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作者:天使奧斯卡 (已完成)

 
theo0929 2014-5-30 15:25: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23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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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在朝鮮 第五章 去國

    榮祿,滿清正白旗人,瓜爾佳氏老姓。作為滿洲世家,早早就出來當差,卻因為行為不檢,給當時咸豐時期權臣肅順抓到了把柄,幾乎砍頭。傾家蕩產的鑽營了鬼子六的路線,又以捐班道員複起,在咸豐還在的時候兒,這傢夥就又已經做到了內務府大臣的位置。眼看就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結果在光緒五年的時候,因為偏向清流,並且有鑽營東宮慈安太后的傾向。慈禧如何能容得了手下人的背叛?哪怕榮祿曾經協助過她扳倒肅順拿權也一樣兒。結果又給他安了一個貪汙納賄的罪名,遠遠兒的打發了出去。

    這傢夥,比歷史上面要提早回到權力中心啊…………

    昨天徐一凡納妾之典,榮祿盛氣而來,在上諭未發的時候就敢於大聲武氣的宣稱他是欽定的禁衛軍練兵總辦大臣,徐一凡的頂頭上司!徐一凡前生後世,不管深淺,都在政治漩渦裏面打轉,太明白一個道理。身為政治人,從來就不會有無緣無故的舉動!

    納妾典禮,經過這些各有懷抱的人物一攪擾,幾乎就是草草而終。徐一凡在接受自己這對如花美妾敬茶的時候兒,都很是心不在焉。心裏頭只是在盤旋,這個頂頭上司,看來是慈禧替自己找好的了,他到底抱持著什麼樣兒的一個目的?自己該如何應付他?種種樁樁,糾纏在一處,讓他只是皺眉沉思。

    外面的客人已經漸漸離去,堂屋內紅燭高燒。以徐一凡的身份地位,哪里有人敢聽他地牆根。徐一凡危坐在屋子主座上面,一手扶著腦門,一手只是下意識的敲著桌子。

    榮祿其人,被廢黜貶斥之前,只能說浪蕩無行,一心鑽營,又有點睚眥必報的狠勁兒。按照歷史上記載,在他返回中樞之後,一心鑽營不改。但是卻多了一些兒看風色的老道。這次回來,按照徐一凡自己想。因為滿清宗室當中,知兵的人實在沒有。比如當年海軍衙門。挑了王爺拿權,結果還是給養成了李鴻章的私軍。他們也沒那個心思,沒那個能力和漢臣鬥去,都忙著保富貴,過著閒散的京師旗人生活來著。旗人宗室,可以說是旗人腐化無能的最典型的樣板。

    至於榮祿,他可就是不同了。第一是在西安當滿洲將軍當了十來年。要知道在湘淮軍興起之前。滿清布兵天下最重之處,除了京師就是陝甘綠營之所在!那裏的戰事,從清朝創立,幾乎綿延不絕到了清朝滅亡,少有幾年和平。陝甘連接蒙古和新疆回部所在之地,這裏屯駐地十數萬大軍。兩路出擊,為滿人王朝拼殺了兩百多年,從王屏藩到准葛爾一路打下來。就在數十年前,還打了一場空前慘烈的平定回亂,收服新疆地戰役。榮祿在西安當了十幾年將軍,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算是看過豬走路了。扳著指頭算,也就是算他最是知兵!

    第二也就是,榮祿畢竟在辛酉清除肅黨的時候兒,就算是慈禧地心腹嫡系之一了。雖然後來被貶黜,但是敲打了十來年,估計也該明白過來了。這個時候他被慈禧提拔回了中樞,報恩心思最切,鑽營往上爬的心思最烈。讓他來當這個禁衛軍練兵總辦大臣,可以說是最肯賣氣力,最能監視好徐一凡的動向!慈禧這個老女人雖然沒有學術,但是對於權力平衡鬥爭,實在是有著天生的敏感…………

    的確,在歷史上,終榮祿所在的時候兒,在他手底下練兵的袁世凱,連翅膀都不敢炸一下兒。在榮祿地全面監視下,說是什麼袁世凱答應了譚嗣同的兵變計劃,最後再告密背叛。實在是有些兒高看了袁世凱的膽子。

    自己到底該怎麼應付他呢?原來的打算,都是準備用來應付旗人親貴王爺當他的頂頭上司的!

    徐一凡想得太深,渾沒注意自己那一對新鮮出爐地小妾在喜娘的扶持下,已經換了裝束,低著頭羞答答的給引領了過來。

    饒是徐一凡滿腹心思,聽著腳步聲輕響,都忍不住抬起了頭。只看見陳洛施和杜鵑都穿著大紅嫁衣,雜色裙門,低著頭一步步蹭過來。兩人地頭髮都高高挽著,露出潔白修長的頸項,一身喜服,掩去了她們貧家女兒本色,在這個時候兒,別有一番雍容美豔的味道。

    喜娘大聲的唱著喜歌,陳洛施和杜鵑緊張得渾身亂顫,可憐巴巴的抬起了頭。兩個女孩子都知道自己身份,嫁過來就是妾。以後大房面前,還要做小伏低的。以後一生幸福,就全系在坐在那兒的大老爺身上啦!

    徐一凡從燭火下看去,兩張清秀小臉,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羞怯,全都汪上了一層淚花,霧濛濛的看著自己。兩個女孩子今天都精心妝點了,要知道給她們化妝的喜娘,也是專跑王府的行家裏手。

    當真是如花似玉,我見猶憐。自己以後,真的要負擔起這兩個女孩子,而她們的所依,也就是自己了?

    對於在前世,女朋友都談一個崩一個的徐一凡,現在心情當真是很奇怪很奇怪。愛憐,開心,男人的滿足感和成就感糅合在一塊兒,讓他一時都說不出話兒來。

    喜娘在背後捅了兩女一下,杜鵑最是害羞,現在估計身上都紅了。還是陳洛施大膽一點兒,抖著聲音就道:“老……老爺,寬衣休息了吧。今夜……是……是妾身伺候老爺第一次,蒲柳之姿,還望老爺垂憐…………”

    話兒文縐縐的,不知道這個大字兒不識的高妹背了多長時間。徐一凡心頭一動,在這個應該獸性大發的當口兒,卻想起另外一番話。

    “…………當主官的就是大老爺。咱們當屬員地就是妾,講究個色笑承歡。上司說什麼,咱們就得幹什麼,上司在笑,哪怕你死了娘老子也得笑。上司哭,哪怕你正是洞房花燭夜,人生小登科也得哭…………”

    記不得是清末的哪本筆記小說說的當官要訣了,徐一凡心情頓時大壞。他現在就多了這麼一個頂頭上司,難道老子也要給他當妾!

    一股傲氣卻在這個時候兒油然而起,就憑慈禧和榮祿就想制約住自己?那也太小瞧自己了吧?穿越而來。自己準備作戰的,可是整個滿清的官僚體系!

    哪怕與天下為敵。這清,自己也篡定了!

    他霍地站了起來。嚇了洛施杜鵑一跳。徐一凡背手向喜娘招呼:“扶兩位姨太太去睡房安歇…………章渝,章渝呢?”

    果然話音才落,章渝已經不知道從哪里鑽了出來:“大人,何事?”

    “傳楚萬裏來,我在書房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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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楚萬裏恭謹的引進了徐一凡的書房之後,章渝就守在門口兒。裡面傳出來徐一凡的聲音:“不要在這裏守著了!沒有我的傳喚,任何人不得靠近。章渝,你在外面兒替我盯緊著一些!”

    章渝答應了一聲,垂手退了出去,四下看看,院子裏面兩處新房都是紅燭高燒,不知道兩個女孩子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呢。新婚第一夜看來就是要獨守空床。再看看書房那裏。也是燈火通明,不知道徐一凡在和楚萬里商議著些什麼。能拋開美妾而漏夜談論地事情,絕對小不了。

    章渝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順著牆角暗影悄悄的退向後院,眼神始終地在四下警惕著。看他走路的姿勢,腳後跟始終提著,已經提上了形意拳地功夫。要是這個時候兒有人突然冒出來招呼他一下子,說不定等來的就是章渝這個國術大師的雷霆一擊!

    轉眼間他就退到了牆根,微微一吸,身子就貼上了牆。靜靜等候了一會兒,突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聲響,那是沙土撒在牆頭的聲音。章渝微微提氣,也沒見他怎麼踮步擰身,後手就已經夠上了牆簷,一用勁,悄沒聲息的鬼影子一般翻了出去。

    他身影才消,另一邊的陰影裏,王五探頭探腦地鑽了出來。這個時候,才能看出王五這大豪的本事出來,平時全是走的外家功架,都讓人渾忘記了他是練內家功夫八卦掌出身的。在章渝這個形意大師面前,他居然能藏匿住自己身形!

    可就是王五這麼一個內外雙修的大豪,這個時候摸著鬍子滿臉也是詫異的神色:“神變?居然真地有人能把形意練到這個程度?”

    章渝功夫到了此種境地,連王五也沒把握能跟著翻牆出去而不被他發現!

    從王五到南洋開始,徐一凡就秘密交給自己五哥這麼一個任務,盯住章渝的一舉一動!可是今兒,王五是實在沒法子跟出去了。

    他懊惱的搖搖頭,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兄弟這是怎麼了?這麼大喜地日子,也不和二丫同房?就算和杜鵑這小丫頭也好啊?當官的心思,當真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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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夜裏,各懷心思的人多了去了。

    榮祿舒舒服服的伸腿伸腰的坐在太師椅子上面,靴子扒了,兩條精赤的大毛腿擱在木盆裏面。一個戈什哈正在提著鐵壺望裏面倒熱水,燙得榮祿差點一個爽字就叫出口。另外兩個戈什哈,滿臉媚笑的正在替他搓腳丫子。這些跟著他從西北過來的漢子,騎在馬上還有些馬如龍人如虎的精神架子,在徐一凡納妾儀式上面炫耀了個夠。私底下,卻還是當時大清軍人的本色,媚於上,勇於內,更怯於外。

    一個戈什哈笑道:“今兒大人可是給了徐一凡一個難看,看這小子還朝哪裡得意去?什麼雙欽差,還不是大人面前一盤菜?”

    榮祿閉著眼睛很爽的罵了一句髒話:“榮老子就沒拿眼皮夾過這小子!”馬上他又睜開了眼睛。那點兵痞習氣一下就收得乾乾淨淨,鄭重的道:“咱們這次是回了京城,你們這些兔崽子,這次咱們是奉旨立威地。其他時候兒,你們可要把在西安那個橫行霸道的勁兒給老子收拾乾淨!明白沒有?”

    戈什哈一連聲的喳字答應。榮祿撚著自己眉心,他其實長得相當清秀,有點兒象讀書人。今天在徐一凡府上那個丘八味道,是刻意拿出來的。這也是揣摩了好久的上意。提拔他回來的是慈禧老佛爺,看看這半年來有關徐一凡的朝廷邸報,再打探打探京城的消息。還有引見慈禧時領的訓,他已經明白。其實在徐一凡升官當差這一路走過來。慈禧都是被動。

    他出京練兵,那是要在清流和李鴻章當中取得平衡。南洋炮案出來。升用徐一凡,是因為需要他去頂缸,處理這件棘手的交涉事情,也有卸磨殺驢地心思。徐一凡菩薩保佑,從南洋平安無事的掙紮回來了。為了不讓他倒向帝黨,不得不重用他去朝鮮練兵!

    慈禧萬壽在即,只想平平安安地守著她的榮華富貴。到時候眼睛一閉。管她身後洪水滔天。徐一凡因勢利導,竄起如此之速,其實已經影響了滿清這個搖搖擺擺大廈地內部平衡。但是他偏偏又能在幾方勢力當中游走,就沒做過虧本買賣。

    天知道這小子怎麼有這麼靈敏官場嗅覺的!

    慈禧動用他來,就是為了壓制徐一凡,其實內心想的。是讓徐一凡辦不成這個練兵的事情!管它什麼屏藩重地,管它什麼軍國大事,都沒有讓這條破船繼續浮在水面上要緊。

    所以他今兒才一副粗魯樣子的闖進了徐一凡大喜的場合。好好兒的嬉笑怒駡地一番。

    但是光對付一個徐一凡,就是他這次千辛萬苦,掙紮回京的全部目的麼?

    正想著的時候,他腦袋後面一痛,回頭就想罵人。看見的卻是自己那個最俊秀的貼身戈什哈,身上還噴了香油,扭扭捏捏地拿著一根白頭發笑道:“爺,您有白頭發了。”

    榮祿罵聲變成了笑聲:“小兔崽子,拔老子白頭發也不招呼一聲兒,晚上進屋子來伺候!”

    底下幾個戈什哈都在悶笑,誰不知道這個一鳥相公,是榮祿身邊兒最得寵的?榮祿從那兔子親兵手裏接過來白頭發,不知道觸動哪根情腸,不說話了。

    從京城貶黜,一去西安就是十四年啊…………少壯也變成老頭子了。人生有幾個十四年?西安宦囊所積,幾乎都填了李蓮英那個無底洞。回到京城,壓制徐一凡是一方面,但是那種苦日子,也再不要過了!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會,想辦法再爬回去!

    辦好朝鮮的差使,三分氣力也就夠了,在朝鮮,不是還有一個袁世凱可以助力麼?互相牽制,正是駕馭手下地無上妙法。七分的精神氣力,還是要用在京師!用朝鮮之物力,來結太后老佛爺的歡心!守在漢城,把交通北洋的餉道卡著了,不給徐一凡錢,他能拉銀子出來不成?

    跟著徐一凡去餐風飲露的練兵?榮老子才不犯那個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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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不進漢城,擺出低姿態,只守著平壤一帶的北朝鮮,萬里,你覺著如何?”

    徐一凡擺出了朝鮮地圖,一點兒也沒有當新郎官的自覺,目光炯炯的一巴掌拍在地圖上面。

    楚萬裏哈欠連天,明顯是被章渝從被窩兒裏面掏出來的。努力睜大眼睛跟著徐一凡看地圖。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朝鮮山川地理,兵要地志,他們這些從學兵出身的軍官心目當中,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

    徐一凡將基地設在北朝鮮,本來就是既定的戰略。但是他當初從來沒有說過放棄在漢城的經營。這裏畢竟是聯絡北洋和國內最便捷的途徑,補給朝鮮駐軍地餉道也是經過這裏。經營漢城,也便利和北洋水師水陸合防。連成一氣兒穩固渤海門戶。

    但是徐一凡現在這個打算,卻是想將漢城丟給老根據地在那裏的袁世凱,還有新鮮出爐的頂頭上司榮祿了!

    他的腦筋頓時飛快的跟著徐一凡的思路轉了起來。徐一凡目光炯炯,剛才胸口鬱氣,似乎在這個決定當中就已經吐盡。神采俯仰之間,宛然又是那個在南洋數萬暴民當中,帶領他們衝殺的徐大人。

    屋子裏面一片安靜,只聽見楚萬裏手指無意識的敲打桌子的聲音。

    “慶軍呢?慶軍大人要將他們拉出來麼?”

    “我還能給他們留下兵?當然拉出來,我名正言順,有這個權力!”

    “餉呢?說實話。咱們錢是不缺。哪怕他們在漢城卡著我們該得的一點餉銀也不怕。但是米糧,小菜。軍裝,還有物資長夫。按照慣例,都是要拿這個朝廷撥發地餉錢在北洋採購。然後再船運到朝鮮。大人將餉道拱手讓出,我們就算自己拿錢去北洋採購這些物資,再運回來,不就是將咱們一直保密的財源,公諸天下了麼?手握幾萬兵,年又數百萬銀餉流入。只怕被忌憚得更加厲害!”

    楚萬里緩緩地說出他的擔心,只是看著徐一凡。他那點睡意,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徐一凡冷冷一笑,從牙縫裏面擠出來地話,似乎就帶著金石的聲音:“咱們在南洋,幾十個人就敢開炮打死數千土著。現在馬上手握上萬雄兵。整個北朝鮮,還不是讓我們為所欲為?吃他們的!穿他們的!拿他們的!軍火機器我找南洋運,其他的就地解決!讓北朝鮮。都變成咱們的勢力範圍!讓榮祿和袁世凱,在漢城守著一年克扣下來地幾十萬銀子樂去吧。最要緊的是,你們有沒有這個膽子,有沒有跟著我破釜沉舟的決心?”

    風聲掠過,語調肅殺。這真的不像新婚之夜,新郎官兒說出來的話。

    楚萬里卻是渾身發熱。

    這才是他冒死給徐一凡上請誅旗人虜首,布武天下的摺子後,想在自己主公口中聽到地話!

    滿清為了表示對藩屬國的羈縻,雖然在朝鮮駐軍,但是一絲一線供應,都取之於國內。而徐一凡卻是要拋開成例,將整個北朝鮮,變成他的供應基地!

    這個時候,楚萬里只有默默點頭,從他口裏說出地,卻是李雲縱曾經說過的話:“屬下願為大人效死!”

    徐一凡冷冷的一點頭:“這為的都是我們民族利益,你要記明白了這點。只有民族意識勃發的軍隊,才是真正的近代軍隊。在南洋,你們已經上了第一課,在朝鮮,你們用手中刺刀,再好好復習這些吧…………”

    楚萬里重重點頭,這個民族利益,絕對不是為了旗人的民族利益!

    徐一凡的目光只是集中在了那副朝鮮地圖上面漢城方向,這個拱手讓出漢城餉道,示弱於榮祿的計劃,還有一點,是楚萬里沒有發現的,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想說。

    慶軍不管如何腐化,都是朝鮮的定海神針,朝鮮壬午之變,就是慶軍平息的。自己如果將慶軍拉走,那麼漢城一帶,就徹底空虛了。

    他淡淡一笑,神色當中帶了一絲疲倦。如果榮祿和袁世凱有心於此,而不是只想整他徐一凡,就算他提出勒兵北朝鮮的時候,他們就應該留他在漢城,餉道在他和榮祿共掌當中。當真好好的練兵,如果榮祿真的能高於這個時代官吏們的平均水準。就算他在北朝鮮練兵,他就應該北上和他一起同甘共苦…………他可以給榮祿和袁世凱這麼一個機會選擇。但是榮祿和袁世凱會放棄獨掌漢城餉道,一年幾十萬的收益,順便笑看他徐一凡垮臺的機會麼?

    雖然事情還沒發生,但徐一凡已經如有定論。無他,因為他對這個時代太瞭解了。

    袁世凱和榮祿絕對不是不知道漢城空虛的威脅,如果他們真的不在意這個,而只是想著私鬥地話。那麼他也絕不在乎以不義對不仁一次!

    去國吧。去練兵吧。在這座死氣沉沉的北京城,雖然只是短短幾天,但是他都如沉在水底,看著水面外朦朦朧朧的天空。只覺得無法呼吸。

    來到這裏,就是和天下為敵。

    從朝鮮開始!

    窗戶,裏面都是亮堂堂的,窗子外面都貼著喜字兒。

    偶爾窗戶裏面光線一黯,就是一根紅燭,又燒到了頭。兩雙亮晶晶的眼睛,只是在窗戶裏面。癡癡的瞅著書房方向亮起的燈火。

    吱呀一聲兒,一扇窗戶偷偷的推開了。探出了杜鵑的腦袋。這邊才有響動。那邊窗戶幾乎同時推開了,陳洛施也探出頭來。

    兩人對望一眼。都覺著害羞。好像等男人等得睡不著覺一樣。尷尬地互相笑笑,兩個小丫頭又同時開口:“老爺他…………”

    陳洛施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這個高個子地漂亮女孩子,也越來越有女人味道了。

    “老爺也真是,咱們女孩子一輩子也只有這麼一次,偏偏還要去書房談什麼話。什麼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再忙?”

    杜鵑托著下巴。先開始維護起徐一凡的地位。他們曾經共同出生入死過,自覺情分不同。

    “老爺是忙大事地人物,我體諒著呢。你沒看到在南洋的時候兒,對著數萬個凶霸霸的土著猴子,老爺那個威風帥氣…………這次又是去朝鮮,要練幾萬人的大兵!這得多少事情啊?就你不懂事。老想著煩老爺!”

    陳洛施語塞,沒和徐一凡在南洋同甘共苦過來,是她心中永遠的痛。杜鵑一提起來。就覺著矮了她半頭兒似的。杜鵑和徐一凡是面對的幾萬人,他們一起對付過地上千馬賊,就有點不值一提了。可是輸人也不能輸陣:“這次我怎麼也要跟著老爺去朝鮮!一起跟著他出生入死,就你有福氣能陪著?呸!”

    兩個小丫頭鬥雞似的互相瞧著,這種賭氣,反而更增可愛。最後還是杜鵑先洩了氣:“我們爭什麼爭?你拿二十兩月例,我也二十兩。大家都一樣…………那個從南洋接回來的二串子,將來不知道要怎麼在咱們頭上撒威風呢?”

    陳洛施聽到這個,也象鬥敗了的雞,托著下巴不說話兒。

    杜鵑眼睛轉轉,未語先臉紅。

    “喂!”

    “怎麼啦?”

    “今兒喜娘跟我說,當妾的要有手段固寵,你知道是什麼手段?”

    “我和你一樣,嫁人都是第一次,我怎麼知道?”

    “呸!你才嫁兩次呢!聽喜娘說…………說…………是在什麼床……床上……”

    “床上?”

    “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事啦!”

    “你不知羞!”

    “你以前不是說你冒充過男人,去偷偷瞧過你哥逛過地窯子。我這才問你,你才不知道羞!”

    兩個小丫頭你一句我一句的,又開始為了這點事情開始鬥嘴。新婚第一夜就是閨中寂寞,這也算是調劑派遣的法子吧。

    徐一凡地世界,她們不懂。而小女孩子的小小世界,也不是這個時候的徐一凡能放下心思能去瞭解的。

    李璿這個時候卻在潔淨的客房高臥,她翻了一個身。踏床邊上的丫鬟就一下驚醒,忙不迭的悄悄立起,看看小姐是不是夜裡醒了,要茶要水的。卻只聽見李璿在夢裏皺著鼻子,像是在和誰撒嬌一樣。

    “我也要兩個一模一樣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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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朝廷明發上諭,榮祿升用朝鮮欽差練兵總辦大臣。和徐一凡同時陛辭出京,去國練兵。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8:15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六章三千里山河
   
天津,北洋通商大臣衙門。

    總督衛隊們,在衙門口排成了整齊的四列橫隊,掌著洋號,舉著總督大臣的節旗。所有衛隊士兵都肩著洋槍,肅靜的站立。一個按著腰刀的小武官正在隊伍前面走來走去。

    衙門口的青龍門,白虎門全都大大敞開,督署僚佐都在門內人頭湧湧的等候著。只有李鴻章還按照禮制守在自己節堂內。北洋通商大臣例掛欽命銜頭,不需要親迎欽差,見面也是平禮。再加上他軍國重臣的地位,就算他不掛欽差銜頭,又有誰敢挑他這個眼了?

    往日裏,督署衙門除了迎接幾位紅王爺出京,才擺過這個儀仗之外。這次兩位欽差練兵大臣出京經過衛裡,居然也是這麼鄭重其事,大張旗鼓。卻不知道李鴻章安的是什麼主意。

    在等候的僚屬當中,袁世凱也在其中。他穿著同知的補服,在人群當中一點也不顯眼。說實在的,那些淮系老臣,還有意無意的離他這個新進遠一些兒。袁世凱竄起太快,就算他袁家算是淮系元老之一了,但是還很不讓人待見。這次剝奪了他統帶的慶軍,不少人還幸災樂禍呢。

    不過今兒,袁世凱和要來的欽差大臣之一比起來,這個發跡速度,當真是小巫見大巫來著。

    袁世凱是從漢城搭海船來的,此時就面無表情,靜靜的微微躬身等候。周圍低低的小聲議論,他象渾然沒有聽見一樣。

    “好嘛,一個從西安起複回來地滿洲將軍。等於賦閑了十來年的總辦欽差練兵大臣。估計現在得了這個差使,眼睛都是綠的,朝鮮小地方,還不要給他刮得天高三尺?”

