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作者:天使奧斯卡 (已完成)

 
theo0929 2014-5-30 15:25: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232416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2:59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三十五章 決定

    南洋爪哇,泗水港。

    在泗水商務領事館的二層小樓的歐式陽臺上面兒。徐一凡扶著欄桿做出一副憑欄遠眺,狀懷激烈的模樣兒。他頭上纏著厚厚的白色紗布,裹得像個印度阿三。好像受了多重的傷似的。其實頭上那條傷口,攏共也沒有半寸長。

    在陽臺上面兒,還放著涼椅茶幾,兩盞牛奶冰沙冒著香氣。在他面前遠處,一排排,一群群的荷蘭王國東爪哇省的輕步兵,西爪哇省的擲彈步兵,武裝警察,武裝水兵站著坐著,密密麻麻的將這兒圍得死死的。而身上還有傷痕的學兵們空著手——武器早就按照徐一凡的命令集中上繳給了荷蘭殖民當局。站在領事館房門外面,一個個標槍一樣筆直,毫不示弱的對著這些兒人數遠遠超過他們的洋兵。欽差節旗,就操在張旭州手中。楚萬里懶,李雲縱傷勢相當不輕,這光榮持旗任務就交給張旭州這北方大漢了。

    泗水城內外,一片劫後的殘破景象兒。放眼過去,到處都是燒穿了頂的屋子。臂纏白布的華人善堂的工友,趕著大車,在洋人的監視下,一具具的收拾著大亂之後留下的屍體,到處灑著石灰和蘇打水。原來喧囂熱鬧的城市,已經一片蕭條安靜。只有穿著制服的軍人警察們來來去去。至於原來總是在街頭無所事事湧動的那些瘦猴兒土著,現在早就沒了蹤影。整個泗水,只有鄭和清真寺地寶頂光輝奪目依舊。

    炮轟地事兒。現在回想起來。真的象夢一樣兒。

    下一步,卻又該何去何從?

    對於自己做過的事情,徐一凡從來不曾後悔,再來這麼一次的話,他估計同樣會說動致遠再來上幾炮,還是帶著學兵去救人。反正炮轟泗水之後。他已經成了洋鬼子——至少泗水當地洋鬼子口中的屠夫。估計等著荷蘭公使在北京那邊兒交涉一有結果,剝奪了他外交身份之後,就該毫不客氣的將他掐監下獄了。好好兒地讓他吃足苦頭,再驅逐出境,等著回國再鎖拿一遍,成了封著黃封的欽犯,或者砍頭,或者發配到新疆軍前。

    那樣可真的就沒什麼玩兒的了。致遠來遠雖然還在泗水外海遊曳。但是再不會為了他的事兒再來炮震泗水,將他徐大人救出來。鄧世昌自個兒還前途遠在未定之天呢。更別說荷蘭在亞洲,在印度洋各處只要能調動的軍艦,都飛也似的朝這兒趕來呢。

    能夠自救的手段,他已經盡可能地都做過了。緊急發回國內的電報,他已經將利害得失,細細的向國內諸公分析過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他個人的事情了,而是大清國和荷蘭國的體面之爭。除了他私運槍械上岸這點之外,他的行為,處處都扣著國際公法護僑這一條兒。大清這個時候兒,還不是甲午和八國聯軍進京之後,什麼體面都不要了的倒黴模樣。在伊犁,在朝鮮,在膠州,在廣西。還是處處的和洋鬼子儘量在爭。抰著中法戰事陸上打垮了一個法國內閣地虛火,還維持著遠東大帝國的體面兒。對荷蘭這個歐洲小國,讓步讓到桑全辱國的地步,那可能性還不大。

    他還記得自己發給總理衙門電報表的那個忠心:“……臣是朝廷之臣,出使爪哇,雖僅為宣慰欽差委員,然處處不忘我天朝上國之體面。洋人環逼日甚,非有自強驚人之舉。不足以震懾四夷。今朝鮮屏藩風雨飄搖,環海西疆處處有警,即東北龍興之地。俄人垂涎侵吞之舉,仍暗流湧動。中法鎮南關一役。稍殺洋人野心垂十年之久。泗水炮擊,事事合于萬國公法,臣為我大清計,決然開炮護僑,以敲荷蘭歐洲彈丸小國之山,震列強侵我大清之虎。若交涉得力,當為我大清又保十年平安!若此處退步,海外十萬僑民屍骨山積,而我卷旗卸甲而退。臣死不足惜,然則國朝將來,不可問矣!則我皇上勵精圖治之心,老佛爺萬壽悠游榮養之局,則安可盛言?我自強練兵三十年,數千萬國打造之北洋水師,都成畫餅矣…………”

    他手把手兒的將厲害得失都給那些軍機大佬分析清楚了這件事情其中的厲害得失,那些傢伙再笨,也該明白當中的輕重緩急吧?再說了,要有明眼人,已經能看出他徐一凡的能力,還有居然能使喚得動北洋水師地兵船,幹出這麼一樁潑天的大事兒出來。

    自己能混到這個一個練兵道台,欽差宣慰委員,還不是當初指望能分化北洋勢力的?現在已經有了苗頭,還不打蛇隨棍子上去?

    除了這些,他還去電譚嗣同,好好兒的發回朝野清流的輿論。什麼時代,國家裏面兒都少不了憤青,末世或者變革時期尤甚。在清末這個時候兒,清流的力量大得出奇。這幫憤青操持出了一場中法戰事,操持出了將來的戌戌維新變法。朝野清流只要同聲一呼,無論如何都是一個讓慈禧都要顧忌的力量!

    他的確已經殫精竭慮,用了手上所有的資源,爭取情勢向自己希望地方向發展。

    但是到底如何,說實在的。徐大老爺自己心裏也沒有底兒。可是在每天夜裏,哪怕洋兵警戒再嚴,在領事館遠處,到處燃起地星星點點的香火。讓徐一凡內心平安得很。

    那些都是華人們焚香為徐一凡祈福的。

    可惜他已經被完全的監視軟禁,不能履行他宣慰的職責。也不知道泗水那些大宗族,現在心思如何?想到深處,徐一凡腦海當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個念頭——那個受傷的李家美貌到了極處的混血小妞,現在傷勢好了沒有?

    正在東想西想的時候兒,背後突然傳來輕輕的響動聲音。徐一凡回頭一看,卻是杜鵑捧著一盞茶走了出來,小丫頭這些日子看來也沒有睡好兒。居然有些眼袋了。看著徐一凡,想掩飾神色當中為他大老爺的擔心都掩飾不住。

    “爺,喝茶吧……您別虧了身子骨兒……老在這裏站著……”

    徐一凡笑笑接過茶來:“老爺這是在給洋人晾傷口呢,要是這裏有洋人記者最好,記下老爺我這個印度阿三模樣,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我這個上國欽差的……”

    其實他不光是秀給洋人看,更多的還是給華人在看著。瞧瞧,我徐大老爺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做了好事不收好處,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杜鵑歪著頭看看徐一凡頭上那個大菠蘿的模樣兒,想笑沒敢笑。低著頭捏自己的衣角,半晌才輕聲道:“爺,雖然我不懂事兒,可是開

    一樁大事情。當時炮子打過來,跟地震似的……爺I兒吧?這麼多洋兵圍著……”

    徐一凡板著臉:“怎麼沒事兒?在爪哇,洋人等著將我掐監下獄,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回國就是至少流放八千里,掛著欽犯的黃封……”

    他話兒還沒說完,杜鵑就眉毛一立,馬賊堆裏長大的野丫頭本性表露無遺:“他們敢!不管是誰,只要敢挨一挨爺的身子,我打得他們吃飯都不香甜!”說著衣襟一撩,她那把花旗國的六輪小手炮居然還插在腰裏面!

    這丫頭是怎麼藏下來的?他趕緊手忙腳亂的替杜鵑掩著衣襟。手順便不規矩的到處亂碰了一下兒。杜鵑呀的一聲兒,紅著臉下意識的捂著漲鼓鼓的胸口向後跳開。差點兒將茶幾上面的牛奶冰沙碰倒了。

    “老爺您又不規矩!什麼時候兒還……”

    老子給困在這裏除了做憑海臨風狀就沒有別的蛋事,不調戲調戲自己的小妾,還讓不讓人活著了?

    徐一凡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準備再接再厲,說不定就拉著這害羞的小丫頭回到屋裏將其就地正法。卻看見杜鵑低著頭,用細不可聞的聲音低聲問道:“爺……您是不是覺著李家姑娘,很好看來著?”

    徐一凡一怔,才想起這個來。感情杜鵑一直記著他那天抱起李璿的事兒呢!

    說實在的,對李璿那混血小美妞。他還真沒動什麼心思。現在杜鵑一提。他似乎才想起來,那女孩子,受傷了地時候兒,抱起來好像也是那麼柔軟…………

    他笑著繼續逗杜鵑:“怎麼?我覺著不錯啊,挺好看。你覺著怎麼樣?”

    杜鵑哼了一聲兒,一臉地醋意藏也藏不住:“假洋婆子。眼睛還是藍的。有什麼好兒?頭髮顏色還是那樣兒…………”

    徐一凡又笑:“你是不是還覺著洛施也太高了?”

    杜鵑垂下腦袋:“我可沒說陳家姐姐……不過論心說,陳家姐姐比男人都高……爺,我知道我不識字兒,是野丫頭,出身又不好,當不了正房……可是爺,我覺著我不比他們差,爺要我怎麼樣都成。這次我絕不躲了,嘴巴一直張著好不好?”

    語聲細細,如同呢喃。十六歲還不足的美貌少女這樣兒和你軟語撒嬌,叫人如何抵擋得住?這小丫頭漸漸開竅,也知道固寵了…………一直擔著極大壓力,迫切需要排解的徐一凡頓時心頭火焰騰的大起,當下就想著將豁出去的杜鵑拉進屋子裏面去。

    該推倒了!該推倒了!

    正在無名欲火升騰三千丈地時候兒,底下突然傳來張旭州大嗓門兒的聲音。

    “徐大人。有洋鬼子總督府標記的馬車,正朝這兒過來!”

    這一刻,徐一凡又是淚流滿面。

    ~~~~~~~~~~~~~~~~~~~~~~~~~~~~~~~~~~~~~~~~~

    南洋李家有木堂中,也是一片大亂之後重建的模樣兒。

    庭院當中,到處都是一些精神略顯亢奮的人們。李家肅靜的家風,早就給打破無遺。大家都在大聲兒小聲兒的一邊議論,一邊擦洗著庭院的血跡。給燒毀地屋子,給砸破的大門兒。都給清理得乾乾淨淨。劫後餘生的感覺讓人正常的感覺都有些兒失衡。

    話題聲聲,仔細聽聽,都離不開徐一凡徐大人的名聲兒。徐一凡至少在此時,已經成了南洋的萬家生佛。泗水發生的炮震土著,七進七處浴血滿面拯救華社的事兒。已經從泗水傳到了整個爪哇,再從爪哇傳到大馬,傳到泰國,菲律賓,星加坡,傳到了整個南洋華社。

    也許在不久地將來。還會飄過印度洋,大西洋。太平洋,一直傳到整個世界的華社當中。

    終於有一個人,沒有忘記這些心向祖國廬墓的遊子們。

    不知道在爪哇有多少人,都偷偷兒去看過徐一凡頭上包著的那個大籮。不知道有多少華人中下層百姓們,私下商量,到底怎麼幫徐一凡一手兒。徐大人要捐款?好,反正這條命都是徐大人救下來的。大家都破家籌餉吧!徐大人要練兵?大家都明白了,祖國武力強了,才能保住華社在南洋的地位,不知道多少青年,都在商議串連,準備投效徐大人,去參加練新軍!

    而在有木堂李家內堂,華社各宗族的代表人們,也先期聚集在一起。

    內堂的百葉窗都已經放了下來,在屋子裏面放上了好些盞馬燈,將屋子裏面照得明晃晃地。在每個人臉上,映出了深深淺淺的陰影。

    每個人,都面色凝重。

    在這屋子裏面人並不是很多,正是泗水李黃鄭陳四家的頭面人物,四家族長全都到齊。在這四大家族當中,陳家是李家女婿後來自己立的門戶,黃家是李家家僕脫籍立下的門戶,雖然都是至少七八十年前的事兒了,但是什麼事情,都是唯李家馬首是瞻。鄭家到爪哇還不足百年,主要是經營進出口貿易的生意,作風在四大家中算是相當洋派。但是論起根基來,遠遠不如李家那麼根深葉茂。四家族長,還有家族的長房長子,都聚在這裏,眼睛都瞅著像是老了好些歲的李遠富李老爺子。

    華人見面,必不可免的先是談些兒寒暄地話。哪怕這些大佬們都是滿腹心思也一樣兒。這四家在暴亂當中都受到了相當大的衝擊,尤其以鄭家為最。他們家族人丁算是最單薄地。跟洋人聯繫也是最為緊密的,這次卻沒指望到洋人來保護他們半點兒!

    鄭家老爺子鄭庭星拿著雪茄,都已經熄了。看著大家兒都在那裏養相不說話兒。終於憋不住咳嗽了一聲兒:“李太爺,怎麼大仁公子沒有出席此次聚會?是不是大仁世兄有恙?”

    本來一臉嚴肅莊嚴的李遠富老爺子臉色頓時一變,重重的哼了一聲兒:“不要提這個稀泥軟蛋的傢伙!我這家當,他承擔不起來!”

    幾個老爺子都互相的對望一眼,眼神兒一觸即收。心下都在吃驚,李家長子李大仁已經接掌著李家事業十來年,已經都已經被認為是將來有木堂的未來族長,卻被這冷面冷心的老爺子說廢就廢!以前和李大仁拉上的關係看來就要全盤再來,卻不知道李老爺子屬意接替的人物到底是誰?

    這樣的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畢竟今兒要商量的事兒不是這個。

    鄭庭星又咳嗽了一下兒,苦笑道:“李太爺,這次的事兒,真的要召開宗堂大會?我們到底拿什麼一個章程出來?我們鄭家這次受遭害先前對洋人的指望,現在看來全是錯了,

    遠和他們成不了一路人。我們大概也知道老爺子大這位徐大人,我們的感激都是掏心窩子的,可是…………母國朝廷大概是個什麼意思咱們都不明白。難道真的要全力支撐著這位徐大人?”

    他話兒說了一半,看李老爺子臉色已經有些不對。馬上就轉了口風:“…………可是咱們華人要抱團起來,這道理說破大天也改不了。爪哇四家,李家為尊,老爺子有什麼章程,我們都聽著就是。”

    黃家的家主黃有商看起來完全是一個憨厚的老工友的模樣,看來世僕家風不改。穿著一件黑色的唐裝,看起來都有些兒油油的。在李老爺子面前也是最為恭謹,躊躇了一下兒,大聲道:“太爺,咱們都是有家有業的,已經離不開南洋了。咱們幾家,開枝散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和母國如果要綁在一起,全力為咱們華人爭地位,恐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這次徐大人救了咱們,但是下次呢?下次如果那些土著再暴動起來,咱們還能不能指望母國再有人來救咱們?太爺,您最知道我,在您面前是有什麼話兒就說什麼話兒。但是您的意思,不管是什麼結果,我反正都聽您的就是。”

    看著兩家家主都發言了,陳家的族長陳長順也是苦笑:“太爺,就算咱們心向母國,可是全指望著徐大人,成還是不成?在這裏說一句打嘴的話兒,徐大人這次不知道還是什麼下場呢!我倒是提議,咱們重重的籌一筆款子。給徐大人上下打點。怎麼也要保得他平平安安,只要老爺子發一句話兒,二百萬還是三百萬地款子,陳家拿出來沒有二話!可是真指望徐大人沒有事情,還能再來保住咱們,那是不是有點兒…………那個什麼了?太爺到底有什麼章程。我們都仔細地聽著。”

    幾家族長都發完了話兒,內堂當中就完全安靜了下來,幾位長房長子更沒有說話兒的餘地。都屏住了氣息,等著李老爺子發話兒。

    但是李老爺子一直都沒有發聲音,空氣就這樣在沉默當中繃緊。幾個人還悄悄的把衣領扯開了一下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遠富才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發了話兒,老爺子似乎在想問自己一樣:“除了徐大人,我們還能指望誰?母國再有這麼一個人物?我沒指望。洋人?咱們都明白是什麼貨色了。土著?那些還算人麼?”

    老爺子聲音微微有些發顫:“我這輩子從來都是只相信憑咱們自己苦幹,清白持家,不惹事,不生事。方方面面咱們都不招惹,咱們就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可是結果呢?咱們華人從來不出頭,現在咱們該抱團了,該為自己爭取些什麼了!

    南洋咱們華人,至少佔據了這兒九成的財富。我們是南洋各個地方地中流砥柱,我們的人數比比土著少不了多少,比洋人更多到了天上去。咱們憑什麼就不能是南洋的主人?”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

    李老爺子站了起來,神色威嚴,一如他以往的形象。剛愎得似乎不容任何人的反駁:“這次咱們看著徐大人落難,第一是咱們良心過不去。第二就是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要爭就要從現在爭起!從現在開始,咱們一步也不能退讓!其他人我不管,至少我們李家。決定全力支持徐大人的事業!咱們李家就和徐大人就要捆在一塊兒了!盛則同盛,衰則同衰。李家就賭這麼一次了!不然再等下去,只有等到下一次屠殺!”

    李老爺子一向是自尊得不容侵犯,以為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對於這個老人來說,在內心深處,可怕的不是曾經面臨家破人亡的命運。而是那種命運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地掌握,一種尊嚴受到侵犯而且完全無能為力的那種恐懼感!

    性格決定命運,老人做出這種完全稱得上衝動的決定,也是由來有自。

    幾家家主互相看看,大家都明白現在華社中下層衝動的情緒。再有這個南洋第一大家的族長這樣決定下來。這樣的情緒幾乎是不可逆轉的,至少他們是抵擋不住的。反正要捆在一起地是李家。他們就隨大流吧。

    看著幾家家主都默默點頭,李遠富一擺手:“就這麼決定,只要能聯繫上徐大人,咱們立刻召開南洋宗堂大會!大馬泰國菲律賓那些地方,都要通知得到!”

    ~~~~~~~~~~~~~~~~~~~~~~~~~~~~~~~~~~~~~~~~~~~

    站在領事館簽押房裏面兒的,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總督副官德坦恩中校。

    他穿著一身禮服,站得筆直。手裏拿著正式的公文夾,上面還有花押。

    徐一凡一身官服,大模大樣的坐在他的對面。撚著脖子上面的朝珠只笑不說話兒。看著德坦恩這臉色,用屁股想也知道有這位中校先生不爽的事兒發生了。

    讓洋鬼子不爽,還不是我徐大老爺該爽了?

    曹天恩領事就在徐一凡身邊兒,可憐這位知府銜領事這幾天瘦了整整一圈兒。德坦恩站著,他也弓腰哈背地在那裏站著。臉色發青,似乎隨時準備暈過去。

    德坦恩僵硬的微微一彎腰,手輕輕一擺。一個通譯走了上來。德坦恩低聲說了幾句話兒,通譯也緊張的跟著翻譯:“鄙人奉荷蘭王國爪哇省總督府的授權,前來正式通知閣下。閣下全權處理泗水暴亂事宜的交涉資格,已經得到了確認。鄙國交涉委員,已經正在趕往泗水的道路上,隨時準備與閣下開始正式的交涉。特此通知,順便問候閣下日安。”

    通譯的話音才落,德坦恩就象手裏有著一個紅炭團一樣,將那個公文夾交在徐一凡手中。徐一凡眼珠一轉,打開了公文夾。裏面卻是一份總理衙門發到泗水總領事館,專呈他的電報。

    他瞧了一眼,只是輕輕一笑。很無所謂似的將那份電報紙遞給身邊地曹天恩。

    “老曹,瞧瞧,瞧瞧!我看啊,這次咱們朝廷裏面兒,是有明白人了。這個缸就交給我頂了,好主意!”

    曹天恩疑惑的接過來一看,眼睛一翻就快暈了過去。老天真他媽地不公平!老子擔驚受怕快死過去了,這二百五鬧出了翻天的事情,居然是這麼一個結果?

    朝廷真沒長眼睛!

    電報紙上面很簡單的一句話兒。

    “著徐一凡加布政使銜,以欽差交涉大臣名義,賞全副儀仗。辦理泗水炮案交涉事宜!”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3:15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三十六章 鶯鶯嬌軟

    北京城的三月中下旬的日子裏面兒,已經能看到了一絲春意。從四合院屋簷上面兒的嫩綠,從水關河邊垂楊的新枝,還有不再撲面如刀的風,都能讓人感覺著,光緒十九年的春天已經到來。

    京城的空氣,也隨著春天的到來熱烈起來。比起去年前年,京城那個慢悠悠死氣兒沉沉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遠。

    從去年節前的公車上書,譚嗣同被驅逐開始,現下又是南洋出了這麼個天大的事情。給京城的旗漢爺們兒,提供了多少談資!現在京城裏面,最熱的也就是這兩個人的名字。搞洋務,搞時務的,這些日子,也多賣了不少南洋的輿地圖,只要是個識文斷字兒的人,都想弄明白這個泗水在什麼地方兒。連三寶太監下西洋的這種冷門書籍,都賣了個乾乾淨淨。

    前些日子,人們都懸心徐一凡徐大人的命運,還真別說。到了廟期齋期,很有一些人去廟裏燒香還願,讓菩薩保佑這位敢和洋人挺腰把子的徐大人。

    到了朝廷的邸報出來之後,徐一凡領布政使銜欽差交涉大臣,全權辦理泗水炮案事宜!街頭巷尾裏面兒,都有著這樣的議論:“朝廷這次可開了眼!”

    徐一凡,一下子成了清季末世的明星人物。

    當然背後也有著議論:“木秀于林,行特立獨行於世,事務反常即為妖。倒要看看,這位徐大人的下場如何!?”

    無論如何,徐一凡已經成為了大清異數之一了。現在已經是朝廷的三品大員,這升官地速度,著實讓人眼暈。

    在會友鏢局裏面兒,也有著一場關於徐一凡的小小悲歡離合在上演著。

    陳洛施和陳德的老爹陳虎老頭子。正合著紅纓的大帽子,端坐在自己小屋當中。旁邊坐著也是一臉嚴肅的王五。陳洛施小丫頭跪在地上,正正對著她老爹。小臉滿是嚴肅,一副認真受教的模樣兒,說多認真就是多認真。她身上穿得整整齊齊,一副要出行地模樣兒。那個準備私自逃家出走的紫花包袱皮放在一邊兒,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陳虎咳嗽一聲,看了王五一眼。清清嗓子。端著架勢:“閨女,雖然還沒有三媒六聘,可是當初咱們許下你是徐大人的人了,紅口白牙說瞎話兒,頭頂上還有天!現在徐大人在南洋給咱們大清朝爭臉,身邊不能沒有伺候的人。洋鬼子的地界兒,誰知道會受什麼委屈不會。你有這個心思去和徐大人同甘共苦。我還能不贊成?缺點兒禮數,誰也不能說咱們老陳家的不是。都說是先為國盡忠,在為爹娘盡孝,當初岳爺爺不也是這樣?你去了南洋,我老陳頭。照樣在鏢局子裏面頂天立地!”

