船怎麼連面都不大敢露了?撤回來,是省了不少心,可是萬一朝鮮出亂子,給老佛爺萬壽添個沒臉,那咱們成什麼了?在大清做事的道理,就是要讓上邊兒開心,少添亂子!”

    看楊士驤臉漲得通紅,李鴻章也覺著語氣重了一點,臉上擠出點笑:“蓮房,我知道你記著徐一凡地折辱呢…………可是現在是真沒法兒動。淮軍回來,非得先補餉不可。現在我哪來的錢?一動就不如一靜算了…………再說了,一旦淮軍回來,小日本又不過來,那不是把朝鮮丟給徐一凡了?那還成什麼話?就這麼定了,淮軍不動!”

    楊士驤只有點頭,他也知道李鴻章說的全是道理,可是總覺著有點七上八下。這些日子考慮,淮軍態勢的確太不利了。不利到了帶兵將帥都嗅出來的程度!一旦有事,淮軍毫無疑問將直面日本人,而徐一凡在北,就是進可功,退可守的地位。到時候不僅不能將他怎麼樣,說不定這小子還會得一個大彩頭…………想著徐一凡得意的樣子,他就添堵!頂上第一線…………可是,日本人真地會來麼?要是他們不來,淮軍卻回來,那可就是大笑話兒!

    這段時間,小日本東洋人不要太老實,往日的小小搗亂幾乎絕跡。中堂交涉也無往而不利,應該相信中堂的判斷…………

    他不停地在說服自己,可總覺得有層烏雲壓在心底,呼吸為難。

    算了,自己一個才丟臉的人,不要再攪和了…………萬事,有中堂呢。

    李鴻章已經起身,搖搖擺擺的離開簽押房,忙了一天,老頭子想歇了。出門的時候,他仿佛猜出了楊士驤腦海中在想什麼,回頭笑道:“有我李鴻章,小日本打不過來!咱們再不濟,也比東洋人大那麼多…………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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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吳港。

    這個日本軍港,今天四下戒備森嚴,到處都是白綁腿的海兵,扛著村田式步槍拉開了警戒線。據說是親王陪同西洋貴賓來訪,要確保親王殿下的安全。

    軍港之內,一艘艘軍艦兵船整齊排列。“松島”“浪速”“吉野”“千代田”“嚴島”“橋立”“高千穗”“秋津洲”“比睿”“扶桑”“八重山”“築紫”“愛宕”“摩耶”“鳥海”“天城”“山鷹”“金剛”“天龍”“大島”“大和”“磐城”“葛城”………………

    日本海軍二十年訓育精華,盡數在此。這些軍艦,有的是老式的自造炮艦,有的是購買自英國的新銳快速巡洋艦,有的是在國外技師指導下,搭載著三百二十毫米巨炮,專門針對著北洋定鎮兩大鐵甲艦的秘密武器…………

    海兵們立於舷側站坡,軍服筆挺,一動不動,只有海兵服的披肩和飄帶隨風而動。

    橋立艦上,一群人集中於艦尾,軍樂隊在側,滴滴答答的奏起了軍艦進行曲。一面旗幟緩緩升起。

    光緒二十年五月,西元一八九四年六月十日,日本海軍第一次將西海艦隊及常備艦隊合併,組成了聯合艦隊!日本海軍,於今日正式進入戰時體制!

    隨之升起的是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將旗。聯合艦隊第一任司令長官伊東亨佑中將肅立在佇列當中,行英式軍禮。

    簡短儀式很快進行完畢,伊東中將始終沒有笑,只是繃著臉。對別人祝賀鼓舞的話仿佛沒聽見似的。直到從廣島趕來的伊藤博文走到他面前,他才僵硬的鞠躬回禮。

    “中將閣下,大海上的事情,就全部拜託給你了。日出之國未來一百年的國運,就在你的手中。鄙人和整個日本國八千萬國民,都站在你的身後。我們已經義無反顧啦。”

    伊東亨佑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四下浮動的鋼鐵甲士,輕輕道:“傾國之賭啊…………”

    “沒有信心麼?”伊藤反問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意。

    伊東亨佑也是微笑:“至少在海上,鄙人有著絕對的信心!戰事開啟容易,也希望閣下對於如何結束這場戰事,已經有了成算!”

    伊藤博文哈哈大笑:“我又不是李鴻章!廣島的大本營已經成立,整個大本營,什麼事情都是我一言而決,清國雖大,但是又有哪個人才,能挽狂瀾於既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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