    “什麼練禁衛軍,都是笑話,據說要練兩萬兵?就靠著慶軍那六營人能成事?咱們千辛萬苦,不過維持了五六萬陸師,一年大幾百萬的銀子下去。現下就算指撥了津海關二十萬,中樞再補貼十幾萬。一年三十多萬的餉,夠養幾個兵?還不夠兩位欽差大老爺裝自己荷包兒的呢。我看哪。朝廷這是擺明瞭分咱們北洋的權!練兵不練兵的,倒在其次。”

    “這世道。練什麼兵也是白忙!練出來了,還能打得過洋兵不成?破船不沉咱們就慢慢劃吧…………”

    “一個袁慰亭。一個滿洲將軍,一個活二百五……這下有笑話兒看嘍……”

    “你倒說說,這次袁慰亭他,到底是靠著哪邊?我估計他和那活二百五,這次梁子結得不淺!”

    話語聲音,有意無意,都讓袁世凱聽見了。卻象根本沒有入耳一樣。

    哼。走著瞧吧。這朝鮮地面兒,到時候還不知道誰說了算呢。

    ~~~~~~~~~~~~~~~~~~~~~~~~~~~~~~~~~~~~~~~~~

    在北洋督署,人心湧湧的等候時候兒。欽差大臣的車隊,也逶迤進了衛裡。

    這次地隊伍,是異常的龐大。徐一凡地基本隊伍倒是很少,首先他的家眷就沒有和他同途行進。而是在王五地護衛下走的水路。其次就是他的僚佐,多已經分散出去了。李雲縱拿著他的欽差關防行文,已經在燕趙舊地開始招兵。而唐紹儀則在天津上海兩頭跑。籌備物資和按照詹天佑徐一凡開的單子,購買軍火。還少不了和南洋方面聯繫,不少事情,還需要南洋李家出力。詹天佑帶著張旭州和部分學兵,還有大量的南洋青年,已經同樣拿著他的欽差關防行文,直奔平壤而去。

    徐一凡同時也給韓老掌櫃去了信,詹天佑張旭州還有南洋青年,在平壤籌備營地,選定工廠廠址,探礦鋪路等等工作,先期需要地物資支援,還有國內招募的小工輸送,能走陸路的,就由大盛魁在東北的貨棧商號,跨過鴨綠江源源不斷的支應。還要求大盛魁在鴨綠江兩岸,大同江兩岸設立了轉運的貨棧。因為不少走水路地物資輸送,也要用小船駁進江裏,然後卸貨分發轉運。大盛魁的現成物流人才經理人才,為什麼不利用?至於要花多少錢,讓韓老掌櫃和大管家唐紹儀結算去。

    這樣七折八扣下來,他的基本隊伍差不多已經分派完畢,現在他地衛隊雖然還有幾十人撐著場面,但是這多是他在京城,在陸續投效的,有過軍事基本訓練的年輕人當中挑選的。不少人還是他麾下學兵,輾轉介紹來的。反正這樣任用私人,也是清季慣例,倒沒有什麼招忌諱。

    比起他輕車簡從的寒酸,他的頂頭上司榮祿可了不得。陛辭前後,他奏派奏調的總辦隨員,怕不是有一百來號人!滿清宗室子弟挑選的所謂驍銳青年子弟,也有七八十號人。為什麼不走最方便快捷的水路而起旱下天津。也是這些隨員們鬧的。走水路不過是封船官用,小火輪一拖,嘟嘟嘟嘟的就到了。還有什麼好生髮的?

    起旱下來,經過一路,都可以向地方要供應,要車子,要馬,要挑夫,經過一個州縣還有應酬門包兒。這發財的機會,傻子才放過呢!他快兩百人的隨員隊伍,車馬就要了快三百,加上越來越多的挑夫隊伍,一天走不了三十裏路。到了晚上,這些旗人宗室隨員太爺們,還到處號房子,趕房東,逛土窯子,喝酒賭錢。鬧得是一個烏煙瘴氣。

    徐一凡不朝他們那裏湊,每日宿下來他的小小隊伍都是靜默無聲,到了晚上關門給新加入的這些隨員衛隊上課,有時講講天下大事,有時講講朝鮮風物。這些本來就沖著徐一凡在南洋英雄事蹟而來的年輕人們也聽得津津有味。

    他如此做派,那些旗人宗室們,誰還鳥他這個漢人幫辦大臣了?眼皮夾都不夾他一下兒。整個視他如無物。倒是和刻意結納他們的上官榮祿打得火熱,一副上下和揖地氣氛。

    甚至連榮祿都沒注意到,每天晚上,到了人們入睡之後,一騎騎快馬,悄悄的來到徐一凡駐紮的行轅,又悄悄的離去。徐一凡的佈置準備,在他們還醉生夢死的時候兒,就已經扎扎實實的展開了。

    路上再怎麼盡著耽擱,也有到了天津衛裏的一天。欽差車馬煌煌。一進衛裡,就有練軍軍官迎接著。一應體制。都是例行,跪接跪送。報手本唱名。一路過來,像唱戲一樣好看。榮祿要擺他練兵大臣的威風,騎在同樣賞得有紫韁的高頭大馬上,在他從西安帶來地戈什哈衛士的簇擁下,風一般地卷過天津城內大道。一路過處,路人紛紛走避。不怕他,還怕後面馬上那些跟著的黃帶子紅帶子呢!京畿之地。誰不知道這些人物比蝗蟲還要強大?

    這些滿人子弟,有地勉強能騎馬,有的只能坐走騾。周圍都是好幾個隨從伺候著,有的臂著鷹,有的拿著唾筒,還有身上專門幫主子揣著鼻煙壺水煙袋的。榮祿在前面走得快。他們在後面跟得稀稀拉拉,叫苦連天。只有徐一凡帶著的隨員車馬,還有個隊伍。緊緊的跟在後面。徐一凡也沒從自己官車當中露面,只是從窗簾縫中瞧著那些旗人子弟。臉上地冷冷嘲諷微笑,掩也掩不住。

    氣數盡了,就是氣數盡了。再多的心思,不過也是白費罷了…………

    轉眼間這支古怪的隊伍就到了北洋大臣府,通傳的聲音才響起。指揮督署衛隊的武官就大聲下令:“升炮,掌號!”

    排頭練兵,頓時滴瀝搭拉的吹起洋號,練兵們一概豎槍平胸行軍禮。炮手火繩一亮,蓬蓬蓬蓬就是七聲抬炮響起。滿院子等候地督署僚佐們嘩啦啦的打著馬蹄袖子:“臣等恭請聖安,參見欽差練兵大臣!”

    榮祿從馬上跳下,馬刺踩得咯吱咯吱作響,在戈什哈的簇擁下大步過來。真有個威風勁兒。等也不等同樣是欽差地徐一凡一下。徐一凡這時也停住了馬車,笑吟吟的跳了下來。看著榮祿做派,不過付之一笑。榮祿本人是拿住了架子,可惜後面宗室隨員們沒給他漲臉。洋號一響,抬炮一放,有的騾子馬居然驚了,劈裏啪啦的就往下掉。這些大爺們還不是破口罵出來的都是髒話兒?

    榮祿假裝沒看見,大步走到行庭參的官兒們面前,揚著臉大聲回答:“聖躬安!”

    這時的李鴻章也在幾個心腹的簇擁下,來到青龍門內,等著和欽差大臣們行平禮。看著眼前鬧劇,和身邊楊士驤對望一眼,兩人都微微搖頭。

    官兒們行禮之後,嘩的一聲向兩邊退開站班。徐一凡也跟了上來,在榮祿背後半步站著。兩人微微一停頓,就朝中門走去。正正和李鴻章目光撞上,三人對望,眼神裏的心思,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到了最後,卻是微微一笑,平揖而罷。

    站在榮祿身後的徐一凡微微有點感慨,上次來見李鴻章,還要一絲不苟的庭參。這次再來,雖然官銜資歷還是天差地遠,但是差使大家都是欽差大臣,不過平揖。下次再見李鴻章的時候兒,又將是如何怎樣了?

    李鴻章只是微笑:“兩位欽差陛辭出京,去鎮朝鮮藩屬。經過天津,只要有什麼要求,李某人自當全力去辦。”

    榮祿呵呵大笑,豪氣幹雲的走上前,握住了李鴻章的手:“老中堂,在您面前,咱們還是後生晚輩。朝鮮那地方的事兒,還不是要北洋支撐?我這次才是真正來求人的呢。老中堂再叫什麼欽差的,我都要鑽到地縫裡面了。”

    李鴻章笑笑,看了不說話的徐一凡一眼,擺手道:“請,到裡面敘話吧。熟悉朝鮮事務的員弁,不少已經在這兒了,不知道兩位欽差大人,要傳喚哪個過來稟見?”

    榮祿目光一動,在垂手站班的官兒隊伍當中掃了一眼,淡淡道:“不知道在朝鮮的全權交涉委員。袁慰亭袁大人在不在?”

    場中空氣一靜,就看見袁世凱矮胖地身軀,穩穩的從站班隊伍當中走了出來,朝在場三位就是一個庭參禮:“卑職袁世凱,參見三位大人!”

    ~~~~~~~~~~~~~~~~~~~~~~~~~~~~~~~~~~~~~~~~

    大同江兩岸,已經是一片蔥綠,水田當中,穿著白色傳統服裝的朝鮮農人,星星點點。一邊勞作,一邊放歌。歌聲悠長顫抖。一人放歌,四下應和。

    這當真是一副極美妙的風物畫兒。

    這片土地。蜷縮在東亞大陸的腹心之外,向大海延伸出去。山地多而平原少。從歷史到現在,一直都是大陸強權的附庸。無數民族在這片土地上面征伐來去,一個個民族在這裏誕生消亡。三韓,高麗,渤海………現在留在這片土地上面的民族,已經是一個幾經摧折,幾經混血。和歷史上那些曾經在這裏的偉大民族扯不上半點關係的人們。

    時間走到現在,這片土地仍然夾在大陸強權和和海洋強權之間。小心的左右逢源,小心地掙扎求生。朝鮮作為滿清藩屬二百餘年,到了這個末世,也未嘗沒有擺脫羈縻而自存的心思。畢竟他們地這個宗主帝國,也已經老大。而且搖搖欲墜了。就算要抱粗腿,也要抱一個比較有前途的是不是?

    可惜壬午和甲申兩次事變,朝鮮當中西向地開化黨人死的死。逃的逃。留下來的開化黨首領閔妃,也不大敢亂說亂動了。兩次政變,換來的是清國反而可以在朝鮮隨處駐兵的條約。

    現在朝鮮,掌權的仍然是大清屬意地大院君保守勢力。但底下暗流洶湧,卻仍然無一日稍息。

    詹天佑和張旭州,帶著十數名全副武裝的學兵,正站在一座山頭之上。山頭左右,都是長袍馬褂的中國人在測高測銜。各種從上海天津購買的洋式測量器材,到處都是。李星也在這兒,帶著幾十個南洋青年,他們都還沒有發軍裝,但是也沒穿長袍馬褂,有的跟著詹天佑,有的跟著張旭州那一堆,對著周圍陌生地景色指指點點。

    張旭州面色如鐵,合身的軍裝在他壯實的身子上繃得緊緊地,六輪手槍插在皮帶裏面,機頭張著。他周圍學兵們,也無不是全副戒備的樣子。比起這些穿著洋式軍裝的健壯軍官。戴著竹子斗笠,穿著破破爛爛號褂,還用著生銹長矛的朝鮮平安道道軍們,畏畏縮縮的都不敢靠近。平安道平壤府的府使樸尊閏穿著全套官服,愁眉苦臉的跟在他們身邊。

    前些日子,這支隊伍,還有幾百個吵吵嚷嚷的青年,就在一個天朝上國的知府銜委員(詹天佑),遊擊銜武官(張旭州)的率領下,突如其來的造訪了平安道,他們拿著上國欽差的關防,一來就要圈畫營地,考察地勢,還拿著一堆機器左擺弄右擺弄的。大同江一帶貧瘠,山地縱橫,朝鮮王國又刻意要在和清朝接壤的地方營造出一個比較無足輕重的地帶。原來高麗王朝首府一帶的平壤對於漢城的王國政權,真有些兒天高皇帝遠。清朝日本還有洋鬼子的勢力,都遠遠未曾延伸到這裏,都在漢城一帶和南朝鮮的幾個港口爭奪。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

    看著這遊擊帶著的隊伍洋槍烏沉沉的,平安道的觀察使監司一點抗議的勇氣都提不起來。他們那幾百亂七八糟的道軍,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呢。更何況還有條約在!監司大人一邊讓樸尊閏頂缸應酬這些不速之客,一邊飛章向漢城彙報,要議政內閣拿出主意出來。這幾天下來,卻苦了樸府使大人了。跟著他們在大同江兩岸到處亂跑,特別是那位詹知府,越是荒僻之地,跑得越厲害。

    樸府使這些日子下來,小心的觀察發現,詹知府在他小手本上面記下來的資料已經厚厚一疊,那位張遊擊圈的要用作駐軍營房的地也是越來越大。足足可以容納上萬人。這些清朝上國的人,到底打著什麼樣的主意?

    不過這些事兒,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府使能做得了主的,也只有由著他們瞎弄。但願如監司大人所說,漢城議政內閣,能早點拿出辦法出來罷!

    詹天佑四下看看,只是默默點頭。對著身後李星道:“記下來,這裏位置很好。二十里之外,就有一個幾乎是露天的煤礦,幾乎沒有開採,品質也還不錯。水運過來也挺方便,雖然儲量不大,但是對咱們前期所需,那是足夠足夠了。”

    詹天佑不知道怎麼看重了李星,覺得這個南洋青年靈活細心,還有一點組織能力。到哪里都帶著他,幾乎是手把手的在教他。確切的說,這些南洋青年,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又要南洋華人傳統的吃苦耐勞美德。使用起來,比起原來北洋洋務系統那些大大小小的有著頭銜的委員司務,那是強太多了。

    李星答應一聲兒,又記了下來。跟著詹天佑跑了幾天,他也記下了不少東西。詹天佑圈定了不少地方,準備開辦洋務工廠。僅僅是李星記下來的,就有銀元局,小煉鐵廠,火藥廠,槍械局…………這格局之大,比起南洋又是另外一個場面!

    可惜李星還有些兒小小不滿足,看著張旭州他們荷槍實彈的,多威風?他更樂意跟著徐一凡去當兵!拿著槍,洋人才不敢再欺負咱們華人!

    正記錄的時候兒,張旭州穩步走了過來,朝詹天佑施了一禮:“詹大人,下官有一事不解…………”

    詹天佑穿著一身獵裝,拖著大辮子,正滿心思的沉浸在這裏的規劃當中。聽著有人發問,頭也不回的說道:“什麼事情?”

    張旭州眉毛皺著,偷偷瞟了一眼縮在一邊的那個朝鮮官兒:“咱們在這裏,不就是在替朝鮮開廠子辦洋務了麼?大人說的,可就是練兵啊!”

    詹天佑哼了一聲,轉過頭不耐煩的看著張旭州。他這個人做官實在不行,也不顧張旭州是跟著徐一凡出生入死的嫡系,開口就很不客氣:“這些你不懂!不懂就不要裝懂!打仗起來,沒有武器彈藥供應,你去拿命拼?用朝鮮的資源,訓練咱們自己的工人,生產給咱們用的東西,再便宜不過了。洋鬼子還不都這麼幹?這叫資本輸出!你們當兵的,拿槍只管保衛好咱們就是了,其他的,不用你指手畫腳。”

    張旭州是個憨厚漢子,也不計較,唯唯連聲的退了下來。心下發愁:“這位詹大人當真不好伺候,徐大人什麼時候才到?還是跟著徐大人辦事兒,心裡面才痛快啊…………”

    正嘀嘀咕咕的時候,詹天佑已經站在高處,一手叉腰,一手用力的畫了一個大圈:“從明兒開始,唐大人負責招募的國內小工一到,開始建營地,設廠房,開煤礦!按照徐大人說的,咱們要讓大同江,完全變成我們的勢力範圍!”

    話音激蕩,簇擁在左右的學兵和南洋青年們,一個個眼睛亮閃閃的。看著眼前三千里如畫山河,幾乎都要叫出來一般。

    只有懂漢話的那位樸府使,閉著眼睛,渾身一抖。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8:53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七章 我給你們機會

    李鴻章的北洋大臣督署之內,幾盞清茶,飄散著嫋娜變幻的香氣。李鴻章換了一身行裝,也沒有戴帽子,悠閒自得的坐在上座。也一疊聲的催促榮祿和徐一凡兩人寬章升冠。李老爺子一副隨和樣子,誰還駁他面子了。兩位欽差也換了行裝,只是坐在那兒和李鴻章寒暄談笑。楊士驤袁世凱丁汝昌葉志超等參與過幾次朝鮮事變的文武員弁卻只能翎頂輝煌的正襟危坐,雙手扶在膝蓋上面專心致志的聽著。

    他們這些官兒,倒不如無官一身輕的張珮綸,一身便服的坐在那裏,搖著扇子。和兩位欽差談談京城風月,和榮祿談談當年在北京城的舊事,倒也其樂融融。

    徐一凡一邊欣賞著他們宰相城府,一邊打量著正襟危坐的那些人物。丁汝昌楊士驤都是舊相識,目光一錯不過點頭微笑。葉志超是淮軍宿將,甲申事變的時候兒也有表現。看起來就是一臉煙容,現在已經渾然沒有了武將的朝氣。更多的目光,還是在袁世凱身上打轉。

    無他,這個袁世凱,實在太有名了。如果說誰真的篡清成功,那麼真實歷史上不是他徐一凡,而是這位袁慰亭。滿堂濟濟多士,就他官位最小。可是他坐在那裏,氣度雍容,目不斜視。五短身材竟然也坐出了相當沉雄的氣度出來。

    可惜啊可惜,也是一代梟雄,但是只怕沒有上位的機會啦…………

    榮祿和李鴻章他們寒暄的場面話說完,終於開始說起了正事兒。就看見榮祿一臉嚴肅:“李中堂。這次兄弟背負地差使重要,大家都明白。鎮著一個藩屬國,還要練兵。這都不是玩兒的,還要請中堂賞派幾個人才。還有這餉道,還求中堂大人確保了。我們都指著北洋作為泰山之靠啊!”

    李鴻章一笑,無所謂的一擺手:“看中哪個人,榮大人你調走就是。就是我老頭子,你也可以奏調嘛!”

    笑話兒一出口,所有人都得應景的陪笑。看似一團和氣當中,李鴻章撚著鬍子微笑:“至於餉道。一年指撥津海關二十萬,還有戶部撥銀十五萬。這自然是要確保的。禹廷可在?”

    丁汝昌忽的一下站起來:“標下在!”

    李鴻章微笑用手虛按按,示意他坐下:“這護送餉銀軍裝的事兒。都是你的首尾,能確保辦好這個差使不成?”

    丁汝昌朝李鴻章一抱拳:“中堂,標下願立軍令狀!”

    李鴻章一拍手:“那就好!榮大人,徐大人,可聽著禹廷的話兒了?要是出了岔子,儘管找我老頭子的麻煩。”

    榮祿和徐一凡都是笑著點頭,丁汝昌半轉身子。沖著他們兩人,直愣愣地道:“榮大人,徐大人,這餉道在標下手裏出了問題,自然是惟標下是問。但是事權必須有一,我護送這餉。是交到哪位大人手上,才算卸了責任?這事關軍令狀,標下不得不問。”

    室內頓時響起了李鴻章的呵斥聲音:“粗魯!有你這麼說話地麼?”徐一凡的目光和榮祿目光一碰。當即轉開,兩人心思各個不同,一時都不說話兒。

    榮祿是不想吃相太難看,徐一凡卻是別有懷抱。

    過了好半晌,李鴻章地目光只是含笑在榮祿和徐一凡身上打量。室內安靜已極,到了最後,才聽見榮祿咳嗽一聲兒,朝徐一凡點點頭,笑道:“我和徐大人,都是欽差,照理說應該是不分彼此的。可是徐大人在給朝廷的練兵條陳上面說了,他想在朝鮮北面練兵。既不太招惹東洋鬼子和西洋鬼子在朝鮮南部的利益,也可以屏藩我大清龍興之地。老佛爺和太后呢,都覺著有道理。

    徐大人天縱奇才,帶著幾十人馬就敢在南洋洋鬼子老窩裏面橫行,這練兵自然以他為主。兄弟不過拾遺補缺。既然掛著這個總辦銜頭,還要負責交涉。說不得兄弟就得坐鎮漢城,作為徐大人後盾。餉道呢,兄弟就替徐大人分勞,照看一下了。徐大人只管專心練兵就是……”

    他自以為這話兒說得還算得體,沒有將吃相表露得太難看。說完也矜持的摸起了鬍子。徐一凡卻只是笑笑:“榮大人,兵無餉則必散,這個道理,我們大家都明白。榮大人坐鎮漢城,屬下自然是極放心不過。但是從漢城轉運到北朝鮮,也很艱難。不如屬下也在漢城設一個轉運衙門,留點兵力在那兒,一邊負責監護,一邊協助轉運。榮大人看可好?”

    這是我給你們的第一次機會!

    徐一凡神色微微有點陰冷,只是咬著牙齒微笑,靜靜的瞧著榮祿。在榮祿想來,卡住餉就是最好地制約徐一凡的辦法。任他生則生,任他死則死。從榮祿是不是願意分享餉道的控制權,就知道榮祿是把心思放在練兵上,還是放在對付他徐一凡身上了!

    榮祿臉上閃過一絲鐵青,又轉眼平復如常。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順便吐了點兒茶末

    “徐大人這是信不過本欽差了?幾千兵的供應,這轉運的事兒,有夫子就成。丁軍門說得有道理,事權必須有一。兩家都管著餉,這不是亂套了?我是總辦,當擔起這個責任起來。你練兵,我坐鎮嘛!要是你練的兵,缺了供應,儘管來找我地不是,可好?”

    徐一凡淡淡一笑,拱手行禮:“大人既然如此吩咐,屬下還有什麼話兒好說。”

    榮祿一拍大腿:“這就對了嘛!只要我們哥兩個和衷共濟,還怕什麼差使辦不好?”

    徐一凡只是點頭,看著丁汝昌坐了下來。這餉道掌控的事情,算是定了下來。

    大家正以為該一團和氣。說說笑笑,然後接風加送行酒一擺。然後各自走路的時候兒。徐一凡地眼神又變得認真起來,漫聲道:“袁慰亭袁大人?”

    眾人一怔,袁世凱撣撣袖子,邁步出來,又是一個庭參禮:“卑職袁世凱,謹候大人吩咐!”

    徐一凡呵呵腰算是還禮,笑道:“什麼吩咐不吩咐的,咱們不過是敘話兒。慶軍六營,在朝鮮。算是我們大清的定海神針了吧?”

    袁世凱不動聲色的回答:“大人謬贊了,但是慶軍為朝鮮上下所畏。為日本公使所忌,卻也是事實。”

    榮祿愣愣的看著徐一凡和袁世凱對話。眼珠亂轉,極力在猜測徐一凡的心思。

    徐一凡拍掌笑笑:“這是你袁大人統帶有方!這次將這麼一支勁旅交給兄弟,真是承情不盡。只是兄弟有一個疑問,這慶軍是交給兄弟練的,那必然就要抽離漢城。這朝鮮中樞之地,不就空虛了麼?萬一有事,將如何應對?”