    人上了歲數,嘴就有些碎了,陳虎還坐得端正得繼續朝下說:“你這一去,五爺算是替你娘家送親,進了徐家門兒,就是徐家的人了。三從四德你得想著,徐大人是官家的人,就算規矩大。你也得忍著……別回家來哭門兒!要不然我打折了你地腿!”

    他說一句,陳洛施就點一次頭。看陳虎大有滔滔不絕的架勢,王五趕緊攔著他:“師大哥,就這麼著吧。反正都是從權,沒那麼多話兒要說。我知道閨女出門兒你捨不得,但是二丫的心早就飛過去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我那兄弟也不會虧待二丫的……”

    陳虎站了起來,遞給洛施一個小木盒子,不知道怎麼的。這個病中也一直火爆脾氣不減地江湖漢子嗓子一下哽住。想撐下來,卻沒掌住。掉過頭去對牆站著。陳洛施眨著大眼睛。不解的看著自己爹爹。王五在一旁歎息一聲兒:“這是師大嫂留下來的,她病倒的時候兒,臨走那天跟我師大哥說的,你個子高,怕找不著好婆家,給你攢地一點兒嫁妝。過了門兒手裏有錢,就少受點兒委屈……跟著徐大人不怕受窮了,可是師大嫂的心意……”

    陳洛施的眼淚刷的流下,嗚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膝行幾步走到陳虎背後,拉著他的衣襟哭得梨花帶雨一般。

    陳虎一隻手捂著臉,另一隻手卻用力朝後一擺:“放你跟著徐大人,我覺著咱們老陳家,值!就沖他炮打洋鬼子,你娘在天上,看著也是高興!”

    王五只是在旁邊搖頭,心裏只是在自語:“兄弟啊兄弟,你要對不起二丫,那可就真是作孽啦!”

    ~~~~~~~~~~~~~~~~~~~~~~~~~~~~~~~~~~~~~~~~~~

    “這完全是貴方的責任!爪哇是荷蘭王國威廉敏娜女皇陛下的領土。貴方用火炮悍然炮擊,這是對文明國家巨大的侮辱。整個歐洲都為之激憤……其實,我覺得和閣下這個兇手交談這個問題,簡直就是一個侮辱!”

    說話地是荷蘭此次炮案的交涉公使,也就是荷蘭駐清國的總領事范-瓦登西貝格子爵。他是一個三十多歲,高高瘦瘦。戴著普魯士式單片眼鏡兒。臉上乾脆就寫著傲慢和偏見這兩個詞的傢伙。禮服裏面的硬領豎得高高的,坐在爪哇當地的籐椅上面兒,翹著的二郎腿不停的左腳換到右腳,右腳換到左腳。對於和徐一凡這樣交談,他的確覺著無法忍耐到了極點。

    誰也沒有想到,那個韃坦野蠻國家,居然在交涉處理上面來了這麼一手!當時子爵先生在北京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是憤怒。認為這是對整個文明世界地侮辱。可是當他和整個公使團交換意見,希望文明國家採取統一行動,為白人爭取面子的時候兒。沒想到得到的待遇,卻是讓這個子爵先生同樣氣炸了肚子。

    在歐洲,居於領導地位的英法等國,正在應對德國的崛起。他們迫的是,破壞德俄兩個君

    的暗中結盟的地位。英法等國,希望讓俄國的注意I那麼在中歐東歐,巴爾幹地區。德俄的天然矛盾自然會爆發。這些地區,一向被視為泛日爾曼的地區,而俄國同樣在這些地區有著太多的利益。

    德國現在全力支撐俄國向亞洲擴張,對於英法來說,他們就希望亞洲有能夠牽制俄國的力量,促使這支雙頭鷹轉而西向。再說了,也順便保護了英法等國在亞洲的巨大利益。俄國熊的胃口,實在是又貪婪又巨大。所以在這些年裏面,他們一直沒有怎麼找大清國的麻煩,畢竟這個東方國家的塊頭在這兒,至少看上去,是抵禦俄國在亞洲擴張的一個可以依靠的力量。這個時候為了在爪哇的一點兒小事,死了幾百上千個土著暴徒,白人的財產受到一點損失…………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們聯合起來再干涉一次,可以預見的後果就是俄國從中國的新疆和東北兩面,正好趁機大舉南下。一邊為太平洋艦隊獲得一個不凍港,一邊通過新疆阿富汗這些地區,威脅到大英帝國的根本,印度大陸的安全!

    為了荷蘭人干涉清國?還是搖頭比較快一點。

    普魯士德意志帝國雖然興致勃勃的,可惜這些日爾曼人,在亞洲事務上面,的確沒有什麼發言權。

    各國卷起對清朝瓜分狂潮,西方列強轉而扶植日本對抗俄國在遠東的擴張。那是甲午之後,紙老虎被捅穿之後的事兒去了。

    因為這些原因,憋了一肚子氣兒的子爵公使大人。只有搭乘著最快地蒸汽班輪,在沒有得到任何歐洲國家實質性支持的情況下,來和那個居然敢於騎在荷蘭國頭上撒尿的兇手來談判。

    當年的世界海上馬車夫,現在當真是墮落了啊…………奧蘭冶驕傲的旗幟,被拖著辮子斜眼睛的傢伙,一把給扯了下來!

    子爵大人心目中已經用最惡毒地詛咒。希望他下地獄的那個兇手。正也翹著二郎腿,得意洋洋,興致勃勃的坐在他的對面兒。滿臉堆笑的看著他。

    徐一凡等到那傢伙口水噴完,才笑吟吟的放下了手中茶杯。畢竟是老牌的殖民主義國家了,雖然已經過氣了,談判時候的面子還是要給地,他手中端著的,還是上好的春茶。

    徐一凡笑問:“范爵爺……貴國姓範的可真是多著。我還是那幾句話兒。既然鄙國派我當交涉欽差,就說明了解決事兒的誠意…………可真是再誠懇也沒有了。誰還能比我還要瞭解事情的首尾?罵來罵去,那都是浮雲。解決問題,還是具體的條款不是?”

    通譯在那兒翻譯著他地話兒,瓦登西貝格子爵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條款就是這麼幾條。第一,咱們這是在護僑。護嘛!您知道我的意思,這事兒還能說不對?咱們也是為著自己同胞心切…………第二。畢竟開炮動槍的,也是有傷和氣的事兒,再說了,炮彈也沒長眼睛,要是對貴國公私財物有什麼傷損。咱們沒話兒說,肯定得賠不是?兄弟就在泗水,裡裡外外跑得可不老少,有什麼傷損都看在眼睛裏面。打壞了幾百畝稻田,打平了幾百畝橡膠林,還好,貴國子民,洋大人沒有傷著半點兒…………可是這稻田還有橡膠林。每年也要給貴國納稅不是?我核了一下,再折合貴國在爪哇的稅率,我按十年賠給您!大概要你們荷蘭出地立人洋錢一千八百五十元…………這個絕對沒有二話!

    范大人瞧瞧,這樣又有裡子又有面子的談判結果,到哪兒找去?咱們就這麼著吧?”

    瓦登西貝格子爵臉色鐵青,一字一頓的道:“閣下,我們這是談判,不是您耍無賴的場所。鄙國也絕對不會容忍您這樣輕浮的舉止,閣下一言一行,都已經記錄在案。我們會向貴國朝廷轉報提出抗議的……”

    碰的一聲。卻是徐一凡重重的一頓茶杯,茶水四濺,灑在了他馬蹄袖裏面露出地雪白中衣上面。再看看他的臉色,也是面沉如水,如掛寒霜。

    “我提請查勘現場,看看華人有多少傷損,你不去。要知道,咱們大清承認雙重國籍,這都是我們大清的子民!這些百姓,沒有一個對於你們殖民當局,提出放棄我們大清國籍的!

    我希望共同緝拿兇手,懲罰暴徒,你又認為是廢話。我一個外交人員,遭到傷害,我的隨員,有的還生死不知。這種兇犯,貴國派人緝拿了麼?官司這裏扯不贏,咱們就慢慢扯下去,有本事,再派出百十條大兵船來。堵在大沽口,讓朝廷派人追了我這欽差身份,鎖拿我回去,當著您范爵爺的面,砍頭出氣!

    只要我一天欽差身份還在,咱們就慢慢談吧。不急,現在在泗水談,回國咱們也能繼續談。總會談出個結果出來。只是有一點,老子對你客客氣氣,你卻少在老子面前端著你那臭架子!”

    華語鏗鏘,擲地有聲。做交涉筆錄的書記員華洋各一。那個臨時過來負責記錄的泗水總領事館參事,差點放下筆拍起巴掌來!

    瓦登西貝格子爵拍案而起,徐一凡也毫不退讓站直看著他。

    自從徐一凡欽差大臣身份已定,荷蘭殖民當局不得不解除了對他的封鎖監視。徐一凡立即派出隨員搜羅了一切能找到地洋人報紙資料。從各國報紙內容並不多的對這件事情的立場反應,他頓時就把握到了重點。這次西方列強最多只是對荷蘭的態度報持同情,但是絕對不會為荷蘭強出這個頭!

    要論起對這個世界的政治格局組成,時局變化走向。他是絕對不做第二人想!

    這就是穿越而來的人的好處了,想到這點,徐大老爺有時候都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

    所以他才對這位范爵爺毫不退讓,這事兒,現在看來,多半是不了了之啦。現在與其花費吐沫和

    ,還不如早點兒回到領事館辦自己的事兒呢。

    兩人對視半晌,徐一凡才突然一笑:“范爵爺,咱們這第十次會談,又沒有取得共識。當真是遺憾得很哪…………我很期待咱們第十一次會談…………告辭告辭。”

    瓦登西貝格頓時拂袖轉身,一秒鐘也不想多看這個可惡的傢伙。徐一凡也乾脆的轉身出門,再次一拍兩散。雖然兩位交涉大臣心思各異,但是有一點是一樣兒的,都對這種沒有結果的交涉一點興趣也沒有。瓦登西貝格是氣受夠了,徐一凡卻是逗洋鬼子逗得煩了。

    眼見得出了門,徐一凡直奔自己馬車,就看見本來應該留在使館,等著接待現在源源不絕而來的投效華僑青年,還有更多捐款的楚萬里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馬車旁邊。看徐一凡過來,楚萬里笑著打了一個千:“大人,您等的人,可從國內過來了。還有些同船而來的人,大人猜猜是誰?”

    ~~~~~~~~~~~~~~~~~~~~~~~~~~~~~~~~~~~~~~~~~~

    徐一凡的馬車,轟隆隆的直駛回泗水總領事館。一路經過,欽差大臣的團蟒節旗,都在呼啦拉的飄揚著。劫後的泗水,望旗而拜的華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等馬車才停下來,徐一凡就忙不迭的鑽出了馬車,而領事館門口,正有一人笑吟吟的等著他。那人穿著從五品的補服,戴著同知地青金石頂子。不是徐一凡臨走的時候收的兩大文人手下之一的唐紹儀唐少川又是誰?

    徐一凡哈哈大笑著伸手前去:“少川。來得好快!”

    唐紹儀微笑著前趨兩步,一個千就打了下去:“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泗水炮案,已經名動國朝,又升布政使,已經是我朝專司方面大員。不過數月時間。大人扶搖直上,我等屬員,能不聞召而來?”

    徐一凡只是微笑著將他摻起。他也知道自己在南洋走得是步步驚心,估計那些才投效到自己麾下的屬員們,當時都有雞飛蛋打的心思。可是局勢突然一變,自己不僅平安度過,而且又升一步。朝廷回護眷注,那是擋也擋不住。明眼人都知道一顆政治新星。正扶搖而起。唐紹儀這樣熱心仕宦之途地人物,還不趕緊看准風色?

    話說回來,也是唐紹儀這等人才辦事得力,將他交代的報館事宜,聘請譚嗣同成為時報主筆辦得妥妥帖帖,這次真是幫著了他好大的忙!徐一凡飛快的召他過來,一是離國日久。也要將得力手下拉到身邊來恩結一下。二是唐紹儀是個極好的交涉替手,他精通外交事宜,也許能協助他早點把這個討厭的事情辦完了。三就是他要瞭解一下現在北洋的動向,回去之後,他畢竟是要挖北洋牆角來著的。練兵已經是勢在必行,一些事情,已經要在他回國之前就要著手進行了。

    兩人對視一笑,當真有點默契於心地感覺。把著胳膊就步行穿過領事館的院子,朝樓內走去。唐紹儀笑著繼續拍馬屁:“大人在泗水驚天動地的事兒且不說了,那是言語也誇讚不過來的,再沒有人想到大人有此霹靂手段,一振我國朝頹風!就算是籌餉的事兒。我問了楚兄弟,說是南洋捐款,已經有二百六十余萬兩銀子。現在還在源源不斷而來,大馬,泰國,菲律賓,星加坡都有人乘舟而來的。就連籌餉規模,也是如此闊大。大人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辦到的?我們這些屬員,在大人手下,當真是凜凜惕惕。想有一得之愚,貢獻點兒心力都是不成…………”

    徐一凡笑著拍拍他地手,這馬屁當真拍得高級!不是大學問的人,不能拍得這麼到心癢癢處。他笑道:“才二百六十萬?少川,你且看著我的手段,下面的數字,還大得讓你做夢都會笑醒呢!這次咱們把事情都漂亮的辦完了,你們這些人,我都是要保舉地…………少川,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今兒晚上,你是別想睡了。國內那些交代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詹達仁又如何了?”

    唐紹儀笑著又打了一個千謝了徐一凡的保舉承諾。一邊道:“大人,今兒晚上還是算了吧。憲姨太太來了,屬下實在是不敢打擾。什麼事情,明日屬下奉教……”

    “憲姨太太?”徐一凡腦袋上面差點冒出兩個問號兒。正正走到了領事館的門口,就看見從門內轉出兩人,當先一個粗壯結實,滿臉絡腮鬍子。咧著一張大嘴笑得見牙不見眼。卻正是王五!這北地大豪,怎麼千里迢迢的到南洋來了?

    徐一凡愕然之下,也只剩下歡喜了。王五對他的恩義,那是沒話兒說的。要不是王五,他早變成蒙古草原上一堆狼糞了。當下就歡然大呼:“五哥,您怎麼來了?”

    王五嘻嘻一笑,卻讓開了身子。後面露出一人,個子高高,眼睛亮亮。除了陳洛施,還能有誰?小丫頭成熟了一些兒,卻有清減了一些兒。看著徐一凡,大眼睛先是委屈,然後就是亮晶晶的眼淚水在眼眶裏面打轉,霧氣濛濛地。咬著嘴唇再也忍不住了,抽噎著就不管不顧的直沖徐一凡懷裏撲來。

    小丫頭在北京守候數月,都沒等到徐一凡來接親。委屈也委屈夠了,一路千里迢迢而來,從沒出過遠門兒的小丫頭給船上洋人還嚇得不敢從船艙裏面出來。委屈加上暈船,還加上想家,甚至還有點兒情竇初開的相思苦楚。到了此刻就化作一撲。

    徐一凡手裏頓時就摟住了小女孩子高挑修美的身段,貼著自己的臉頰火熱柔軟,還有茁壯挺拔的少女胸脯頂著自己胸口。

    鶯鶯嬌軟,這時的陳洛施,正如自己初抵這個時代那樣,第一眼看到般的驚豔。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3:25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三十七章 兩處心思

    有木堂李家,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了秩序。已經是原來那副安靜嚴整的模樣兒。到處都是下人們在庭院裏面奔忙來去,準備著宗祠牌子,牌樓,青架子,彩畫。都在南洋宗堂總會準備著所有一切。

    本來在泗水這個地方才經喪亂,絕對不可能召開這麼一次宗堂總會來刺激殖民當局和當地土著。但是這次,卻因為徐一凡這個欽差坐鎮在這兒,這些被他保護下來的華人們,就以一種不管不顧的狂熱操持起這一切。原來華人社會,聯繫還談不上如此緊密,這種南洋宗堂總會,都還是地域性的。比如說爪哇南洋宗堂總會,就是李陳黃鄭四大家。但是這次,卻別開了生面,這些日子,都有華人南洋宗堂代表,源源不斷的過來!

    這些分佈南洋各地的南洋大宗族,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揣著大額的本票,來意無非是為泗水的華社撐腰打氣兒,順便看看在南洋也已經成為傳奇人物的徐一凡徐大人。

    這次在李家,操持這一切的卻不是李家長子李大仁,而是一向不怎麼被帶見的李大雄。大家都發現這位不戴十字架的爺,提著一根司迪克,東轉轉,西轉轉,板著臉指揮一切,儼然就是一位新的李老爺子。

    怎麼大變一場,千年的鹹魚也都翻身了?

    變的還不僅僅是這個,比如李家那兩位男女公子。那待遇也是完全不同了。李星還好一些兒。李璿可就徹底地不得了了,撥過來服侍她的高級老媽子還有丫鬟,就是論打的。她在養傷,身邊二十四小時就不斷伺候的人,每一班都是七八個人。伺候茶水的,伺候傷勢的,伺候李大小姐消遣的…………樣樣都不缺人。中醫西醫,都是有三四個人隨時等著給李璿傷勢做診斷。

    放在過去,李璿別看美豔絕倫,在李家這個大家族可是一點兒地位都沒有。這種二毛子混血小丫頭。有些地位高一點兒的老媽子都敢對她撇嘴。所以才養成了李璿老是愛望外跑,和哥哥混在一塊兒的習慣。

    擱在現在。誰敢給李大小姐一點兒臉色看看試試?

    李璿傷勢說真的,並不算重。李大小姐給自己胸口來一刀。她明顯沒有學過人體解剖學,再加上當時混亂,無數隻手朝她伸過來。一刀從胸口滑過,結果被自己肋骨擋住。流血地確不少,但是正好給徐一凡撞上,當時杜鵑包紮手法又是絕對一流,失血控制住了。在家裏耽了十來天。已經差不多好了,就差收口。她天天躺在那兒,就看見自己身邊氣象完全不同了。那些伺候她的丫鬟老媽子,一副發自內心敬仰感激地表情看著她,背後聚在一塊兒,還要竊竊私語議論一番。讓她又是在屋子裏面呆得氣悶。又是不解。

    這算是怎麼回事兒啦!

    ~~~~~~~~~~~~~~~~~~~~~~~~~~~~~~~~~~~~~~~~~

    門支呀一響,一個小丫鬟推門進來。就看見李璿靠在百葉窗台前面,出神的看著外面兒地綠浮動。窗臺上面南洋最好的沉香木做的香爐,裏面正焚著安神香。

    她靠在雪白的床單上面,手指卷著她栗色的秀髮,咬著嘴唇在那兒發呆。陽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得她雪白的肌膚有如透明一般。

    丫鬟偷偷的抽了一口氣兒,心裏讚歎:“咱們李家小姐,真地是漂亮得像是畫兒裏出來的一樣…………”

    丫鬟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裏面是上好的南洋一個叫做富迭打地方出的咖啡。這種咖啡是還在樹上生長的時候兒,就被一種肚子裏面有香囊地山貓將這咖啡豆吞下,再排洩出來。這種咖啡豆被土人拾到,就有一種天然的奇幻香氣。一顆咖啡豆,價格可以超過同等重量的黃金。李璿放在過去,連這咖啡地味道都別想聞著呀,現在卻簡直在供她當水喝。

    不知道拾放下咖啡的聲音,還是這奇幻的香氣兒驚動了李璿李大小姐。她輕輕轉過頭來,瞧瞧這個丫鬟,出神兒的看著她。眼睛當中的波光轉個不住,也不知道在轉什麼心思。

    小丫鬟屈膝行了一禮,轉身就想離開。卻聽見李璿低聲道:“站著!”

    小丫鬟呆呆的站定,就看見李璿歪著頭看著她:“對,就是你,我看著你在背後和老媽子偷偷議論的最多!站著別走!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我什麼時候變成李家的寶貝了?”

    小丫鬟給李璿嚇得動也不敢動,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只是為難的低頭:“小姐,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太爺的安排。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呀……”

    李璿一掀鋪在胸口的毯子,做勢要坐起來,嚇得那小丫鬟趕緊奔過來,扶住了李璿的身子。

    “小姐,您就不要為難我了,您要是下來傷著哪兒?我要給打死的……”

    李璿哼了一聲兒:“我們家裏還沒有打死人的習慣……我也不要知道太爺安排的什麼,我只是要知道你們背後議論什麼!以前你們都不拿眼看著我的,現在怎麼簡直就拿我當老太爺那樣伺候著了?”

    看小丫鬟只是低頭,李璿又重重的哼了一聲:“我扯傷口的紗布了哦……我扯傷口的紗布了哦……”

    小丫鬟普通一聲跪了下來,差點兒快給李璿嚇哭了。李璿要扯了紗布,只要流一點兒血,那她真是沒法兒活了。百般無奈。只有低著頭嘟嘟囔囔的解釋:“小姐,咱們嘴欠,不該議論的…………咱們聽到地也是傳聞,都說這次徐大人救咱們華人,都是看中了小姐。因為小姐受傷了,徐大人才沖冠一怒為紅顏,才下令炮轟泗水的。徐大人現在是和洋人平起平坐的母國欽差大臣,咱們李家為了不要再遭這樣的事兒,就要靠近徐大人。所以都說…………都說…………說徐大人和老太爺求親了,老太爺也許了親事。徐大人就要成為我們李家的女婿了…………”

    咣當一聲,李璿的腦袋撞在了床的欄桿上面兒。然後捂著自己腦袋就跳了下來:“老娘不嫁!”

    她氣得眼淚汪汪的:“什麼徐大人?用不著咱們這一房的時候兒,就拿咱們當草。現在要巴結別人了。才拿咱們當寶貝。我還想好好兒的談一場戀愛呢!告訴那個姓徐地傢伙,還有家裏那位太爺,要娶我,先來追我!”

    ~~~~~~~~~~~~~~~~~~~~~~~~~~~~~~~~~~~~~~~~~~~

    天津,北洋大臣衙門。

    隨著三聲抬炮聲音響亮,滴滴答答的銅號聲音也響起了。就聽見腳步聲響動,李鴻章笑容滿面地送人出來。

    當得起李鴻章一送的。自然不是平凡人物。一群洋人們都穿著禮服,硬領豎得高高地。談笑著跟著李鴻章出門兒。到了門口,都是和李鴻章一躬而別,有些交情好的,還拉拉手。等到洋人離開,李鴻章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和掛了一層霜仿佛。筆直的腰背這時也忍不住略微佝僂下來一些兒,只是在那裏沉思著微微搖頭。

    從耳房那裏,楊士驤悄悄的踱步走了過來。在李鴻章耳邊輕聲道:“中堂,這各國的意思如何?”

    李鴻章一下轉身,大步的就朝簽押房走了回去,說話聲音又低又沉:“那徐一凡福氣是天授地,這次又給他闖過關了!”

    楊士驤一臉不敢相信的神色:“洋人不管麼?英吉利,法蘭西那些國家,都是不管?”

    李鴻章苦笑:“不管!大炮一轟,反而把洋人打客氣了?他們都說,靜觀咱們的交涉結果,護僑也算是有道理的…………”

    楊士驤跌足長歎:“這次算是讓朝廷把咱們北洋牆角挖著了!”

    兩人對望一眼,都是苦笑。

    這次徐一凡弄出著潑天大事出來,北洋上下,當真嚇得不淺。畢竟北洋水師兩條兵船實打實的炮轟了泗水城!丁汝昌請罪的電報,當夜就到了北洋衙門。李鴻章也摔了杯子。

    當時北洋高層,連夜密會。都認為這時最好地就是裝糊塗,徐一凡鐵定是要倒黴。而北洋怕不得也要推幾個倒黴鬼出來,反正儘量把這件事情撇乾淨。先看看朝廷有什麼意見出來,當初一點兒想要招攬徐一凡的心思,這個時候早就丟到了九霄雲外去。

    結果事情變化得讓人目不暇接,朝野清流開始同聲一呼,全力的支持徐一凡地行動。在清季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雖然是絕對的中央集權,但是清流呼聲的力量,卻也是很大。不然怎麼就能和實權督撫還有旗人中央鼎足而三?

    光是清流,倒也問題不大。在北洋看來,反正再強也強不過洋人。只是最後懲治徐一凡的惡人,最後讓誰來做罷了。北洋上下,當時的決定就是裝傻,李鴻章裝病。不發表任何意見,反正徐一凡也不歸他們管。

    但是讓李鴻章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這次朝廷不知道為什麼,跟徐一凡一起發瘋,居然將徐一凡從欽差委員坐升欽差大臣!從道台又升布政使藩台。這幾個月升官升得簡直是觸目驚心!對泗水的事情李鴻章他們不想管,但是對朝廷心思,政治嗅覺卻靈敏得很。楊士驤當時就拍掌認定,這是朝廷扶植徐一凡的開始!徐一凡雖然做出了膽大包天的事兒,但是這殺伐決斷,曾經著書立說的學問,還有居然在短短時間內拉攏了北洋水師放出去兵船的能力。嘴重要的是他不是任何地方督撫地私人,算是天恩簡拔的能員。位置又在畿輔之地,朝廷是想利用他來分北洋之權!

    牽涉到權利鬥爭。任何的溫情脈脈都不再存在。徐一凡和北洋那點香火之情又早就煙消雲散。北洋上下頓時就開始關心起這次交涉結果。對於他們來說,交涉結果如何,唯一重要的就是看洋人的態度如何。這些日子,李鴻章就忙著接待駐節北洋天津的洋人朋友,探探他們的口風,到了現在的結果,卻只是失望。

    徐一凡看來又要過關!等他負著名震天下的聲望回到北洋,就再也不是寄人籬下,朝廷中樞也不聞不問的閒職道台。兵再一練,那還了得?北洋之地。早就是淮系盤根錯節。讓一個外人來分權,就算李鴻章有點宰相氣量(李鴻章是協辦大學士。清俗,軍機和大學士。就被人目之為宰相)。底下這個早就形成地利益集團也絕對不可能答應!

    兩人在簽押房裏面坐下,巡捕官要送茶進來,給李鴻章轟了出去。兩人對坐下來,都是臉色沉重。

    “中堂,這……”

    “蓮房,你又有什麼章程?”

    楊士驤眼袋深深的,看來這些日子用得心思極深。沉吟了半晌。苦笑道:“這次,徐一凡壓是壓不下去地了,我看咱們只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李鴻章敲著桌子問。

    “釜底抽薪!”

    “卻又如何抽法兒?”

    楊士驤沉沉的道:“把他推出北洋去!”

    李鴻章冷笑一聲兒:“天下督撫,誰現在還願意接受這麼一個二百五進他們地地盤兒?再說了,他練的是禁衛軍!禁衛軍不在畿輔之地,還能在什麼地方?”

    楊士驤也是冷笑:“畿輔也不僅僅就是北洋這一塊兒。還有一個地方現成…………那就是現在袁慰亭掌著的朝鮮!朝鮮屏藩之國,整個守著咱們北洋的大門口。水陸沖要之地,還守護著國朝龍興之地…………大人您想想。這還不算畿輔要津之地?”

    李鴻章摸著鬍子,眼神轉動,卻並不說話兒。

    楊士驤順著自己思路繼續朝下說:“朝鮮這個地方,幾方面勢力摻雜在一處。最是難辦不過,又是藩國。看徐一凡能折騰成什麼樣。而且朝鮮本來就是北洋手頭的燙手山芋,交出去也沒什麼。他折騰好了,咱們北洋多了一個屏障,折騰壞了,也和咱們漠不相干。屬下想來想去,這是最好的法子了,就讓這二百五去朝鮮鬧去吧!”

    李鴻章只是沉吟:“釜底抽薪…………釜底抽薪…………只是徐一凡能願意去朝鮮麼?他是夠二愣子的,可是也不是傻子啊!”

    楊士驤微笑:“咱們有東西送給他啊,袁慰亭地六營慶軍。自從吳長慶故去之後,這六營兵本來按照規矩就可以散了的。但是中堂恩德,讓袁慰亭接了這六營兵。咱們不如乾脆就送給徐一凡了。他練禁衛軍,手底下只有幾十個學兵,要械沒械,要人沒人。想白手練出來,那要到什麼時候兒去?一下子給他三千步騎兵,這是天大的禮物啊!我想徐一凡有六成可能上這個套兒…………咱們再咬咬牙,答應給他供應三千人的餉械,中堂,您覺得他會不會去朝鮮?”

    李鴻章已經忍不住微笑了起來,點著楊士驤笑道:“蓮房啊蓮房,你的心思還不止是將徐一凡推出去吧?”

    楊士驤一副如遇明主樣子的微笑:“中堂明見,這六營慶軍是咱們淮系。袁慰亭也是朝鮮通商委員,剝奪了他地軍權,可沒解了他這個通商委員的銜頭。袁慰亭和這些慶軍恩義早結,放在朝鮮,還能不和徐一凡鬧?再加上朝鮮上下和袁慰亭的關係。別看徐一凡有了三千人,可是他禁衛軍,只怕三年也練不出來!那裏局勢本來就緊張,練不出兵來,隨便找個由頭就能葬送了他。在中堂五指山中,徐一凡就是孫猴兒,還能翻到哪兒去?”

    李鴻章看著楊士驤,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噗哧一樂。拍拍桌子:“成!今兒我就辦摺子,請調徐一凡朝鮮練兵。答應送出六營慶軍給他!再給徐一凡去封私信,拍拍這個二百五地馬屁…………蓮房,你看這樣可成?”

    楊士驤一拍巴掌,一副心舒意暢的模樣兒:“中堂明見萬里!”

    ~~~~~~~~~~~~~~~~~~~~~~~~~~~~~~~~~~~~~~~~~~~~~

    夜色深沉,海風浮動。

    在泗水清國領事館裏面,徐一凡臥室門兒一響,卻是唐紹儀走了出來。徐一凡送了一步,只是拍著他地肩膀。

    唐紹儀笑道:“徐大人,留步吧。今兒耽擱大人休息時間了。洋人那裏,這幾天兒也松了下來。我看半月之內,就能收工。關於咱們自己留在天津的衙門。辦了多少事兒,一時也說不清楚。明日卑職再上個詳細的條陳。”

    徐一凡只是微笑:“少川,你也不要太辛苦了,白天和洋人打嘴仗,晚上還要萬里之外處理衙門的事情,再給我寫條陳,還休息不休息了?這些也是急不來,就是詹達仁。你再催催他。我在泗水這麼些日子,他一份電報沒過來。他也是我得力手下啊!”

    唐紹儀還是保持著無可挑剔的笑容,現在他已經是拿自己當徐一凡手下第一心腹來看待了。真是不明白徐一凡怎麼看重詹天佑這個書呆子的。

    當下也並不多說,只是和徐一凡打了一個躬,瀟瀟灑灑的下樓去了。碰到樓梯口值崗的一個學兵,還笑著點頭招呼了一下兒。這些和徐一凡出生入死過的學兵。都是徐一凡這個團體將來的心腹嫡系,可不能太拿架子。

    等到唐紹儀下樓,守在門口地徐一凡賊眉鼠眼的四下看了一眼。朝樓梯口那個學兵噓噓了兩聲兒。那個學兵轉過頭來,徐一凡用力地朝他比劃了一下兒,讓他下樓梯守著去。那學兵摸摸腦袋,慢慢的走下樓梯。沒想明白,徐大人到底想幹什麼。

    等到學兵下樓,就看見徐一凡悄悄摸摸地,朝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躡手躡腳的樣子,什麼威嚴氣度都沒有了,怪不得不想讓自己手下看見。

    要是誰能瞧著徐大人現在的模樣兒,就只能用猥瑣和淫蕩這些詞兒來形容。

    老子實在憋得夠久的啦!杜鵑兒一直跟在身邊兒,畢竟少了點兒新鮮感。陳洛施抵達泗水,那青蔥動人的少女胴體,讓徐一凡簡直是欲火勃發。而且陳洛施也比杜鵑態度上面兒要放得開一些,以前在北京的時候兒,還會偷偷地迎合徐一凡的輕薄。

    想想在床上怎麼折騰這個高挑得讓人眩目的少女,徐一凡頓時就硬得跟什麼似的。

    眼看就要摸過杜鵑的房門,才準備松一口大氣兒的時候。就聽見門支呀一響,杜鵑嘟著嘴巴已經出現在門口,穿著一身月白色地小衣。只是瞪著徐一凡。開口就是酸意沖天:“爺,您去哪兒?”

    徐一凡頓時僵住,這個杜鵑啊…………本來在北京的時候兒,杜鵑在陳洛施面前要低一頭,跟著他出生入死一番。這次陳洛施過來,杜鵑的態度明顯就覺著高了一頭兒。徐一凡對陳洛施親熱一些兒,就酸溜溜地只是在旁邊轉。畢竟徐一凡還沒先替她開了苞呢。

    看著杜鵑俏生生的站在那兒,還刻意的挺著她飽滿得驚人的胸脯。徐一凡想解釋的聲音噎在了喉嚨裏面…………算了,既然給發現了,就先摸杜鵑的門兒也是一樣。反正都是自己小妾,老子隨便上哪個還不是一樣…………

    正準備轉身改變目標的時候兒。陳洛施那邊的門也是一響,門打開的時候兒就看見陳洛施那一雙眩目的長腿,沒有穿襪子,露出的肌膚似乎都在散發著少女的魅力。這個高高的小美女頭髮也披了下來,垂在胸口,只穿著中衣,一副早就做好準備等待臨幸模樣兒。

    她怒氣衝衝的看著杜鵑,杜鵑也毫不示弱的對望著她。兩個少女的目光在空氣中交戰,似乎還有火花迸濺。小妾爭奪戰,現在就開始打響了。

    “杜鵑,爺是準備到我屋子裏面兒的,你就不能等下次?可是我先認識爺的!”

    “你有跟著爺到泗水拼命麼?一過來就在爺身邊打轉,朝爺身上蹭。我可不是瞎子!”

    徐一凡伸出一隻手止住了她們的爭論。齊人之福,誰說好享來著?遲早有一天,得給自己內宅立個家規了。可是在這個時候兒,他只能怒氣衝衝的低吼一聲兒:“都別爭了,在北京不還是好姐妹麼?你們鬧一天兒,我就一天不進你們的門!”

    “爺,那你…………”兩個小丫頭一臉天真的異口同聲的問。

    “老子回屋打手槍!”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3:58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三十八章 價值一千萬的紅相公

    泗水城,光緒十九年三月三十日。

    在南洋當地,還保留著客家過朔望日的習慣。每月這兩天,都要一家聚齊,認認真真的吃一場飯。而且這也是勤勞的華人們,每月唯一的兩天休息時間。他們都很難想像,洋人每個月怎麼要休息那麼多日子的。

    經過那一場大劫,劫後餘生的華人們。不管怎麼難,都要聚集在一起。慶祝一下,畢竟經歷了那麼許多,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福氣了。當然,每個餐桌背後的香案,除了各種各樣的神佛,也少不了徐一凡徐大人的長生牌位。

    在這一天裏,徐一凡也收到了一份請貼。灑花燙金香熏。正式得沒法兒再正式了。

    請貼是泗水有木堂李家送來的,上面也寫得很簡單。

    “敬備菲酌,恭請徐大人過府一敘,聊表至誠。南洋萬民,有開宗親大會事宜,就便欲請大人恭臨訓育宣慰。種種事宜,先期達聞,書不盡情,於府遙拜。”

    當時收到這個帖子,徐一凡的反應是狂喜!

    終於給老子等到這麼一個南洋宗親大會了!在南洋華人當中,宗族力量是最為強大的。南洋宗親大會,一向是不定期的舉行。這種凝聚力和資源調度能力,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在他那個時代,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就是南洋宗親大會,幾個族長碰頭商議一下。隨隨便便的就湊了七八億地美元,開了一家亞細亞銀行。這也僅僅是其中一個例子而已。直到六十年代之後,隨著美國勢力深入東南亞,當時美國那些七大選帝候對竹網龍堂的打壓。在星加坡南洋中正中學,強行在最後一次南洋宗親大會上搜捕了若干人物之後。這個南洋華人力量的凝聚器才徹底消失。

    他到南洋來,一直指望最好的結果是說動南洋兩三家世家頂天了。沒想到,自己居然等到的是南洋宗親大會!

    可是,為什麼李家要在這麼一個家宴當中邀請他呢?

    當時徐一凡撓了一會兒腦袋就丟過去不想。實在是有點兒給狂喜衝昏頭腦了。

    如果南洋勢力真的可以結合起來支撐自己,那麼將來這南洋龐大的資源。總要有個手下聯絡和協助管理,自己勢力單薄得嚇人。到底讓誰來協調管理這一方面呢?

    唐紹儀不成。他掌管國內未來洋務事宜就很可以了,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面。最後只有雞飛蛋打。權勢太重也不是駕馭手下之道。楚萬里和李雲縱就更不成啦,自己將來基礎還是要建軍隊,這些都是重將。軍事人才只有不夠,沒有多的。那還有誰能來管呢?總不能是陳洛施和杜鵑兒吧?

    徐大人整個陷入了幸福的煩惱當中。連兩個小妾爭寵戰搞得自己最近性苦悶都丟到了九霄雲外當中。

    無論如何,南洋之行,眼看是要到尾聲啦…………一路行來,雖然步步驚心。可是卻峰迴路轉。眼看將來。也許就是潛龍將躍出於淵!

    徐一凡放下手中的帖子,走到了自己臥室地陽臺上。腦子在一瞬間變得空空的。只是看著遠處在月光下磷磷閃動地海上波光碎影。

    海風吹來,神清氣爽。

    甚至…………還有點志滿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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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李家到了。”

    在馬車裏的徐一凡聽著車外楚萬里地聲音,不知道正在想著什麼心思的他淡淡一笑。正正自己的冠帽,從車窗向外望去。

    來到泗水李家。已經是第三次了。一次不歡而散,一次血火驚心。但是這次,卻是最熱鬧的。

    李家門口那個牌坊。已經是黃土墊地,灑水焚香。一大群人穿得袍乎套兮,在那裏擠得人頭湧湧的翹首期盼。還有一個戴紅纓帽的贊禮官兒,站在人群最前面。大家臉上都是一副急切期盼的模樣兒,要不是人群最前面都是各族地族長,早就亂了秩序。

    看到他的車子到來,人群當中就是嗡的一聲,簡直都有些兒發狂的樣子。不敢擠到前面的人,就奔到路邊的稻田裏。身上地新衣服沾了泥水也不管了。那時還沒有拍巴掌歡迎的習慣,就是肅然的在泥水當中作揖。

    贊禮官一聲高唱,人群最前面地十幾個老頭子都躬身下去。每個人都穿著清朝的官服。看來都是捐得的,頂小的也是亮藍的頂子。最前面的自然就是李遠富,老頭子今天剛嚴的老臉也硬是擠出了笑容。作揖也是最為端正。

    劈裏啪啦的,幾萬響的鞭炮響了起來,兩隻獅子,也在鑼鼓鞭炮聲中,搖頭擺尾的舞動起來。當徐一凡的車子駛抵牌坊之下的時候,兩隻獅子已經鬥絞咬尾而分。一隻獅子采下青來,歡勢萬分的跳動。就等著徐一凡下車。

    萬眾期待當中,就看見徐一凡笑吟吟的走了下來。站在車轅之上,還微笑著四下淺淺作揖。然後也不要楚萬里和趕車的章渝來扶他,手腳麻利的自己跳了下來,將晃到胸前的假辮子瀟灑之極的朝後一甩。在黑壓壓的人群當中又激起一片嘖嘖稱讚的聲音。

    徐一凡在心裏替自己補了一句。

    這徐大人,太***帥了!

    他采站穩,那采著青的獅子已經奔了過來,將青獻出,接著獅子口中吐出一個泥金豎幅。上面四個大字:“萬家生佛!”

    鞭炮聲音越響越快。周圍一邊山呼海嘯一般的徐大人地招呼聲音。徐一凡只是報持住六顆白牙的標準微笑,四下還禮。不過心裏也有些納悶兒,這不是望日家宴麼,怎麼李家這麼多人?按照他瞭解的情報,這裏迎接他的不少老頭子族長,還是從南洋其他地方兒趕過來的!

    這李家,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來著?

    李遠富已經笑著迎了上來:“徐大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這裏都是南洋宗親,都是我們母國子民。今日都是過來瞻仰徐大人風采。不少族長,都下榻在鄙居。就等著幾日後的南洋宗親大會。今日徐大人身形一現。已經是大慰我南洋宗親之心。不過大家也就是先引見一下,今天望日。小老兒不恭,先有占徐大人,請設家宴。望大處說,是代表爪哇子民先感謝徐大人定難扶危,拯饑援溺,望小處說,是感謝徐大人在那日血火危機的時候兒。還在紛亂當中救了鄙家小孫女一命。所以才有這麼一個家宴名目,在這裏,還要多謝徐大人賞光。”

    底下幾個其他族的老頭子交換了一下目光,有的大有深意,有地就是純粹八卦的笑容。徐一凡地笑容僵了一下兒。就聽見楚萬里藏在他背後偷偷一笑。腦海當中頓時浮現出那個美豔絕倫的混血女孩子地模樣兒。

    這李遠富單單提起她,又是什麼意思?腦海當中幾個念頭一轉。只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李遠富這一生爭強好勝的老頭子,擺開這個陣仗,就是想宣示他和李家關係不一般來著。

    當下他只是一笑。只有靜觀其變。本來只是想輕輕鬆松的做個風采展示的念頭已經打消,悄悄兒的提起了精神。只是聽著李遠富一副主人模樣兒的,介紹著各地來地族長。

    果然,南洋各地華人大家族,幾乎已經齊聚泗水。冠蓋雲集,誠南洋一時之盛。

    介紹完這麼多人,天色已經漸漸有些兒向晚,不用李遠富招呼,一盞盞煤氣馬燈,已經從牌坊處,一直燃到了李家大得嚇人得院子當中。從近而遠,漸次亮起。一片星星點點,這世家氣象,經如此劫難,仍未稍稍消磨!

    人流跟著徐一凡向前湧動,南洋各地雲集而來的華人子弟,跟在他們長輩後面。不敢湧在徐一凡身邊,就朝徐一凡帶著的隨員湧去。楚萬里身上到處都是手,人們都想觸摸一下引為平生榮幸。這不長的一段路,竟然走了好些兒時候。直到李家內院入口,大隊的人才漸漸散去。只有十幾個族長還跟隨著,也是和李遠富一笑而別。身份地位和李遠富可以稍稍抗衡的,還開著玩笑。

    “李老哥,這次可是家門生輝了!”

    “可惜可惜,我們怎麼沒有這麼一個好孫女兒!”

    徐一凡拿著精神,在李遠富殷勤帶領下,直入花廳。那花廳周圍,都是南洋當地地奇花異草,在***幽幽之下,暗香浮動。月影灑下,從林木空隙投下,照在地上,就如一層水波在蕩漾一般。

    花廳是白色的華洋風格混合的小小精緻建築,一群盛裝侍女,早就躬身在門前守候。入眼都是富貴,都是氣派。加上月色***醉人。讓人已經是心曠神怡。

    花廳地垂簾一挑,就看見一個聘婷的身子,從內走了出來。容色比月色還要清豔,發育完美的身上穿了一件素雅的洋裝,在月色下,女孩子身上的起伏顯出了高高低低的陰影,更讓人覺著不管是凸起還是凹陷,都那樣的驚心動魄。混血女孩子看著徐一凡,只是淺淺一笑。顯出了嘴角旁邊一個小小的酒窩兒。也許是傷後,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朝著徐一凡行了一個生硬的中式蹲身禮節兒:“徐大人……”

    驚豔,絕對的驚豔!不知道為什麼,徐一凡腦海當中就浮現出了那一首很裝B的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象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可是女孩子水藍色的眼眸當中,怎麼瞧著都覺著隱藏著一絲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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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這次家宴,人口非常簡單。已經不見了李家長子李大仁的身影。只有李大雄父女,李遠富,還有徐一凡四人。楚萬里死乞白賴地跟了進來,一副忠誠衛士的模樣兒站在徐一凡身後。目不斜視,不知道憋著想看什麼好戲。

    才一落座,寒暄兩句,李遠富和李大雄父子兩個對望一眼。都舉起手中酒杯:“徐大人,這是家宴,所以還請徐大人脫略一些兒…………這第一杯,是感謝徐大人救了我泗水十萬華社子民!”

    第一杯酒敬得是義正詞嚴。徐一凡淡淡一笑,舉杯幹了。這事兒。也沒什麼好客氣的。能做出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救了十萬華人。還平安度過的。整個大清,也就他徐一凡一人而已!

    看徐一凡幹得爽快,李遠富笑著又舉起了杯子。不知道這老頭子今天是不是吃了什麼藥,始終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也不怕累得慌。

    “這第二杯,則是在家宴當中,感謝徐大人救了我們李家滿門數百口。雖然徐大人不全是為的咱們李家,但是這恩情太深。這杯酒。也是略略表些敬意。咱們李家不是知恩不圖報的,改日徐大人自然明白。請!”

    就是憋著掏你們腰包裏面的銀子呢。徐一凡仍然笑得矜持,又爽快的將第二杯幹了。他酒量很窄,當年也是喝一瓶啤酒就大了地人物。空著肚子兩杯喝下去,又是極醇的黃酒,當時就覺著微微有點發暈。

    三個大男人在那裏喝酒。李璿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副高雅矜持大小姐的模樣兒。咬著嘴唇,眼珠子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杯下肚。李遠富和李大雄又對望一眼。還是李遠富開口:“徐大人,這第三杯酒,卻是感謝在一個人身上。阿璿是李家地寶貝孫女兒,這次難中,是徐大人親手將她抱出來的。這才救了她一條小命。阿璿可是一直在念著徐大人的好處,這次也一定要敬徐大人一杯,還望徐大人賞臉。”

    徐一凡一怔,目光向李璿那裏轉過去。就看見李璿還端坐在那裏不動,李大雄臉色一變,不知道是不是在底下踢了李璿一下兒。

    徐一凡淡淡一笑,朝李璿微微點頭示意。難道李家打的是這個主意?難道李家還有統合南洋世家的雄心?如果真的如此,那自己還要真高看他們一眼了。李遠富本來就是一個剛愎的老頭子,一輩子走上風。雖然和李大雄只是道左傾談了幾句。這個黑黑瘦瘦地中年人,也是心中很有些志向的。

    不怕他們沒野心,只怕他們真是只想安穩度日子的鄉紳!