    話音方落。袁世凱和榮祿都已經變了臉色。

    徐一凡卻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笑眯眯的道:“榮大人,袁大人。兄弟有個一得之愚,這慶軍一部加上新募來的部分官兵,還是坐鎮漢城,由兄弟委員統帶訓練。而兄弟則在北朝鮮和漢城兩頭跑著,隨時巡視照應,這部分留在漢城訓練地軍隊。也可以就近補給。榮大人和袁大人以為如何?”

    這是我給你們的第二次機會!

    如果你們真有一點心懸朝鮮局勢,而不是忙著約束我,整垮我地心思。就讓我有一部分力量放在漢城,可以免你們來日大難!就要讓我在漢城也能插上一足!

    袁世凱和榮祿的臉色都在急劇變化。而李鴻章和他地僚屬則不發一言,笑眯眯的看著場中幾人的暗鬥。

    榮祿率先開口:“嗨!慶軍說交給徐大人統帶,就是徐大人統帶麼!還留在漢城做什麼?兄弟這次也有奏調的幾十名宗室子弟,也可以在漢城先練一點兵嘛。再說了,北洋離漢城如此之近,萬一有事,水路呼吸可通。還怕什麼?兩個欽差大臣都坐鎮在漢城,恐怕不是朝廷的本意,本來就是要咱們一南一北,呼應坐鎮的麼!”

    徐一凡笑笑點頭,又瞧瞧袁世凱。榮祿還可以說對朝鮮的洶湧激流,明爭暗鬥沒有概念,能說出這樣地話來。你袁世凱,應該明白在漢城布下兵力的重要性吧?

    袁世凱咬咬牙齒,看了榮祿一眼,避開了徐一凡的目光:“榮大人說得是,漢城有北洋支撐,確有泰山之安。徐大人練兵北朝鮮,也是有力呼應。兩個欽差都坐鎮漢城,未免有些大題小作,以為我大清無人,一個小小藩屬國,還要我大清這麼多名臣猛將坐鎮……卑職一定留在漢城,盡心輔佐榮大人,請徐大人放心。”

    榮祿一拍大腿,剛才那回絕徐一凡的話他也說得心裏有點二乎。徐一凡說的漢城要留兵震懾,也是正理。他雖然拒絕了,但是徐一凡也能單獨上奏。到時候還是讓他在漢城插一腳,那餉道還不是要分他一半?拿不住餉道,憑什麼控制徐一凡?再說了,他現在宦囊空空,歷年所積,都花在運動回京上面。這次得了這個差使,更想撈一筆,運動著再上一步。禁臠所在,絕不讓人分割!公義私情,都必須將徐一凡逼在北朝鮮,困死這個傻小子!

    在朝鮮十多年,深知朝鮮內情的袁世凱附和他地話,就是徐一凡奏上去,他也能打擂臺了。站住了道理,還怕上面不支持他,去支持徐一凡了?

    這袁世凱,曉事!

    他當下就沖著李鴻章道:“李中堂,兄弟在朝鮮擔子很重。袁大人熟悉朝鮮內情,不如就奏派給兄弟使用吧?袁大人大才,兄弟一定不會埋沒了他。”

    李鴻章擺手呵呵大笑:“榮大人儘管用!慰亭,還不謝謝榮大人賞識提拔?”

    袁世凱頓時趨前向榮祿行庭參禮,而榮祿也加倍客氣,離座兒將他扶了起來。

    徐一凡閉目危坐。心裏只是不住冷笑。

    滿清還是那個滿清,袁世凱還是那個袁世凱。權力地位的爭鬥,比任何公理大義都要重要一些。

    自己機會已經給過了,他們以為卡住餉道,就能讓他在北朝鮮自生自滅?

    等待你們的,只有來日大難。而我徐一凡,將一飛沖天!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個時候兒地心裏,有的卻只是悲涼。

    ~~~~~~~~~~~~~~~~~~~~~~~~~~~~~~~~~~~~~~~~~~~~~

    看著榮祿和袁世凱上下想得,徐一凡也睜開了眼睛:“恭喜榮大人得一臂膀。中堂。兄弟也有個不情之請,想問中堂奏派一個人。”

    李鴻章看來心情極好。笑道:“今兒我就當了散財童子,徐大人要誰。痛痛快快的就說吧,老頭子還會向你要賣人的錢不成?”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徐一凡身上,微微有些好奇,又是哪個傢伙,要跟著這個活二百五去倒黴了?

    徐一凡迎著所有人的目光,微微一笑,一字一字的道:“兄弟想要的。就是鄧正卿鄧世昌,鄧大人。”

    霍的一聲,卻是丁汝昌站了起來。咣當一下,他連自己的椅子都帶倒了。

    徐一凡欺人太甚,當初使喚他們北洋水師闖出潑天地大事也就罷了,現在還明目張膽的來挖淮軍牆角。此例一開。如何了得?

    鄧世昌自從歸國之後,頓時就被剝奪了差使,雖然不敢降他地職銜。因為朝廷並沒有降罪。可是致遠兵船,他今生是休想再帶了。整個北洋水師,將這個不聽號令的傢伙晾了起來,以後還準備抓著一個什麼過錯兒好好地收拾他一下。讓眾人所戒。

    不管如何對付收拾鄧世昌,都是他們淮軍體系內部的事情。但是現在這個徐一凡,卻要將他好好的保出去!這個口子開了,是不是其他任何派系,都可以來北洋拉人。就算不聽北洋號令,反正最後也有地方投奔?

    滿室的北洋僚屬,都有不快神色,尤其以丁汝昌,更是臉色鐵青。

    李鴻章不動聲色的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淡淡的開口:“給你。”

    “中堂!”

    頓時又幾個不同的聲音響起,都是一臉激憤地神色。

    李鴻章仍然表情如枯井無波,又重複了一遍:“給你。”

    徐一凡哈哈一笑:“中堂果然爽快!此去朝鮮,山高水長,前途莫測。中堂,咱們來日再會了!”

    說罷起身一個羅圈拱手,也不顧官場體制。活二百五的本性再度發作,竟然自己一個人搖搖擺擺的去了。

    榮祿在那裏氣得臉色鐵青,旗人最好面子。徐一凡這麼不恭謹的舉動,讓他心裏只是發狠:“也用不著先參你無禮。反正在北朝鮮,就困死你這個王八蛋了!讓你眼前所有一切,都***煙消雲散!”

    ~~~~~~~~~~~~~~~~~~~~~~~~~~~~~~~~~~~~~~~~

    兩欽差,在天津逗留了好些日子。抵達朝鮮,還要採買交涉用的禮物,準備物資。集齊隨員,奏調人才。還是要有幾天耽擱。

    榮祿在天津這幾天還是謹守官箴,哪里也沒有出去晃蕩。只是和袁世凱整日價地商議朝鮮局勢,和怎麼對付徐一凡的步驟辦法。他的旗人大人隨員們,可是在天津窯子裏面逛了一個昏天黑地,開銷著公款,巴不得榮大人永遠不走。

    徐一凡這幾天裏面,卻不大出門。在熟悉官場動向地人物看來,這徐一凡也已經完蛋了。清例以文馭武,除了大小相制,就是財政控制。練兵練兵,餉都不在自己手裏,還練個屁?徐一凡倒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這些日子唯一做的大家看得見的事情,就是經常去北洋武備學堂溜達一下,去誘惑那些比他還要傻的經受過訓練的學生。

    官場中人,永遠在意的只是政壇當中那點起起伏伏,滿清末世的官場尤甚。他們就象一隻只鴕鳥。只注意到他們理解範圍之內地事情。

    在這榮祿得意洋洋的日子裏面,在東北,一隊隊的馬幫,打著大盛魁的旗幟,載得滿滿的,跨過了鴨綠江上的橋樑。

    一群群工人,在上海,在廣州,在溫州,在香港等等口岸募集。招募的人發放了優厚的安家費用。而且當場兌現了三個月的工錢,裝上輪船。嗚嗚的就運向朝鮮海域。

    在燕趙之地,那些一向出兵地府縣。都已經豎起了招兵的黃色三角旗幟。一群群樸實憨厚,但是卻又無路可去地青壯百姓,被仔細挑揀之後。就按照大盛魁一路設的轉運商路,一程程地被運走,或者走水路,或者走旱路,向著同樣一個地方集中。

    在南洋。一份份貨單下達到了南洋李家那裏,無數的訂單,通過南洋李家設立的貿易公司向外發出。李家許多精明能幹的管事,上了奔往世界各處的輪船。到各個地方開始了採購。無數條採購的支流彙聚在一起,向著同一個地方湧動。

    這些,都是那些醉心於權術。眼中自有自己地位的官僚們,所注視不到地。

    光緒十九年五月六日,端午才過。準備載運兩大欽差的招商局輪船就已經準備好了。在碼頭之上,自然還有一番儀注。淮軍跪送,掌號鳴炮,香花美酒,先給漢城發欽差滾牌,都是例行的事情。

    碼頭之上,兩路欽差的車馬在鼓樂聲中,聚於碼頭。徐一凡和榮祿鑽出來,相視都是一笑,好像雙方心中都毫無掛礙一樣。在行儀注的時候兒,兩人你謙我讓,客氣得了不得。

    所有儀式辦完,輪船汽笛嗚嗚響動,榮祿朝徐一凡拱拱手,帶著袁世凱和隊伍又大了一些兒的隨員先上輪船去了。

    徐一凡卻帶著楚萬里還在舷梯之下守候,不住地翹首觀望,似乎在等候什麼人。

    這些天,雖然奏調鄧世昌的文書已發。但是鄧世昌卻始終未曾來到。

    汽笛聲鳴叫得越發淒厲,輪船上面的英國大副都催促了徐一凡好幾次了。徐一凡卻始終未動。楚萬里在他身後低聲道:“大人,上船吧。鄧大人是不會來地了。”

    徐一凡只是搖頭,神色黯然的才走上舷梯,還不住回頭觀望。突然之間,就看見一輛馬車飛也似的從碼頭那頭沖了過來。徐一凡一把抓住楚萬里三步並作兩步的跳下舷梯,揚聲高喊:“可是正卿兄?”

    馬車在徐一凡面前停住,馬身上全是大汗。從車篷裏面鑽出幾個壯健漢子。當先的就是鄧世昌的副管駕陳金平。卻始終沒有鄧世昌的身影。

    陳金平他們跳下馬車,朝徐一凡平胸行了一個軍禮,大聲道:“徐大人,上面兒沒敢動鄧大人,但是我們這些鄧大人的心腹,都被開革了。只留下鄧大人孤伶伶的一個。鄧大人囑咐,讓咱們來投奔您!望徐大人收錄!”

    徐一凡一連聲的道:“我都收,我都收!正卿兄呢?他怎麼沒來?”

    陳金平從袖子裏面掏出一封信,遞給徐一凡:“鄧大人只有封信讓屬下帶給徐大人。”

    “傳清兄見信如晤:

    兄之高義,世昌沒齒難忘。南洋開炮,世昌並無半點可悔之處。若非兄之鼓吹,昌豈知昭揚民族大義,發揮海軍驕傲,是此等滋味?

    兄欲保昌,然昌生是海軍人,死即海軍魂。常附軍旗之上,終望我華夏海疆!兄可記初見之日,兄之品題?

    此日漫揮天下淚,有公足壯海軍威。

    昌無須天下揮淚,只需有朝一日,可用此身,壯我海軍軍魂軍威。”

    徐一凡手一抖,信箋隨著烈烈海風頓時遠去,他板著臉轉身上船。楚萬里等人緊緊跟在後面,才走到舷梯一半,徐一凡突然回頭。對著楚萬里狠狠道:“歷史已經不一樣了!有些事情,我不會再讓它發生!”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9:00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八章 跋扈

    朝鮮,漢城。光緒十九年五月十日。

    鑼聲響亮,馬蹄得得。隨著漢語的肅靜回避聲音四下響起,大清上國欽差大臣的車馬隊伍,浩浩蕩蕩的在朝鮮首都穿城而過。戴著斗笠,穿著白衣的朝鮮民人們跌跌撞撞的四下回避。躲避不及的就跪在路邊,頭也不敢抬的等候他們過去。

    徐一凡和榮祿兩人相錯半個馬身,在大群的戈什哈簇擁之下。威風凜凜的駕臨這個藩屬國的首都。極目四望,這座後世被稱為首爾,號稱遠東國際化大都市的城市。還是大半是茅屋。少數木質小樓,點綴期間。街道狹窄,但是人頭湧湧。整個城市顯出一種破敗的景象。就連遠處視線可及之內的王宮,都是透著一副小家子氣。

    自從徐一凡在餉道事宜上對榮祿全面讓步之後,榮祿對徐一凡的態度,那就是又親熱又客氣。這次上國兩欽差入漢城,徐一凡本來就想輕車簡從,拉了慶軍就奔北方而去的。不想擺這個上國欽使的威風,但是榮祿非要拉著他一路同行,他也只好含笑答應。

    和這些釜底游魚有什麼好計較的?

    車馬隊伍直奔朝鮮奉恩署所在的地方而去,這裏一向是朝鮮藩國接待上國欽使的地方。就連朝鮮交涉委員公署,都在奉恩署之側。這裏以後自然也是榮祿這個欽差練兵總辦大臣的行轅,毋庸多言。

    車隊擺夠了威風,就連隨行的那些旗人宗室子弟。都擺出了一副英明神武的模樣兒招搖過市。浩浩蕩蕩,鑼鼓喧天地來到奉恩署旁,就看見這裏都是一些磚木混合,粉刷一新的建築。一條青石大道直通門口,道中豎著牌坊,牌坊上面是四個大字“東海波偃”。還是康熙時名臣熊賜履的手筆。

    穿著極類明人衣冠,只是紗襯窄,帽翅短的朝鮮奉恩署尹,禮曹判曹,議政閣左右贊成。都按照藩屬迎接上國天使的儀注。設立香案,躬身控背的等候著。

    這大隊人馬才轉上道中。樂手頓時開始吹打,幾聲號炮同時震響。入耳之處。就是這些朝鮮大臣們異口同聲的漢話高呼:“恭迎上國欽使大人!”

    榮祿和徐一凡對望一眼,笑吟吟的同時下馬,略微謙讓了一下兒,還是榮先徐後的昂首闊步的朝那些朝鮮官兒走去。

    “託福託福!多謝各位在這裏候著,當真是辛苦了。咱們這次來,要給各位添麻煩地地方不少,到時候還要多多拜託諸公…………大家免禮。免禮!”

    榮祿滿面春風,自顧自的大聲招呼,又一個個將行禮地朝鮮大臣攙扶起來。徐一凡只是在後面不動聲色的打量,這些朝鮮大臣們眼光都躲躲閃閃,既有對清朝派來一個接一個欽使地無奈,又不得不擠出巴結討好的笑容。也許這就是夾縫中小國的無奈了吧……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朝鮮這大陸邊緣的彈丸之地,都應該沒有自存的餘地。早就應該被同化到大陸勢力當中。歷史陰差陽錯,反而讓他那個時代高麗棒子那麼囂張。自己來這裏。是不是要糾正這個錯誤?

    徐一凡摸著下巴只是不說話兒,任憑榮祿在那裏傾心結納著朝鮮大臣們。

    專司接待上國欽使的朝鮮奉恩署尹閔泳同被榮祿摻著起來,又朝遠遠站在隊伍當中的袁世凱點頭打了一個招呼,笑道:“兩位欽使大人,小國已經在奉恩署準備了接風地酒宴,還望上國欽使大人垂降。敝國國王還有領議政大臣大院君都等著兩位欽使大人日後拜會……”

    榮祿回頭沖徐一凡笑道:“徐大人,你看咱們是不是擾他這麼一頓?”

    徐一凡微笑,卻轉頭朝袁世凱招招手。袁世凱臉上青氣兒一閃,低了頭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了過來:“徐大人,有何吩咐?”

    徐一凡朝榮祿拱拱手:“榮大人,上諭裏面說得明白。榮大人是總辦,專司和朝鮮全權交涉的。兄弟只是練兵幫辦。這奉恩署的酒宴,屬下不領也罷。還是和袁大人,快快辦理了慶軍的交接手續,我帶著他們儘快北上為宜。”

    場中諸人都是一怔,那些正下了馬七零八落到處休息的旗人宗室子弟也歪著頭朝這裏看來。這徐一凡真是個別個,這奉恩署宴請上國欽使一向是約定俗成地規矩,雖然是上國欽差,但是一定也要給了這個面子。沒想到徐一凡卻開口拒絕!

    朝鮮官兒們一個個都漲紅了臉,他們也都打聽過了這次來駐節朝鮮的兩位欽差的消息。當然也聽說了徐一凡這個活二百五地名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袁世凱站在徐一凡背後,目光轉動。徐一凡這般做派,到底是什麼打算?難道他真的打算和朝鮮藩國中樞也撇清關係,想在朝鮮北部自生自滅去?這人的行事,當真看不懂。偏偏他又是一帆風順的走了過來。新的恩主榮祿看到他自絕于朝鮮藩國中樞的舉動,還不是樂得成全?

    果然榮祿臉上肉一抖,就笑著給徐一凡打圓場。

    “徐大人是奉旨出京的,肩膀上面擔子太重。這般操心王事,也是理所當然。徐大人不在,還有兄弟在啊!國朝朝鮮,宗藩一體,正要好好嘮嘮,朝鮮風物,兄弟也要好好見識一下兒…………”

    他轉頭沖著袁世凱道:“還不陪徐大人動身?”

    徐一凡淡淡微笑,提著馬鞭朝榮祿拱拱手,轉身上馬,招呼一聲:“走!”

    他那幾十名肅然站立的學兵衛隊們,頓時整齊的跟上。袁世凱也在隊伍當中。旗人宗室們罵罵咧咧地閃開著他們卷起的煙塵,估計少不了再多罵幾句二百五什麼的。

    場中朝鮮大臣。個個臉色鐵青。

    榮祿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哼了一聲,小聲自語:“看你能跋扈多久?簡直是自取滅亡!”轉頭就沖著朝鮮大臣們道:“各位各位,走,咱們高樂咱們的!”

    徐一凡的馬隊如龍,直奔漢城郊外的慶軍軍營而去。一路上他都不說一句話,他這支馬隊,衛士們個個軍服整齊,槍械閃亮。前頭還有一個大漢掌著他的欽差節旗,沒有了和榮祿一起的那個雜亂。他這個上國欽差單獨行進起來。卻更加顯得剽悍跋扈!

    這個印象,將從漢城在場的朝鮮官吏百姓。一直向這個國家四處傳去吧。

    馬蹄過處,漢城百姓沿途走避一空。只是敢在門縫裏面看著這如龍馬隊。

    轉眼間他地節旗就已經到了慶軍大營。今日慶軍上下,也早就接到了從天津發來的欽差滾牌。得知欽差今日就要到達漢城,少不了要來閱軍。慶軍上下,早就準備整齊。營門口彩畫過了,擺上了迎接欽差地香案。慶軍官弁,都穿上了簇新的五雲褂。營門口迎接欽差地隊伍排出去二裏開外。夾道都是慶軍士兵,肩著槍站得筆直的等候。

    欽差節旗一到。一聲聲通傳的聲音,就從遠處一直傳回了大營!

    節旗之後,就是戴著紅頂子,拖著雙眼花翎的徐一凡。他容色陰沉,在數十衛士的簇擁下,毫不停步的沿著夾道迎接的慶軍士兵飛也似地疾馳向大營。隨著他的馬隊行進。慶軍士兵如波浪起伏一般,從遠而近的跪接。各營哨隊,千總以上的武官。都聲嘶力竭的扯著喉嚨,報著履歷。聲音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

    而徐一凡卻是不管不顧,昂然直入。他麾下的戈什哈也目不斜視,連聲起去都不說。報完履歷地慶軍軍官們跪在地上面面相覷,這個新的頂頭上司,看來不好伺候!

    不少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馬隊當中繃著一張臉地袁世凱。袁世凱的表情,安靜得好像他什麼也沒看見似的。

    馬隊轟隆隆的直捲進大營。慶軍六營營官全部都按著腰刀在營務處公廳門口等候,每個營官身後,都有他們的親衛侍立。這些淮軍宿將武弁,紮束起來,也是還有幾分英氣。看著徐一凡從馬上跳下,在幾個衛士簇擁下大步走來。六個營官啪的就是一個千打下來:“屬下恭迎欽差大人!”

    徐一凡收住了腳,背著手在六個人面前轉了轉。眼光一掃打量了他們一下,卻並沒有說話。

    資歷最深的營官吳慶恩心下忐忑微微半抬起頭,就看見袁世凱也在徐一凡隨員隊伍當中站著,面無表情的向他看來。心下稍安,壯著膽子道:“慶軍上下,恭迎大人。凡是慶軍花名冊簿,軍裝軍火數目,隨營物資,都在公廳當中存有記錄,等候大人交割!”

    徐一凡背著手,走了幾步。他今天袍褂下面,穿得是軍靴,踩得馬刺咯吱咯吱作響。從到了朝鮮開始,他就沒有了在國內那副隨和可喜的模樣兒,一臉的跋扈嚴厲神色。

    “交割就不用了,咱們有的是時間交割這些玩意兒!既然你們都收到了上諭,也該早就準備好了。就從今天開始,拔營北上!”

    六個營官身子都是一抖,吳慶恩咽口吐沫。去朝鮮北面大山裏面練兵?娘親啊,想把人朝死裏整還是怎麼?漢城多好,又平又大。供應得也不錯。沒事還可以偷搭水師運送給養的輪船回天津耍耍。去了北面,可真是要了他們的親命了!

    當下他就帶頭叫苦連天:“大人,慶軍駐紮日久,光整理營盤就要好些日子啊……”

    徐一凡冷冷的看著他:“我是欽差不是?”

    吳慶恩迎著他的目光,想強項一下,卻覺著對面這個年輕欽差實在有點兒氣勢逼人。下意識的閃開了目光,嘴裏還在倔強:“這開拔也要有開拔的規矩……前任的帳要盤了,兵士們要發開拔的銀子,軍官們要有借支安家地費用…………糧食行軍線路都要有準備……”

    徐一凡冷冷一笑。身後的楚萬里已經走出來,從夾著的護書裏面,取出六份正式的公文命令。每個營官發了一份。

    “路線本欽差已經指定,糧食沿途都有預備。你們只管帶上軍裝軍火,移營開拔!什麼開拔費用,借支的銀子,一切到了北朝鮮在說話兒。再推三阻四,以為本欽差行不得軍法麼?”

    威信不立,徐一凡就如此立威,難道他真是想慶軍上下解體?

    袁世凱在徐一凡身後目光一閃。如果徐一凡真正本事不過如此,那麼他前面成就。也就是運氣好而已!

    看著吳慶恩脖子一梗還要反駁,他一步跨了出來:“住口!欽差面前。還由著你這麼呶呶不休?大人吩咐了,盡力去做就是。有點小小不是,大人也盡可以擔待包容。還說什麼廢話?”

    袁世凱開口,吳慶恩一下就蔫頭搭腦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兒,朝徐一凡又行禮:“遵大人的示,我們這就去辦。不知道大人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徐一凡話都懶得說。就是擺擺手。六個營官滿腹怨氣的齊聲吼了一句:“謝大人!”爬起身來,就各自招呼手下開始做移營準備了。

    徐一凡也不理他們,只是朝著袁世凱笑道:“袁大哥,今日沒有你,兄弟只怕要殺兩個人立立威呢。軍中不殺人,哪里來的肅殺之氣?”

    袁世凱只是微笑。心中卻是冷笑。

    果然是一個隻會紙上談兵的二百五!法術勢完全不懂,只是一味憑著強硬手段去瞎胡鬧。南洋炮案,其實就可以看出究竟。真正腦袋清醒地。誰會選擇硬碰硬?光靠殺人,就能在軍中立威了麼?真是笑話兒!

    看來他到朝鮮來,就是想用著他那二百五手段強硬的搞一下。如果由著他胡來,再加上卡著餉道,這傢伙,是不是垮臺就會更快一些兒?

    這些事情,要好好地和榮大人商議一番呢。

    他只是微笑:“徐大人過譽了,下官畢竟在朝鮮日子長一些,能幫忙處,必然竭盡心力。”

    徐一凡呵呵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腦袋對著身後隨員一擺:“走!去公廳歇歇,爭取晚飯能在路上吃著!袁大人,兄弟也就不留你啦,哪日北朝鮮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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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門輕輕被推了開去。木門移動地輕響,讓閉目打坐的頭山滿睜開了眼睛。

    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和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深深的向他鞠躬。引著他們前來的下女,則悄沒聲息的退了下去。

    看著那兩個男子,頭山微笑道:“金君,樸君,請進吧。匆匆請二位而來,一路還算順利?”

    兩個中年男子走進來,脫下鞋子,端端正正的和頭山滿相對跪坐。那位被稱作金君地中年微笑道:“這些年來,都是承蒙日本朋友招待保護,數次朝鮮和清國派來的暗殺死士,都是在日本朋友的保護下才逃脫的。這次一路過來,又是頭山君派來的天佑俠團護送,怎麼能說不順利呢。”

    頭山微笑:“日朝一體,更何況我和金君樸君又是這麼好的朋友。記得支那國內有句古話,此間樂,不思蜀。金君樸君,可有一日,忘記了朝鮮母國?”

    今日頭山滿地客人,就是當年朝鮮親日派別開化黨的兩大台柱,曾經做過朝鮮兵曹判事的金玉均和曾經是朝鮮忠翔府佐郎地樸泳孝!

    開化黨可以說是日本明治維新以來,一直在朝鮮扶植的親日勢力。早在西元1881年,也就是光緒七年的時候,金玉均等人就作為開化黨的骨幹勢力,訪問日本。和日本政府,浪人組織拉上了關係。

    當時朝鮮,閔妃和大院君爭權奪利激烈。開化黨依託著閔妃。一直試圖攫取朝鮮中樞大權,然後脫離中朝的宗藩關係,靠攏日本。可是在光緒八年的時候,大院君利用朝鮮舊軍起事的機會。在清政府地支持下,發動政變,殺死閔妃集團大臣多人。重掌了朝鮮中樞大權。

    在日本的潛在支持下,僅僅兩年之後,金玉均等人就一手操持了甲申事變。一邊請漢城的日本公使竹添派日兵入衛王宮,控制李王。一邊矯詔召見大院君集團的重臣,準備一網打盡他們。

    誰知道這些傢伙政變本事畢竟有限,居然讓李王給逃了,一直逃進了袁世凱的軍營裏面!

    雖然殺了一些大院君集團的重臣,可是政變還是在慶軍鎮壓之下失敗。大院君重新掌權。閔妃也退居幕後。和這些開化黨人撇清了關係,金玉均和樸泳孝這兩個骨幹僥倖得脫。在日本人的幫助下輾轉來到倭人國度。金玉均化名為岩田周作,樸泳孝化名為山崎永春。就成為了倭人豢養的得力工具。

    這兩人在朝鮮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閔妃現在也在朝鮮依然未倒。只要機會合適,日本人是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兩個工具放出去地!

    聽著頭山滿帶笑問話。金玉均沉聲道:“母國風物,哪有一日敢忘?只希望能和日本朋友攜手,有朝一日,能將清人趕出我們的國度!朝日兩國,從此共存共榮!”

    樸泳孝也在邊上,不住沉痛地點頭。

    頭山滿微笑:“如果讓你們潛入朝鮮。再來一次甲申義舉,你們敢是不敢?”

    語聲淡淡的,卻把席上兩人震得都說不出話來!

    金玉均和樸泳孝只是看著頭山滿,訥訥地道:“清國慶軍還在…………就算有日本朋友幫助…………我們不是畏縮,只是現在還留下的潛勢力都是日本朋友將來的得力臂助。如果再受到損失,也對日本朋友不利啊…………”

    頭山滿微笑。輕輕道:“慶軍就要北上了。”

    “什麼?”金玉均瞪大了眼睛,樸泳孝卻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頭山滿神色很有些悠然自得,眼神越過他們瞧向遠處:“這麼一個大好機會放在面前。你們還不要抓住麼?日本朋友近十年來在你們身上的期望,難道就這麼白白浪費不成?”

    豢養他們的主子要求回報了,當奴才的還有什麼話說?

    雖然樸泳孝還是畏畏縮縮,金玉均已經心一橫地答應了下來:“只要日本朋友能為我們牽制住慶軍,我們願意重返國內!”

    頭山滿看著他們,淡淡一笑:“牽制?不,這次我們會有更大的舉動!二十年生聚,也該有個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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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漸籠罩下來,慶軍營地內外,火把高燒。從官到兵,都在罵罵咧咧的裝軍裝,紮束軍火,準備車馬,安頓夫子。一副兵荒馬亂的景象。

    這個二百五欽差一過來,慶軍居然就要馬上移營!什麼玩意兒嘛!要不是袁大人壓著,當場大家就要鬧出來!

    說起來也奇怪,袁大人不是支持他們鬧事兒的嗎?怎麼今兒反而要幫那個二百五說話彈壓?

    吳慶恩從一處營舍裏面鑽了出來,腦子猶在嗡嗡作響。剛才數十軍官聚集一處,鬧哄哄的要馬上上公呈給榮祿,參劾徐一凡這位幫辦大臣跋扈。還好他多了一個心眼兒,總在琢磨袁世凱地態度。暫時把現場的憤憤不平壓了下來。

    他繞著徐一凡盤踞的公廳走開,小心翼翼地奔後面馬房而去。無論如何,今兒要去袁世凱那裏,討一個口風出來!

    才到馬房門口,就聽見一個陰沉的聲音低低道:“慶恩?”

    “誰?”吳慶恩嚇了一跳,手已經按上了腰刀。就看見陰影裏,一個五短身形走了出來,卻正是袁世凱!

    他淡笑著打招呼:“不認得我了?我就知道,滿營營官,就你還有點腦子,會來找馬問我討個主意!”

    吳慶恩像是離散的兒女看著爹娘一般,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袁大人,你丟得咱們好苦啊!您說說,咱們該怎麼辦?今兒這當口,怎麼不讓咱們鬧將起來?”

    嘴裏動情,心下卻在嘀咕。鬼才相信你在臭烘烘的馬房裏面蹲了那麼久,不知道從何時避開徐一凡潛回來,滿營你那麼多心腹,藏住你誰能發現行蹤?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幫你注意著自己動向。到了馬房,才這麼湊巧能碰上!

    袁世凱冷冷一笑:“此一時彼一時罷了,你還不能想明白?榮大人已經知道今天的事兒了。如果在這兒鬧起來,徐一凡畢竟是欽差,專司練兵。榮大人也不得不幫助他說話,他也可以借助整頓慶軍的名義在這裏名正言順的留下來。咱們就是要他趕緊去北方折騰!到了北方,隨便你們怎麼鬧!沒了兵的徐一凡,還能不垮臺?到時候,榮大人和我,都會保著你們!到了北方,就開始鬧!怎麼厲害怎麼來!”

    吳慶恩還有點遲疑,袁世凱已經不言聲的將一份文書交給他:“有著欽差大臣關防的公文,夠當護身符的了吧?當兵要餉,天經地義!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榮大人說了,保你一個總兵的前程!”

    吳慶恩再無猶豫,用力磕了一個頭:“屬下原為兩位大人效死!”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9:10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九章 平壤

    嘩啦啦馬蹄踏過溪水,當先一騎駿馬已經先踏足北岸。緊接著是數十名騎士跟著湧了過來。馬上人物,紅頂行裝,翠森森的雙眼孔雀花翎。年輕得讓人覺得耀眼,正是徐一凡。

    道路兩旁,山峰聳立,巨木森然。一支隊伍,稀稀拉拉的行進在從漢城通往平壤的道路上面。這幾天行軍下來,雖然平壤老營已經派出了以大盛魁夥計為主的前進兵站,一路準備糧食燒柴副食等接應北上的慶軍,但是這一千多人還是走得叫苦連天。有意無意的和徐一凡每一個號令作對。

    而徐一凡除了以身作則,每天最先一個起來等著他們收拾出發,每天等到他們睡覺之後最後一個安寢之外。就是一直在默默的觀察著他們。

    慶軍六營,應該有二千四百步兵,四百騎兵,二百炮兵。但是實際上,只有一千四百餘人。楚萬里一路點驗的時候兒,吳慶恩還梗著脖子回他:“這是空的額子,一向是淮軍定下來的公項規矩,咱們不過照著上官的意思做。當初袁大人交接的時候兒,你們怎麼不和袁大人說?現在找起咱們的麻煩來了!”

    楚萬里早就接到過徐一凡的交代,不過一笑而罷。但是這些日子,他也陪著徐一凡,隊伍前隊伍後面的觀察,哪些員弁在隊伍當中是受到排擠的,哪些還願意服從命令,哪些動作又敏捷又準確,一看就是當老了兵的。都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徐一凡和他地隨員們立馬于溪邊,看著慶軍大隊亂紛紛的湧了過來。軍裝器械。都丟在了馱馬上面載著。看著面前溪水擋路,一個個都是罵罵咧咧的開始脫褲子。吳慶恩的四川小馬穩穩的從後面趕來,這位營官大人早就在漢城袋虛了身子,大聲的沖著溪水對面叫道:“徐大人,今兒已經是三十里路下來了,還是歇歇吧!又不是兵荒馬亂的時候兒,弟兄們沒拿開拔費一天走這麼些差不多就成啦!徐大人,您瞧著呢?”

    徐一凡冷笑,揮揮馬鞭先到前面去了,他和這些老兵痞一路過來。交道已經打得夠夠的了。楚萬里笑著沖吳慶恩叫道:“吳大人!離平壤還不過一站的道路,到了平壤。徐大人有超等的犒賞。大碗地燒鍋,孢子肉。說不定還有朝鮮姑娘跳舞呢!在這兒喝風吃冷乾糧,有個毛的意思?”

    當兵地聽見楚萬里的調侃,轟地一聲笑了起來。這時當軍官,要不就是不怕死,要不就是能放下架子。楚萬里的做派,別的不論,倒是讓慶軍這些當兵的覺得大有好感。

    吳慶恩沖楚萬里笑笑。勒馬回去指揮渡河,順便等著後面的營頭上來。幾個營官漸漸聚齊,都瞧著吳慶恩鐵青的臉色。

    “什麼犒賞!老子這一套見得多著了。想把咱們淮軍吞下來?吊毛!不能讓這些傢伙到了平壤,安頓下來,一個個收拾咱們。咱們說好了,約齊了。到了平壤,就一起鬧餉!開發費,軍官的借支銀子。還有上忙下忙兩個月地餉錢,加上行軍應該領的行糧和鹽菜銀子,公帳上面咱們墊出去的公費,一起要!要是他服軟拿出來,以後也沒法子帶這些兵了,慶軍上下,還是老子們說話算數…………”

    一個營官膽子小點兒,揣揣的問:“要是他不服軟呢?”

    吳慶恩咬著牙齒:“咱們有一千多人,他不過才百把號隨員衛隊,咱們卷堂大散,他還敢追咱們不成?只要能把隊伍拉回漢城,榮大人和袁大人會替咱們撐腰的。參也要參他個治軍不力!加上咱們背後還是淮系老北洋,這個打落水狗的機會,能放過不成?咱們不是不奉命北上,只是他帶不好罷了!這樣榮大人和袁大人才好說話兒…………你們地意思呢?”

    幾個營官互相看看,又看見吳慶恩的心腹有意無意的靠了過來。幾個營官忙不迭地表態:“您是大哥,我們還不是唯你馬首是瞻!到了平壤,您一聲號令,咱們就鬧將起來!”

    那邊在秘密商議,徐一凡卻帶著十幾名衛隊策馬沖出了溪邊的山谷,眼前已經是大同江兩岸的平原了。一片青綠,直延伸到山腳盡頭。到處野花綻放,春天的活力,哪怕在這個藩國朝鮮,也是表現得淋漓盡致。從山間出來,看到此番景象,人馬都是精神一振。

    遠遠的有十幾騎馬奔了過來,當先騎士,還掌著一面徐字節旗。在春風裏獵獵飄動。掌旗騎士,人高馬大,馬靴錚亮,穿著徐一凡私訂的洋式軍裝。除了張旭州還能有誰?

    張旭州帶著數名學兵,滿臉驚喜的神色,飛也似的催馬過來。徐一凡也含笑勒馬等候,等張旭州及至面前,他手一抖已經將徐字節旗穩穩插在地上,翻身滾鞍下馬。

    “徐大人,咱們終於盼到你來了!前面就是咱們老營。是咱們的新家!詹大人在主持建設分不開身,我就趕了幾十里地來迎接。唐大人也到了,還帶著譚先生和大人的家眷………徐大人,您給咱們挑了個好地方啊!幾百里方圓,都可著咱們做主!放眼國內,哪有這樣的天地!”

    張旭州著摯誠漢子,像打機關槍一樣噴個沒完。終於盼到了徐一凡和他們在這個新天地裏面會合,他喜悅興奮的情緒,就像要從心裏面倒出來一樣。

    徐一凡又何嘗不高興?

    京城的死氣沉沉,南洋的血火,漢城的勉強應酬,到了這裏,才是真正屬於他的一片新天地,他的所有一切,將從這裏開始!

    就連胯下健馬,都感受到了主人強自按捺住的興奮。喘著粗氣,豎著耳朵。嘶鳴著團團轉圈。徐一凡回頭對跟過來的楚萬里笑道:“這畜生!也想看看它新家了,萬里,你在後面兒招呼,把這些太爺哄到平壤再料理。我先到前面看看!”

    楚萬里在馬上拱手:“那些太爺們交給我啦!徐大人,您就放心吧!”

    徐一凡呼哨一聲,撒開馬韁就直奔出去,後面健馬如龍,轟轟發發地跟著他向北捲動。

    平壤,我來啦!

    ~~~~~~~~~~~~~~~~~~~~~~~~~~~~~~~~~~~~~~~~~~

    整個平壤左近,已經變成了一座大工地仿佛。

    供兩萬人居住的營盤。已經在平整建設。從東北募來的小工們,正狼吞虎嚥的嚼著高粱餅卷牛肉。簇擁得一團一團的。工頭兒還在當間叫著:“等會兒下水打壘,下水的今兒工錢加五百大子兒。晚上有四兩燒鍋!誰報名?”

    除了營房,還有其他地方,也已經劃了白線,小工們都在平整地基。穿著長袍馬褂戴著眼鏡,從上海天津募過來的工程師們,甚至還有些洋鬼子,指揮著撒白道兒。建築廠房的材料。從水路源源不絕的運過來,堆積在空曠的地方。

    到山里拉套子地隊伍,也喊著號子,吆喝著馬匹一隊接一隊的來來去去。馬車上面都拖著建築用地木料。封山伐木,張旭州按照徐一凡的命令,丟給平壤府使一紙上國欽差地關防公文也就罷了。憑著平壤府。甚至整個平安道的幾百道兵,敢和這裏上百條洋槍叫板?

    徐一凡在漢城無禮跋扈的舉動,也通過朝鮮的驛路。比徐一凡的行程還先的傳到了這裏。根據朝鮮君臣觀察,還有榮祿欽使大人吐露出來的口風。這個人就是一個二百五,和他硬碰不值得,好鞋還不踩臭狗屎呢!等著他鬧,只要鬧到底限了,朝鮮和榮祿會同時上摺子參劾他,一下就讓他回去!而且要不了三兩個月!

    徐一凡在漢城地做派,贏得了一點可以可著勁兒來的時間。所有人都等著看他撒瘋之後的結果。

    他的回應就是,加倍的在平壤附近熱火朝天的建設!

    除了這些,在已經平整出來地操場上面,幾百南洋青年,很有點生疏的列著隊伍。肩著閃亮的洋槍,在掛著軍刀地洋人教官的口令下,開始新兵隊列訓練。

    徐一凡在天津可沒有白呆,以雙倍的價錢,欽差練兵大臣的名義,從北洋武備學堂挖了十來名洋人教官過來!

    有現成的人才不用,絕對是傻子。

    幾百萬兩銀子砸出去,大量的心血傾出去。從南到北,在徐一凡體系當中的。不管各懷什麼樣心思的人奔走的結果,就是徐一凡趕來看到的這片熱土。

    南洋的資金和人力,北洋的人才,大盛魁的民間力量,結合在一起。短短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平壤左近,已經處處都是華音,處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

    他欽差節旗一到,馬前就全是迎接的人群。特別是那些從南洋追隨而來的青年,自從離開南洋簡直就沒見過徐一凡了。現在一個個換上了神氣的洋式軍裝,裝備上了先期採購的幾百條洋槍,更是興高采烈得了不得。看著徐一凡突然駕臨,雖然風塵僕僕,但是英氣不減。一個個都湧了過來不住的歡呼!

    徐一凡一路行來,看到的就是這熱火朝天的景象,還有這些無拘無束,活力蓬勃的青年。他似乎這個時候才知道,為什麼張旭州來迎接他的時候兒,那麼興奮。因為不管在京師還是北洋,都不會給他們青年這麼樣一片天地了!

    這是我徐一凡的天地!

    馬隊穿過人群,在一處才平整出來的地基前面而,就看見詹天佑盤著辮子,穿著獵裝。已經變得黑黑瘦瘦的,笑吟吟的看著他。神色裏面滿是對自己工作的驕傲。

    這個詹達仁,老子真是沒有看錯人!

    他轉頭向張旭州交代了幾句話兒,張旭州神色一緊,飛馬而去。徐一凡笑吟吟的跳下馬來。一把抓住了詹天佑的肩膀:“達仁,真沒想到,你給我這麼一個驚喜!”

    詹天佑笑著想行禮,卻被徐一凡緊緊攥住。他笑道:“沒有大家幫忙,什麼事兒也不成!韓老掌櫃也在這裏,幫忙管著大盛魁地幾百東夥,這裏上萬小工的吃喝拉撒……物資調配,倉庫棧房的儲存,沒有大盛魁的人幫忙,怎麼也置不下現在這個家當出來!”

    “韓老掌櫃也在?”徐一凡詫異了一下。大盛魁全力幫他的忙越多。他可是越有點兒摸不清韓老掌櫃的心思了。這老爺子,這麼支持他。到底圖的什麼?

    不過,這也不是現在要煩心的事情啦…………

    詹天佑笑著揮揮手。指指前後左右,視線內外那些湧動的人流,還有熱火朝天的工地:“營房下個月就能入住,前期將就地帳篷也全部運到了。煤下個月就能開採出來,露天的煤礦,省力得很!通過小軌道運過來,就可以煉焦煉鋼。有了煤。就有了動力,咱們地修械所也能很快開辦起來,我還答應了大人,一年之內,要拿出仿造的連射馬克沁洋槍呢!”

    說到自己專業地事情,詹天佑就是滔滔不絕。徐一凡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大步的超前走去。

    眼前就是平整出來的操場,洋教官們正在操練南洋學兵,看著徐一凡過來。洋教官們發出一陣口令。學生們嘩啦啦的組成了九個隊方陣。行動迅捷之處,已經有點軍人的模樣了。

    教官發出口令,學生們頓時肩槍平胸行禮,教官同時撇刀。徐一凡立正答禮,一邊滿意一邊又有點兒後悔。怎麼不把自己那個新軍裝換上啊!這氣勢可沒怎麼擺足實…………

    不過這些南洋青年,的確都是當下級軍官地好材料。每個人都受過一定程度的現代教育,眼界開闊。而且都在工廠貨棧種植園裏面做事,受過工業化時代的分工團隊合作的精神薰陶。更難得的是不少人還是粗通洋文,和洋教官溝通起來沒有障礙。訓練起來當真是事半功倍!

    這都是老子在南洋出生入死辛辛苦苦拉過來的,未來新軍地種子!

    洋人總教官是原來天津武備學堂的德籍教官施瓦茨本上尉。他幾個正步來到徐一凡面前:“大人,您終於來啦!”

    能不來麼?就要看看你們這些拿了老子一個月四百兩薪水大價錢的洋鬼子,把老子地寶貝訓練成什麼樣兒了!

    不過,看起來還不錯的說…………

    徐一凡笑著還禮:“如何?”

    施瓦茨本也是微笑:“除了生活還不大方便,其他的都好。教導這些學生,很有一些成就感,大人,你是從哪里發掘出來這些靈活聰明,服從命令的學生來的?”

    徐一凡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中國大著呢!我的洋先生!現在進行到什麼地方了?還是入伍訓練?什麼時候才能教導他們下級軍官的課程?”

    施瓦茨本笑得很燦爛,洋人教官們,在淮軍體系當中,並不是很受待見。北洋武備學堂,不少有點本事的洋人軍官聘過來,就是喊操教隊列,或者上點測量課。不像東鄰日本,在組建新軍的時候,幾乎是將洋鬼子的軍事養成體系全部照搬過來。

    徐一凡除了給這些洋教官大價錢之外,還許諾他們,給他們全權,讓他們放手施為,培訓這些學生!

    “大人,入伍訓練只是將他們打磨成軍人。這些學生,紀律性比起……真是好多了。他們是自覺的服從,完全知道自己當兵的義務!真是罕見哪,我想很快,就能讓他們開始下級軍官的養成訓練了!”

    徐一凡笑著拱手:“一切多多仰仗,今兒要先和閣下借這些學兵們一會兒。如何?”

    還沒等對面洋鬼子點頭,剛才飛馬馳出去的張旭州已經捧著徐一凡的節旗,帶著二十多名北洋學兵全副武裝的馳了過來,他板著臉大聲下令:“現在聽我口令,槍上肩,齊步走!”

    九個南洋學兵方陣,看了徐字節旗一眼,操著才習練不久的正步,滾滾的從徐一凡面前經過。徐一凡肅立的看著自己麾下這些初生虎賁,也久久的不說話兒。

    詹天佑站在徐一凡背後,疑惑的道:“大人,這是要去幹什麼?”

    徐一凡看著隊伍遠去卷起的塵煙,突然回頭一笑:“那都是楚萬里的首尾了,少川和譚先生呢?還有韓老掌櫃的,他們在哪里?咱們這就去見見!”

    ~~~~~~~~~~~~~~~~~~~~~~~~~~~~~~~~~~~~~~~~~~~~~

    慶軍上下,終於稀稀拉拉的走完了最後一段道路。趕著車馬,叫駡連天的遠遠兒的看到了平壤的城牆。

    六營千餘人,象死蛇一樣在路上歪歪扭扭的拖成了好大一截。

    楚萬里一直跟著他們的隊伍前進,帶著幾個學兵一會兒奔在前面,一會兒又奔回後面照應。慶軍上下,也沒多的心思搭理這個徐一凡身邊的傢伙。只是想著到了平壤城裡該怎麼歇歇。

    精神緩過來,就該當鬧事了。總之不能讓那二百五真把慶軍擺佈吞吃了下去!

    眼看得對面已經有徐字節旗從地平線上升起,楚萬里迎了上去。對面的卻是今天二度見面的張旭州,兩人都是相視一笑。

    楚萬里回頭叫道:“徐大人派人來迎接咱們啦!前面就有宿營休息的地方,酒席也已經擺好。其他沒有,白麵饅頭和紅燒肉管夠,大家精神著點兒,快趕最後一程!”

    這個時候才想著示好?遲啦!