    如果真的是美人計,那也就順水推舟也罷。反正和南洋世家結成一個穩定的同盟,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來吧,寶貝!

    李璿也是淺淺一笑,拿起酒杯站了起來。居然繞過席面,走到了徐一凡身邊兒。李遠富暗暗點頭,一副滿意的模樣兒。

    徐一凡手也伸向酒杯,正在氣氛融洽地時候兒。就聽見李璿輕輕道:“徐大人,您家裏有沒有……那個小妾?”

    有,家裏還有兩個在爭風吃醋呢。徐一凡手僵在那兒,差點就長歎出聲兒。念頭一轉,就看著李璿的面容。女孩子湖藍色的眸子正認真地看著他。波光就在他臉上繞來繞去。

    李遠富和李大雄臉色都是一變,沒等兩個人發聲。徐一凡一笑:“有,現在倆。”

    李璿咬著嘴唇:“徐大人,我是很感激您的。可是這次吃飯太古怪了,爺爺和爸爸,都想把我給賣出去。在家裏,我本來是從來沒有什麼地位的。年底祭祖,都沒有我的位置。也許是血統的原因吧…………可是現在,我就成了他老人家最寶貝的孫女兒。我爸爸,他本來是信基督教的,可是卻要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有小妾的男人。您覺得,我該嫁給你麼?”

    說罷,她舉杯淺淺喝了一口兒。將杯子輕輕放下。轉身就朝外走,李家兩個男人,臉色都是鐵青。李璿走到了花廳門口,突然就是回頭淺淺一笑,嫵媚動人到了極處:“就是要嫁給你,我才不要三杯酒就定下來,最沒意思啦。”

    等李璿的少女身影離開,徐一凡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只是瞧著門口。屋子裏面安靜到了極處,周圍侍立的侍女,都大氣兒都不敢出。看著李老爺子臉色青得都快發黑了。徐一凡的笑容卻是越來越興致盎然。

    碰的一聲,卻是李遠富重重的一拍桌子。接著就是噗哧一樂,卻是從楚萬里那裏傳來的。看過去之後,他又是一臉正色,標槍一般的站在徐一凡身後。

    還沒等李遠富開口駡街,徐一凡就哈哈一笑。一點兒也沒有被得罪的神色。看著李遠富笑道:“老爺子,這頓飯,怕不就是為我相親吧?”

    老頭子一臉尷尬,有點兒說不出話兒來,李大雄卻是深有憂色。這次結親,的確是父子兩人合計出來的。李璿的美豔,整個泗水都是出名的。說是天姿國色毫不為過。偏偏又是徐一凡親手救了她。現在既然借著泗水變亂召開了南洋宗親大會。再笨的華社領袖,也該知道,要借著這個機會抱團組織起來。在整個南洋,華人只有這樣才能立足下來!可是到底誰來當這個華社領袖就是有講究的了。

    李遠富要強,李大雄有野心。爺倆一拍即合。決定送出李璿,結親徐一凡。和這位南洋聲望極高的徐大人結成同盟。全力輔助徐一凡在國內上位。而泗水李家,在南洋的地位也將不可限量了。

    可是偏偏沒有想到這一出兒,李璿在吩咐她的時候兒。答應得飛快,小臉嚴肅得跟什麼似的,一副為家族豁出去了樣子。沒想到現在卻是給徐一凡這麼一個難堪!

    兩人對視不語,徐一凡也是拍掌微笑:“兩位的心思,我都明白。南洋宗親大會就在眼前,我有個南洋華社女婿的身份,怕也是好說話兒一些。兩位的好意,我領著了!只是在南洋宗親大會上面,各處事宜,多多拜託兩位了!”

    李遠富這個時候才咳嗽一聲兒,李大雄心思更沉一些,輕聲問道:“徐大人說的各項事宜,到底指的是什麼?”

    跟自己老丈人,就沒什麼好客氣的啦。徐一凡豎起一根手指:“一千萬!我要從南洋宗親大會籌集一千萬兩現銀,多多益善。而且每年要保證至少兩百萬兩的供應接濟,同樣是越多越好!”

    李遠富不等李大雄吭聲,就已經大聲道:“一言為定!”這個數字,按照李家的家底兒,都拿得出來。

    徐一凡一笑收起了手指,李大雄卻還在沉吟:“可是我這個女兒…………”

    李遠富大聲道:“這還由得了她?”

    徐一凡卻是擺手:“老爺子,大雄先生。這個事情勉強了就太沒趣兒了。阿璿說得很對,這個事情,就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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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談定之後,徐一凡微微有點醺然的離開了李家。上了馬車,一直板著臉裝忠勇的楚萬里又是一樂。

    徐一凡有點兒多了,瞪了他一眼:“笑什麼?”

    楚萬里肩膀聳動,忍得很辛苦的模樣兒:“屬下不敢說。”

    “有屁就放!”

    楚萬里一臉正色:“回大人的話兒,屬下是想。都說北京的紅相公貴,可是哪個相公,能如大人這樣,能賣出一千多萬兩銀子出來?”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4:05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三十九章 槍炮玫瑰

    光緒十九年四月三日。經過泗水上下,南洋各地的華人社團聯合操持,南洋宗親大會就要在明天召開了。

    這次泗水大劫,真正驚醒了南洋的華人們。垂數十年來,從來未曾有如此明目張膽的洋人支撐的土著暴亂。已經藏入那些綿延百餘年世家心中的慘痛記憶,在那一天又如此震驚的蘇醒。

    但是垂數十年來,也沒有這麼一個母國來的欽差大臣,以自己頂戴,以自己性命,以自己一腔血誠來拯救他們,保護他們。而且在後續的和洋人的談判當中,還寸步不讓,大漲他們華人的威風。

    這些日子以來,華人們象癲狂一般操持著這場南洋宗親大會。洋人氣焰大減,也不敢加以太多的干涉,只是監視和要求備案而已。至於土著,這些記打不記吃的傢伙。更是這些日子連泗水街道都不敢上了,不知道聚集在那個犄角旮旯,暗中詛咒這些揚眉吐氣的黃皮膚遊子們。

    南洋宗親大會,已經辦得像是一場狂歡。操著客家人口音的南洋各地華人,在泗水四大家族聯合祠堂周圍來來去去。不管認識不認識,見面就是微笑作揖。同胞當中最深沉的血脈之間的聯繫,已經被徐一凡和致遠的炮聲喚醒。

    很多華人並沒有見過徐一凡,他們都互相約定,無論如何。也要在南洋宗親大會上面,見見他們這些遊子的恩人一面!

    至於被南洋千萬人所傳頌,所感激,所怨恨,所詛咒地徐一凡。現在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泗水總領事館裏面兒。靠在貴妃椅上面兒,左手拿著一杯牛奶冰沙,右手一根南洋當地產的雪茄。伸一個懶腰,都覺著是分外的舒暢。杜鵑和陳洛施就在他的身邊兒,象兩隻忙碌的小鳥一樣轉來轉去。一會兒給他捏肩膀,一會兒又問:“爺。要洋人那個黑茶不要?”

    徐一凡撂下臉子之後,兩個小丫頭再也不敢爭風吃醋。兩人本來感情就好。很快就又是言笑不禁了,就算憋著競爭的心思。也不在面子上面兒了。

    這鶯鶯燕燕在身邊穿花蝴蝶一般的伺候,還不是徐一凡心情好的主要原因,也不是為了南洋宗親大會。而是他接到了李鴻章的私信!

    信中吐露地意思,讓徐一凡又驚又喜,連李鴻章背後到底是什麼個意思都懶得揣摩了。他一點兒也不怕別人背後對付他,算計他。他只需要的是一個不受制約,可以盡情展布地空間!而朝鮮。就是一個合適的地方兒,更何況了,還有三千兵送給他!

    朝廷和李鴻章地心思他大概都知道。僅僅在泗水炮案這件事情上面他們的舉動就能瞭解。這也是穿越而來的人好處之一。知道他們在歷史上面是著一個什麼心態,他們行為的最終目的是什麼。科技技術,還有熟悉歷史上面會發生的事情,都是小者焉。

    三千兵啊。三千兵!真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要是回國把他高高架起來,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甲午就在眼前,那自己那時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那場國運開始急劇衰落的慘劇發生!

    歷史。的確在因為他而緩慢改變著。至於什麼時候兒才能到了疾風驟雨,一切都被他先掀起的激流巨浪捲動的時候,再看著吧。

    門輕輕敲動了兩下兒,杜鵑忙不迭的跑過去開門。一時沒留神住陳洛施。陳洛施就跟做賊一樣,本來在徐一凡背後替他捏著肩膀,彎下腰來就在徐一凡嘴上輕輕親了一下。

    抬眼望去,陳洛施臉上就是一絲暈紅。眼睛裏面水汪汪地,帶著一點羞澀的勾引。

    徐一凡心神一蕩,還沒來得及動手動腳。就看見唐紹儀在杜鵑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徐一凡跳起來笑道:“少川,來根雪茄?”

    唐紹儀笑道:“自己來自己來!大人這個愛好,正對下官地胃口…………大人,洋人那裏,差不多已經談定了。那位瓦登西貝格子爵,還有爪哇荷蘭殖民當局。現在也真是沒招兒了,南洋華人又群聚這裏。他們真是巴不得想把我們這些瘟神送走。條件也不怎麼提了,也不敢再逼迫了。現在可能只要面子敷衍得過去,我們就可以收功回國。論起來,這次勞績和野戰功勳也差不多少了,大人來個記名簡放是沒有問題的。屬下先在這裏恭喜大人……”

    徐一凡笑著擺手:“別提洋人的事兒,倒胃口!咱們說說自己的,少川,你對朝鮮,對袁慰亭怎麼看?”

    唐紹儀正在拿著雪茄,晃燃洋火烤著。一聽徐一凡問話,頓時就是一怔。他是心思極靈,打閃紉針,間不容髮的人物。頓時就是下意識的反問:“大人回去,安置您的地方兒,是在朝鮮?李中堂是不想您在北洋腹心之地?讓您和袁慰亭爭去?那朝廷又是什麼意思?”

    四句反問,句句都到了點子上面。徐一凡欣賞的看著這個手下,微笑點頭,淡淡的道:“李中堂怕是不願意再在天津瞧著我生厭了,要把慶軍六營送給我。作為編練禁衛軍的張本,私信已經到了,中堂已經和朝廷正式上了摺子。我估摸著,朝廷大概也是樂意這支禁衛軍早點兒練起來吧。你說說,這六營慶軍,還有袁慰亭我降服得住麼?”

    唐紹儀只是沉吟,下意識的敲打著雪茄。徐一凡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和袁世凱是有很深私交的。當初朝鮮壬午之變的時候,他和袁世凱聯手定難。也是好大一場功業,兩人就有了聯絡。這句問話。也是在考驗唐紹儀的忠心來著。他這麼精明地人,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唐紹儀神色平靜,將雪茄輕輕放下。

    “大人,袁慰亭是人傑。慶軍六營不足道矣,大人已經有骨幹將備,這次都能保出個出身。插入慶軍當中,只要再汰換一批人,還怕掌握不了這三千步騎?自從淮軍宿將吳長慶死後,這六營人已經早就是無主之軍了…………大人要擔心的,只有袁慰亭!此人氣量寬廣。待人接物有孟嘗君之風,格局也很大…………最重要的是。他功名心,豪傑氣概也是極重!大人若不能得之…………”

    他臉上閃過一層青氣兒。看了杜鵑和陳洛施一眼。輕聲道:“不如殺之!”

    叮噹一聲,卻是陳洛施正端著的一碗洋人咖啡,摔在了地上。小丫頭伴在徐一凡身邊,正滿心思的柔情蜜意。唐紹儀這投名狀一般的話兒,一下將她嚇著了。而徐一凡,只是不動聲色的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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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吃飯了…………”

    “不吃!”

    三兩個丫鬟。都圍在李璿的床前,端著各種各樣的補品。勸這位大小姐能吃喝一點兒。李璿卻是咬著嘴唇一臉的懊惱。

    女孩子以為在飯桌上面鬧那麼一場,按照老爺子和號稱是欽差大臣徐一凡地脾氣,還不馬上翻了?誰臉上還掛得住?這事兒肯定就黃了,她已經豁出去挨上一頓打了。甚至還偷偷收拾小包袱,準備離家出走浪跡天涯去。

    沒想到接著兩天。家裏還跟寶貝一樣寵著她!這軟功夫上身,拘得女孩子覺著好像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面。難受得說不出來。

    難道自己還非要嫁給那個徐一凡不可?那傢伙長得是不難看,文文雅雅的。笑起來也很有一點兒親和力。可是自己才十九歲呀!心目中地白馬王子應該高大帥氣。再加上溫柔浪漫。這傢伙可是下令開炮打死了成百上千人的!

    想想李璿身上就汗毛豎了起來。經歷了那場生死劫難,女孩子對這些生死之間地事情,已經下意識的回避厭惡了起來。

    走廊聲腳步響起,卻是三個人的聲音。門輕輕被推開,丫鬟們都紛紛蹲下行禮:“二爺……”

    李璿扭頭一看,卻是自己老爸李大雄,正一臉無奈的看著她。李璿哼了一聲兒,撅起嘴又扭頭看向窗外。如果李遠富那張鐵板臉還讓她有三分畏懼,自己老爸她可是從來不怕。

    李大雄輕聲道:“進來吧。”

    誇誇的軍靴聲響起,這種陌生的聲音。讓李璿也忍不住又掉過頭來,就看見兩個一身軍裝的青年板著臉走了進來。重重落足,兩個人都體形精悍。一個是張旭州,一個是楚萬里。張旭州嚴肅得跟在操兵一樣,楚萬里那傢伙卻總是在繃著笑一樣。

    兩人啪地又是一個平胸軍禮。這種純男性的帥氣,讓丫鬟們都是眼睛一亮。不知道哪個少女晚上會夢著他們了。

    嘩的又是一聲兒,張旭州背在後面的手已經伸了出來。手中捧著的,是一束嬌豔欲滴的粉色玫瑰花兒。兩人以德國式地鵝步非常緩慢的踢著腳走向她的床前。軍事上面兒地正步,當踢得非常非常緩慢的時候兒,自然有一種極度的莊嚴感覺。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璿,都不自主的集中在了他們的舉止上。

    軍服,高腰馬靴,還有緩慢的鵝步,點綴著那一束粉色玫瑰花。那種戲劇性的張力,讓人都有些透不過氣兒來。

    張旭州緩緩的將玫瑰花兒放在李璿床前,兩人又是一個敬禮。慢動作似的轉身,然後正步離開。

    直到他們走出門外許久,李璿才從夢中驚醒一般,輕輕的吐出一口長氣兒。將靜靜躺在床上,猶自帶著晨露的玫瑰花兒捧起放在了手中。

    這是十八朵粉色的玫瑰,洋人那裏的花語,也沒有十八朵這麼一說。在花瓣上。還有著一張卡片。拿起一看,卻是幾行小字。

    “我一個命令,可以讓象送花人這樣地勇士出生入死,而毫不退卻。但是對於你,卻只有送上一束花。槍炮在你面前,也只會發射出玫瑰。

    至於為什麼是十八朵,因為我知道你是十九歲,另外一朵,我想就是你吧。

    徐一凡。”

    李璿低低的啊了一聲。

    李大雄悄沒聲兒的做了一個手勢,滿屋子的丫鬟都悄悄兒的退了出去。

    ~~~~~~~~~~~~~~~~~~~~~~~~~~~~~~~~~~~~~~~~~~

    “能成麼?”李大雄和楚萬里還有張旭州鬼鬼祟祟的聚集在一處。探頭探腦的向李璿的臥室看去。

    張旭州擦著額頭的汗,大聲喘氣:“我這一身白毛汗啊!沒想到跟著大人。還要給派來幹這個!”

    楚萬里要笑不笑,一臉全是看著了好戲的興奮:“我說老張。這可是咱們將來主母候選人之一啊,幫大人送花兒,小意思。你又不是沒在大營裏面頓過,北洋營務處總辦太太經過。咱們當兵地還要辦差跪接跪送。你再受不了,別當兵了吧。”

    張旭州脖子一梗:“除了我們大人,你讓別人來使喚我幹這個試試?這次泗水經過,我是對大人死心塌地兒了。因為只有咱們大人。才有這個氣魄挽這末世!”

    張旭州大嗓門一震,李大雄和楚萬里都懶得跟他討論了。明明在商議替徐一凡泡妞的,扯軍國大事兒地話題太煞風景。

    李大雄和楚萬里眼神兒一對,兩人都偷偷讀過徐一凡那張卡片上的話兒。言詞白話不說,怎麼看著怎麼就覺得身上很寒。這臉皮要多厚,要多事兒事兒地才說得出來這種話?徐一凡是從哪兒學來的。女孩子吃這套麼?

    不過,李璿讀著卡片,眼波流動。似喜還羞的樣子。

    卻是真的很美。

    ~~~~~~~~~~~~~~~~~~~~~~~~~~~~~~~~~~~~~~~~~

    海天寥廓。遠處的夕陽漸漸沒入海中。燃得西方海面,就是一片血紅的顏色跳動。

    鄧世昌站在艦橋上面,任晚上的海風,將他地衣襟高高吹起。他眼神只是望向遠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條鐵甲巡洋艦,拉出烏黑的煙氣兒,鋼鐵的身軀沐浴著今天最後一道陽光。向海洋的深處駛去。

    這兩條軍艦,才是真正的泗水華人的保護神。而鄧世昌,在這次泗水炮案當中,也許是一個比徐一凡更加偉大地人物。

    可是徐一凡現在風光無限,已經加了欽差大臣的銜頭。而鄧世昌的前途,卻仍然是在莫測當中。

    致遠來遠,在徐一凡交涉期間,仍然奉命在泗水外海遊曳,一旦有警。暫時歸徐一凡節制指揮。偶爾他們會靠上某處海島補充淡水食物。但是更多地時候,卻是以最節省煤炭的經濟航速,在繞著泗水周圍轉圈。

    北洋水師,和北洋衙門發來的電報,語氣都是平平淡淡,不疼不癢。但是只要是在淮系呆過的人,都知道這種背離團體命令,私自行事的舉動,是犯了多大忌諱,未來的命運如何!

    這段時間,沒人敢打擾一直象山一樣沉默的鄧世昌。他只是一天連著一天的,帶著他的愛犬太陽,在艦橋上面久久站立。

    艦橋下麵的鋼體噔噔作響,卻是致遠管駕挎著望遠鏡快步走了上來。這些天下來,這位堅韌能幹的副手也瘦了一圈兒。整天只是咬著腮幫子和自己較勁仿佛。他站到鄧世昌身邊,也向遠處看去,淡淡的道:“軍門,咱們淡水又要補充了?明天是不是靠港?”

    鄧世昌半晌才嗯了一聲。兩人又不言不動的站了良久。鄧世昌才打破了沉默,低聲道:“明天,那些華社據說要開什麼南洋宗親大會了。對於他們來說,這是重生的節日啊。”

    陳金平苦笑道:“是,恨不能也側身其中看看啊。”

    鄧世昌拍了拍欄桿,用勁很大,似乎拍出了金石之音。陳金平看著自己長官,低聲道:“軍門,您後悔麼?”

    鄧世昌看他一眼,輕輕搖頭。

    陳金平一笑:“我也不。”

    鄧世昌拍拍他的肩膀:“我一直記得在馬尾海軍學堂上課學到的第一句話兒,兵船,就是一個國家浮動的國土。是國家威嚴的象徵。我也是一直這麼告訴自己的,別忘了這個。這次,其實我很安慰。男兒能遂平生之志,帶著兵船衛我同胞,揚我國威。還有何憾?只是有點捨不得這條船,捨不得這些我練出來的兵罷了…………將我放在陸上,我想自己也就死了一半。縱然無事,也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語氣感慨,這些天裏在心頭憋著的話似乎在這一刻,就要痛痛快快兒的全部倒出來。

    “………水師,水師!我孤心苦詣的帶著致遠,就是想給咱們水師留下一點大海的種子!我們沒想著這片大海已經那麼些年,只有帶著兵船到了海上。才知道咱們錯過了多少!洋人們靠著大海連同這麼一個天下,到處都是飄揚著他們的旗幟。要國家強盛,只在這大海之上!

    看著水師一天天朽敗下去,我怕這一耽擱,又是一百年啊!金平,我真捨不得這條船!捨不得咱們水師!至於自己回到北洋是什麼命運,我真是一點兒都不在乎。我會將致遠這些將備都保下來,你留在水師,可不要忘記了我今天這番話兒。大海,關係著一個國家民族的百年氣運啊!”

    他雙手握拳,擱在欄桿上面。頭用力的碰在自己拳頭上。渾身肌肉繃緊,似乎想大聲喊叫,卻又全力控制。到了後來,竟然是不受控制的猛烈顫抖了起來!

    陳金平一下按住鄧世昌的肩膀:“軍門!軍門!咱們回去求人,傾家蕩產,也要把您保下來!我們去跪有權的大人,去拜門,去哭!我想這個國家,還是有些明白人的!那麼王八蛋在位置上面,怎麼就容不得一個能幹的人?”

    鄧世昌緩緩的抬起頭來,短暫的失控過後,他已經完全的恢復了平靜。和他原本具備的那種鋼鐵一般的自製能力。朝陳金平點點頭之後,轉身就朝自己官艙走去。只留下陳金平失魂落魄一般的站在那兒,半晌之後才用力的一砸欄桿,咬著牙齒低聲自語:“咱們給你辦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這個時候,要是你這個傢伙不管…………老子和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在光緒十九年四月三日的夜晚。

    徐一凡在自己的臥室裏面沉沉入睡,還打著輕微的鼾聲。

    李璿只是看著窗臺上面的玫瑰花,眼波轉來轉去,沒有半點倦意。

    致遠艦上,鄧世昌中夜披衣而起,走上艦橋,只是看著南洋海面,夜色下的波光磷磷。

    而明天,就是南洋宗親大會。也將是徐一凡這次南洋之行的尾聲了。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4:13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四十章 南洋宗族大會

    通通通的一陣陣白煙舞動,直上泗水碧藍的天空。豔陽高照,天氣晴好,比陽光更加熱烈的,卻是佈滿有木堂李家宗祠內外一張張黃色面孔的熱情!

    一陣陣的抬炮噴打得李家宗祠內外全是白煙,加上幾萬響十幾萬響的鞭炮,更是將一切都籠罩在喜慶氣氛當中。有著一個個堂口旗幟的獅隊鑼鼓隊,在李家祠堂外面的平地上面爭奇鬥豔,搖頭擺尾。泗水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華人聚集在一起,也從來未曾看到過這些謹小慎微的華人們如此揚眉吐氣,如此興高采烈!

    這一切,都是因為徐一凡。

    李家祠堂並不是很大,不過才能容納百把人的光景。李遠富李大雄都一身長袍馬褂的站著門口,滿臉都是熱汗,但是都笑得嘴都合不攏。只是拱手作揖,將一個個來自南洋各處的貴客迎接進祠堂內。在祠堂外的壩子上,李家更是擺開了五六百桌的流水席,各種菜系的廚師煎炒炸烹,忙得不可開交。上好的黃酒一壇壇的打開了,象水一樣被很快消耗。

    這的確是南洋華人的一個嶄新的節日。這次南洋華人的聚會,從人口數量分析。他們代表了南洋主要幾個西方殖民地至少百分之二十的人口數量。從經濟數字來分析,他們至少代表了南洋百分之七十有形無形的財富!每個西方殖民當局,都密切地關注這次宗親大會。一邊是忌憚。一邊同樣是提防。他們甚至項爪哇的荷蘭殖民當局施加壓力。讓他們趕緊答應徐一凡一些談判條件,將這個可惡的傢伙趕離南洋!南洋華人的民氣,如果進一步發揚起來,是對他們殖民統治的巨大威脅!各個西方國家,也正是從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了這個東方古老韃靼帝國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至少各國的殖民事務大臣,他們的案頭,已經堆起了關於徐一凡的報告。

    至於將來,那還遠不可見呢。

    迎進來那麼多有影響的南洋世家宗族之後,李遠富老爺子地臉都笑僵了。再看看自己新重視起來的這個兒子,發現他也好不了多少。但是老爺子興奮得很。每個南洋世家過來,都對老爺子帶著三分崇敬。熟悉一點地。甚至會很神秘的打聽,老爺子家裏地喜事到底什麼時候辦?他們可要包一個大大的紅包來著!有的人甚至還問:“太爺。徐大人回去,是不是要進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專門管咱們南洋的事兒?”

    李遠富一概以他矜持的微笑回應。這種面子,到哪兒找去?他老爺子隱隱就是南洋各宗族的領袖來著!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大雄。和他年輕時候一樣深沉,也許還一樣頑固自信。以前怎麼就沒發現自己這個信洋教的兒子好來著?最主要地是,他生了一個好女兒!看看徐一凡追求孫女兒那個派頭…………唉,李家南洋的氣運。怕是又要延續百年吧。

    他咳嗽了一聲兒,問李大雄:“徐大人人呢?現在應該到了吧?”李大雄看看了鋼殼懷錶:“十點三刻,徐大人十一點准到!爹,您就放心吧。今兒是咱們李家大有光彩的好日子!”

    李遠富摸摸鬍子想笑,還是矜持的收住了。習慣性的皺起了眉頭:“阿璿現在怎麼樣?給徐大人什麼回復了麼?”

    李大雄想著自己女兒,有點撓頭:“她倒是還是那個樣子。不過沒什麼小性子了。今兒據說,還讓李星給徐大人回信了?我想看看是什麼,她就是不讓。這也沒法子…………”

    李遠富重重哼了一聲。對自己這個越看越順眼的兒子還有不滿:“你也是洋鬼子氣息還不脫!自己兒女打都打得,他們地東西,你還不要看?要是阿璿對徐大人說了什麼難聽的,怎麼辦?混!”

    ~~~~~~~~~~~~~~~~~~~~~~~~~~~~~~~~~~~~~~~~~

    一封帶著淡淡香氣的信箋,正靜靜地躺在徐一凡的手中。信箋雪白,折疊成了一個三角封。最外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跡:“徐大人見信親拆。”

    在徐一凡的屋子裏面,滿滿當當的都是人。李星一臉恭謹還帶著興奮的站在徐一凡正面前。他傷勢基本都消退了。剛才借著給妹子送信,就求徐一凡收錄他的投效。這種送上門的人才徐一凡自然是袋袋平安。可惜這個傻小子還得意得不行呢。自以為就是徐一凡麾下那三十九個虎賁一流的人物了。

    杜鵑和陳洛施都在幫徐大老爺穿靴帶帽,兩個女孩子的眼睛都不是飄過那封信箋。眼神裏面的醋意,藏也藏不住。看著對方的時候兒,卻有多了一份同仇敵愾之意。過去那些日子的明爭暗鬥,在這一刻早就浮雲了。

    徐一凡對面正坐的王五,這位送親的五爺。這些日子看著徐一凡官威十足的和洋人打交道,宣慰華人,再實地聽聽徐一凡在南洋的光輝事蹟。對自己這個義弟簡直佩服得了不得。對於徐一凡的安全當真擔上了心思。這位名震四九城的大刀王五,白天夜裏,都在巡查徐一凡左近的關防。自居侍衛大隊長一流的人物。今兒這個南洋宗親大會的意義,徐一凡也細細的和自己五哥解說了。如果說這個世界徐一凡有什麼人不會用心思去提防,也就只有王五一人而已。看著徐一凡在杜鵑和陳洛施手裏漸漸的給擺弄得周吳鄭王的。咧著嘴只是發自內心的替徐一凡高興。再想想今兒還要見到那麼多南洋豪傑,王五簡直連這裏悶熱的天氣,不習慣地食物都忘記了。

    徐一凡看了一會兒手中的信箋。淡淡一笑,就收進了懷裏。並沒有在這裏打開。門外響起了兩聲整齊的腳步聲音。眾人抬頭一看,就看見楚萬里和李雲縱並肩走了進來。

    李雲縱臉上傷痕猶自未曾消退,臉色蒼白。但是身姿仍然筆挺而不稍彎。莊嚴的敦請上官出發的正步,仍然跺得是擲地有聲!

    徐一凡啊的一聲驚喜的站了起來:“雲縱,你傷好得能走路了?”

    李雲縱啪的一個平胸軍禮,抿著嘴唇並不說話。仿佛就是用自己筆挺的身姿在告訴徐一凡:“這一點小傷,怎麼能讓我躺倒得連如此儀式都不參加?”

    只要經歷了那次泗水炮案的人都知道,那次李雲縱傷勢沉重到了何等地步,大傷小傷不計其數。現在他居然能這樣軍姿標準。這個年輕軍人地神經意志身體。和鐵打的也差不了多少!

    徐一凡自然明白,看李雲縱不說話。也只是走過去用力拍拍他地肩膀。李雲縱哼也不哼的吃住了力道。

    “屬下還想多為大人效死幾次!這點傷,只是開始!”

    徐一凡一笑。滿意地看著自己兩個屬下,擺擺手:“走!咱們給自己南洋之行,畫上一個完美句話。回到國內,有你們效死的地方兒!這日子,還長著呢!”

    “喳!”

    ~~~~~~~~~~~~~~~~~~~~~~~~~~~~~~~~~~~~~~~~~~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我的身體,還是你的英雄事業?”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這個願望。自己從未來帶到現在。經過血火磨礪,卻越發的清晰。這是一場英雄事業,怎麼又少得了美人點綴?

    那場膠林夜會,就是驚豔。也許自己不會主動去尋覓什麼,但是因為和李家聯姻,合眾南洋的因素。所以不得不和李璿結緣。如此豔絕天下地女孩子,自己又怎麼會放過?

    英雄事業,和如此國色。自己都想要。

    徐一凡坐在馬車上面,靜靜的看著信箋上面的字跡,這是李璿對他提出的問題。

    外面是龍驤虎賁,發誓為字跡效死的手下。即將等著自己的,是南洋百萬華人,因為自己地努力而統合在一起的一場大會。而在未來,有著更加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

    女孩子幽幽地心情,正如泗水晴空萬里中,一朵嫋娜變幻的浮雲,在大地上掠過的影子。

    “你是英雄麼?我只是點綴,還是值得你認真珍惜對待的女孩子?”

    自己做的正是英雄事業,至於是不是英雄,還要百年後,等待別人來評定吧。這條路,無論如何,都是要走到山重水複的深處的。想想未來的無限可能性。在馬車中的自己,都會激動得發抖。那種顫動,是來自內心最深處的。

    至於李璿,除了美麗。那種自尊和慧黠,無疑也是打動徐一凡的一個因素。杜鵑和陳洛施都是太傳統了,無論外表如何,還有出身如何。說起來有些不公平,但是事實的確如此。

    認真珍惜對待,自己恐怕沒有那麼多美國時間。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不過這也就是你的命運了,接受也罷,不接受也罷,就是如此啦。也許等到風定雲閑的時候,再擁著李璿慢慢的談戀愛吧。

    “你會給我多大的自由?你的小妾我已經是沒有法子的了。但是你會給我自己一個天地麼?這次聯姻,就算我答應,也是家族的因素。看著父親精力充沛的樣子,還有母親揚眉吐氣的臉龐,我實在不忍心讓他們的神色再黯淡下來。所以,我沒有選擇。但是你會尊重我,給我時間愛上你麼?”

    很小孩子氣,可是偏偏又很懂事的話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讓徐一凡拿著信箋,都有些癡了。在這個時代,遇上這麼一個女孩子,也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也許還有更多波詭雲黠的未來,等著自己哪。

    這個時代,的確有無限地可能。

    這個小女孩子這點小小的心願。自己也就成全了吧。讓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愛上自己,在未來也許是一件挺有挑戰的事情來著。

    篡清這麼艱難的心願,自己都決定義無反顧的走下去了。這點事情,不值一提。

    馬車晃動,還在一直向前。轉過路口,眼前已經是李家有木堂的牌坊。歡呼聲似乎突然以下就爆發了出來。接地連天,驚天動地!這不知道是多少人聚集在一起,才能發出這麼巨大的歡呼聲音!訓練有素的馬匹都被驚動了,不安的跳躍著。徐一凡手裏還握著信箋,就掀開馬車門談出頭去。入眼之處。竟然是人山人海!

    這些都是華人,將視線所及地地方都擠得密密麻麻。每個人臉上都是最單純的感激崇敬。扯開了嗓門地大聲的歡呼。向著軍服整齊地年輕軍官,向著欽差大臣的團蟒節旗。向著才從馬車裏鑽出來的那個年輕的徐一凡歡呼!

    到處都是自發設立的香案,供著徐一凡的長生牌位。周圍的水稻田都已經被完全踩平。泥水裏也都是華人們地人頭湧動。年輕人在扯開嗓門舞動著胳膊,自發的在徐一凡前進的道路上面維持著秩序。而年紀大的人就在香案後面穿著華人的禮服莊重的行禮。

    整個泗水地華人,似乎都集中到了這裏!

    隊伍前面的楚萬里和李雲縱都回頭看了過來,就連一貫嬉皮笑臉的楚萬里,神色裏面都是對徐一凡純然地尊重。他們更清楚徐一凡是如何赤手空拳來到南洋,又是經歷了怎樣的事情。才換來這樣歡迎的場面!

    徐一凡站在馬車門口,只是揚起了手。

    這是自己開創的大場面,也是一切的起步開始!

    自己已經留在了歷史上面,在這一刻,這種感覺是分外的清晰。他手裏還是李璿的那封帶著香氣的信箋,周圍是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那種熱情。似乎能將海水卷起波濤!

    不知道為什麼,一句話兒卻湧上心頭。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

    鞭炮聲音已經響得分不出了個數。人們簇擁著徐一凡,向著有木堂門口湧動。

    周圍全是人、人、人、人、人。一雙雙手伸出來。甚至不是為了觸碰徐一凡,就是想碰一下徐一凡身邊的那些英武的衛士軍官。在這一刻,這些徐一凡親自挑選出來的年輕種子,一個個也是臉色嚴肅到了極處。擺出了最威嚴的軍資。南洋的年輕人們,滿頭大汗的拉成人線,維持著已經熱烈到了極處的秩序。但是大家還都是一邊兒用力,一邊兒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個在人群當中不住向四處點頭微笑,高高抱拳作揖的徐一凡。

    來自祖國的一點關懷,激起的就是南洋遊子百倍的熱情!

    有木堂口,數十名南洋各宗族大佬肅然站立,帽子簪花,身批綬帶。只是肅然作揖等候。他們前面是一個託盤,上面放著三杯水酒。徐一凡快步走過去,那些大佬們都是默不作聲的一讓。徐一凡微笑不減,輕輕拿起酒杯,先向天揚,再緩緩瀝地。最後一杯向各位大佬一讓,向北而獻。天地祖都已經獻過,才是三牲獻,烏雞白犬獻。最後拈了三柱香,對著堂口默然行禮少傾。人們才最後一揖而罷。

    南洋祭祖禮節,徐一凡做得絲毫不錯。李遠富從人群當中走出來,肅然伸手:“徐大人,南洋四十七宗族,連支派一百五十餘大姓。在此召開南洋宗族大會,恭請大人入內!”

    徐一凡按住他的手,笑道:“難道這周圍不都是徐某人的南洋宗親麼?有些話兒,我這個家鄉來的後生晚輩,想在這裏告訴大家!”

    他一語既出,周圍的人潮,就像浪頭一樣,由近及遠的飛快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都看著徐一凡。

    徐一凡沉默一下,抬頭就是滿臉的燦爛微笑:“各位父老!小子幸不辱命!泗水炮案,咱們同甘共苦。從前到後,咱們都是共同經歷!南洋同胞之苦,南洋同胞血淚。歷歷皆在小子心中。這場事件下來,小子唯一所幸,就是能為我南洋父老盡一些心力!今日小子隨員,已經在爪哇總督府和荷蘭交涉大臣簽訂善後條約!

    一則爪哇華人傷亡,公私財物損失,都會撫恤賠償。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意,不管如何艱難,小子一直都在所力爭。洋人終於讓步了!”

    底下靜默得都有點失聲。他們不敢相信這個消息。多少年來,華人的損失傷害都自己認了。從來沒有撫恤賠償這麼一個話兒說。這次天幸有一個徐大人,能讓他們地損失減低到最小的限度。讓洋人賠償。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兒。但是現在卻從徐一凡的口中說了出來!

    看人們還在震驚,徐一凡的微笑卻是越發的迷人。緩緩道:“二則就是這次泗水炮案的起因,我們南洋同胞百年來在所必爭的華校開設事宜。洋人終於答應,對於華校開設,不再加以過多干涉,也答應增加華校的開設數目。此事全須全尾終於收工,小子差堪告慰各位父老。沒有讓我南洋青年的血白流。沒有辜負南洋父老地拳拳期望!”

    底下仍然是一片沉默,誰都不敢相信,徐一凡居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其實說起來,徐一凡也是借了這個南洋宗親大會的勢頭。南洋華人如此聚集,民氣如此沸騰,讓爪哇殖民當局真真是如坐針氈。緊張得了不得。再打壓華人這個勢頭吧。徐一凡坐鎮在這兒,難道再來一次泗水炮案?他一天賴在這裏辦交涉不走,一天就是不好處置善後。荷蘭國內已經指示爪哇殖民當局。做盡可能地讓步,趕緊將這個瘟神送走!

    兩個條件,其實細細考察起來。都不過是面子上面的事兒。撫恤賠償,荷蘭人可以加稅,不管是特別稅還是長期稅,總之不會讓他們自己掏腰包。還是南洋經濟主力華社自己消化了。華校開設事宜,事情都鬧成這樣了,難道還想擋著不成?至少在近期之內,爪哇土著已經落膽,再不敢鬧事了。這次在華校數目讓步,還有別地辦法,照樣可以管制干涉。

    自從這次泗水炮案發生,清朝態度強硬。而列強並不表支持之後。荷蘭殖民當局走到這一步,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要徐一凡送走,一切都好說。而且徐一凡在這裏還玩了一個小小的花樣兒。他指示唐紹儀,將急著要達成協議的荷蘭人那裏拖著。直到南洋宗親大會召開當天,徐一凡才讓唐紹儀和荷蘭人達成協議。這個時候當眾將消息傳出來,南洋華人的情緒,又將如何?

    短暫的驚訝沉默之後,接著的果然是更大地爆發。那種歡呼,那種熱情,那種熱淚橫飛。讓徐一凡簡直覺得自己整個要被淹沒!

    華人們癲狂了,轟動了,失態了。除了扯開嗓門,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表達他們的情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嗚咽聲中。徐一凡高高伸起的手才安定下來了秩序。剛才那一陣,維持秩序的華人青年和徐一凡的貼身衛隊,都已經盔歪甲斜。連張旭州那種壯漢都渾身脫力,剛才人潮湧動的力度,真是比海嘯還要強大!

    每個人都看著徐一凡,這個時候恐怕徐一凡一聲令下,要這些華人造反去佔領荷蘭人地總督府。給群眾癲狂的情緒鼓動點燃的人們,就毫不猶豫地跟著他去了。

    徐一凡收斂了笑容,大聲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我們不會忘記。沒有祖國的支持,沒有這些軍人,沒有海面上的兵船大炮,縱然是我有心,又怎樣能做到這一步?父老們,我只是在這裏告訴你們。你們的根,你們的依靠,只是在那片祖宗神靈所居的土地上面!我們需要更強的國家,需要更多的兵船,需要更多的軍隊。而我回國之後,著手進行的就是這麼一件事情,大家如果相信我,就請拿出你們最好的子弟加入我這個變革的舉動當中。這次南洋宗族大會,不是大家來感激我的儀式。而是我徐一凡,最誠懇莊重的。希望父老們,不要忘記你們先祖廬墓所在的故土!支持我,幫助我!”

    話畢,他正正頭上冠帽。慢慢的,但是筆直的跪了下來,雙手肅然,高高合起。就是一個大禮。

    周圍的人們,在這一刻,無老無少。全部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青年人臉上,浮現出來的就是決心。

    到了此等地步,那些南洋宗族大佬,又怎麼還能站在那裏?

    一場一向由大宗族主導的南洋宗親大會,現在卻已經脫離了軌道。或者說,隨著徐一凡的意志,在起舞了。

    光緒十九年四月五日,荷蘭和清國簽訂泗水炮案善後條約。條款之優厚,被世人稱為道光以後國朝絕無。

    同日,徐一凡在南洋宗族大會,籌款一千四百四十九萬關平兩白銀。投效南洋知識青年九百余人。其中一千萬兩,是泗水李家獨力提供。同時李家小女李璿,跟著徐一凡,悄然返國。不過這些,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了。

    同日,李鴻章正式上書朝廷,請徐一凡練禁衛軍於朝鮮。慶軍六營,將撥給徐一凡統帶。

    清朝上下,只是關注著徐一凡能給滿朝上下,帶來什麼樣的變數。他又會怎樣應對和朝廷北洋之間的關係?至於徐一凡籌了多少銀子,並不是他們所關心,也難以想及的事情。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4:21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一章 時局如棋

    春意在北京城也漸漸濃郁了起來。原來一向乾冷的天氣也漸漸變得略微有點濕潤溫暖。貓冬的人們也脫掉的皮子的大坎肩。北京城善捕營和庫丁的爺們兒,更是利落的穿著一身小棉襖就在街頭招搖過市了。茶館酒肆,也有了春季才開了口的鳥兒婉轉的啼叫聲音。西山健銳營那些最守著老滿洲風俗的旗兵們也一定選了化凍的日子,跳他們的薩滿舞、除了春季固定要起的風沙,一切都已經有了春天的氣象。

    甚至這個春天,北京城的活力還比往日要更足實一些兒。街頭巷尾,人們仍然議論的是徐一凡在南洋的所作所為,他才簽訂的那個條約啦,李鴻章奏調他去朝鮮練兵順便鎮守屏藩之國啦,種種樁樁,各個階層的人們都議論不休。譚嗣同主筆的大清時報更是在四九城裏賣得風生水起的。大清自從中法戰爭以來死氣沉沉十餘年,當年的風雲人物又是漸漸凋謝。大家都隱約覺著這個國家一定出了一點兒什麼問題,可是偏偏又不能有條有理的說出來。老百姓哪里有那麼一個見識!大家就只是模糊覺得,該出一個什麼中興名臣來延續大清的氣數了。徐一凡這麼高調的躍起,還登鼻子上臉的摧折了洋人一把。不管統治階層是什麼想法,在老百姓心目中,那個威望地位可還了得?

    “喝!徐大人醉酒草書驚蠻夷。指著洋人教訓:‘還敢欺負咱們百姓不敢?還敢我再調兵船來打你!,嚇得洋鬼子連連畫招。然後乘坐大兵船傲然返國,要向老佛爺萬壽報吉祥的…………這進了京城,不是紫禁城騎馬。也該是賞紫韁了吧?頂小頂小,大人現在是布政使的銜頭,賞個頭品頂戴還是手拿把攥。爺們兒,您說呢?”

    “賞什麼都該!難道賞李鬼子?當初在廣西,要是徐大人和當時李鬼子換個位置,咱們越南還能丟?現在還好李鬼子識趣兒,奏請徐大人去守朝鮮屏藩。這是替天子守國門來著!”

    “李鬼子有什麼好心?他是怕徐大人去他北洋參乎,李鬼子精著呢!現在就盼著菩薩保佑,讓徐大人在朝鮮能練一支神兵出來。將來朝廷出奸臣,還是洋鬼子上門。能殺回來勤王!”

    “小聲兒點,國朝能出什麼奸臣?沒聽見莫談國事麼?”

    市井民間如此。公卿百官也無不各懷心思。如果說當初徐一凡在攪動京華煙雲地時候兒,還是在滿清這個深不可測的官場裏面只是試了一下水而已。那麼這次從南洋載譽回來。那麼就是正式要在這個官場角力沉浮了。那是要牽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位置,甚至還有立場問題。朝廷扶植徐一凡分北洋權的意圖瞎子也看得出來,北洋勢力倒也是有攻有守。祭出了讓徐一凡去朝鮮的法寶,大家都明白,朝廷是萬不可能不答應的。將來如何,還真是要走著看呢。這個時候正是默默觀察,豎起耳朵打量的時候兒。再說了。徐一凡另起了一個局面的話,不是又多出了許多位置出來?多少候補得當盡賣絕還要強撐場面的官兒,打著去那兒補缺補差使的心思呢。

    啪地一聲兒,棋子輕輕的落在了棋盤上面兒。一副棋局,正到了糾纏不清地時候兒。中腹兩條大龍翻翻滾滾的絞殺在一起,四下卻是落子疏寥。邊角卻是大有餘地可抓。

    棋盤上面局面奇怪。執黑子地奕欣,明明現在還握著一先,卻絕不考慮脫先去四下投子。仍然死死的盯著中腹混沌的棋局。老爺子好像很有點當局者迷的樣子。想到深處。一張扁臉是越想越白,捂住手絹兒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和他對弈的還是秀格格,她也許是為了應這個春景兒,換了嫩黃色的頭繩。給清秀地面容增加了幾分靈動。看著老爺子咳嗽,她只是使了一個眼色。一直乖乖立在那兒的那對雙胞小蘿莉,就忙不迭的去給老爺子輕輕捶背。

    奕欣好容易止了咳嗽,苦笑道:“老啦,都一把骨頭了。每年到春天,都***跟過關兒似的。老天爺早點收了我這個鬼子六也就得了,省得留著糟蹋糧食。”

    秀寧淺淺一笑,語調裏面竟然有點難得的撒嬌聲音:“六爺爺,您是咱們宗室裏地鎮山法寶呢,指不定什麼時候,老佛爺還會祭出你來一下兒。留著您辟邪呢!”