    吳慶恩騎在他的川馬上面冷笑。一天下來,也的確有些腰酸背痛。反正這一千多人掌握在手中,還怕徐一凡耍什麼花樣不成?就吃他喝他的,然後油嘴一抹,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慶軍給楚萬里鼓動的話兒,激起了最後幾分氣力。亂哄哄的就是朝前開進。眼見得隊伍在去平壤的途中拐了一個彎兒,進了一個山坳當中。進去一看,山坳四周已經搭起了帳篷,看來正夠慶軍宿營的,山坳當中,是石頭壘起來的數十個大灶,正冒煙起火的。穿著白圍裙的廚房師傅和打下手的正忙得不可開交。

    一桶桶的酸菜紅燒肉出鍋,挑到了當中空地上。一盆盆的白麵饅頭同樣散發著誘人的糧食香氣。楚萬里在入口處回頭向稀稀拉拉的隊伍笑著大聲招呼:“徐大人體恤!讓大家今兒先在這裏吃飽了,休息足了,明兒再精精神神的進平壤!讓他們看看咱們天朝上國的軍威!弟兄們,先到先造,管飽!”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9:19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章 鼓吹

    也算是按照徐一凡的要求,他的幫辦練兵大臣公署,就搭建在練兵營房不遠的地方,依山傍水,平壤城也在視線當中。更要緊的是,整個軍營工地,都一覽無遺。

    數百小工忙忙碌碌,這座幫辦練兵大臣公署,已經有了一半的模樣兒。在旁邊還有一些牛皮帳篷群落,下人僕役們往來穿梭,看來徐大人的家眷和客人,都暫時安置在其中。

    跟著徐一凡,看來的確是要先吃一點苦頭兒的。

    徐一凡的隊伍才到了這個帳篷群外,就看見十幾個護兵守在外面兒。營地當中穿梭的丫頭下人們看到徐一凡到來,一個個都分頭朝帳篷裏面鑽:“老爺到啦!老爺到啦!”

    還真有回家的感覺呢…………

    最外層的幾個帳篷一掀,走出幾個人來。當先一個正是唐紹儀,看著徐一凡就是一個千打下去:“大人,可把您盼到了!”

    在唐紹儀身後,一個人衣襟飄飄,錦帶束腰。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除了譚嗣同,又能是誰?

    邀請譚嗣同到平壤前來一敘,正是徐一凡的主意,但是看到這個便宜大哥站在面前,他還是心下大喜:“複生,你可來了!”

    當下翻身下馬,摻了唐紹儀一把就沖到了譚嗣同面前:“走走走,我們裡面兒敘話!”這兩兄弟因王五而識,在北京都城也有一場風雲際會。最後結果是徐一凡出京赴北洋,譚嗣同公車上書名震天下之後黯然歸里。但是歷史潮流變化莫測。當初都以為徐一凡將在北洋無聲無息自然消失。譚嗣同則更是別想在仕途上面能再前進一步了,最多抱著個好名聲在家鄉草廬裏面笑傲風月。

    短短半年不到,在徐一凡的努力和安排下,這兄弟兩個又同時崛起!徐一凡名震南洋,現在又練兵朝鮮,身負雙欽差差使,紅得發紫。而譚嗣同被徐一凡接到上海,租界當中開辦了大清時報,以他清流後起的名望,手中筆如刀似槍。為徐一凡地行動鼓吹配合。加上大清時報不時的社論時評,譚大公子都肆無忌憚洋洋灑灑的不斷推出。反復鼓吹此乃國朝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必須放眼世界,開闊胸懷。革故鼎新。最近又在做朝鮮專題,這還是徐一凡提供的思路,將朝鮮歷史,地緣政治的重要因素,還有近些年來壬午,甲申兩次事變的由來過程,全部一一詳細鋪陳。全面的推介給當時大清的知識階層。譚大公子更在社論當中斷言——朝鮮拱衛京師北洋門戶,朝鮮一破,則我腹心之地全敞於人手!東鄰正整軍經武,俄羅斯亦於北面屯兵聚物。國朝未來安危,將在東海波濤之上!

    正因為這些,譚嗣同現在在清流當中。聲望一時無兩。不少讀書人紛紛去上海拜會他,和他探討砥礪。想找出強國保種的法子。自強洋務運動幾十年,讓人已經失望到了極點。國土日蹙。財政竭蹶,從上到下一片兒的死氣沉沉。只是還在勉強敷衍,沒有到了那個總爆發要求變革地時候罷了!

    在徐一凡的默默引導造勢之下,譚嗣同地呼聲,就有如黑暗的屋子當中一束透進來地光芒,分外清新可喜。

    兩兄弟近來也算配合默契,書信往來不斷。但是真正見面兒,可是北京別後第一次。在這個完全由徐一凡做主的天地當中,譚嗣同重逢這位算是半個恩主的徐兄弟的喜悅更是難以遏制。雙手把住了徐一凡的胳膊:“傳清兄,你也當真是清減了一些兒,你練兵朝鮮,兄弟更是要為你加倍鼓吹,讓你能在這裏做出一番大事業出來!可惜五哥不在,他這些日子也在為從東北到平壤的商隊保鏢護駕,要不然,咱們今晚真是能聚齊了!”

    徐一凡摸摸自己臉頰,發現自己好像當真有些瘦了。看看譚嗣同,倒是精神極好,看來現在這個呐喊的旗手,精神地導師的職位很對他的心思。又想想王五這位大哥,還在陸上商隊當中頂風冒霜的幫著他保鏢,心下也是微微感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兒,就聽見兩聲招呼:“老爺!老爺!”

    轉頭一看,不是陳洛施和杜鵑是誰?兩個小丫頭眼圈兒紅紅的,眼見得都是委屈。徐一凡新婚之夜撇下他們不算,奔赴天津,從天津搭船來朝鮮的時候兒又是和他們分作兩路。她們孤零零地在一堆下人伺候和王五護送下來到平壤之側這個大工地。天天就在帳篷裏面蹲在牆角畫圈圈等老爺。現在才等到這個狠心短命的傢伙!

    這樣的日子,對兩個小丫頭來說,也當真不容易。

    譚嗣同看看徐一凡,又看看兩位弟妹,笑著退開了一步。兩個小丫頭不管不顧地撲了過來,她們歲數還小。大戶人家的體面尊榮,那是半點兒不懂。在朝鮮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靠著自己老爺,還靠著誰?

    徐一凡懷裏一下摟著兩個火熱溫軟的身體。兩個小丫頭臉還在他肩膀胸口蹭來蹭去,鼻涕眼淚,一塌糊塗。他尷尬的朝譚嗣同笑笑,周圍護兵戈什哈都面子嚴肅的轉過了臉去,正在施工的小工們可沒這個忌諱,探頭探腦的就朝這邊望著。要不是忌憚那些槍械精利,軍服筆挺的戈什哈們,估計口哨怪叫聲就要出口了。

    徐一凡低聲道:“好啦好啦,老爺現在滿腦門子都是事情,等安頓好了,再好好陪你們可成?周圍都是屬下,這看著象什麼樣子?”

    兩個小丫頭臉一紅,這才退了開去,陳洛施的眼睛還只是在徐一凡身上打轉。杜鵑臉皮最薄,剛才一時情緒激動忘記了,現在羞得抬不起頭來。譚嗣同笑著打圓場:“好啦好啦。兩位弟妹,候著你們老爺吧,今兒晚上,我押著他回屋子休息,怎麼樣?”

    他算是徐一凡的拜兄,都是從王五那兒牽扯地關係。又是常去會友的老人,說說這些話兒,也不算過分。這個圓場一打,兩個小丫頭這才行禮告退,眼睛只是水汪汪的看著徐一凡。徐一凡撓撓腦袋。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准媳婦兒沒見了影子,詫異道:“李家小姐呢?”

    一語既出。兩個小丫頭頓時吃味兒,陳洛施哼了一聲:“她有那麼多人照應。還要你擔心?”

    陳洛施和杜鵑的家用僕役下人,都是王五和章渝替著徐一凡張羅的,比照姨太太的例子,每人兩個貼身丫鬟,再加四個粗使下人。一路跟過來朝鮮,要在這裡立公館的話,還要添些公用的下人。可是李璿就了不得了。她從南洋帶過來的伺候人,足足有四五十號之多!好像李家,要把過去十幾年對她的忽視,一朝之內,全部補償回來一樣。杜鵑和陳洛施比起她大家排場,那是差多了。

    杜鵑也咬著嘴唇:“李大小姐在山裏面發現了一個溫泉。跑到那兒悠閒去了。可不像我們兩個實心眼兒地,就在這裏等著老爺!”

    徐一凡招架不住,再加上確實有點愧對這對侍妾。當即灰溜溜的一扯譚嗣同:“複生。走,我們裡面敘話!”和譚嗣同就鑽進了他地帳篷裏面,唐紹儀朝兩位憲姨太太行個禮,也跟著鑽進了帳篷。

    夫綱有點不振啊…………

    ~~~~~~~~~~~~~~~~~~~~~~~~~~~~~~~~~~~~~~~~~

    “傳清兄在朝鮮的佈局,究竟是如何?難道就想局促於區區一地,還是想等著異日雄飛,扶危定難…………兄將在下召來朝鮮一晤,又有何可以教我?”

    進了帳篷,再沒有了剛才輕鬆談笑寒暄地模樣,徐一凡和唐紹儀譚嗣同全部都收斂的心神。而譚嗣同才一坐下,就直奔主題。

    徐一凡微笑著打量著帳篷裏面的擺設,負責這個臨時居所的大盛魁韓老掌櫃,果然沒有虧待譚嗣同,地上已經鋪了防潮隔寒的棕墊,西洋的鋼絲行軍床也佈置地好好兒的,周圍櫥櫃明顯是臨時趕就,但是日用品全部都準備完畢。還專門有一個書桌,上面筆墨紙硯俱全。在行軍床上,還散落著一些書卷。小小天地,自成一統。

    他敲著膝蓋,只是靜靜地道:“我只是想在朝鮮北部,經營出一些實力出來,應付來日大難…………”

    “來日大難,什麼來日大難?”譚嗣同迫不及待的就問。

    徐一凡站了起來,定定的看著譚嗣同,語調肅殺,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一樣。

    “在朝鮮,中日必然有一戰!我歷來書稿,複生兄都已經看過。日本自明治開化以來,迫切需要謀求伸展爭霸的空間,而對面大陸,就是他們垂涎饕餮之地!從光緒初年以來,圍繞朝鮮之地,中日已經紛爭不斷。日本國內整軍經武,上下同欲,都是朝著這個目標努力。他們想要崛起,就必然要踏著我們的屍骨起來!朝鮮經過我這麼一來波動,兩欽差入漢城,必然再度刺激日本。風潮即將在東海波濤上面卷起!”

    這預言式地聲音一下震住了譚嗣同和唐紹儀。對於他們來說,心思各各不同。譚嗣同鼓吹呼籲,都是想讓中樞振作,應對洋人侵逼環攻。想摸出一條救國的道路出來。在譚嗣同心目當中,日本變法維新,眼看著國勢有點強起來,是可以借鑒學習的。但從來沒想到這個東鄰,居然能是國朝最危險地敵人。

    而唐紹儀呢,恩主總算有了一塊落腳的地方。他這些日子琢磨的就是怎麼把這裡經營出成績出來,成為恩主一個基地。將來大展宏圖的依靠,可也從來沒有想過,在這裏,還真正面臨打一場惡戰的危險!他一直以為在北洋,因為守著京師門戶,可能會和洋鬼子交手。在北朝鮮這個荒僻之地,難道洋鬼子還找上門來?正是可以經營自己實力的好時候兒。卻沒想到,徐一凡是這般說法!

    “和日本……和日本……”兩人聲音都訥訥的。

    徐一凡淡淡一笑,聲音還是很低:“現在咱們,好比都睡在一間大黑屋子裏面。雖然已經千瘡百孔,但是裱糊了一下,大家還撐著場面。雖然外面兒日新月異地,咱們卻只是當作不見,繼續沉沉睡去。有的人起來得早,想喊兩聲兒,卻被別人按住了嘴巴。直到這大屋子被踹倒了。大家才會驚醒過來!才會明白,這屋子。早就該倒了!

    中日一旦開戰,就是屋倒房塌的時候兒。會讓天下的人明白,這間屋子是多麼不堪一擊。對它寄予的全部期望,都是白費!外面的人會湧進來乘火打劫,但是更多的是裏面的人醒過來,開始抵抗,開始反應。複生兄,我在朝鮮一切經營。都是為了在應付房倒屋塌的時候,給屋子裏面的人一個希望!

    而你要做地事情,就是在之前,做好輿論風潮的鼓動,到時候兒,讓變革。成為一種不可阻擋地潮流!

    那個時候兒,我們兄弟倆,才能稱得上異日雄飛!”

    徐一凡言之鑿鑿。已經斷定中日必然開戰,而滿清必敗!此等大逆不道的話兒,也只有他才在這裏說得出口!

    譚嗣同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要我鼓吹呼籲,說這大屋子就要塌了?”

    徐一凡淡淡一笑:“也該塌了…………到時候兒屋子裏面地人,有的閉目待死,有的會幫助拆房,有的想著要重建,有的拔腳想溜…………而到時候我,就來給他們希望吧……”

    譚嗣同並不說話,唐紹儀也垂下了頭。徐一凡笑著擺擺手:“反正歸根到底一句話,我要將在朝鮮手頭的實力經營起來,複生,你可願意助我扶此危,定此難?不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咱們背後這綿延五千年的文明傳承,也該得到新生了!”

    對譚嗣同,也只有這樣地話兒才有用。

    他伸出手來,和徐一凡一握:“我即日啟程,返回上海,集合清流,做這鼓吹的工作!但是傳清,一切都要如你所料才好!”

    對於譚嗣同來說,他也的確沒有選擇。徐一凡雖然和他是兄弟相稱,但是也和恩主仿佛。在他慨然公車上書之後,前途黯淡之際,一把又將他從泥塗當中拔拽出來。現在他負天下之望,點點滴滴,那點不是徐一凡給的?這個時候,他也只有和徐一凡綁在一輛戰車上面了。

    看著譚嗣同表態,徐一凡掉頭過去看唐紹儀:“少川,你怎麼看?”

    唐紹儀沉吟一下:“屬下唯大人馬首是瞻…………只是大人將朝鮮局勢說得兇險,只怕我們的時間無多。要切實的將自己實力經營起來才好啊……”

    徐一凡一笑,向南面望去:“楚萬里這傢伙,也該收拾完畢了吧?”

    ~~~~~~~~~~~~~~~~~~~~~~~~~~~~~~~~~~~~~~~~~~~

    撲噠一聲,卻是白麵饅頭滾落在地上地聲音。慶軍上下,從營官到士卒,都呆呆的看著密佈在四周,高高在上,穿著新式軍服的人們。幾百把步槍,冷森森地對著他們。

    慶軍士卒,進了這個又背風,又陰涼的山坳裏面,看著滿滿的好糧食好菜,哪里還有不一擁而上的道理。這些日子,營官哨長們又是刻意放縱對他們的紀律約束。更是讓這些兵大爺們得其所哉。正爭搶得熱鬧的時候兒,那個一直背著手,看著他們,笑得天真善良無害已極的那位楚副將大人,撮唇一聲呼哨,四下應和之聲大起。山坳四下,冒出了幾百名士兵出來!

    長途行軍,這些慶軍的軍裝軍火都裝在大車上面,這個時候兒去抓兵器也來不及了。一個個就只有目瞪口呆的看著。吳慶恩知道上當,他一直以為徐一凡只是個光桿司令,慶軍這一千多人抓在他們這些營官手裏,徐一凡就沒了猴兒耍。所以行徑一直是大搖大擺,渾沒在意什麼。

    卻沒想到,徐一凡在這裏變出了幾百個士兵出來!

    他沖著楚萬里大喊:“楚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楚萬里負手一笑,在張旭州那些全副武裝的學兵們簇擁之下,大步走上了一處高點兒的土丘。

    “奉徐大人憲諭,鎖拿吳慶恩以下等營官六名,隊官哨長千把總三十九名!罪名嘛,吃空額算一件,無禮抗上又是一件……多地兄弟也懶得說了。徐大人交代了,給北洋留點面子,給你們一人一匹馬,回漢城去吧!”

    吳慶恩梗著脖子。在地上跳腳:“誰給你們這個權?老子是大清的武官!你們擅改軍制,驅逐命官。分化北洋實力,有人和你們算帳!”

    楚萬里只是笑:“咱們徐大人練的是什麼兵?是禁衛軍!要你們那麼多淮軍軍官做什麼?實話告訴你吳大人。徐大人的摺子已經分送京城和漢城兩處,要榮大人挑選旗人隨員接任慶軍軍官。這官司,你就是到了太和殿也打不贏。乖乖兒的回去吧!大家還能留一個見面的餘地…………”

    他腦袋一擺:“還不服侍幾位大人?”幾十名南北洋學兵如狼似虎的沖下,按圖索驥的將不能容留的慶軍軍官從隊伍當中拉了出來,誰敢反抗,就是一槍托下去。慶軍上下,都知道大勢已去。一是沒有料到徐一凡居然在平壤有這麼大的實力。逼在鼻子前,完全無力反抗。二是沒想到這個活二百五動手這麼快,做得這麼絕!

    幾十個人灰溜溜地給趕了出來,一人一匹馬,還給他們加了一鞭子,放他們南歸。吳慶恩在馬上不住回頭。老帥吳長慶辛辛苦苦拉起來的六營人馬,從此以後,就姓徐了!

    袁大人啊袁大人。你怎麼沒有料到這一天!

    剩下千余慶軍兵弁畏畏縮縮地聚集在一團。楚萬里摘下帽子,對著他們笑道:“都給老子精神一點兒!一點事兒就嚇破了膽子,還虧你們是威震朝鮮的慶軍呢!你們都認清老子,老子就是新任慶軍六營組成地禁衛軍左翼翼長。你們這些人既然留下來,就是要當骨幹使用的。你們該得的,徐大人一文也不會少給你們。到時候,你們還要以身為禁衛軍而為榮!話就這麼多,願意幹的,坐下來,吃飯!不願意幹的,跟著他們滾蛋!”

    話音才落,他就大步走下土丘,坐到慶軍隊伍當中,扯開衣襟,一手饅頭一手肉菜的大口大口嚼了起來。士兵們畏畏縮縮的看看,又看看那些學兵們依然森寒地步槍槍口,還是一個個的坐了下來。場中,就只剩下了一片咀嚼的聲音。

    徐大人,這慶軍,我楚萬里是幫您拿下來啦!

    ~~~~~~~~~~~~~~~~~~~~~~~~~~~~~~~~~~~~~~~~

    在朝鮮這個營地,至少現在條件還是簡陋得很,杜鵑和陳洛施這兩位憲姨太太,都擠在一個帳篷裏面。從晚飯開始就一直在等候徐一凡回來,結果等到了月落星斜,徐一凡還沒有回來。他才抵這裏,就真的是踏踏實實的一個一個施工現場看了過去!

    兩個女孩子臉對著臉,都沒有說話的心思,只是看著帳篷裏面地油燈發愣。帳篷外面突然響起了下人行禮的聲音,接著就看見帳篷簾子掀起,徐一凡笑嘻嘻的走了進來。

    這一等,就等了他五六個時辰…………

    兩個小丫頭有志一同,都將腦袋扭了過去。

    徐一凡低聲道:“可苦了你麼啦…………”

    這句話就算是觸動了情腸,兩個小女孩子都不過盈盈十六地年紀,跟著徐一凡背井離鄉的來到這裏,又整日見不著他一面。對於這些女孩子來說,又是多大的委屈?

    當下一個個眼圈兒都紅了起來。徐一凡低笑:“李大小姐享受得了溫泉,咱們也享受得了!走,咱們連夜趕過去。然後舒舒服服的回來,料理這滿腦門子的官司!”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9:27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一章 溫泉

    徐一凡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平壤周圍的大山裏面,還有天地!

    星月之下,他帶著十幾個戈什哈,簇擁著杜鵑和陳洛施蜿蜒直進入山中。越行越高,兩山對峙的甬道當中,直行進了好遠,才看到前面隱隱約約有燈火閃動。兩個衛士守著谷口,遠遠的發問:“什麼人!”

    帶著徐一凡過來的戈什哈大聲道:“是徐大人!”

    徐一凡心裏好笑,李璿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自己的戈什哈,居然也拉來給她看門兒了!谷口的衛士連忙打千行禮,徐一凡擺擺手就已經從中穿過。

    谷中果然別有天地,一泓溫泉,正在柔和的月色下升騰起嫋嫋的白氣,星月輝映,若有銀光。從谷口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溫泉流淌出來的余脈繞穀而過。另有山石遮擋了裏面的風景。谷中溫泉之側的平地上,三四頂帳篷已經支架起來。還有一些李璿從南洋帶來的下人守著周圍的篝火值更。

    谷中萬籟俱寂,只有水聲潺潺流動。加上溫泉的白霧,星光月影,迥非人間氣象。

    陳洛施在身後酸溜溜的來了一句:“好會享福!”

    可徐一凡想的卻不是這個,他只是想到,這片洞天福地,也是在他威權號令之下。只要他願意,這裏就可以改做他休閒的行轅。他帶著兩個美妾踏月而來,大同江兩岸,沒有任何人敢於對他的行蹤指手畫腳………這都是他這近一年來,孤心苦詣的成就。

    要到何時,他地號令範圍。是整個天下?並且讓歷史真正改變了它本來的面目?

    這些,都是後話,此時,只要享受吧。

    幾個下人聽到了徐一凡到來的動靜,忙不迭的過來行禮:“徐大人,小姐已經睡著了,是不是要叫醒她…………”

    徐一凡手一擺:“不用,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放鬆,看看你們小姐找著什麼樣的洞天福地。用不著叫她起來啦……來人啊!”

    兩個戈什哈忙跳下馬來到他的身後:“大人,有何吩咐?”

    徐一凡笑道:“都在這兒候著。別讓閒雜人等靠近裏面溫泉,老爺去泡個澡。然後回頭繼續忙我的國家大事兒去……聽明白了?”

    他原來的貼身學兵,早就都放出去各辦各的差使去了。這些戈什哈,都是在天津和北京新募集的。素質不如原來第一批之高,就是只當作貼身衛士使用。所以對他們說起話來,就不如對第一批學兵那麼客氣。這些戈什哈卻也覺得理所當然。

    幾個南洋來地丫鬟使女,忙帶著徐一凡和杜鵑陳洛施向內走去,繞過山石和帳篷所在的平地,朝裡走了一點。就看見布幔將一個凹處遮了半邊。兩個使女掀起布幔,就看見裏面是一個小小溫泉池塘,泉水不是從地下冒出來地,而是從山石縫隙汨汨滲出。月光正正的投在池塘紙上,水波蕩漾,山石上反射地。就是搖曳的星光。

    回頭看看兩個女孩子嬌羞而青春動人的面龐,此時什麼凡塵俗事,都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

    徐一凡擺擺手。李璿的使女就退了下去。無聲的將香胰子,毛巾什麼的都擺在了一旁。徐一凡自顧自的解下衣服,嘩啦一聲撲進了水中。

    終年奔波,馬上勞頓,讓他標準地辦公室白領廢柴身子也看起來結實了不少。他痛痛快快兒的沒入水中,就覺得水裏含著的硫磺,想小螞蟻一樣夾著他全身,爽得幾乎要叫了出來。回頭看看兩個還在那裏紅著臉的小丫頭,當即就笑道:“誰先下來?”

    杜鵑和陳洛施互相看看,都知道今天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了。

    可是在水裡?

    “杜姐姐,你比我大,你先下去。”

    “可是你比我高啊,我替你在這兒守著。”

    “高也犯王法?要不,猜拳!”

    看著兩人扭扭捏捏的扯不清爽,徐一凡板起了臉:“一起下來!”