    奕欣失笑:“我成門神了?”他神色淡淡的,似乎又把精神放在了棋局上面兒:“今兒你進宮見著老佛爺了?口風如何?”

    秀寧微笑:“六爺爺,我才不探口風哪。老佛爺要的是榮養,什麼事兒,現在都是撇得遠遠兒地才好…………”

    奕欣一拍大腿:“那是老佛爺答應讓徐一凡去朝鮮了?再遠還能遠到哪里去?世老四他們,這下可是得償心願了,給一個新出道的漢人,求點兒兵權有多難,咱們都知道。但是為了在畿輔之地,形成鼎足之勢。我這個快死的老頭子也說不得要貢獻一點兒心力。老佛爺答應下來,秀丫頭,是不是你求的?”

    讓奕欣沒法子的是,秀甯卻從來不承認她在慈禧面前的影響力。慈禧面前誰都知道,兩個年輕女孩子她最相信,最聽得進去話兒。一個是大太監李蓮英的妹子大姑娘,一個就是一直為慈禧忠心耿耿效力,最後還在三海工程中鞠躬盡瘁的醇賢親王的這個聰明孫女兒。

    本來李鴻章奏調徐一凡去朝鮮,光緒受帝黨那些人包圍,也是最反感李鴻章不過。這種能分化李鴻章勢力,又是他提出來的事情,焉有不答應的道理。一下子就從淮軍當中摳出了六營人馬來了耶!滿清八旗最後一點兒武力都給曾格林沁敗得精打光。現在這六營人,只要經營得法。誰說不是將來滿清地禁衛主力?

    可是這事兒到了慈禧那裏就耽擱著。這個老太太絕對屬於不學有術,政治上的敏感天生。對漢臣掌軍權天生反感。曾胡左李這些漢人軍閥出來那是沒法子,但是不時還敲打。再多出來一個漢臣,掌握最緊要的禁衛軍名義的部隊。老太太就有些兒不樂意了。李鴻章反正她駕馭得住,光緒他們來分他權,分給旗人倒也罷了,偏偏還是一個漢人。這怎麼能覺著舒服?簡直是脫褲子放屁麼!

    本來耽擱得軍機處和一個宗室焦躁得上竄下跳,卻不知道秀寧在其中轉了什麼腰子。居然轉動了慈禧老太太的口風,讓她松了鋼牙。偏偏這丫頭就是不承認!

    奕欣偏過頭去,和小自己五十歲的孫女輩開始有點兒賭氣。秀寧只是淺笑。湊了過去:“好啦,六爺爺。反正老佛爺開了金口。您就別管是什麼啦…………告訴翁老爺子。我這對小丫頭,要一副上好的頭面。叫他拿過來就成。誰也沒有白跑腿的不是?”

    奕欣一笑:“我去敲老翁。你就擎好兒吧…………老佛爺是全部批紅?給徐一凡禁衛軍布政使銜練兵大臣的名義?”

    秀寧緩緩搖頭:“漢人沒有掛禁衛軍練兵大臣銜的道理,肯定還是哪個王爺遙領。六爺爺,您當真要好好兒挑挑。找個能做事兒地王爺出來,再象海軍衙門那樣,將北洋水師練成李鴻章私軍,沒咱們旗人什麼事兒,那成什麼事體?咱們為的可不是徐一凡。為地是咱們旗人哪!”

    奕欣一擺手:“這事兒和我說不著,老佛爺面我都見不著。你和世老四他們說去,他是首席軍機。”

    秀寧只是輕笑:“六爺爺,有件事兒您可推不了了吧,您是宗室第一王爺。小輩誰不看您的面子?誰敢不聽您地話兒?你得號召一下,不能讓徐一凡光在朝鮮練漢兵來著。宗室裏面。除了一個挑頭兒的王爺。您還得找些小輩,別老在四九城提籠架鳥兒的溜達。什麼神機營虎槍營一天兩晌的瞎混。挑些有出息的得塞到徐一凡那裏啊!咱們旗人得知兵!得抓兵!不然來日大難,咱們就得現眼!”

    她容色清冷。但是語調平穩:“以前是沒這個機會,淮軍也好,新的練軍也好。都是幾十年的傳承了,當初打仗打出來地,針紮不透水潑不進。徐一凡這個可是新軍哪!咱們可是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還能輕輕放過?”

    奕欣緩緩點頭,沒有說話兒。

    秀寧轉過頭去,啪的一聲將白字拍在東北邊角處,一子既出。東北零散的白子連成一處。不僅自成局面,還隱隱對中腹混戰形成呼應攻逼之勢。

    “時局如棋啊…………六爺爺,我好恨自己不是一個男人…………”

    ~~~~~~~~~~~~~~~~~~~~~~~~~~~~~~~~~~~~~~~~~

    江水平緩,緩緩流過。也許是春雨下來了,橫貫朝鮮中部的那條漢江水位也開始漲了起來,捲動著翻騰著一直朝海流去。

    在江的北岸,一個穿著同知補服的矮胖子,正帶著一群大清武官模樣地壯年在江邊散步。後面更是簇擁著大隊的侍衛。漢江兩岸都是蔥綠的稻田,朝鮮農人都戴著斗笠在田中插秧,趕著春雨前後地節氣。看著清朝上國的官兒們經過。這些矮矮的,又曬得漆黑的農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們經過之地,無論男女,都趴伏在稻田的泥水當中。當兵的跟在官兒的後面,也不知道這個大人們在漢城住的舒舒服服的,到江邊來發什麼閒情雅致到處亂轉。眼神只是在那些不穿上衣,露出乳房的朝鮮農家婦女身上亂轉。

    那矮胖子,正是清朝在朝鮮的欽差通商委員,受北洋節制的另一位清末的政治新星。從自己伯父手中繼承了六營慶軍的河南世家子弟袁世凱袁慰亭了。

    他在江邊緩緩而行,低頭背手若有所思。江水濺濕了他的袍褂,他也渾然不覺的模樣兒。偶爾還會撿起一塊石頭。向遠處擲去,呆呆地看著石塊濺起的水花。

    一名營官模樣的中年武官湊到他身邊,低聲道:“袁大人,不早了,該回了吧。院君今晚還要宴請大人,和大人商議什麼呢。”

    袁世凱冷笑:“還要商議什麼?無非就是那個從天而降的徐一凡罷了。我袁某人孤心苦詣的在這藩國維持。我大清,朝鮮,日本好容易才能在這裏相安無事。他一過來,朝鮮那些人還不是心中忐忑?我袁某人尊重他們,徐某人可未必!我袁某人有北洋的餉。可以不用掏這些棒子的荷包兒,徐某人攥著兩個拳頭過來。還能對他們客氣?日本人更加的擔心,那姓徐的據說在日本一行。對頭山滿很不客氣,在爪哇還炮轟了荷蘭人。日本在朝鮮是有利益的,他們能放心那個二百五過來瞎鬧?我袁某人在地時候兒想不到咱的好,這時我就要不在了,他們這時候急著上房救火,有個屁用!”

    那營官只是尷尬一笑,半晌才道:“大人。您看看是不是發動朝鮮藩國,還有日本鳥居大使他們,聯名給朝廷上個公呈?一旦只要變成交涉,朝廷還敢動大人地位置麼?我們都是願意為大人效死的人物,也地確不願換個上司。這二百五真要過來,屬下是打算回家種田的。讓他玩兒去。朝廷不知道大人在朝鮮的地位牽系著朝廷東北面的安危,可是朝鮮和日本知道啊!您看看…………”

    袁世凱斜睨著這個營官,淡淡道:“慶恩。我對你如何?對弟兄們如何?”

    那營官姓吳,是慶軍老帥吳長慶的族中子弟,早就被袁世凱恩威並用手段收復了的。這個大人是有些兒刻薄,但是絕不寡恩,手面極大。他們這些營官在朝鮮早就肥丟丟的了,加上又是上國武官,作威作福得也舒服之極。袁世凱也不甚拘束他們。聽到朝廷要換馬,他們這些武人倒是地確和袁世凱有同仇敵愾的心思。當下就是一副慷慨激昂狀:“屬下當願為大人水裏來水裏去,火裏來火裏去!慶軍上下三千弟兄,無不抱著這個心思!”

    這話兒其實說得有點心虛,慶軍上下,一千五百人還不知道有沒有呢。

    袁世凱沉沉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當兵吃糧,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徐一凡還沒來,來了你們就問他要餉,看他拿不拿得出來。慶軍駐藩國。雙糧雙餉那是慣例,家眷還有安家費用。歷年操兵還有往來的公費銀子,本來都是我墊的。這次我把賬本提出來,就當是你們營官墊出來地,要攤還。這點兒要求不過分吧?”

    “大人要咱們鬧餉?”吳慶恩容色有些猶豫,鬧餉這點兒事情,對這些營混子的確是小事一樁,也不是殺頭的罪過。了不起插箭游營,他們這些營官連功名都不大會壞。可是清季以來,鬧餉能逼得上官離位地,還沒有這個例子。袁世凱當真以為這樣就能將徐一凡逼走?聽到江湖傳聞,這個二百五大臣,是真有股子硬勁兒的。

    看著他神色猶豫,袁世凱眼神兒冷冷的。吳慶恩一下靈醒了過來,就在慶軍當中,還不知道有多少袁世凱安插的心腹呢!到時候這個餉,就算他不想鬧,也得鬧起來。當即就拍了胸脯:“大人,小事一樁!包在弟兄們身上!”

    袁世凱哈了一聲,似乎就吐了一點兒胸中鬱氣出來。只是眼神當中那點涼意,怎麼也消退不掉。吳慶恩低頭想想,還是吞吞吐吐的插了半句話兒:“大人,這鬧餉……當真有用?”

    要是袁世凱當真擠不走徐一凡,他們還想混混日子哪!

    袁世凱招手讓戈什哈牽來馬匹,淡淡一笑:“單指望你們,當然不成,這只是個由頭罷了!”

    就連這句話兒一出口,袁世凱都覺著自己說多了的樣子,板著臉抿嘴翻身上馬,加了一鞭子。健馬頓時嘩啦啦的就撒蹄子沖了出去。後面的戈什哈都是騎兵,如龍一般的簇擁跟上。卷起了好大煙塵,朝鮮農人紛紛走避,誰也不敢擋在上國軍隊面前。不少人還伏地頭也不敢抬的跪送。

    此等掌控一國。萬人俯首的局面,大好男兒,誰又甘心放棄?

    ~~~~~~~~~~~~~~~~~~~~~~~~~~~~~~~~~~~~~~~~~~~

    “大人,朝鮮國內,是分為東學派和西學派地。東學一派,是一意內附,心向國朝。壬午之變的時候兒,也是一心平亂的。閔妃父親,就是東學派的大佬。西學就是看洋人勢盛,日本也有崛起的架勢。瞧咱們國朝不上,想另外抱上一個粗腿的。閔妃一系。多是這個主意。更有一個得力幹將金玉均的,是判朝鮮兵曹的。一心想脫離我國朝。最是頑劣不過。洋鬼子實在太遠,朝鮮又窮。他們就靠上了日本,朝鮮新練的那個奇兵營,就是全是日本人在訓練,浪人一堆一堆的,我看沒安著什麼好心思…………”

    唐紹儀一臉蒼白地在船艙裏面,很盡職的和徐一凡解說著朝鮮局勢。他在朝鮮十餘年。當真稱得上是朝鮮通。但是徐一凡還是聽得有點無趣,關於朝鮮地事情,甲午戰爭研究的書籍資料,在他那個年代不知道有多少。唐紹儀這個朝鮮通,估計還真地不如他瞭解全面。但是看著唐紹儀忍著暈船,還在盡責充當幕僚的角色。他也只有一臉嚴肅的聽著。

    其實他心思早就飛回了國內。此次南洋之行,方方面面的收穫,都可以稱得上完美。超過了他最好的預料。籌餉數字驚人。還有南洋近千青年精英追隨。又在國內風生水起,名聲大震。遠在萬里之外,就撈到了慶軍六營三千馬步。

    但是崛起越速,他根基不穩的缺陷就更明顯。局面都是要靠實力支撐。除了兵之外,還要有自己的產業支撐新軍。清末洋務和練兵本來就是不分家,互為表裡地。唐紹儀自從跟隨到了南洋,就對這些幕後的陰謀博弈非常感興趣,倒是忘記了他本來託付給他經營洋務的事業。回國之後,倒要好好兒的再敲打他一下。

    機器局,回國之後一定要設立的。懸軍海外,也必須要有自己的海上運輸力量支撐,否則就是得處處受制於北洋。等於自己要重設一個輪船招商局。部隊地武裝,軍官的訓練,士兵的招募操整…………都是事情。三千馬步,就算沒有空額,也派不上大用場啊!這些權力,都要在自己回國之後力爭。想想自己渾身是鐵,才能撚幾根釘子?再想想甲午不遠,還要做那麼多事情,有時都想偷懶放棄篡清地大業算了。

    還好,這些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

    輪船在海上已經飄了十來天,和南洋大陸都音問不通。致遠和來遠兩船,在合約達成之後,只是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先期回國。想和來時一樣,一路和北洋水師軍官拉拉關係都沒有什麼機會。這時間流逝浪費得真是心痛。

    除了公事,私事也就那麼回事兒。杜鵑和陳洛施兩個北地姑娘出海就再度暈船。加上對於他攜李璿返國那醋真是吃大發了。摸門兒都沒有機會。李璿帶著一大堆僕役丫鬟跟著他上船,也矜持得很。不許自己手下稱呼她憲太太,只許叫小姐。說感情還沒有培養完畢。雖然他們包了一條荷蘭班輪尾部的幾個大頭等艙,南海風光也是極為迷人,晚上更是月白風清。可是徐大老爺回到這個時代半年的時間當中,還是處男一條。(穿越前不算)

    算算日程,也快到國內了吧。這些日子,海水已經由南海的碧藍,變成了渤海的蒼黑。

    正聽得昏昏欲睡的時候兒,船尾頭等艙的回廊甲板上面,突然響起了李璿的歡呼聲音。她身邊伺候的人定然不少,就聽到一片驚呼讚歎吸氣兒的聲音。

    徐一凡站起來,推門就走出船艙,唐紹儀看見他舉動,也只有無奈的跟在後面。

    李璿正站在甲板尾部回廊上面,穿著一身洋裝長裙,栗色的頭髮被海風吹得到處舞動。精美的小臉,只是出神的看著西面遠處。

    向西看去,蒼黑色的渤海海水一浪一浪的湧動。天上是海鳥高遠的鳴叫聲音。這海浪拍擊的遠處,有一條隱約的白線,在天際盡頭,只看見大陸岸線的影子。從南到北,無有盡頭。在目力所不及處,更不知有多少高山大河,壯闊景象。

    跟著李璿伺候的那些下人們,都是在南洋土生土長的華僑。只是伸長了脖子呆呆的看著這片土地,這片只是在長輩口中口口相傳,祖宗神靈的居所。比起南洋秀麗的島國風光,這裏博大,這裏蒼涼,這裏深遠悠久得難以想像。

    李璿不顧自己給海風吹得渾身冰冷,只是看著這截然不通的景象,看著那白浪拍擊的遠方大陸。這片土地,才是孕育了南洋無數華人的地方麼?在這片土地上面生活,到底會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

    “歡迎回家…………”

    李璿呆呆的一回頭,就看見徐一凡握著欄桿,正站在她的身邊。眉峰緊鎖,似乎比她還要出神的看著遠處大陸。

    汽笛嗚嗚鳴動,李璿偷偷兒的朝旁邊讓了半步。沒法子,這個徐一凡還是讓少女覺得很陌生嘛!看著徐一凡一臉沉重,李璿有些不解。回家了應該很開心嘛!

    她輕聲問:“你……你想些什麼啊?”

    徐一凡淡淡一笑:“我想的東西,你不明白。”他頓了一下,看著她點點頭,目光裏面有著一絲熱切,卻不是因為面前這個少女而發。

    “我向你擔保,你將要看到很精彩,很壯麗的事情發生。這也算是我打動你的方法吧…………在這片土地上面下棋,是每個男人的夢想………… 本帖最後由 theo0929 於 2014-5-31 16:48 編輯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7:02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二章 進京

    光緒十九年四月十九,北京水關門口,已經聚集了一起袍褂整齊的人物。接官亭和彩畫牌坊都已經按照規制搭建了起來。按照滿清祖制,欽差銜頭大臣返京,原來都是從京西路橋驛返回都門,按照欽差大臣等級都有迎接體制。如果是皇子等宗親或者封疆重臣軍機大臣加欽差銜頭的,那儀仗至少是皇子親迎。當年年羹堯西征歸來,更是雍正親自為這位欽差大將軍節帥解戰袍。但是隨著時勢日移,現在欽差大臣放洋歸來,多是從天津改火輪船,到京城水關抵岸,路橋驛的陳例,已經不廢亦廢了。迎接的儀仗,隨著宗室凋零,也漸漸松減下來。天朝上國氣象,已經衰頹。

    但是這次迎接欽差大臣返京,氣象卻是十年來所不同的。從拂曉開始,就是滿滿的京城步兵衙門的官兵們趕來維持秩序,過了一些時候兒,居然虎槍營也來了十幾個旗兵大爺,執著虎旗給儀式充當場面。日頭漸漸升起,不斷的官車官轎過來。旗人閑漢們抄著手遠遠兒的看著。這些旗人大爺別的本事沒有,但是人頭精熟。不一會兒就開始互相慨歎。

    “瞧瞧,瞧瞧!翁中堂到了嘿!老爺子今兒還在笑,不容易!接哪位大人物這是?”

    “額老中堂也來了,他老爺子下值就是什麼客人也不見的。我家姑太太還算他的遠房侄女兒,那次晚半晌地去求見老爺子,洋人鐘錶不過才打六點。老爺子就睡了!這次居然也到了?”

    “世老四!世老四!軍機領班也到了嘿!幾大軍機齊集,李鬼子要過來?等會兒有沒有王爺要來?真的好好瞅著!”

    “就是世老四到了也了不得,他是王爺都不放在眼眶子裏面的,瞧見他身邊伺候的太監沒有?都是老佛爺比照王爺例子賞的數目。世老四這輩子還接過誰來著?”

    旗人和步兵統領衙門的營兵沒有談頭,想方設法的湊到了虎槍營那里拉交情,低聲動問:“這是迎接哪位爺?”

    虎槍營的旗兵也神神秘秘的:“了得!這次是接大破荷蘭紅毛鬼的徐大欽差返京,幾大軍機親接,皇上還有老佛爺召見!”

    動問地閑漢都瞪大了眼睛,兩個大拇指挑得高高兒的:“好漢子好漢子!等會兒當真得好好瞅瞅!”

    水光碼頭上幾個軍機都謹守著宰相地雍容氣度,瞅也不朝西面兒瞅一眼。只是矜持的互相低聲談論。迎接欽差,不能坐馬紮子等候。幾個戈什哈都扶著幾位老頭子。雖然氣度儼然,但是幾個人談地話兒卻是七零八落。不知道在談些什麼。大家心裏都轉著各種各樣的心思。

    幾大軍機迎接這個布政使銜,年紀不過二十餘,絕對不是正途出身的徐一凡,的確是破格了。但是誰讓這個徐一凡又牽扯著中樞想重新抓兵權的大局呢?幾個軍機和拿權的王爺們都商議過了,還進宮裏反復請示過了。最後拿定主意,想用徐一凡,必須得收服得了徐一凡。就必須要恩威並施。恩嘛。徐一凡的官兒已經升得駭人聽聞了,還要留點作為將來進步地餘地。前幾位大爺也比不上李鴻章一送送一個宅院的手筆,京官清苦哇!只好在這個儀式上面給徐一凡一點兒體面。連額勒和布老中堂都拼著老骨頭過來了。賞紫韁,賞儀仗,巴圖魯勇號兒都是現成的。

    威呢,就是要讓他看到中樞威權。徐一凡當初在京,不過是個道員。還沒怎麼看著天家威嚴,這次老佛爺親自接見他。再好好的擺著一個排場給他看看!這次泗水,魯莽滅裂的行事,當面也要好好斥責他。這樣才能畏威懷德不是?現在各王爺都在挑選精幹的旗人後輩,等著塞給徐一凡。這又是牽制一法兒,據說老佛爺還在聖心默運,挑選真正地欽差練兵大臣,特別是能幹又能降伏住徐一凡的!

    各位軍機心裏都轉著這樣心思,寒暄的話兒,說到後來乾脆就收口。互相只是微笑,心裏也在微微發急:“這徐一凡怎麼還沒到?春天地風骨子裏還硬,大家都七老八老了,吹得冒了風,可不是玩兒的!國家大事重要,自己的身子骨,似乎也不是那麼無足輕重吧……”

    ~~~~~~~~~~~~~~~~~~~~~~~~~~~~~~~~~~~~~~~~~~~

    火輪船嗚嗚響動,拖帶著一條彩畫官船逶迤向東而行,在天津到北京的磚河水道上激起一道道白浪,欽差團蟒節旗,就在春風裏獵獵飄動。

    磚河兩岸,綠野如畫。

    徐一凡從天津上岸,並沒有在津門多做停留。李鴻章在他抵津前兩天託病,閉門不想見徐一凡的心思分明。徐一凡也懶得去拜門,
    一是自己欽差體制所約束,不能擅見疆臣。他已經不是奏派的欽差委員了,是直屬中樞的欽差大臣!
    二也的確懶得去,自己時間無多,酬酢應酬能免得免。結果就是在宅子裏面安頓了一下家眷,衙門去了一趟,捎上也是才返津門,和自己在南洋時候兒音問不通,不知道在忙些兒什麼的詹天佑,就直奔北京而去。

    時不我待啊…………甲午,可就在眼前了呢。

    他這時就坐在官艙裏面,敲著茶盞,靜靜的瞧著詹天佑。

    說起這個手下,詹天佑還真有點後世搞技術的那些人的愣勁兒。上了他的船也沒有寒暄稟見,只是說要整理自己這些日子奔走的心得。關在艙房裏面一天多,這時才兩眼紅紅的站在他面前,手上是老厚一疊摺子。看來都是他的心血了。

    徐一凡看著詹天佑地樣子,突然一聲沒奈何的苦笑:“達仁啊達仁,快到了北京了才整理出來,我怎麼有時間看這麼老厚一疊?你擇要說說吧,我既然說了這技術工廠裝備的事情都託付給你,那就沒有話兒說,你怎麼說,我怎麼辦!”