    兩個女孩子這才認命,四下看看,確定沒人,才羞答答的解衣裳。

    徐一凡靠在一塊石頭上面,閉上了眼睛,當這個時代地男人,還是有好處的啊…………

    輕輕兩聲水聲響亮,水波蕩漾之中,就能感覺到兩個軀體朝這裏遊魚一般的滑過來。到了臨近他身邊兒地時候,又只是在周圍轉圈,不敢過來。

    徐一凡也不睜眼,只是伸出一支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會兒,才聽見一個女孩子嚶嚀一聲,帶著水花倒在他懷裏。

    不知道是溫泉的原因,還是害羞的原因。入手的軀體,竟然是熱得發燙。偏偏又輕軟香滑,摸著那長長的腰身,還有臀腰之處驚心動魄的凹陷。兩條長腿又緊緊的纏了上來,除了陳洛施,還能有誰?

    果然這個高高的小丫頭,要比杜鵑熱情大膽一些兒。

    徐一凡睜開眼睛,就看到陳洛施八爪章魚一樣纏在他身上,女孩子沒有經驗,這個時候也只知道用勁,死死的貼在他身上,眼睛閉得死緊的。秀美的小臉上全是水花,紅唇半張,看來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再看看杜鵑,她比陳洛施還要不堪,蹲在水裏同樣閉著眼睛不敢看。雙手護住胸部,少了衣服遮擋,才看出這小丫頭本錢到底有多雄厚來著。雙臂交錯,不過才遮擋了一半。上面半截兒渾圓還隨著水波蕩漾,白皙誘人到了極點。

    斯時斯境,還有什麼好說的?

    ~~~~~~~~~~~~~~~~~~~~~~~~~~~~~~~~~~~~~~~~~~~~

    “大人,那上國徐欽差已經到了平壤。”

    平壤府的樸府使恭恭敬敬的站在朝鮮平安道監司閔孝鶴面前。

    論起平壤作為朝鮮二十三府之一,對於平安道這種監察機關買賬地時候兒居多。但是現在平壤府周圍來了這麼一個太上皇,樸府使對於閔監司的態度就客氣了許多。存心想把責任朝上面推。

    閔孝鶴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算是大院君一系的人馬。是在甲申事變當中殉國的左詡衛閔大將軍的侄子。神色很有些清雅,看起來漢學是相當淵深的人物。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樸府使一眼,並沒有說話兒。

    小國君臣的悲哀就在於,他們必須要看上國的臉色行事。對於朝鮮這個處於中日夾縫當中國家來說,更是如此。

    雙欽差駕臨朝鮮,一個居南,一個在北。中間還有一個在朝鮮勢力根深蒂固地袁世凱袁委員。對於他們這些直面清軍駐節平壤的人物來說,不僅要看朝鮮中樞地指示。還要分析兩欽差之間的明爭暗鬥。朝鮮政局,近些年來很大程度要看袁世凱和他手下慶軍地臉色行事。現在可好。袁世凱少了慶軍,但是多了一個欽差總辦大臣坐鎮在他那一邊。而且就在朝鮮中樞之旁。另外一個欽差幫辦大臣呢,雖然不在中樞,但是手裏偏偏有兵!而且就在平壤之側,這威脅可是實打實的。這到底要如何應付才好?想置身事外,那是不成的。

    閔孝鶴拿起一把金柄小刀,慢慢拆開了一封已經在手中把玩已久的信封。

    信箋雪白,上面字跡也很熟悉。

    “閔監司大人兄台親鑒:

    近來有欽差大臣練兵于平壤。想兄也知,笑話事也。朝鮮本固邦寧,不在兵甲精利,而在宗藩關係穩固,中日攜和,互不冒犯。原慶軍二千。駐于漢城。和日人漢城公使數百衛隊,成平衡之勢。然則忽忽練兵逾萬在朝鮮之北。日人聞知,當做如何?弟居朝鮮逾十年。朝鮮上下,皆弟手足。朝鮮即弟母國是也。為朝鮮千秋萬代計,此禁衛軍絕不可令之練成!然則朝鮮將有不測之禍!弟與榮大人,有志一同,將于漢城,斷其軍餉文報道路。而兄在平壤,切不可資助其半點軍食物資!若該欽差以勢淩迫。則榮大人一紙彈章,該欽差丟官落職,意料事也。兄之安危,弟可為之確保。臨書匆匆,言不盡情,雲泥兩隱。袁。“

    看來這袁世凱,還有榮祿他們,都和這個欽差很是不對?

    閔孝鶴沉沉的想著,其他不說,但是袁世凱書信當中,有一點說到他心思裏面去了。現在平壤周圍搞起這麼大陣仗,要是真的兵練起來了。朝鮮本來就在中日夾縫當中生存,日本必然也要加大對朝鮮的壓力!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朝鮮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可是要他對這個才抵平壤地欽差大臣持強硬態度。閔大人還真有些不敢,畢竟人家就在他身邊。這到底如何是好才對?

    ~~~~~~~~~~~~~~~~~~~~~~~~~~~~~~~~~~~~~~~~~~~~

    朝鮮元山港外,這個時候正是月明星稀,海浪一波波的拍在岩石上面,濺出了雪白的浪花。

    一條小船,正在波峰浪穀之間穿梭。船頭站著人,極力的向前看去,想找到約定的信號。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看見一處灘塗上面亮起了燈號。透過濛濛海霧,若隱若現的投射過來。船上幾個水手精神大振,趕緊撥槳搖櫓,朝著燈號亮起地地方行去。

    不過多一會兒,小船已經抵近,岸上跳下十幾個矮小精壯的漢子,默不作聲的踏水就將小船一直拖上灘塗。看他們動作整齊地模樣兒,像是都從正規軍隊當中出來的。

    船上載著的兩個人,早就給剛才的波浪顛暈了,在水手們半扶半架下,才顛弄下船來。兩盞馬燈亮起,就看見一個穿著洋裝的中年人,還有兩個穿著朝鮮式樣便服的男子迎接了上來:“金大人!樸大人!”

    船上兩人,正是坐日本報國丸號漁船抵達朝鮮海岸,然後轉小船偷偷上陸的金玉均和樸泳孝兩人。

    迎接他們的,就是日本駐漢城代理公使杉村睿,還有兩個開化黨被閔妃保護下來的朝鮮大臣。一個是敦甯府府判官金植一。一個是忠翔府府正郎方化山。兩個人都已經是閒職,敦寧府是負責宗親事宜,而忠翔府則是專門給功臣封典撫恤地機構。

    看到他們開化黨兩個支柱臉色青白,腳步虛浮的下來。金植一和方化山都是喉頭哽咽,忙不迭的就拜了下去:“兩位大人,可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

    金玉均還掌得住一些兒,樸泳孝沉浮日本八年,當年組建開化黨政府,一舉誅殺東學派大臣數十人的豪氣早就消磨乾淨,扶著他們已經說不出話來。

    杉村睿臉色陰沉的看著這幅迎接場面。只是輕輕冷哼了一聲。金玉均朝杉村睿行了一個高過額頭的禮:“杉村公使,我們雖然回來。但是開化黨已經再無甲申時候的力量,我們一切。都要多多仰仗日本朋友了。”

    杉村睿擠出一絲笑容,微微鞠躬:“在朝鮮,我們還是要互相提攜的。只要我們有信心,金君,一定會等到您想要的機會!”

    “慶軍真的已經北上了麼?”金玉均定定地問,這也是他最關心的話題,甲申時候。慶軍平亂地排槍,直到這個時候還經常將他從噩夢當中驚醒!

    杉村微笑點頭:“慶軍已經北上了…………但是我們絕對不能給清軍訓練出來,直到能控制整個朝鮮地步的時間…………朝鮮要脫離清國這個腐敗無能地宗主國,開創出屬於朝鮮的新世紀出來,只有依靠咱們隔海相望的日本朋友,我們的共同利益。都在這個大陸上

    在我們只需要一點朝鮮動盪的由頭!我們會幫助你們在朝鮮掌握政府,只要你們一個邀請,就再不會象甲申那樣了。日本朋友的大軍,將跨過海洋,和清國賭上國運!而且我們將必然勝利!腐敗的清政府,只要在門口踹上一腳,整個房屋都會倒塌……金君,樸君,朝鮮萬世難逢地機會,就在眼前,需要我們共同努力呀!“

    金玉均只是點頭,日本這八年來,國勢的蒸蒸日上,軍隊的拼命訓練,還有整個國家的叫囂的帝國未來的利益,將在大陸之上地呼聲,已經將這個後起國度凝聚成一頭凶獸。只等待出籠的機會。而那個遲緩沉重的宗主國,能應對這樣地變化麼?

    一方面,將在朝鮮賭上國運,整個國家為此努力了二三十年。而另一方面,卻一天比一天的文恬武嬉。還在黎明前的黑暗裏沉睡…………

    這一次,賭還是不賭?

    只有一點可以確定,他的朝鮮母國,不能和那個宗主國一起沉淪下去!小國的命運,只會比大國更加悲慘!

    金玉均慨然抬頭,看著遠處:“杉村君,我們去漢城吧,等候……

    等候一個能救咱們國家的機會!“

    ~~~~~~~~~~~~~~~~~~~~~~~~~~~~~~~~~~~~~~~~~~~~

    李璿從夢裏突然被一些莫名其妙的響動聲音驚醒了。

    這些日子,從南洋北返大陸,又輾轉來到朝鮮。讓這個內心很有些活潑好動的女孩子是大開眼界。原來母國是這個樣子啊,天兒也可以這麼冷的!可以有這麼大的平原,可以有這麼高的山脈。就連海水,也不都是碧藍的。

    那些大清的官兒,在徐一凡納妾儀式當中,她也見得夠了。每個人都是道貌岸然,卻只是少了一些似乎只有徐一凡身上才有的活力。北京的風俗人情,還有小吃,讓她很有些樂不思蜀。還見到了那麼漂亮的一對瓷娃娃!為什麼自己沒有?

    閒暇無事的時候兒,她也會觀察一下徐一凡。但是他卻總是忙忙碌碌,見不完的人,談不完的話兒。說什麼追求她,都是紅口白牙說的瞎話兒。那他巴巴的將自己帶來國內是為什麼呢?自己在他心目中地位又是什麼?

    在北京還沒琢磨明白,就回轉了天津,結果就是上大船轉小船,一路車馬的來到聽也沒聽說過的朝鮮。

    一到平壤,李璿嚇著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成千上萬的人,如此熱火朝天建設的場面!操場上,都是熟悉的南洋青年們在臉色嚴肅的整隊操練,自己哥哥李星也在其中。一隊隊的車馬,一條條的貨船,都源源不斷的開抵這裏,各種材料,各種物資,堆積如山。

    這種大場面,是她想都難以想像的!

    而支撐這一切的,都是南洋源源而來的財力。而這一切,都服從徐一凡的號令,眼前所及的所有人,都在為他效力奔走。不管為的是理想還是為了收入。

    這麼多難以想像的複雜資源,被徐一凡巧妙的整合在一處,營造出了這麼一處新天地。南洋青年看著她的車馬覺著親切,一路過來,熟悉內情的徐一凡心腹,都拿她當作未來主母對待。李璿這才恍然有些兒明白,她是南洋財力和國內資源人力武力結合的象徵代表!

    原來她還以為,只是李家想找徐一凡這麼一個靠山,把她當紅包送出去呢。

    這種感覺,其實不壞。從女孩子冒險參加南洋青年的陳情示威就可以看出來,她還是很喜歡大場面的。

    徐一凡營造的場面之大,從背後都可以讀出的雄心壯志。讓女孩子一下就開始認真考慮嫁給他的問題了。

    當主母的感覺,也不是很壞嘛!

    平壤周圍太喧囂,正好手下在附近發現了一個溫泉,李璿就遷了過去。一邊泡溫泉,一邊皺眉考慮這個很現實的問題。要她當家庭主婦,可不成。自己能做點什麼事情?還有,他那些小妾也是煩心事情,趕是沒法兒趕走的,該怎麼和她們說話,表示親熱?

    想來想去,這些天竟然都沒有睡好,幾乎是有點響動就被驚醒。

    今兒也是一樣,就聽見嘩啦啦的水聲響動。她披衣而起,也驚動了坐在腳邊伺候的丫鬟們。忙不迭的跟上。

    李大小姐掀開帳篷簾子,直朝發出聲音那兒走去。那可是她李大小姐的專用溫泉,這個地方,誰敢搶她的私人專有的東西?

    布幔外面,就看見幾堆衣服,有一套還越瞧越眼熟。幾個在周圍還伺候著的使女過來想說話兒,李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猛的一下掀開了遮住小小溫泉池塘的布幔!

    眼前場景,香豔無限。

    陳洛施已經嬌慵無力的平躺在池水當中,一頭長髮海妖一般的魅惑披散著。渾身都泛著暈紅。一雙長腿,還有雪股粉彎,都在水中若隱若現。

    杜鵑趴在一塊圓石上面,臀部高高翹起,身上肌膚,白皙得耀眼。

    閉著眼睛只是從鼻子裏面發出高一聲兒低一聲兒的呻吟。兩團軟肉被石頭擠壓,大得眩目。

    而徐一凡就精赤條條,意氣風發的在她背後使勁兒!

    李璿跺足大罵:“你!你不要臉!”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9:58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二章 建軍

    天津,北洋大臣衙門。

    今年以來,李鴻章就沒回過保定的直隸總督衙署。只是守在天津,全力的看著京師和朝鮮的風雲變幻。年來風波不斷,北洋也卷在其中拋上拋下,讓一貫保養極好的李老爵閣部堂,都看起來老了一些兒。

    “中堂,袁世凱發來的文告,您可都看了?在叫苦呢,慶軍上下,咱們幾十個老淮系的軍官都給打發回了漢城,這徐一凡,也忒跋扈了一些!這擅改軍制的責任,操切行事的責任,咱們要不要彈劾他?”

    說話的是楊士驤,他和徐一凡相識最久。現在也不知道是為了撇清關係還是什麼,反而是李鴻章幕中最明目張膽反對徐一凡的。

    又或者是,他是最明白感到徐一凡未來威脅的?

    李鴻章笑著丟下手中摺子,瞧了一眼坐在一邊,只笑不說話的張珮綸好女婿:“彈劾什麼?他已經飛報榮祿,要他挑選旗人幹員,到平壤統帶隊伍。這是替禁衛軍,替旗人爭權的好事兒,榮祿都捏著鼻子認了。傳到北京,也是老佛爺和皇上都會點頭的事情,我們彈劾他什麼?”

    楊士驤恨恨的道:“這是明目張膽,和咱們北洋,和咱們淮系為敵啊!好小子,也算是出自北洋門下,居然這麼忘恩負義,狼子野心!”

    李鴻章還是笑,幕中這些人物的心思,他早就摸得通透。楊士驤確實有想撇清和徐一凡關係的想頭,更有一點覺著徐一凡搶了風頭的嫉妒吃味。種種樁樁混雜在一塊兒,讓他現在看徐一凡怎麼也不順眼。但是論起和徐一凡地關係。北洋和他只能說兩不相欠,談不到他是出自北洋門下的話兒。

    怎麼應對這個徐一凡,說實在的,李鴻章也覺著頭疼。原來的官場手段,拿他絲毫用處也沒有,這個傢伙軟硬不吃。就算將他拋到最險惡的局面裏面去吧,這傢伙總是能掙扎上岸,還能多少撈一點好處…………

    現在他駐節北朝鮮,已經算是開府建牙,自己有個局面。北洋和他在肘腋之間。到底是敵是友,還難思量得很。李中堂別的不怕徐一凡什麼。就是怕他挖北洋牆角,那次想把已經不聽號令的鄧世昌塞給他。也是這個心思。卻沒想到鄧世昌打死不走,在北洋水師裏面領個閒職差遣蹲著。

    這小子,到底要的是什麼呢?風雨飄搖的大清,出了這麼一個人物,到底是福還是禍患?

    李鴻章想得有點頭疼,突然發覺自己女婿一直沒有說話,冷不丁的突然轉頭問他:“幼樵。又在養神了?有什麼想法兒,你倒是說說呀!”

    張珮綸像是突然被李鴻章地話從自己思緒裏面驚醒似的,哦了一聲,臉上也沒有一貫風流倜儻地笑容了。只是皺著眉頭苦苦在思索什麼一樣。

    “中堂,徐一凡他在朝鮮所作所為,說實在的。到底在所求什麼,咱們很快也能看出來。他在國內必然還有呼應地動作!僅僅考察他南洋之行就明白了,沒有譚嗣同在上海為他糾集清流呼籲。他最後能夠化險為夷?近來國內那幫為他搖旗呐喊的傢伙,也定然還有動作,咱們只管等著看就好了…………在下只是擔心,朝鮮局面變化,必然打破中日甲申之後在朝鮮的平衡,日本會有什麼動作?朝鮮,可是咱們北洋的門戶啊!整個大清,還不是咱們北洋水陸兩師,在獨擋日本?”

    李鴻章臉色一動,冷冷道:“現在朝鮮,可不是我們北洋的首尾了。”

    張珮綸一怔:“中堂,朝鮮是北洋門戶,也同時就是京師腹心之地,還有東北龍興之地的門戶!”

    李鴻章也容色如鐵,絲毫沒有退讓的打算:“你以為日本小小島國,就有併吞朝鮮,威脅我龐然大清地能力麼?我北洋數萬練軍,北洋水師,就都是擺設?英國法國,這些強國霸主,哪些是在朝鮮有利益不得放棄的?更不用說,我們和日本還有條約!朝鮮為我大清藩國,這是萬國所承認的!”

    他斷然又加了一句:“渤海海口,我北洋經營垂二十年,已經有深固不搖之勢!”

    張珮綸和楊士驤心下都是雪亮,李鴻章李中堂,是準備放手朝鮮,坐看榮祿和徐一凡明爭暗鬥,讓他們無法經營起一個可以針對北洋的嶄新勢力出來了!

    可是這樣放手朝鮮,是對還是錯?

    難道日本,真的沒有威脅北洋門戶的能力?

    這個問題,在甲午戰爭爆發之前地大清,估計沒有一個人會有答案。誰也沒有想到那次戰事,給這個搖搖欲墜的天朝上國最後的,也是空前地衝擊力!

    ~~~~~~~~~~~~~~~~~~~~~~~~~~~~~~~~~~~~~~~~~~

    光緒十九年,六月。

    大清時報出了一份全部都在評論朝鮮地位和日本明治維新情況的專刊。

    而且不僅僅是一份,而是有後續,再續,連續報道了整整四五天!

    在這個時候,在大清的地界,做出這樣的兩國比較,和戰略對比分析的文章,完全可以說是振聾發匱。

    日本是怎樣的君主立憲制度,從日本開國之初叫囂的征韓論。還有日本陸海軍的建設道路,軍隊的戰鬥力裝備分析。都已經極盡譚嗣同背後那個主筆的徐一凡的全部記憶和認知了。

    徐一凡的資料,經過譚嗣同的妙筆生花,就是那樣的擲地有聲。

    譚嗣同意氣昂揚的叫出了一個預言式的口號:“如果中日開戰,那麼國朝必敗!”

    振聾發聵,有時就必須要出危言而驚天下。這點,很有些清流脾氣的譚嗣同用得是駕輕就熟。筆鋒隱隱,譚嗣同還是叫出他在京師時候公車上書的老話。

    此時清廷。權分於地方,中央更像維持平衡地一個象徵。雖然還不是軍閥林立一般的戰國景象,但是對於自上而下進行改革。這樣的中樞太過缺乏力量!

    為何無權?只因為為了限制皇上,不得不維持政出多。

    必須恢復中央集權,讓光緒真正手握大權,象日本一樣開國維新!

    這些話兒,譚嗣同在北京已經叫過一次,得以享天下大名。現在在上海租界,他也不妨再叫一次。

    但是這次的譚嗣同的呼聲,卻顯得孤獨。

    沒有一個人。相信日本會在朝鮮和中國見仗!哪怕他搬出了當年臺灣事件和朝鮮幾次風波也是一樣。日本小國,怎麼會敢於冒犯天朝上邦?中法戰爭才過十餘年。那次陸上勉強平手的虛榮還在知識分子的腦海當中。他們都承認大清可能是有些問題,但是現在也是在自強努力。

    怎麼會敗給日本那個小小島嶼?

    不少大吏,平日都是偷偷看著大清時報的。這個時候也會忍不住罵一句:“其心可誅!簡直是漢奸賣國賊嘛!”

    至於替光緒要權的話兒,至少在這個時候。大家都當譚嗣同在狂吠。每個月禦史台都有這些想成名地候補禦史們狂吠一陣這個話題。要不是上次譚嗣同是破二百餘年國朝天荒,糾集京試舉子敲登聞鼓上書。

    單單這個話題,也不會鬧得天下皆知!

    這個發出於光緒十九年的吼聲,就這樣被人刻意忽略。直到人們重新注意地時候兒,才會煥發出當初這樣安排的巨大作用!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整個王朝,還在沉沉睡夢當中。只等時候來到,將一切最後地遮羞布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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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一些時日當中,終於告別了穿越之後處男身份的徐一凡,意氣風發的開始處理經營實力的具體事宜。

    整個平壤左右,在關心的人或者裝聾作啞。或者別有用心的沉默之下。一時已經成了他的天地,征地封山,只是一個帶欽差關防地手令而已。朝鮮平壤府內的兩套地方統治機構。他連拜訪都懶得去拜訪。到時候,他倒是專門準備了一批人去磨他們。

    慶軍不管他強硬也好,無賴也好,是硬吃下來了。他的那批三十餘名的學兵,全部都分發了下去,當了各級不同的正副職。他將慶軍組成了一翼的編制。翼轄兩標,每標三個步隊營,一個機炮混成地營。不用說,這是照抄後來北洋新軍六鎮的編制。

    慶軍可用之卒不過千餘,搭起一翼的架子,要補充地人馬還極多。

    現在就等著李雲縱將招募的新兵,通過水旱兩路運過來了。南洋學兵六個月的訓練期結束,就是分發部隊擔任士官階層的作用。進一步的軍官養成教育,這時間怎麼樣也來不及了,只有留待以後了。

    至於武器裝備,詹天佑是早已考察完畢,通過南洋商路,一船船的運了過來。現在國際軍火採購,比起後世真是寬鬆了許多。滿清各地督撫,都可以自行採購大量軍火。徐一凡是欽差練兵關防,又如何不能?

    各處販賣軍火的洋行都齊集在泗水徐一凡設立的辦事處,拼命的兜售。

    足夠一萬人裝備使用的德國式步槍,子彈,裝具正在源源不斷的運至。

    火炮是挑選的當時流行的五七口徑的過山快炮,還有少量的七十五口徑的青銅架退野炮。為將來籌建炮標,還有武裝各步隊標的機炮混成營準備。

    徐一凡關注,詹天佑發掘的馬克沁式連發機關洋槍樣品本來已經送到了泗水辦事處。一紙電文過來,徐一凡鬱悶的發現這些樣品是以黑火藥作為發射藥的!這樣機關槍抽殼率大大提高,射程也不理想。在這個全用架退老式火炮的年代,機關槍的威力完全可以壓倒小口徑的步兵炮!不管是射速還是射程。他立即一紙電文過去,向洋行要求可以發射無煙火藥的馬克沁機關槍!如果有的話,或者他們能立刻改進出來的話,訂購地數量。完全可以砸死這些洋行買辦!

    錢也當真如流水一般的花著,南洋之行帶回來的一千多萬兩儲蓄於各處洋人銀行的款子,還有信用證之類的可當現金使用的擔保提現憑據。初期的巨大花銷,在在需錢,僅僅是那麼多物資的轉運費用,就已經是相當大一筆數字了。這一千多萬,轉眼下去了一半。這個時候才能看出徐一凡南洋之行,對他局面的營造,到底有多大作用。

    想起這個,徐一凡就要忍不住想起南洋李家的小公主李璿。他那天興致突來。帶著洛施和杜鵑去踏月奔赴溫泉,當然發生了理所當然應該發生地事情…………溫柔豔福的確齊天。結果好死不死,居然給李璿看見了!