    為了招攬人才,收服他們的心思,這大度形象。扮得徐一凡都有些兒想吐了。

    詹天佑果然露出了一點感激的神色,悶聲行了一個禮:“屬下這些日子。都在考察從南到北,那些洋務大臣所辦工廠的利弊。然後才接到大人轉任朝鮮練兵的消息。屬下思量了很久。要另立局面,強軍不可少,兵工廠不可少,原料也要保證!朝鮮有煤,鐵也有些兒,不過都在北朝鮮。屬下認為咱們要想沒有掣肘,乾脆就把咱們的兵工基地設在平壤!水路可通。運輸方便,煤鐵都補給得上。工人咱們可以招募,可以自己設學校培訓。可以當骨幹的人物,屬下都已經為大人物色了…………”

    平壤?徐一凡心裏已經在冒出問號。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是甲午,在平壤設廠,能不能保得住?不過面上還是靜靜地聽著。既然詹天佑說可以在那裏設,必然是考慮到了平壤的優良態勢。想想當初日本在朝鮮地殖民統治,也是在朝鮮北部。利用那裏豐富的煤鐵資源。本來東北是他想像地最好基地,但是現在自己的手,是萬萬伸不到東北去的。光是想想和那裏的旗人將軍打交道,他就覺著頭大。

    在朝鮮北部還有一點優勢就是,滿清原來在朝鮮的經營,主要是在漢城和龍口,這朝鮮的蜂腰部一帶。朝鮮屬國的統治重心,也在南不在北。在平壤背靠祖國,大有自己獨斷獨行地餘地。

    也許,先通過在朝鮮平壤這裏小規模的經營,先鍛練一批人才骨幹也不錯?只要錢物接濟得上,只要自己地位不倒。只要有一批通洋務的人才和經過鍛練的工人隊伍,在哪里也可以重建起來!

    再說了,自己未必就保不住平壤!

    他想得深了一些兒,詹天佑絮絮叨叨的分析著在平壤設立初步額(重?)工業基地的步驟,還有看中地人才,他就沒怎麼聽得進去。這些細務,他也懶得去管。現在方方面面的事兒,已經讓他頭大如鬥,再攬細務在身上,只怕自己要星落五丈原啦。精神回過來,只聽到了詹天佑後面幾句話話兒:“…………大人,屬下估算,在朝鮮設這一攬子事務,非五百萬兩白銀莫辦。要見成效,也得三年之後。最要緊一點,是得請大人給屬下全權!咱們那些洋務辦壞了,我看就是各洋務大臣,任用私人,把辦廠子來當辦衙門才搞糟糕了的!咱們這些洋務辦起來,千萬不要設官銜!一開始最好附點私股,董事會理事會一應俱全,什麼事情,就按照洋人辦企業地法子來做!”

    徐一凡撲哧一聲兒想樂,他以前在發改委就搞的這個工作。他那個時代,光一個企業制度,就不知道變了多少次,真是什麼花樣兒都用盡了。沒想到詹天佑在這裏也給他叫起來了企業制度改革。

    他趕緊收斂了笑容,嚴肅的點頭:“都依你,反正大權在你手上,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五百萬兩,我給你。”

    詹天佑看了徐一凡一眼,瞪圓了眼睛。他開口五百萬,不過是要價,私底下以為,有一百萬的開辦費就不錯了。他再想法子招募一點商股。這位徐大人口氣如此之大,到底是財神爺還是怎麼?再說了,讓洋務廠子不設官銜,也是大犯忌諱的事情。他雖然愣點兒,但是又不傻,響噹噹的留美學童。讓洋務企業自成一套,不受節制,這不是等於掏上司權力的牆角麼?這兩個條件,也未嘗沒有等徐一凡翻臉,他收拾包袱回去重新修他大橋鐵路的意思。憑直覺也能感覺到,跟著這位攪風攪雨的大人,水只怕太深,不能安心搞技術呢…………

    沒想到,徐一凡竟然是一口答應!

    饒是詹天佑,也忍不住心頭一熱。

    他訥訥的只是看著徐一凡,後面話兒一時僵住。只聽見外面汽笛聲音嗚嗚的響動。

    徐一凡只是微笑地看著他:“達仁。我想的不僅僅是自成一套,我想的更多!想讓你把咱們的工業體系建立起來!現在,不過是開頭而已,既然信你,我就會讓你放手施為!”

    工業體系?工業體系!

    這不就是他詹達仁的夢想?一個國家真正要強盛起來,權謀機變,不過是過眼煙雲。縱橫裨闔,也是無本之木。真正作為一個國家國力支撐的,還是全面工業化!但是在這個老大帝國,完成這個夢想有多麼艱難。再有理想的人,想想現狀。都覺著心灰意冷。這是一場全面而且巨大的變革!而不是靠面前這個年輕,有時候還笑得很淫蕩的大人輕描淡寫的一說!

    但是為什麼從他口中聽到這四個字。自己還會覺著眼眶發熱?

    唯有夢想,才是不變,才最純粹。

    他趕緊低下了頭,一會兒又抬起,語調平靜:“大人,這些太遠。咱們慢慢兒地看吧。不過為大人計,立足朝鮮。無非是手中要有一支迅速成立的強軍。練兵地事情我不懂,但是武器多少還懂一些兒。最近也考察了世界上現在最新的武器發展。屬下認為,現在軍中利器,除了洋槍洋炮,更有一種速射地利器,叫做馬克沁式連發洋槍。轉瞬就是數百發彈丸噴射出去。可以發射一兩千米達之遠!洋人操兵,我也看過,都是隊形密集嚴整。這種利器一旦裝備,也許就是克敵制勝的好法子!洋人不知道怎麼,也沒怎麼裝備太多這樣的神兵利器,屬下卻托洋行先購了十架,也在和幾個技師共同研究此武器。大人練兵,一定要裝備此等武器!屬下給您擔保,一年之內,我們可以仿製出來,源源接濟大人軍中!”

    徐一凡霍的一下站了起來,詹天佑果然還憋著寶呢!他不是為馬克沁機關槍激動。他再沒常識,也知道這種步兵重武器誕生始末和在這個年代的遭遇。一直要到1905年日俄戰爭的時候才被人真正認識,大規模裝備之後一直要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發生之後,成為步兵密集進攻的噩夢。

    他真正激動地,是自己挑選的手下居然有這樣超前的意識,而且詹天佑實實在在的在為他成軍的事情在考慮一切!得到人才歸心,在這個時候兒,比任何事情都能讓他更開心一些!

    斯大林大帥提出,又被毛老人家發揚到了極致的一句話兒不就是說,幹部才能決定一切麼?自己到底是哪句話兒打動了詹天佑來著?

    ~~~~~~~~~~~~~~~~~~~~~~~~~~~~~~~~~~~~~~~~~~

    “小姐,您琴聲怎麼不穩?”

    雙胞小蘿莉俏丫頭當中一個,露出左邊嘴角地小小梨渦,歪著頭看著對她們小姊妹就像大姐姐一樣的秀甯格格。

    秀寧只是靜悄悄的瞧著琴弦,猶自在仙翁仙翁地顫動。她伸出纖纖五指,按住了琴弦。眼神只是向水光方向望去。

    “那個徐一凡,現在該到京城了吧。”

    小丫頭不解的又將頭向另外一邊歪去,滿北京城誰不知道秀甯格格眼高於頂!慈禧老佛爺喜歡這個晚輩也到了命裏面去,賞賜一撥兒接著一撥兒。連她們兩個小丫頭,都有內宮發下拉的荷包兒掛著。可從來沒有見過秀甯格格這麼老把一個男人掛在嘴上!

    她想開自己主子一句玩笑話兒,但是又不敢。秀甯疼她們小姐妹,似姐如母。可是卻很莊重,也從來不和她們說什麼心裏話兒。最後酒窩小蘿莉只好一笑:“格格,明日再彈琴吧……”

    正說話兒的時候,就聽見樓下有個混不吝的嗓門在嚷嚷:“起開!起開!我見自己姐姐還要通傳還是怎麼?想溥四爺賞你們兩個脆的還是怎麼?”

    話音未落,就看見雙胞小蘿莉當中的另一個象受驚的小鹿一樣咚咚咚的跑上來,裘皮坎肩托著的精緻小臉兒紅通通的。小巧的胸脯起起伏伏:“格格,溥四爺要上來啦!”

    秀寧一笑:“是我讓他來地,這是我嫡親弟弟。不過過繼給了別家,你們怎麼攔著?”

    那小蘿莉嘟起了嘴,嘴唇未塗也是嬌豔欲滴:“格格,您又沒和我們說!”

    樓梯又傳來了大搖大擺的腳步聲音,然後就看見和徐一凡結過梁子的那位溥四貝子溥仰上得樓來,先狠狠兒的瞧了那對小姐妹一眼,又扎手紮腳的和秀寧行禮:“老姐姐,我可來瞧你啦,什麼事兒?今兒我和別人約了鬥鵪鶉,您可別說太久。我腦仁兒疼!”

    秀寧淡淡一笑,示意小姐妹上茶。又瞧著自己那個弟弟。溥仰今天好歹沒穿破爛衣服,只是系著的黃帶子還是破爛流丟的。坐下後二郎腿還抖著,眼神只是不離小姐妹左右。兩個小姐妹好像也挺忌憚他,躲躲閃閃的。

    “老四,你就這麼晃蕩一輩子?不想做點事情?”

    “咱們旗人鐵桿的莊稼,我還是黃帶子!做事兒,又什麼事兒好做?漢人樂意做,讓他們做好了!”

    秀寧咬著嘴唇清冷的一笑。鳳眼波光一動:“咱們都是醇賢親王府出來地,老子死了也就死了。還不是靠自己?我還享了兩天福,你呢?從小被過繼,還是個黑王爺。你那幫黃帶子哥們兒,沒少瞧不起你吧?溥四爺,好大的威風!”

    溥仰一下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張口就想罵,但是硬生生地收住了:“姐。要不是你從小疼我,今兒我就要駡街!”

    秀寧輕輕搖頭:“你從小給抱出去,就象丟出門一樣,我不疼你,還有誰疼你?誰都知道,那份家當,你也繼承不了。背後還有人指你脊樑骨,說你躲在我裙子底下活著……我們旗人姑奶奶,活過四十的不多,我不在了,你怎麼辦?”

    溥仰頹喪地坐了下來:“我能怎麼辦?姐,誰不想當條漢子?可是我那一宗黑得不能再黑,和宗室在一塊兒,誰也瞧不著你。有的人過來攀交情,卻是在打你的主意。我都打跑那些王八蛋,現在可好,卻說起你是個女兔子,怎麼老了還不嫁…………還有更難聽的!老子……我能怎麼辦?乾脆和混混們在一起,我也就是一個混混了…………姐,咱們命都不強!”

    聽到溥仰轉述的難聽話兒,秀甯面容如雪,死死的摳住了琴弦,兩個小丫頭擔心的看著她,生怕小姐發怒。

    到了最後,秀寧只是淡淡一笑:“沒關係,咱們自己爭氣就成了。姐給你找了一個差使,你要去幹,而且幹好!”

    “什麼差使?”

    秀寧神色鄭重:“去朝鮮,徐一凡麾下,跟著練咱們旗人禁衛軍!”

    “徐一凡?”溥仰眼珠子一轉,然後一下跳了起來:“我不幹!我和這小子有仇!”

    秀寧微微一怔,又收斂容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得溥仰一肚子氣都發不出來,最後蔫頭搭腦的坐了下來。

    “好,你不去,繼續在北京城胡混。繼續讓別人戳你脊樑骨,說你姐姐的壞話兒。你只能裝孫子忍著…………混混兒還想著將來找場子,你就只能當一輩子的軟蛋。姐姐還等著你今後來保護我呢!”

    一席話娓娓道來,溥仰是直腸子,頓時也是動容。只是看著他姐姐眼圈兒一紅,又扭開了頭去。

    “姐,我去就是了…………不過我說,姐,你也不是光想著替我找出身吧?”

    秀寧看著自己這個老弟弟,微微點頭。溥仰在宗室小輩當中,雖然胡混,但是卻聰明絕頂。只是過繼錯了門戶,才乾脆當混混兒。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弟弟!她看著溥仰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咱們這次旗人參加練禁衛軍,就是要將禁衛軍變成咱們旗人真正地武力!你去了還有一個用處,徐一凡有什麼一舉一動,我信不過別人,只信得過你。你都要全部告訴我!今後你想想,帶著數千兵回到京城,別人又會怎麼看你?”

    溥仰一拍巴掌:“四爺幹了!姐,什麼時候奏調過去,你言語一聲兒,我溥仰也是胳膊上面跑得馬的漢子!”

    他倒也是乾脆,答應了就告辭下樓,晃著那條黃帶子飄飄灑灑的去了。

    秀寧轉身又按著琴弦,久久地動也不動。兩個小丫頭大氣兒也不敢出的站在她的背後垂首立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轟的一聲響動,那口價值千金的古琴一下被秀寧推倒!琴弦崩裂,嗡嗡兒亂顫,兩個小丫頭居然被嚇得下意識的就跪了下來!

    琴聲亂顫當中,就聽見秀寧語調幽幽:“我為什麼不是男人…………”

    ~~~~~~~~~~~~~~~~~~~~~~~~~~~~~~~~~~~~~~~~~~~~~~

    鞭炮齊鳴,鼓樂大作,徐一凡的官船終於抵達了水關碼頭。幾個軍機大臣對望一眼,都整整袍褂,肅容上前。就看見官船上面樂手又細吹細打起來,然後在絲竹聲中,徐一凡彎腰踏步出來,看著幾位軍機在那兒等候,頓時忙不迭的吩咐趕快放跳板。

    幾位軍機都是毛六十七十的人物了,看著徐一凡戴著紅頂子,頭上飄著欽差節旗。人卻年輕得實在有些扎眼,心下都有些突如其來的不舒服。

    這個徐一凡,的確是大清異術,可是他們偏偏還要籠絡著他!岸上人山人海,不知道是從哪兒彙聚來的看熱鬧的人,大家都看到了徐一凡,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陣喝彩聲音。

    “徐大人揚威絕域!”

    “徐大人是我大清柱石!”

    “徐大人,再多幫咱們教訓教訓洋人!”

    徐一凡滿臉堆笑,只是不斷拱手兒,等到跳板放好。他快步從上面走了下來,翁同禾和他算是有交情,多迎了一步,拱手笑道:“欽差大人一路辛苦!此次南洋歸來,正是保住了國朝體面,徐大人前程不可限量啊!”

    徐一凡哪里有一點欽差架子,不住的打千,笑得牙都快飛了:“各位大人託福,託福!要不是各位大人在中樞維持,我徐一凡哪有今天?從南洋也帶回來一點小小土儀,他日分送各位大人府上,這個面子,一定要賞!”

    幾個老頭子對望一眼,徐一凡懂事!正一團和氣的準備再寒暄一下,再到接官亭喝被下馬酒,就聽見馬蹄聲得得,擠著看熱鬧的閑漢們浪頭一般向兩邊分開。徐一凡抬眼看去,就看見穿著宮內侍衛服色,外罩黃馬褂的三位騎士飛也似的趕來。到了面前也不下馬,昂然就在馬上高聲道:“傳聖母太后老佛爺懿旨,傳司員徐一凡即刻引見,不得延誤!”

    幾位中堂頓時面面相覷,只有徐一凡一臉鎮定的跪拜舞蹈:“謝聖母皇太后老佛爺恩典!”

    徐一凡才抵京師,就要緊急召見,還是慈禧親面!這也是國朝十年未有的異數!

    翁同禾站在旁邊聽著,心頭突然一緊:“難道老佛爺,也看中了徐一凡這點將來的武力,他和光緒商議的徐徐圖之,一定要將這點實力掌握手中的計劃,又不成了麼?”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7:13
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三章 施恩

    頤和園再來之後,風景如舊,但是等待引見的徐一凡,心態卻是大大不同了。

    在這個時代,他一個永遠繞不過去的人物,就是大清末年,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后了。

    在三海之前,垂柳依依,煙波致爽。那條亞洲最長的長廊裏面,宮女太監穿梭不息。在外圍,還可以看見有地方仍然在開工擴建。三海工程,眼看到了快收尾的時候兒,投入反而加倍的巨大了起來。

    徐一凡在侍衛的引領下,不知道穿越了幾重門戶,才暈頭轉向的來到一處大的宅院之前。宅院門口,卻是三兩個清秀的小太監挺胸凸肚的在那裏站著。門口還有幾個侍衛,看那些侍衛,都已經是二等蝦的頂子了,卻湊在那些小太監身邊涎著臉笑。一副巴結討好兒的樣子。

    徐一凡一路過來,先馬後轎,頤和園門口下轎,又是提著衣襟從萬壽山,佛香閣,排雲殿這山上山下的跑了一溜夠兒。早累得腿軟心跳,這時候定定神,分辨了一下兒。眼前宅子氣象儼然,卻既不是頤和園中會見大臣的仁壽殿,也不是慈禧居亭樂壽堂。到底這些侍衛把自個兒帶到什麼地方來了?

    引見他的侍衛本來是一個一等蝦,還系著紅帶子,帶著徐一凡一路過來,嘴角撇著。本來說不出的驕橫模樣兒。看著這幾個小太監卻馬上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彎著腰就湊了過去:“幾位公公!太后傳的徐司員,兄弟幾個已經帶過來了。幾位公公是不是受點兒累……”

    一個小太監正在磕瓜子兒,愛搭不理地看了那侍衛一眼,笑駡道:“去你媽的,你是替我忙?有白受累的麼?”

    那侍衛一呵腰兒陪笑著就退了下來,轉臉對徐一凡就變了臉色:“你也是司員了,這門包的規矩都不知道?咱們替你白當差?”

    徐一凡也變了臉色,他來到清季,一直打交道的,官兒比他大的也聽過他的名聲,官兒比他小的就不用說了。大家至少面上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沒想到,卻要在這幾個渾身尿騷味兒的閹人身上受辱!

    想想那麼多官位比他高的大臣來到這裏引見。多是一樣遭遇。國家大事,被這些陰微小人當作兒戲…………在這裏。簡直能嗅出裹屍布地味道!這些事情,就算曾經在書上讀到,當親身經歷的時候兒,還是覺著悲哀。

    他吸了一口氣,面上笑容卻絲毫都沒有減。摸摸袖子裏面,徐大人一向仰慕先賢鹿鼎公韋爵爺教化,袖子裏面也揣著不少銀票準備砸人。更別說這次進京。就是準備撒點銀子結個善緣地…………可憐都是在南洋,冒著性命危險募化而來的!

    他摳了一會兒,再掏出來地時候兒,已經是五六張二百五十兩的四恆銀票。清例記載,引見門包也就是這麼一個規模了。轉手遞給那個一等蝦侍衛,那侍衛瞅瞅。再數數人數,正好對上了帶著他的侍衛和門口的小太監,再看看四恆的天頭地尾章。頓時就笑開了:“徐大人,你曉事!”

    那些小太監接過銀票,態度也頓時不同,都笑道:“徐大人,請!總管候著呢!”

    徐一凡一怔:“不是見老佛爺麼?”

    一個小太監嗤的一笑:“不經過總管,怎麼見老佛爺?王爺也漫不過咱們總管啊!徐大人,拜見咱們總管,喝一杯茶,這謝茶的心意,可要準備好了。咱們總管雖然脾氣好,但是這規矩還是規矩不是?”

    說來說去,又是錢倒黴。徐一凡已經放棄地不去想了,早點見完慈禧,看看他們到底耍什麼花樣,就趕緊奔朝鮮而去吧!在北京城,從踏足水關開始,就只剩下壓抑!

    當下也不多說話兒,在幾個小太監的帶領下,提著前襟又奔裏面而去,彎彎曲曲的一直走到內院,眼睛打量一下兒,到處都是伺候的人穿梭來往。庭堂擺設,無不是富貴雍容氣象,侍衛們在各個庭院入口站得筆直的。徐一凡心下有數,他第一個見的,就是慈禧手下第一得寵地太監,被稱為內相,在這個奇異的年代,以一個太監身份,對國事對慈禧有著絕大影響力的李蓮英李總管太監!

    帶路地小太監到了內堂入口的時候兒,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彎著腰就走到垂簾門口,朝徐一凡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才呵著腰兒,朝裏面低聲道:“總管爺,徐司員求見……”

    徐一凡站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心。心裏尋思,這位李總管,不知道是在高臥呢,還是在幹嘛幹嘛。不管如何驕橫,反正老子忍了就是,去朝鮮的大局,不能敗壞!

    沒想到小太監輕輕的稟報聲才落,簾子一掀。一個戴著珊瑚起花頂子,穿著總管太監服色,中等身材,面黑無須,眼角下垂的人物已經走了出去。小太監撲通一聲兒跪倒一片,那人物眼光一掃,就看到徐一凡站在那裏,當下只是微笑招呼:“徐大人,請,裏面坐!”

    這就是李蓮英?

    看著李蓮英還微笑著替他挑起了簾子,伸手做出了肅客的姿勢。這權傾天下的大太監,這個時候卻表現得如此平易近人!

    徐一凡想想,打打馬蹄袖就要拜倒行禮。李蓮英卻快步過來,一把架住他。太監的手濕冷濕冷的,徐一凡想甩,沒敢。

    “咱們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漢,關二爺,岳少保都是。徐大人不也是我國朝的好漢子?行禮就免了,待會兒老佛爺面前有你磕頭的,咱們這裡就不用,你再磕頭。是不是要我磕回去?”

    徐一凡只是苦笑:“不敢,不敢!”

    說著李蓮英就將徐一凡讓進了自己內堂裏面,引見他的小太監看見李蓮英對徐一凡這麼客氣,站在旁邊臉都嚇白了。

    兩人進了屋子,李蓮英就要拉炕。徐一凡這下死也不肯,最後才是李蓮英在炕上坐了,徐一凡在對面椅子沾了一點兒屁股,袖著手揚臉等著李蓮英說話。

    腳步聲輕響,卻是一個小宮女送上兩盞香茶,青綠地茶葉在盞中起起伏伏。散發出幽幽香氣。

    李蓮英撥弄著茶盞,微笑道:“徐大人。老佛爺對你這次練兵朝鮮,可擔上了心思。你回話兒的時候。多留意一下,國事咱們是不懂的,這個不過白囑咐一句。”

    徐一凡只是應了一聲:“喳!”再恭謹也沒有了。

    李蓮英似乎對徐一凡的態度很滿意,笑容不減:“現在老佛爺歸政榮養了,也不管國事,反正盡著他們弄吧。可是這禁衛軍,可是旗人根本!老佛爺就算不垂簾了。也還是旗人啊!所以多關心一下,也是盡盡心力。咱們都知道軍機那些大臣,你上個摺子言事情吧,他們就推來推去,誰敢負責任?一個個都是油浸泥鰍,只會碰頭。不會說話兒。你帶著幾千兵在朝鮮,又要募又要練,還要和藩國洋人打交道。什麼事情交到他們手上,那就是完了。老佛爺呢,準備多擔待一點兒,以後徐大人有什麼摺子,有什麼事情,直接封匣子,交到我手裡,我轉呈老佛爺可好?咱們自家兄弟,就不說兩家話兒了。”

    徐一凡心裏冷笑,這果然是京城之行躲不過去的場面!自己以數十孤軍,能在南洋極邊之地,炮震泗水,壓服洋人。誰都認為他是出色軍事洋務人才,原本對禁衛軍沒指望的人,也開始覺著在他手裏,也許能練出來。這可是數十年未有的,旗人重建的可用武力!光緒和慈禧,當然都想抓在手裏,自己到底傍哪邊兒呢?