    李璿當時地評語就是。當眾宣淫,還是在她私家的泳池裏面!

    她也不想想,老子新婚之夜還要和人談事情,見縫插針,才能把兩個熟透地小丫頭給辦了。可容易不容易?

    結果就是,羞答答的兩位新鮮出爐的小婦人,大事底定。安心的守在營地裏面,等待到時候兒遷到幫辦大臣公署之內。而李璿就是避不見面,想找她說說話兒都沒機會。徐一凡性子一橫,老子下部隊!

    當天就把背囊衣服全部帶進了大兵們的營房,和才整編過來的慶軍同食同住。論起本心,其實他是不想把招攬人心做得太噁心的。那也太辛苦了一些兒。沒想到時勢一逼,再沒法子也得跟著這些大兵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每天按照自己規定地操典。越野跑跑得個昏天黑地。

    慶軍上下,何嘗見過貴為欽差大臣身份,這樣帶兵的?淮軍本來規矩,一個小小哨官,都可以躺在躺椅上面看操課的。徐一凡如此做派,他麾下那些嫡系學兵們還不是有樣學樣。官兵生活條件完全一樣,操課也完全相同。

    有的時候,一支軍隊的傳統,就是這樣不經意的養成地。

    中國的此時的軍人,還無法給他們教導近代民族主義精神之類地東西。但是這些規則,潛移默化,卻讓他們會打心眼兒裏面感激。

    更何況徐一凡還徹底將指揮和後勤分開,每月餉項,直接支付到人!唐紹儀本來就是他的大管家,帶著一幫南洋青年,搭起了徐一凡系統的財務部門架子。徐一凡不能容忍金錢在這個時候,腐蝕他好容易帶出來的,好容易才歸心自己的一幫嫡系!

    練兵之道,如煉丹孵卵,看著他們一日日成長,徐一凡這才體會到。當初袁世凱為什麼整日在新軍當中,當初蔣中正為什麼死死的守著他的軍校。看著屬於自己的嫡系慢慢變成熊虎之士,這種滿足是任何東西都取代不了的!

    為了將軍隊徹底練好,重點還是軍官。楚萬里身兼翼長還有軍咨處的提調。整日和一幫洋教官在籌劃這支軍隊全套的,完整的典範令。其實這也不用太多功夫,當日陸軍,天下全看普魯士,只要將人家的那套翻譯照抄也就差不了多少。北洋武備學兵,當初也就是學的這些東西,現在只不過重新規範。具體練兵,那還是編制全定後來的事情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徐一凡可沒有放鬆,就是每天晚上,都拉著大大小小的軍官,給他們上講座!國際國內局勢分析,國朝二百餘年落後的原因,軍人的責任和義務,他們奉獻犧牲的意義…………只有青年,才聽得進去,才會化在血液裏面。從一開始,徐一凡就沒懷疑過這些華夏青年愛國的本能!

    日復一日,這樣汨汨滔滔的灌輸。按照心理學角度來說,也是一個個人信仰的建立過程。

    一切,才是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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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哧呼哧的,一群大兵才跑完早上例行的越野跑歸來。這些兵士們都脫了慶軍的號坎,換上了黃呢軍裝和大頭皮鞋,大簷軍帽下的臉一個個都是汗淋淋的。

    可是沒有一個人敢於懈怠叫苦,原因無他。除了陪著他們一起跑步的軍官,隊伍裏面還有欽差幫辦大臣!

    徐一凡在隊伍當中,已經是汗出如漿。隊伍新近收編,這樣共同跑步,新的軍官和老的士兵互相攜扶,完成每天操課,也是凝聚團隊精神的一個辦法。他還考慮以後每天來個越野比賽,激發他們的榮譽精神呢。

    他身在其中,這改編的抵觸也少了許多。畢竟他身上帽子大得嚇人。每天這樣跑跑下來,他自己覺得精神也好了許多。能成大事者,絕對都需要超凡的精力和毅力。這對他自己,也同樣是一個磨礪的過程。

    回了營地,因為徐一凡在,士兵們不敢多話。都簡單的洗滌一下,拿起飯盆就要去領他們的早飯。

    徐一凡餉章已經頒佈,他練的新軍,就算兵卒,每月餉錢也是六兩銀子!而且伙食還不在其中扣除!他寧願花大本錢,清季軍政朽劣,就是因為把兵都養成了叫花子。厚餉同樣是培養軍人榮譽感的一個重要手段。如果對自己職業都沒有歸屬感和榮譽感,怎麼談得上去打仗?特別是作為政府軍而言的時候兒?

    像後世紅軍那樣的軍隊,第一他們是革命軍,和政府軍國防軍性質不同,第二,那也的確是一個不可複製的奇跡。

    幾個軍官都在等著他,等他一起到軍官食堂用餐。一個當初學兵,現在已經是隊官的青年已經笑著幫徐一凡拿起了飯盆。就看見幾個人行色匆匆,朝徐一凡這裏走來。當先一人,正是唐紹儀。

    這些天下來,唐紹儀也黑瘦了許多,看起來還沒有整天鍛練的徐一凡精神好。想想也是,上千萬兩資金的審核撥發,大量物資的物流管理發放。這唐大人一天能睡得到三個時辰,都算皇天保佑了。

    看見徐一凡還在隊列當中,他一把就扯住徐一凡:“大人,可找著你了!”

    徐一凡微微有點訝異,這些日子,他可謂是庶務大撒手。軍政事宜交給楚萬里,財務物流交給唐紹儀,建設工作交給詹天佑。自己就忙著籠絡人心,在軍官當中建立信仰。唐紹儀他們也明白,不是特別要緊的事情不會來麻煩他。這樣行色匆匆而來,又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了?

    將徐一凡引導一邊,唐紹儀臉色很是沉鬱:“大人,您究竟打算什麼時候對這朝鮮當局施加壓力,徵集物資?您知不知道,從水陸兩路補給這邊上萬人的人吃馬嚼,一天要消耗多少錢?什麼時候打這裏朝鮮衙署的主意?您不要和我說,做了那麼多飛揚跋扈的事情之後,現在您倒是想當好人了!再這樣下去,這家,屬下就沒法子當了!南洋的接濟,要到明年這個時候兒才到。而您的攤子還在鋪開,這樣不成啊!”

    看來唐紹儀,真的將這份家當當成自己的了。

    徐一凡笑笑,慢條斯理的輾著滿是灰汗的手臉:“我還不想出頭當這個惡人……放心,給朝鮮本地衙署準備的惡人,估計也很快就要到啦。到時候,要讓榮祿他們也說不出什麼話兒來…………”

    “什麼惡人?”唐紹儀只是反問。他替徐一凡著急得要上房,他還這麼不緊不慢的!

    正不可開交的時候兒,就看見一騎快馬馳來,馬上一個衛兵遠遠高呼:“徐大人!楚大人通傳,漢城撥來的旗人軍官已經抵達公署,請您馬上接見分發!”

    徐一凡淡淡一笑,拍拍唐紹儀肩膀:“惡人來了!”

    唐紹儀愣愣的站在那兒,這徐一凡,又是什麼意思?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20:09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三章 滿清帝國主義的壓迫

    已經初具規模,但是還遠遠沒有完工的幫辦大臣公署穿著便服,辮子油光錚亮的旗人子弟們,正坐在馬紮上面,好奇的四下打量著。

    這些都是正牌子的宗室子弟,不是黃帶子,就是紅帶子。不少人還有貝子貝勒的頭銜。清末到了氣數快衰微的時候,論起待遇,除了一些手上有紅差使的王爺貝勒,其他的宗室過得也慘淡得很。像有鎮國將軍,輔國將軍這位頭銜的愛新覺羅家子弟們,給人當馬夫當門房的也不少。貝子貝勒,不少祿米到手,轉眼花光,接著就是去當破落戶,靠著天潢貴胄的身份去硬訛人過日子。論起來,也可憐得很。這次老佛爺和皇上開恩,在朝鮮又給他們找了一個飯碗,不知道多少人是當了鋪蓋,才鑽營到這麼一個隨員差遣位的!

    不過說到外表,他們可沒一個有寒酸模樣兒的,旗人大爺,這面子可是頂頂重要!

    每個坐在徐一凡面前的這些爺,都是衣著光鮮,帶子上面系著滴瀝搭拉的小玩意兒,一般都是老四件。檳榔荷包,鼻煙壺,漢玉帶頭子,加上一個鑲金墨晶眼鏡盒。天氣漸漸熱了,不少人手裏還有平金的扇子,搖得霍霍生風的。每個人身後都有伺候的人,穿著青布長隨的衣服,躬身站在後面。馬紮上面的大爺來呀來的招呼一聲兒,就忙不迭的裝鼻煙,遞紙吹。五十多個旗人爺們兒,帶了一百幾十號的伺候人過來!

    帶著兩個軍官,今兒換了一身欽差朝服的徐一凡背著手默默的看著他們的做派,心裏就是撲哧一樂。別看他們帶著這麼多下人,這裏面不少下人還是帶肚子的。

    所謂帶肚子,就是這些旗人大爺有這個身份來鑽營這個差使。但是手裏沒錢。就去拉虧空,別人借了錢要回本。乾脆就當家人跟著大爺們一塊兒過來。明面是老爺下人,暗裏賺了錢大家按股均攤,再公平不過。

    要是在他這個方撈不到差使,不少老爺就要挨下人揍!

    看著旗人大爺們拿身份不肯先說話,徐一凡咳嗽一聲,拱手笑道:“各位遠來辛苦,兄弟給各位道乏了…………”

    唐紹儀站在他身後,一臉嚴肅。心裏好笑。這位徐大人,面子這麼客氣,又在憋著害人了!

    看著欽差大臣這麼客氣,旗人大爺們也不能不賞臉,紛紛半抬屁股欠欠身子:“大人客氣!咱們也談不到辛苦,還是請大人早點分派差使。禁衛軍的事情,就是咱們旗人的事情,早一點差使擱身上,咱們也早出一分力不是…………”

    徐一凡在平壤趕走數十慶軍軍官。真是大快旗人隨員之心啊!連榮祿都只有捏著鼻子替徐一凡說好話,不顧袁世凱在旁邊氣了個半死。

    “……該員尚有忠謹之心,不避怨閑,不惜開罪淮系,為我禁衛軍安插旗員。行事操切之處,還望朝廷體諒開脫……”他榮老爺子敢說半句廢話。這些旗人大爺,七拉八扯都能和紅王爺說上話兒,他榮祿的位置就先沒法兒保啦!

    旗人隨員紛紛商量,雖然軍官苦點兒,但是也未必沒有生髮。有兵就有餉。有餉就好由我太爺克扣。先有點兒收入,再慢慢活動。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一路趕來,竟然只用了小半個月時間。雖然比起稀稀拉拉的慶軍來平壤還要慢了七八天,但是對於這些大爺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忠誠勤奮了。

    徐一凡微笑:“差使好說,這不為了差使。能請諸位吃苦到這兒?本來呢,都是想安排各位下去帶兵,旗人帶禁衛軍,天經義麼!可是呢…………”

    一說可是,這些宦途通透的宗室們不幹了。

    “什麼可是?姓徐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敢不讓咱們帶禁衛軍?反了你了!咱們旗人,要你一個漢人分派?”

    “騙爺到這裏來,一個不好,爺拆了你這個鳥攤子!”

    徐一凡連連擺手,說不出的客氣。

    “怎麼會不讓各位帶兵呢?各位都是正職。營官隊官哨官都有,官方憑證都填好標朱了,怎麼好慢待各位爺呢?”

    一句話讓宗室們安靜了下來,靜靜聽著他說話兒。

    “……可是大家都知道,朝廷的餉還沒有發下來。平壤朝鮮官衙呢,又對咱們諸多掣肘。各位瞧瞧,咱們現在平壤府還沒進呢!各位都是國朝宗室的瑰寶,我怎麼忍心讓各位受這個苦楚呢?累了各位,這禁衛軍還怎麼練?現在就想請各位。帶著護兵,進駐平壤。朝鮮方機構衙署,咱們應該接收過來嘛!就算不接收,他們也應該供應咱們嘛!兄弟是漢人,不好說這話兒。各位是宗室,我給大家關防,欽差大臣憑證,名正言順,去坐催大軍的供應!有了餉,有了糧食,咱們再好好兒的練兵!各位覺著如何?”

    他眼睛滴溜溜一轉,又換了副表情:“大家要是覺著想下營帶兵,暫時過點苦日子呢。兄弟也不攔著。沒餉沒糧食,大家就忍著。入了營,再說半句廢話兒…………當徐某人殺不得人麼?在洋鬼子界兒,老子一口氣宰了上千印尼土著,洋鬼子就在邊上,動了老子一根毫毛沒有?嗯?”

    最後一聲“嗯”冷森森的,兇狠無比。嚇得前面幾個宗室都是身子一縮,好像這個時候才明白,面前這個傢伙。是大清出名的二百五…………頂子都是血染紅的。再看看他身後的那些如狼似虎戈什哈…………

    這麼說,就是去平壤府,甚至平安道各處。帶著這位欽差的關防,還有護兵去作威作福去?壓搾當朝鮮官兒,搾取供應……好像聽起來不錯……

    可是這些宗室,畢竟都是油浸過的猢猻。一個個還疑疑惑惑的不說話兒,在擔心這個責任問題。不過真正下營帶兵,大多數人都打消了這個心思。

    徐一凡兇狠的臉色一松,又

    模樣。慢悠悠的道:“得了供應呢。咱們就能練兵。爺都是歡喜的,再說了,咱們是暫借。朝廷餉一來了,咱們就還麼!大家不過是個坐催暫借差使罷了…………當然,兄弟也知道這差使難辦。沒有讓大家白辛苦的道理。兄弟在這兒發句話兒,不管催來多少餉,多少糧食,只要交到了兄弟身後這位唐大人身上。就提二成當作各位的辦公費用!幫辦大臣公署給大家出收條,責任。都在幫辦大臣公署這裏!”

    百分之二百利潤,就可以讓絕大多數人鋌而走險,更何況這無本的生意?

    利誘之下,場中稍稍安靜一會兒。頓時無數吼聲響起:“大人,屬下等願意為大人效力!請大人分派差使,屬下等去哪兒坐催……不,坐借糧餉?”

    看著這群情奮勇的場面,徐一凡笑眯眯的。

    接下來就是分派差使了,平安道兩府九郡。全部派了借餉大使副使。這些旗人大爺們同時還掛了禁衛軍各標各營各隊的正職頭銜,都是正式關防標朱的官照。到時候兒,要送一分到榮祿大人那兒備案去。

    忙忙碌碌和這些新屬下分發差使,並且慰勉激勵的時候兒。唐紹儀逮著空兒問了一句:“大人,這些爺的護兵從哪兒撥?”

    徐一凡回頭低聲道:“找楚萬里去,慶軍訓練幾天,營混子兵痞子還有老弱都挑出來了,小三百號人呢,分給他們去!拿著洋槍,找朝鮮人麻煩去!”

    唐紹儀悶笑。又忍住,恭謹的行禮:“大人,您真是……天才。”

    徐一凡冷冷的笑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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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不是所有旗人,都是願意去舒舒服服的當借餉大使,撈錢撈到飽的。

    徐一凡坐在書桌後面,撚著眉心。看著一個倔頭巴腦的旗人青年,坐在馬紮上,盡力挺著身子,死死的盯著自己。

    這個青年,還真不是外人。就是徐一凡和他有一鞭之緣那位仰四爺。

    徐一凡記得自己曾經發過誓,這一鞭之辱,他異日非報不可。在這次來旗員當中,他也注意到了這小子。當時就冷冷一笑,卻又忍住。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

    周圍鬧哄哄的都在給那些爭先恐後的旗人大爺們發官照。分差使,調護兵,到處都是笑聲鬧聲歡呼的聲音。徐一凡掉頭沒有看他們,正準備悄悄的躲開這個場面。卻聽見了這個仰的聲音:“大人,標下願意入營帶兵!”

    徐一凡身子一震,慢慢轉過來。周圍不遠處的旗人們也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溥仰。

    溥仰擰著眉毛,毫不在乎的和徐一凡目光對視。

    周圍旗人的議論聲漸漸飄起:“老四,你傻了啊!”“四爺。這不是鬧著玩兒!”“老四,你發什麼瘟?跟大人的安排對著幹?”

    溥仰嘻嘻一笑:“我願意吃苦。我願意帶兵,你們管得著麼?”

    周圍旗人都是冷笑,都覺著老四是發痰氣兒了。徐一凡卻吸口氣,這溥仰,難道是忘記了他們的恩怨,還是有癮想到他手底下找黴倒?

    自己是不是成全他?

    又或者,在他背後,是有什麼旗人有識之士的安排,真正想牽制住他手腳?是榮祿,還是誰?

    他又轉頭看看,溥仰這裏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其他的所有旗人,都圍著唐紹儀在鬧哄哄的。

    就算旗人有什麼有識之士,在整體腐爛的情況下,也已經無力回天!

    他吸口氣,朝溥仰招招手:“你跟我來。”臉上居然還有點笑意。兩個戈什哈跟過來:“大人……”

    徐一凡笑笑:“沒事兒,我和大人說說話。”說罷背著手先走了開去。溥仰一撩辮子,滿不在乎的跟著他走了開去。

    這一走,就是好一會兒,一直到了能聽到正在上操課的前慶軍們整齊的腳步聲。戈什哈們遠遠的跟著,看著他們帶著溥仰走遠站定。

    “你知道我是誰麼?”徐一凡突然頭也不回的問道。

    “知道,就是被老……我抽了一鞭子傢伙……不。大人麼!“仰回答還是滿不在乎的。

    徐一凡猛然轉身,狠狠的盯著他:“你知道?下營練兵,軍令如山,老子有一萬種手段弄死你,你那個黃帶子要保不住!到底是誰讓你有這麼個主意,非要練兵的?”

    溥仰一怔,身子微微縮了一下,又是嬉皮笑臉:“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屬下愛帶兵。大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就是要我當兔子,屬下也伺候了。大人還有什麼問的沒有?”

    徐一凡抬頭看看遠處青山碧水,一點沒有為仰的話而激動憤怒。輕輕而冷淡的道:“跪下。”

    仰一怔,臉上一陣鐵青。最後咬咬牙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徐一凡抬起一腳,官靴就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臉上,溥仰身子一仰,鼻血長流。

    “大人。夠份兒沒有?能不能帶兵?”轉眼之間,溥仰又跪得筆直,鼻血也不。

    這小子,混混兒混不吝的勁頭還真不小。

    “我氣量不大,練兵時候,你小子最好不要犯在我手上。大丈夫,連恩仇都不能快意,還帶什麼兵?你小子,把身上的皮給我繃緊一點兒!”

    徐一凡背手淡淡吩咐完畢,扭頭就走。只留下溥仰跪在那裏。徐一凡臉上冷淡,心下卻是在琢磨。

    “這小子,背後到底是那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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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朝鮮北部的官衙們來說,這位新任欽差幫辦大臣,還有他所練的禁衛軍和他們短暫的相安無事的局面,終於在忐忑中被打破了。

    一個個借餉大使副使。幫辦委員,會辦委員……等等等等掛著各種頭銜的大清官兒,每隊都帶著數十個挎著洋槍,橫眉立目衛隊。大搖大擺的來到各處官衙,鼻子朝天的看著屋頂,隨便拱拱手就撂下了一個清單。

    沒有別的,就是要糧要餉。每人胃口都不小,一個郡,沒有上萬兩白銀,上萬石的糧食。幾百人的民夫,是絕對打發不了。

    朝鮮官員們據理力爭。朝鮮雖然為藩國,但是也沒有供應禁衛軍的義務啊!朝鮮中樞,也從來沒有給過他們這樣的指示!

    卻沒想到這些太爺的脾氣都是屬炮仗的,一點就著。

    有指著腰間的紅帶子黃帶子:“知道爺是什麼人麼?大清的貝勒貝子!跟你說話是看得起你,還敢跟爺這麼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想挨兩個脆的?來人啊,吊起來!”

    有的人好好說話兒:“咱們是借,誰家沒有個三災六難?咱們在這兒暫時鬧窮。大清朝鮮宗藩二百多年,借點兒東西。就屈死你麼啦?咱們打借條,又不是不還!咱們不還,你還可以找朝廷說話嘛!爺是旗人,還能冤你?大人要想就好好想想,來人啊,把大人保護起來。省得大軍鬧餉嚇著了,還有,把大人的家眷也保護起來!老爺我也先去瞧瞧大人的家眷去…………”

    有的人分外的乾脆,絕對屬於旗人當中的幹員。借據清單一撂,看朝鮮官員面露難色之後。一句廢話不說,手下就朝天開槍,先把朝鮮官府的吏員嚇走大半。然後派兵去封倉庫,封衙門,接收各處權力機構。朝鮮官兒有半句廢話,先掐監入獄再說。同時還撂下狠話。

    “爺在這兒,你打呀?現在爺帶著兵,欺負你是為了公事,不算好漢。等爺交卸了差使回京城,等你上門兒來!爺住鮮網胡同,老誠王爺府!到時候單對單,爺還讓你一隻手!”

    大清旗人和兵痞組成的隊伍,蝗蟲一般的席捲了大同江兩岸的朝鮮方政府。上到監司府使,下到郡曹,沒有一個不給他們保護了起來。有忍氣吞聲的配合起這些大爺們開始征糧征餉,有的飛章到朝鮮中樞去告狀,有的還相當強項。在滿清帝國主義的壓迫下表現除了高昂的民族氣節…………但是歸根結底到了最後,幾天之內,一車車的糧食軍餉,在朝鮮本民夫的驅使下,向平壤郊外的禁衛軍幫辦大臣衙門送去。

    有手下還勸那些旗人大爺:“這些咱們自己全留下來不好麼?幹嘛送給那個姓徐的?才二成,打發叫花子呢?”

    旗人大爺們往往回身一巴掌:“你懂個屁!這是藩國。鬧出事情來,沒他收條兒,咱們能扛著?大樹底下好乘涼!阿彌陀佛,但願這位爺能多撐一會兒,咱們也能多撈一點兒,京裏的虧空,就全指望這次了!”

    大清光緒十九年的年中,朝鮮大同江兩岸,在徐一凡的刻意安排下,朝鮮人民陷入了滿清帝國主義的殘酷壓搾和搜刮當中,雖然去年才遭遇水旱災害。但是朝鮮人民仍然在短期之內被迫提供了大量的糧食物資,還有大量民夫參加了平壤的屬於徐一凡系統的洋務建設當中。換來的效果是立竿見影,從陸路水路進行的消耗極大的物資補給,頓時開始減小了規模。因為朝鮮當民夫的加入,各種建設速度大大加快。新的水運碼頭,成片成片的出現在大同江邊。

    有的時候,往往一個民族的崛起,是建立在很多民族的苦難當中。

    徐一凡當然知道,但是很抱歉,他知道自己屬於哪個民族。

    ~~~~~~~~~~~~~~~~~~~~~~~~~~~~~~~~~~~~~~~~~~

    光緒十九年六月十日。

    “大人,來了!”

    楚萬里沖進徐一凡的帳篷,大聲就喊。徐一凡正批著公事,光著個膀子。大熱的天,才跑完晨操,又熱又累的他也顧及不了形象啦。

    就連他身邊新鮮出爐的戈什哈隊長,大清四貝子,領都司銜守備仰也累得一副死狗模樣兒。還得挺直身子伺候他。

    “什麼來了?”徐一凡頭也不抬的問。

    “雲縱,雲縱招募的新兵來了!”

    徐一凡一下站起,大步的就沖出了悶熱的帳篷,仰跟在後面兒,拿著他的官服緊緊追上:“大人,大人,穿衣服!”

    徐一凡帶著衛士一直沖到了江邊,一邊披著衣服一邊抬眼望去。

    大隊大隊的民夫,已經哄鬧著湧向江邊碼頭。軍服筆挺的軍官們也沒了軍官的尊嚴,蹦著高向江邊湧去。朝鮮民夫們聚集在遠處,畏畏縮縮的向同一個方向看去。

    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到處都是歡呼的聲音。

    一條條江上能通行的船隻,掛著白帆,似乎從天邊出現一般。雲也似的帆,倒映在碧綠的江水裏面,就是一副美麗的圖畫。

    船頭之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湧動的人頭,這些拖著辮子的純樸青年們,懵懂的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一個個看起來健康而營養良好。

    在第一條的船頭,還有一個小小的人影,仔細分辨,還能看出是李雲縱。他標槍一般的在船頭叉著腿站得筆直。遠遠的,他似乎就看見了徐一凡投過來的熱切眼神。

    李雲縱只是微微並腿站攏,平胸一個軍禮。

    楚萬里已經激動了:“是雲縱,是雲縱!”

    徐一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激動得卻說不出話來。

    老子的新軍!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20:22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四章 練兵與洶湧

    琴聲蕩漾,這次的琴聲卻是中正平和,讓人聽得如沐春個滑音,又有如燕子掠過水面,濺起點點波紋。

    窗外,正是草綠花紅,波漾荷碧。幾個穿著便服的老者坐在恭親王府荷塘的玻璃花廳當中,一臉肅然,靜靜的聽著秀寧在廳中撫琴。一個個都是神色儼然,茶香同時在花廳當中幽幽飄動。

    琴聲戛然而止,秀寧神色淡淡的,輕輕點頭為禮。

    這次在恭王爺府上,來的都是宗室重臣,軍機大佬。連領班軍機大臣世鐸都來了。本來為了鬼子六和老佛爺那點兒心結,這些軍機大佬們是絕足不登恭王府門的。但是隨著光緒十九年夏天的到來,老佛爺幾次下旨撫慰鬼子六,又賜夏天用的涼藥給這位小叔子。鬼子六的行情似乎又有些兒好轉。幾位大佬,相約就來品茶。

    說起來,這也不是沒有朝局近來變化的因素。徐一凡雖然去練兵朝鮮,兩欽差駕臨高麗。宗室子弟齊集三韓,無一不是近十年來朝局未有之大動作。而且這牽扯著京畿附近政治勢力的消長變化,朝廷已經很明白的在牽制北洋勢力了。各督撫會和北洋上下,一塊兒有什麼反應沒有?這個時候兒,就需要京城各方面政治勢力的團結。鬼子六作為宗室第一王爺,這個時候就需要拉攏撫慰一下,不能讓鬼子六站到北洋那邊去。要知道,鬼子六當初主持總理衙門,作為軍機處總理王大臣,主持平太平天國變亂,各國交涉的時候兒,和這些地方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老佛爺,對於朝局平衡的把握,還是有著相當強大的能力的。

    這次上門原因,也不僅僅是為了追隨老佛爺的腳步,撫慰看望一下這位宗室老王爺。說實在的,還有一些就教的意思。原因無他,徐一凡在朝鮮,實在鬧得是太生猛了!

    這傢伙,居然指示數十手眼通天的宗室子弟。將朝鮮一個道或者更多地方兒的地方政權,幾乎都接收了過來!為他的禁衛軍籌餉籌糧食。的確是忠誠勇猛了,而且也將宗室子弟委以重要了。可是也要看朝鮮他們受不受得了哇!

    朝鮮中樞,這些日子的告哀陳情交涉一撥兒接著一撥兒來。每份文書,都是榮祿轉送,朝鮮使者,也是榮祿的隨員伴隨過來。榮祿這次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滑頭著呢。只是如實的原原本本反應著。單單是朝鮮,倒也沒什麼。撫慰一下就是了。偏偏朝鮮這個地方,前些年就鬧出了不少交涉,簽了好幾個條約什麼的。小日本的公使居然也來關心了,說大清國違約,破壞朝鮮現狀,日本國必然要有所表示!

    單單小日本,也就罷了,滿屋子的重臣,沒有一個認同那個譚嗣同那個狂生說的中日開戰,大清必敗的論調。可是除了日本。英吉利,法蘭西,俄羅斯等等洋人國家也來表示關心,說這是影響東亞穩定的新事件,各國都密切關注這件事情進展變化…………

    洋人惹事兒,本來按照大佬們的意思。就是趕緊把徐一凡換下去就完。該打板子就打板子,該流放就流放。就算砍腦袋,不過就是一狠心一閉眼的事情。偏偏譚嗣同那個狂生仍然在叫囂朝鮮的事情,說這是大清藩國,是什麼大清安全屏障,是大清內部事宜!徐一凡練兵於此,扞衛京師海口,咱們不能做自毀長城的事情!天下清流都看著,看誰先做大清國的秦檜!

    皇上是最愛看清流的報道的,當下也發了脾氣。朝鮮為大清宗藩。已經是各國認定的事情。和朝鮮有什麼問題,咱們有理藩院,完全可以自己解決。聽洋人的話做什麼?小日本想來鬧事,那就強硬應對,了不起,和日本在朝鮮打一仗,難道咱們大清就輸了?徐一凡那裡關係著禁衛新軍,關係著數十宗室子弟,關係著大清國本。無論如何不能退讓!

    朝鮮出事兒。無非是徐司心切國事,在餉銀一時未到的時候兒。辦事操切了一些。趕緊撥下去銀子,撥下去糧食,再和朝鮮說說好話,這事情也就挽回了。練禁衛軍的大事,絕不能停!

    皇上這麼發話,老佛爺都得給點面子。畢竟面子上,老佛爺是歸政榮養了。但是這銀子哪里撥得下去,糧食哪里籌得出來!原來指撥的津海關銀子,北洋裝聾作啞,管海關的赫德跟這些大佬們扯什麼會計年度,預算審核…………總之就是今年撥不出來,要到明年。

    明年,朝鮮說不定都要給徐一凡翻了個個兒了!

    榮祿那裏有些朝廷先期好容易撥發出來的開辦費用。軍機和榮祿商量,是不是趕緊給徐一凡那裏送點兒,再採購一些糧食用火輪船送過去?

    可是榮祿總是裝聾作啞,誰不知道榮祿是老佛爺特特簡拔。他這個做派,老佛爺又不說話,誰知道老佛爺是不是和榮祿一樣心思,等著看徐一凡笑話兒?

    夾在老佛爺和皇上,朝鮮和洋人中間,這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不知道恭王爺這老交涉,有什麼主意?

    就算他也沒什麼主意,在這兒喝喝好茶,聽宗室第一才女秀格格彈琴,看看她那對出名的小侍女,心懷也是一暢。

    “王爺,您瞧瞧,這事兒鬧的。咱們打板子也不是,閉著眼睛不管也不是,真真愁得沒方兒沒方兒的。什麼丞相,我們不還得揣摩上邊兒意思?您是老王爺,看有什麼主意沒有?咱們應該拿這個徐一凡怎麼辦?這小子,當真是國朝第一二百五!做出的事情,讓人哭笑不得!”

    說話的是世鐸,他緩緩而言。氣度優雅,偏偏話兒說得無奈無比,捧著茶盞只是歎氣。這位首席軍機,說起來也是矮子裏面拔將軍,天下人都公認。現在的軍機。根本沒法和同治中興時候那些軍機名臣比。就連以前的軍機首席醇賢親王,那血統親貴也沒法子比。

    國朝氣數,的確漸漸已經是末世景象了。

    額勒和布老中堂剛才聽琴時候兒就快睡著,現在勉強睜著昏花老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朝鮮兩個欽差,哪一個咱們都沒法料理……就撐著唄。朝廷說咱們無能,放咱們回家抱孫子,那就是阿彌陀佛了…………”

    秀甯容色雪白,靜靜的坐在那裏。蘿莉雙胞小侍女,正在輕輕的幫她摘指套。聽著額老中堂的話兒,她只是淡淡一笑。

    “榮祿不給銀子,北洋推三阻四,咱們就不能撥銀子給朝鮮給徐一凡麼?有那麼難?銀子餉錢到了,徐一凡也安生了。朝鮮那兒,賠情也無所謂,不就一天大事,煙消雲散了?”

    說話的是一個宗室王爺,他懵懵懂懂的跟來喝茶。懵懵懂懂的聽著議論,接著就是懵懵懂懂的發話兒。

    翁同禾本來一直沒有說話,嘴角一直彎著。說不出剛愎沉默神色。聽著這位王爺話,他只是嗤的一笑。還是世鐸在歎氣解釋。

    “朝廷哪里有錢?各厘金自收自支,田賦丁銀子多有截留。海關鹽稅,全部都指撥了出去。現在戶部單單維持旗餉漕運這些國朝根本,就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別看朝廷說著一年歲入八千萬,現在戶部銀庫可以跑老鼠!要不是徐一凡自己籌了一百萬,你以為這禁衛軍練得起來?”

    額勒和布只是歎氣:“難哪!皇上要禁衛軍,洋人和朝鮮。不要這個禁衛軍。漢城的榮大人就是不說話,誰不知道,他背後是…………當初就說別練這個兵了,非要練,現在出事情了不是?”

    幾位軍機和王爺,互相看著。眼神裏面滿滿的都是無奈。

    鬼子六縮在躺椅裏面,眼看熱起來的天氣了,他身下還墊著保溫的墊子。身上衣服穿得厚厚的,捧著茶盞,只是微笑。茶水熱氣升騰,讓他的容色隱藏其中,看也看不清楚。

    秀寧輕輕一撥琴弦,如銀瓶乍破。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轉頭看著這個秀秀氣氣,溫溫雅雅女子。每個人在那兒說話。誰不是繃著精神在豎著耳朵聽她那兒的響動?

    秀寧可算是國朝上下,最知道老佛爺心意的人之一呢。恭王爺這次和老佛爺之間關係轉暖,還不是有部分要歸功到秀甯格格身上?

    現在這個時候,老佛爺到底是什麼心思?

    秀甯語音清亮,眼神卻不向著任何一位大佬,更像是自言自語。

    “其實朝鮮的事情,徐一凡的事情,我們應該關心的,無非就是怎樣才利於我們國朝!放他出去練兵。無非是想讓國朝多一股支撐力量。誰又想得到他能在朝鮮如此跋扈,鬧出如此事情出來!朝廷已經有一個欽差在漢城支撐著體面。還有一個欽差,又何妨讓他回來,敲打一下!”

    聲音也如琴聲一般悅耳,但是所有老頭子身子都是一抖。

    翁同禾冷冷道:“可是皇上,卻要徐一凡在朝鮮,練出禁衛軍出來!”

    秀寧淡淡一笑:“皇上哥哥有時候是認死理了一些兒…………”這話說出來,翁老爺子頓時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可是偏偏又不敢沖著秀寧發火。他和光緒的心思很明白,這個時候支撐徐一凡,不是收攬他人心的最好機會?但是想著秀寧背景,再看看含笑不語的鬼子六,他也只有沉默。

    “…………咱們要是禁衛軍,又不是徐一凡。當然,他是人才。但是人才不敲打一下,永遠不能使用!他短短時間,已經搭起了禁衛軍的架子,在朝鮮練,在國內練,不是一樣?國朝宗室子弟,現在已經在禁衛軍中,這初具規模的新軍,可以回來了!咱們不能放任一個大臣這麼跋扈!禁衛軍,還是要掌握在咱們自己手中!只要禁衛軍和徐一凡回來,朝鮮那裏,日本那裏就是不動則平了。回來之後,禁衛軍就駐節天津,讓他們直接和老李鬧去!咱們居中調和,朝廷的話兒也就有人聽了,這有什麼不好?”

    翁同禾冷冷道:“那當初為什麼還要他去朝鮮?現在又折騰回來?”

    秀寧抿嘴一笑,鳳眼波光一轉。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舒玉手,接過了侍女遞過來了茶盞。

    “當初可是李鴻章要求咱們去的啊!不去,不是不給李中堂面子?不去,怎麼接收淮系手中的六營慶軍作為禁衛軍底子?不去,現在朝鮮怎麼會是咱們的榮大人說話兒?撈了好處,還不趕緊回來,等著亂子繼續鬧大?”

    啪一聲,卻是世鐸情不自禁的鼓掌。連額勒和布都瞪大了眼睛,老臉笑得跟朵花兒一樣。現在。才算明白了老佛爺的心思!

    又或者,老佛爺的心思,就是這位秀格格的心思盤算?

    明白了過來之後,後續手段也就很明白了。

    世鐸站起身子笑道:“這就辦摺子去!徐一凡回來,看他怎麼再跋扈,要是不聽話,這板子打下去,可也重得很!咱們還落了一個禁衛軍!”

    秀寧輕輕揚手:“四爺爺,話不是這麼說……朝廷的體面。徐一凡的體面,還是要顧及的。從朝鮮撤,慢慢兒來。這個人才啊……白手起家,從李鴻章手裏硬摳出六營兵出來個沒有供應補給地方,擔待行事。硬生生的搭起禁衛軍的架子……這個人,咱們要用啊……”

    世鐸雖然是首席軍機,但是對秀寧卻沒有半點輕視的意思,居然還微微呵了呵腰:“秀格格。咱明白。咱們只是先去電報,重重的申飭他一下!其他的,慢慢來吧,總之,不能讓他在朝鮮多呆著!”

    翁同禾冷哼一聲,看鬼子六大有含義的目光投過來。他只是長歎:“潮流洶湧啊……但願如秀格格所言,也只有老佛爺能收服得了徐一凡!”

    話語意思雖然是頌老佛爺的聖,但是語氣背後,卻是說不出失落。

    皇上,你怎麼就算不過老佛爺呢?

    再看看秀甯,老頭子也歎氣。這妹子,怎麼就不幫幫你皇帝哥哥呢?

    ~~~~~~~~~~~~~~~~~~~~~~~~~~~~~~~~~~~~~~~~~~~~~

    在這些滿清重臣處心積慮,挖空心思時候。

    朝鮮平壤附近,卻是熱火朝天。

    大隊大隊的新兵,正換了徐一凡親自設定式樣的作訓服。就是北方百姓常穿的白布汗褂子。還有收襠的棉布褲子,戴著怪模怪樣的作訓帽。身上衣服,比起百姓的服裝,更貼身一些,也更稜角分明一些。數千人穿得整齊站在操場上,面前是軍服筆挺,軍靴閃亮的新式軍官,就自然有一種軍隊的氣度。

    收拾這些新兵,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呢。

    這些新兵。初抵平壤,手裏拿到的就是兩套作訓服。一頂作訓帽。兩雙膠底布鞋。甚至連內衣都發了。質料都是上等,是南洋採購,或者就是在南洋生產的。毛巾牙刷,搪瓷牙缸,牙粉針線種種東西,全部都打包發給。

    這些北方農家子弟,何嘗見過這些好玩意兒,拿在手裏都是發呆。當兵還管這些東西?不少還是洋玩意兒啊!

    南洋學兵們坐在成排的桌子後面,都穿著新式的軍服,一樣樣的流水線發放著東西。每個新到農家子弟都敬畏的看了一眼這些滿身洋派的青年。懵懵懂懂的跟著人流朝前湧動。

    走到前面,就是一大片空,上鋪著蘆席。百多號系著白色圍裙,戴著和他們一樣作訓帽子的軍中廚子。正守在一口口大鐵桶前面兒。每個鐵桶,都冒著誘人的香氣。新兵們還沒反應過來,按照順序,每個人手裏就都塞了一個搪瓷碗,一口搪瓷水杯,再加一雙筷子。隊伍從鐵桶前面經過,每個人碗裏就是是一大堆尖的紅燒肉,帶把搪瓷水杯裏面也盛滿了蛋花湯。

    北方農村清苦,就是親朋好友往來,逢年過節,上等的八八席面也就是八盤八碗的麵筋豆腐泡青菜炒雞蛋之類的,只是多了點油花兒。葷席逢年也難得吃上啊!

    一路顛簸過來新兵眼睛都直了,沖著這紅燒肉,這個兵也有當頭!

    新兵們嗡到蘆席上面坐下,按村按鄉的自由結伴兒。蘆席中間一個大木桶,滿滿的高麗白米飯,隨便添。一個個都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看著他們那個雜亂的坐樣。周圍背著手冷眼旁觀學兵軍官們都微微搖頭。一幫死老百姓!

    吃飽喝足,心滿意足的新兵們才站起來,這個時候就遇著下馬威了。一個個學兵軍官,南洋學兵候補軍官,慶軍目們沖進來:“站隊站隊!李大人沒教著你們麼?排好!叫著誰的名字,就跟著走。不要紮堆,聽號令行事!”

    昏頭漲腦的新兵們在紛亂中聽到自己名字,就趕緊在叫自己名字人面前站好。鄉親想擠過來,軍棍差點兒就敲過來了。

    這個時候。體罰從來不是一個問題。近代軍隊的一體兩面,就是近代民族主義精神和嚴酷紀律。對於這些新兵,民族主義精神要慢慢教,嚴酷的紀律可是立竿見影。但是徐一凡倒是規定,不許有侮辱性的體罰。一腦子近代思想學兵們,可是盯著那些慶軍的目們呢。

    軍棍和喝罵聲中,新兵們乖乖的列隊,行進到成片的帳篷宿舍區去。

    別的不說,這景色就是截然不同。朝鮮特有的青山綠水。和北方的蒼黃土比起來,更加讓人心神一爽。帳篷區依山而建,平外大同江緩緩流過。新兵們一時都忘記了這裏是一個陌生方,發出了情不自禁的小小歡呼。

    軍官候補軍官還有目們都板著臉:“以後有你們看的!都趕緊給老子洗刷乾淨了,按照號頭,進入帳篷休息!”

    新兵們看著軍棍,畏畏縮縮脫下衣服。頓時谷上面,一片白花花的屁股,蔚為壯觀。一群年輕的南洋學兵候補軍官打頭,穿著整齊。大聲發著口令:“聽我號令,齊步向前走!”

    這數十名學兵,踢著馬靴,大步的整整齊齊的一直走入江中。這種刻意安排的儀式一般的景象,也就是要給這些新兵一個最初的深刻印象。當兵的一聲號令,什麼樣的情況都要向前!

    新兵們看著這些軍官直走入水中。軍棍又在後面危險晃著。才發聲喊跟了進去,冷水一激,人人怪叫。

    岸上慶軍目,將他們脫下的衣服集合起來,堆在一起,放火焚燒。哪個人想沖上來搶衣服,守在岸邊的慶軍就用槍托軍棍將他們推回去。

    一個北洋學兵出身軍官背著手對著大同江裏幾千個赤條條的漢子大喊:“從現在開始,你們當老百姓的一切痕跡,都

    滅掉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禁衛軍的軍人!還想對著這江水喊吧!喊完之後,你們就會慢慢知道,你們來到一個什麼方。以後連放屁,都要給老子打報告!”

    火焰沖天,江水碧綠,江水白浪中幾千赤條條的青年,在這個時候,也情不自禁的對著東方家鄉所在,用各種各樣的口音大喊。

    而徐一凡站在岸上遠處。只是冷眼旁觀。

    對這些新兵的折騰,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好容易這些新兵按照秩序進入帳篷睡著了。半夜的時候,又是銅哨震天價響。慶軍目和候補軍官們沖進帳篷,連拉帶拽的將他們一個個從行軍床上趕了下來。將作訓服扔在他們身上,一個個趕出帳篷。

    帳篷之外,軍官們早就筆挺肅立,負手站著。到處都是火把,到處都是上好刺刀的洋槍。迷迷糊糊的新兵們傻呆呆給趕出來,按照入營編排的順序好容易站好。軍官們就是一聲號令:“誰身上衣衫不整,拉出來,三下軍棍!這次是初次,給你們只是提一個醒。當軍人的,哪怕睡覺,都要服裝整齊!以後夜間集合,誰再這樣,五十軍棍!”

    北方青年晚上都睡火炕,為了節省衣服,誰不是裸睡?數千新兵,穿著稍微整齊的,十中無一。頓時大排大排的都被按倒。一陣軍棍劈裏啪啦的打下。人人哭爹叫娘。

    那軍官猶自大喝:“發出呻吟哭喊的,加十軍棍!”

    聲音到處,頓時各處鴉雀無聲,只聽見棍子打在屁股上面的聲音。

    徐一凡同樣在黑暗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李雲縱,楚萬里,唐紹儀,甚至仰都簇擁在他身後。

    安靜中,唐紹儀輕輕道:“大人,我大清練兵,沒有這樣練啊……這是不是太……”

    徐一凡頭也不回的冷冷道:“我練兵就是這麼練,現在其他的我也沒法兒教他們。在禁衛軍裏面,沒有插箭游營,沒有長跪頂槍。犯了紀律,只有軍棍!我要讓他們在最快時間,知道什麼是軍隊的紀律!這裏是朝鮮,他們想當逃兵,都沒有地方當去!”

    唐紹儀默不作聲,不忍心再看。轉身悄悄的走了。徐一凡不動聲色的向李雲縱和楚萬里交代:“……等會兒,吩咐軍官,一個個給他們親自上藥。”

    李雲縱靜靜點頭,而楚萬里眼光一動,瞧了徐一凡一眼。

    徐一凡冷著臉擺手離開,突然又轉頭吩咐:“伙食這段時間一定要好,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就是這樣的胡蘿蔔加大棒,一份份的紅燒肉和白麵饅頭,一次次的夜間集合,一頓頓的軍棍,十來天后,徐一凡才能在操場上面看到這數千隊列雖然還不整齊,但是已經肅靜得鴉雀無聲的新兵隊伍!

    看著這些新兵,徐一凡只是新潮湧動。

    為了收拾這些新兵,為了經營新軍,老子挖空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功夫哦…………現在更是怨滿朝鮮。成了滿清帝國主義的壓迫在朝鮮的代言人…………

    這些新兵,已經多多少少的脫了老百姓的習氣,馬上就可以開始兩個月的新兵訓練,然後補充進來,正式成立禁衛軍!成軍之後,就可以開始正式的軍隊訓練了!

    自己的實力啊,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的積攢。

    他身後每個隨員,看著這數千人的隊伍都有些沉默。不少人都是隨著徐一凡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看著他從無到有,白手起家。

    唐紹儀也在徐一凡身後,現在他對徐一凡的練兵手段已經習慣不少了。別人都在激動,他卻有些神思不屬。看著徐一凡轉過身來,他才跟著,低聲道:“大人,這兵總算是到了。可是…………”

    “可是什麼?”

    “大人在朝鮮,行徑可以稱得上是跋扈。但是朝鮮能容大人多久,朝廷能容大人多久,這…………咱們的一番心血,實在不容易,萬一虛擲…………”

    徐一凡神色也是一動,輕輕的道:“我這也是在和時間賽跑啊……時不我待。朝廷?我不擔心,他們商議出辦法出來,朝鮮早就有不容他們再做選擇的變化了。我想朝廷,還沒有那些看出我跋扈,看出其實朝廷已經在朝鮮撈夠好處的明白人吧…………”

    詆毀朝廷的話兒,就從他口中肆無忌憚而出,甚至都沒有避諱一下身後仰的意思。連唐紹儀也只是聽著,一點也不驚訝。

    徐一凡的經營,也是在形成自己的團體。在這個時代,團體的利益,有的時候很容易超越在朝廷的利益之上。

    但是徐一凡卻已經不想說下去了,他東張西望的想轉移話題,突然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遠處,默默的看著這支新兵隊伍。看看身形,正是自己的大管家章渝。

    這傢伙,默默的從北京一直跟著他到朝鮮,又給他打發去了伺候兩個新鮮出爐的姨太太。他現在都在軍營,也無心關心內宅的事情。這傢伙怎麼跑來看練兵了?

    難道他對這個也有興趣?

    這點念頭只是在徐一凡腦海當中一閃而過。接著就是一揮手:“走,咱們找詹達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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