    心思電轉,口中卻是慷慨:“總管說哪里話?下官自當謹尊老佛爺吩咐,老佛爺怎麼說,下官就怎麼做。沒有二話!這次回京,那下官連軍機那裏也不去拜了,領了關防,即刻上路!”

    李蓮英滿臉堆笑,從炕上站起拍拍他肩膀:“好小子,等著升官發財吧!走,咱這就帶你去見老佛爺!”

    徐一凡也笑著站起來,手從袖子裏面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張萬兩的龍頭大票:“謝總管茶…………”

    李蓮英臉一板,硬給他塞了回去:“自家兄弟,還鬧這個?這次帶到這兒見你,也是少進幾個門子,讓你少送點兒門包,宮裏規矩咱廢不了,但是咱自己不要,你還能強塞?……來人啊!”

    話音方落,一個小太監已經快步進來,垂首落肩地等候。李蓮英提高了嗓門兒吩咐:“今後徐大人的手下短不了跑到咱這裏來送奏事匣子,一路不許問人家要門包兒,隨到隨見,該有地常例,咱補給你們!”

    聽到小太監喳的一聲離開,徐一凡淡笑著將銀票塞回袖子。他們想下本錢,就讓他們下好啦…………

    ~~~~~~~~~~~~~~~~~~~~~~~~~~~~~~~~~~~~~~~~~~~

    慈禧召見徐一凡地場所,很正式的擺在了仁壽殿。李蓮英將他一路帶過來,還破格的用了肩輿的禮遇,在仁壽殿門口下轎,殿門口已經是侍衛太監林立。全都躬身控背的站著,一副森嚴景象。

    春日陽光從樹蔭中灑下,照在殿門口豬猴兩石上面,光影斑駁。

    李蓮英當先入內通傳,就留下徐一凡躬身站在那裏。徐一凡放鬆了心情,只是打量著殿門口那一豬一猴兩塊石頭。讓豬八戒和孫悟空來守門兒,當政秉國的這位老太太的水準,也可想一斑了。侍衛太監們沒人敢說話兒,都是用眼光偷偷地打量著徐一凡,徐一凡也只是微笑以對。

    在等候慈禧接見的時候兒,他半分緊張的心思都沒有。他們這些人的心思計較,他全部都能掌握。這些人地水準不過如此。既然他們都已經不能適合於這個時代,那自己還有什麼好怕他們的?皇家威風,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笑話兒而已。

    也許下次自己再回京城,就不用看任何人地臉色了了吧。

    仁壽殿內,突然傳來了傳喚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傳欽差大臣,布政使銜,禁衛軍幫辦練兵大臣,徐一凡覲見!”

    徐一凡整整衣襟。邁步進了仁壽殿內。一進光線不是很好的空曠大殿之內,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才適應了裡面地光線。才恢復過來。就看見須彌寶座上面,端坐著一個面如滿月。臉上搽著厚厚宮粉的老太太,坐在那裏,滿頭珠翠,氣度安詳。除了慈禧老佛爺,還能是誰?

    在她的下首旁邊,居然坐著的是有著一面之緣,面無血色。瘦弱得跟一個豆芽菜仿佛的光緒皇帝!他沒穿朝服,只戴了一頂有紅帽結地六合小帽兒,眼神只是閃爍的看著高高在上地慈禧老人家。

    慈禧的目光投了過來,和徐一凡地目光一碰。不知道怎麼的,只是覺著陰冷。

    這對母子檔一同召見,自己面子可不小啊!

    念頭偷偷轉過。徐一凡已經三呼五拜:“臣徐一凡,叩見聖母皇太后老佛爺,皇上萬福金安!”

    砰砰砰的三跪九叩。徐一凡還真有股狠勁兒,真把自己腦袋碰的擲地有聲兒的!

    老子還是在拜死人!

    拜完之後,他趴在地上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慈禧的聲音:“起來吧…………碰得這麼用力,怪可憐見兒的。你是功臣,咱們大清不能屈待了功臣,賞個位置坐下來吧。”

    徐一凡又是一聲高聲謝恩,爬起來在旁邊座位,挨了一點兒屁股坐下來。目光向上面投去,和光緒一碰,這個皇上卻悄悄地扭了過去。

    慈禧態度仿佛在說家常閒話兒一般:“南洋的差使,辦得可順手?”

    徐一凡躬身回話,再恭謹也沒有了:“托老佛爺和皇上鴻福,雖然有泗水炮案發生,但是還算順手,海外義民,踴躍捐資。除了開辦禁衛軍的一百萬兩經費,大家還報效了老佛爺萬壽大典的五十萬兩銀子,臣一併攜來。老佛爺和皇上天恩普及海外,義民涓滴報效心意,還望老佛爺和皇上垂憐收納。”

    李蓮英站在慈禧背後,悄悄的和徐一凡挑了一下大姆哥兒,好奏對!這徐一凡還真是當官的料兒!

    慈禧一笑,看看光緒:“這孩子不大歲數,還真能辦事不是?餉也給他籌來了,還教訓了洋人,你瞧瞧那些督撫軍機,比得上地不多吧?皇上,這給咱們旗人練兵的事兒,戶部能撥多少銀子出來?”

    光緒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子,訥訥道:“徐司是極能幹地,至於禁衛軍練兵的餉,北洋李鴻章已經答應了,先期三千人的兵餉,由他們先發。禁衛軍再擴大,戶部再籌銀子……”

    慈禧嗤了一聲兒輕笑:“皇上啊,不是我說你,軍機那些人能商議出什麼事情來?禁衛軍可是咱們旗人練兵的根本!就是前面三千人,由李鴻章撥餉,有這個道理沒有?這事兒耽擱不得!要不是這孩子從南洋籌了一百萬,軍機是不是就準備抓瞎?當初說練禁衛軍最起勁兒的還是他們,盡著這孩子去碰的還是他們。挑個王爺去當練兵大臣,全都推三阻四的,我是榮養了,你們也不能盡煩著我不是?”

    光緒只是垂首:“老佛爺說得是。”

    慈禧輕輕的擺了擺手:“旗人的根本大事兒,我瞧著不能讓北洋管,也不能讓軍機管。還是咱們自己管起來吧!天津津海關那兒,每年指撥點銀子出來,不能瞧著他們盡餓著,李鴻章那兒,你不好說,我和他打擂臺去。你瞧著如何?”

    光緒還是老話兒:“老佛爺說得是…………”

    慈禧笑笑,轉頭又看著坐得筆直的徐一凡,聲音溫和:“就這麼著吧,以後禁衛軍的餉,我想法子替你解決啦,再給你挑個好的頂頭上司。你們好好兒地把差使都辦下來…………至於那些海外義民報效的款子…………蓮英哪,咱們三海大工,還缺銀子不缺?”

    李蓮英一呵腰兒:“回老佛爺的話,三海大概也不缺這五十萬兩吧。”

    慈禧點點頭:“海外義民,看能賞他們點什麼銜頭就賞下去吧,你南洋宣慰欽差大臣的銜頭,我看也不用解了,你就辦這個事兒吧。五十萬兩,就當我收了,再當作內幣。撥給禁衛軍練兵用的…………徐一凡,你準備練多少兵出來?”

    徐一凡離座兒又撲通一聲跪下:“謝老佛爺和皇上恩典!海外義民。也感恩戴德!臣準備先練兩萬兵出來,馬上就開始招募士兵入營。至於將備官弁。一個是自己練,一個是向朝廷奏派,一定給朝廷練出一支虎狼之師出來!”

    “兩萬?”慈禧和光緒都驚訝了一聲兒,兩萬兵一年得多少錢啊!對於慈禧來說,她下這麼大心力,其實一半是沖著光緒撒的。兵權這事兒,只要她老太太還在。就不容光緒染指!至於禁衛軍真的練成什麼樣兒,說實在的,老太太還真沒在意。要她對近現代軍事有點印象,還真難為了她。一支掌握在她手中,能分北洋之權,順便震懾光緒的禁衛軍才是她想要的。

    可是徐一凡開口就是兩萬兵要練出來!

    徐一凡跪在地上侃侃而談:“回老佛爺和皇上地話。這兩萬兵,起的作用是拱衛我大清龍興之地,和北洋淮軍分居形勝之地。交叉護衛住大沽口要害。日本國現在有六個師團,八萬經過洋人訓練地強兵,對朝鮮是虎視眈眈。而在朝鮮和畿輔,咱們能戰之兵不過百多個營,五萬將士。在北面,還有羅刹國遠東洋兵四五萬,也是垂涎咱們龍興之地。大沽口,更是津門和京師門戶!臣先練兩萬兵,已經是極少極少。但是只要臣能練出來,誓死也要捍衛我大清門戶!而且是我國族子弟的禁衛軍哪!兵越多,我大清社稷越安!”

    慈禧和光緒都不說話兒,認真地聽著。

    徐一凡偷眼瞧瞧他們的臉色,繼續說下去:“臣也知道朝廷財政蹶竭萬難,老佛爺萬壽大典,更是我國朝氣象所系。所以禁衛軍之兵餉,臣盡力去自籌。南洋海外義民聚集之所在,請老佛爺和皇上恩准臣在南洋設立常設籌餉的衙門,則臣可保每年都有百萬之數,為我練禁衛軍之所用!臣一點血誠,望老佛爺和皇上垂納!”

    光緒沒敢說話兒,但是胸口起伏。他外表嬴弱,其實內心最操切不過,也很容易被說動。但是缺不敢搶在慈禧面前發表意見,只是看著徐一凡。

    這樣的人才,怎樣才能為自己所用?

    慈禧卻不動聲色,輕輕點頭:“…………你有這個天良,自然最好。南洋設個籌餉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的南洋欽差宣慰大臣銜頭,就有這個權,儘管辦去。兵怎麼練,怎麼編,都上個摺子,皇上和我,都會細細的瞧著。總准了你地就是…………”

    話音未落,徐一凡又重重碰頭:“老佛爺和皇上天恩高厚!”

    慈禧一笑,轉頭看向光緒:“正事兒說完,皇上,看該怎麼賞這次他這次在南洋立的功?給禁衛軍籌了開辦的餉,教訓了洋人,維護了國朝體面,咱們不能不賞啊!這是朝廷的事兒,我管不著。皇上,你瞧著辦吧。”

    光緒咳嗽一聲兒,看著徐一凡溫言道:“徐大人,有功必賞,那是朝廷的章程。但是你太年輕,要給你留著點兒異日進步報效的餘地。這次給你實授了布政使銜,就是我朝正式地三品大員了,頂戴那是虛的,頭品也跑不了你的。再加賞雙眼花翎,挑個好地巴圖魯勇號給你。賞紫韁,紫禁城騎馬……這是尋常督撫也巴結不到的體面,好好做,朝廷對你有厚望…………”

    慈禧靜靜聽著,突然插話兒:“皇上上次不是說,他也算是野戰功勳了麼?賞個子爵吧,有了世銜,才好和咱們大清同始統終不是?”

    光緒一下噎住,剛才他正無比誠摯的徐一凡拉著關係,拼命在散發著王霸之氣兒。這些封賞,都是慈禧點頭了的。他就想用態度來感化徐一凡對皇帝老子的那一點血勇。沒想到慈禧在旁邊輕輕一句話兒,施恩就又超過了他這個皇上!

    “……尊老佛爺的懿旨,賞徐一凡三等子爵!”

    頤和園門口,徐一凡的隨員們都在等候,唐紹儀,詹天佑,楚萬裏,李雲縱都朝服整齊,濟濟一堂。慈禧匆忙傳召,他們都替徐一凡擔心。誰都知道宮裏的水有多深沉,一個沒準備,沒頂的機會大大的有。

    聽見裡面腳步聲響亮,徐一凡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被恭送出來,大家才松了一口氣兒。紛紛迎了上去,將徐一凡捧鳳凰一般的接上了轎子。

    唐紹儀站在徐一凡轎槓旁邊,低聲的問道:“如何?”

    徐一凡冷笑,淡淡的瞟了萬壽山一眼:“都在搶著對咱們施恩呢,咱們行情不錯啊,老爺我都是三等子爵了…………練兵的條陳一上去就批,然後咱們就動身,去朝鮮!”

    唐紹儀聲色不動:“老佛爺,還是皇上?”

    徐一凡看看他,只是淡淡一笑:“咱們就靠自己,難道不成麼?”說罷就合上轎簾,用力一跺轎底板:“起轎!”

    在樂壽堂內,一直安詳朝內午睡的慈禧突然翻了一個身,一直在榻前彎腰等著伺候的李蓮英趨前一步,一瞧慈禧,這老太太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點睡意也無。

    李蓮英低聲問道:“老佛爺,怎麼了?”

    慈禧喃喃自語:“兩萬兵啊……餉又是他自己籌的…………蓮英,查查,榮祿從西安回來,到了沒有?這個馬爾佳氏,連我也頂過,管得了徐一凡!”
theo0929 發表於 2014-5-31 17:29
第三卷 在朝鮮 第四章 納妾

    王五這些日子心情不錯,但是也有一些兒煩惱。

    原來他不過是個走鏢的,有的都是江湖上面兒的名聲。現在走在北京城三街九市,旗漢爺們兒,誰見著他遛彎兒不尊稱一聲五爺?甚至還有一些讀書人時不時的來拜訪,說要交交這個義氣滿天下的大豪,跟他學學武藝。不過這些讀書人,沒一個比得上他的徐兄弟和譚兄弟。

    他給二丫送親過去,溜達了一趟南洋,只覺著兄弟做的事兒,說的話兒,他都沒法子幫忙。天氣也不不適應,熱得人抓牆撓心的。他自己也認命,自己是個大老粗,在國家大事上面幫不了自己兄弟,但是到斬頭瀝血的時候兒,就能看出他王五的好處來了!徐兄弟做的是大事兒,現在他只能拾遺補缺,幫幫兄弟想不到,他又能出把氣力的忙。

    徐兄弟多念舊啊,現在這麼大的官兒了,欽差大臣,朝鮮練兵!在北京城也沒有打公館,這些日子在等關防的時候兒,還住在他會友鏢局的老院子裏面。整天應酬個沒完,但是他想想不對,兄弟這麼忙,身邊缺照顧的人啊!南洋那位二串子大家小姐他不好說話,但是二丫和杜鵑,兄弟現在留她們在天津,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熬。欠人家一個名分啊!二丫是他看著長大的,杜鵑也跟著兄弟出生入死,就算納妾,也要辦了事情不是?

    陳家老頭子還整天在他耳邊念叨這個事情呢。

    還好不錯,他轉彎抹腳的和兄弟一提,徐兄弟表情古怪的尋思了半晌。最後還是點頭:“要辦就辦了吧,那我把她們從天津接過來?這儀注地事兒我滿不懂,五哥您多操操心?”

    王五當時就拍了胸脯:“我去接!你在我會友住著,忙你的大事兒,什麼媒啊定的,接親送親,五哥都全包了!”

    所以他現在風塵僕僕,正在趕往天津的道路上。

    他帶著幾個夥計,三個時辰就趕了一百大幾十裏的路出來!

    眼看人馬都累得直喘氣兒,王五在馬背上面還坐得直直的。四虎忽哨了一聲兒:“五爺。歇歇吧!晚半晌咱們准定能到衛裏,現在再不打個尖。新娘子沒接到,接親的人倒先得辦白事兒了!”

    幾個夥計轟然一聲笑。連王五也給逗樂了,勒住馬笑駡:“就你這傢伙嘎!愣頭愣腦的,當年和二德子是一對兒,現在瞧瞧人家二德子,說話做事都穩重了不少,你怎麼不改改?好,咱們歇歇!”

    幾個夥計都跳下馬來。摘水葫蘆拿乾糧袋,順便替馬松松肚帶。四虎嘴還不閑著:“二德子,他是拿自己當欽差大臣小舅子看了!據說還在學識字兒?五爺您瞅吧,徐大人練兵朝鮮,二德子准得投效!就連陳虎老爺子,現在最愛的事情就是在左右竄門兒。整天說他閨女長得高那是貴相,一般人不懂…………”

    王五想起陳虎老爺子那個揚眉吐氣的樣子,心裏一笑。問道:“你們不打算去投軍?我可不攔著。”

    四虎聳聳肩膀:“給旗人練地禁衛軍,誰他媽樂意去?要是徐大人自己練兵,咱們早奔過去了。二百多年,旗人大爺的氣還沒受夠?”

    王五呵斥了一聲兒,讓四虎住口。他卷著手裏地韁繩,也擱上了心思。聽兄弟在南洋說話做事兒,都是口口聲聲,華夏子孫,炎黃之胄,他是要保國保種的。還有一個新詞兒叫什麼民族主義,那給旗人練兵,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這個兄弟,從蒙古草原上揀到他開始,就看不明白啊…………

    ~~~~~~~~~~~~~~~~~~~~~~~~~~~~~~~~~~~~~~~~~~~~

    “天下強兵,莫過於幽燕山陝,勤勞樸實,結實敢戰,咱們要招兵,時間不多,還是就在這幽燕之地招吧,一月之內,我要八千士兵,誰能領這個任務?”

    徐一凡在桌子上面敲了敲,給手下哼哈二將佈置了任務。

    這次清朝朝廷效率出奇地高,他的封賞差使已經明發天下,實授布政使銜,記名簡放,遇缺即補,賞三等子爵世職。勇毅巴圖魯,賞紫韁,火石,團龍馬褂,荷包,臥龍袋,哈達呢衣料這些錦上添花的玩意兒更是無數。最重要的還是差使,他現在身兼兩個欽差大臣頭銜!一個南洋宣慰欽差大臣,一個禁衛軍幫辦練兵欽差大臣!在世人眼中,簡直是紅得發紫,耀眼得讓人不敢正視。誰想到他在短短半年前,還是一個白身書生?有清以來,氣數之奇,他也排得上前三了。

    底下幾個手下的保舉,也是全數照準,李雲縱和楚萬里,都是從原來北洋武備學堂的千總銜武官,一躍而成為副將銜實授遊擊。其他學兵,至少也是都司守備。清朝武將官銜,副將就是副總兵,名正言順的開營領翼。

    唐紹儀已經跳過知府班次,升了道員,詹天佑也是知府銜頭。其他地也賞賜有差。跟在徐一凡手下,在京師天下人看來,竟然成了一個升官兒的終南捷徑!

    他關防早就領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暫時還未曾讓他陛辭出京。但是徐一凡什麼事情都先做在頭裏,既然有了關防,他就可以開始行文招兵,可以開始籌設自己的基地洋務事宜了!唐紹儀和詹天佑第一時間就給他派了出去,馬不停蹄的回天津到上海去募人定機器買軍火。朝廷銀子暫時沒下來,反正徐一凡也沒指望。楚萬里和李雲縱,就攤上這麼一個招兵的任務。

    徐一凡先是說的兩萬兵,考量考量手中資源。第一批還是一萬為好。半年之後,再招一萬入營。這個時候軍官培訓和士兵訓練,畢竟不如後世那麼嚴整複雜,甲午之前,只要一切順利,他可以有兩萬嫡系軍隊!

    第一批八千,加上慶軍他估計能挑選出一千人出來——對於當時清軍他實在沒信心得很。九千人,正好是當時一個師地完整力量,後面再招一萬兩三千人,除了編一個新師。其他的是後勤、補充、勤務等人員。在當時,這已經是很可觀的一支力量啦。

    聽到徐一凡任務佈置下來。楚萬里一笑,後退了一步:“這事兒還是雲縱去吧。我這人不大耐煩,細務辦得不成。還是跟大人去朝鮮地好,跟別人耍耍心眼兒,我還有兩下散手。”

    李雲縱點點頭:“大人,給我十個人,一月之內,屬下還您八千!”

    徐一凡微笑點頭。這事兒,還是李雲縱那個認真的性子去辦最是妥當。

    正商議的時候兒,就聽見外面敲門的聲音,然後就是他的管家章渝捧著號簿和一大堆禮單探頭探腦的進來,臉上一如既往,還是陰沉平靜得很。這位管家。在南洋出了大力,但是平時絕對不會在徐一凡面前亂晃,一旦招呼一聲。眨眼就出現在他面前。好用得很,低調得有時徐一凡連對他身份的猜測懷疑都給忘記了。

    此時就看見他恭謹地道:“大人,又是送禮的來了,都是恭賀大人要在京城納小星地…………大人是不是要過目一下?”

    徐一凡翻了一個白眼,天知道京城這些人怎麼鑽頭覓縫,知道他要在京城逗留期間,順便給洛施和杜鵑一個名分的!

    當時王五開口他就覺著有點兒怪異,未娶妻先納妾,在清朝這個時代,說起來也不大好聽。當年曾國藩嫁女兒,嫁了一個未娶妻先納妾地,真是天下湧湧啊。但是想想洛施和杜鵑一路追隨,他也就心軟了。也有點自傲,走自己的路,說別人去吧!(借用郭德綱段子,抱歉抱歉。)

    誰知道這個世道,世風早就糜爛,捧紅踏黑,卻是天性。他都紅得跟紫頭大蘿蔔一樣兒了,不僅京城沒有說風涼話的,還忙不迭的,每天都有大把大把送禮的人來到!除了禮單,還往往附有履歷手本,求他收錄為隨員,去朝鮮練兵的!

    那些窮候補京官們,也虧他們借債辦禮物的了。

    當下徐一凡就擺擺手:“不看!我娶媳婦兒又不是他們娶媳婦兒,這麼上勁幹什麼?以後再送禮,一概趕回去!”

    章渝淡淡應聲,腰背筆直地轉身就退了出去。屋子裏面三個人都摸著下巴看他的背影。安靜了好一會兒,李雲縱才淡淡的道:“大人,章管很不簡單。”

    徐一凡笑笑,翹起二郎腿坐好:“我明白。”

    旁邊楚萬里卻撲哧一樂,徐一凡朝他那邊斜眼看過去。就聽見楚萬里笑道:“明天兩位准憲姨太太到京城,下媒下定,一個院子就都辦了,雇槓房,糊彩棚,找四全送親太太一天就得,恭喜大人。後天就是納小星之喜,大人再不用象南洋一樣,晚上不知道進哪個房才好……卻又不知道,這次李小姐會不會跟過來?”

    徐一凡臉上登時掛不住,在南洋時候住在領事館那個小樓裏面,自己那點兒秘密,全給他們知道了!剛要發作兩聲兒,就聽見楚萬里又是冷冷一笑。

    “現在送禮的,恭賀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人物,大人盡可以不理。但是正到了大人大喜地時候兒,只怕京城裏面暗中叫勁的各方,都會對大人有所表示,到時候兒,大人該怎麼安排,怎麼應對?現在大人一舉一動,都被人注意,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被誤解為倒向何處…………咱們現在,正是蓄勢待發的時候兒,這起步階段,最怕哪方牽制干擾扯後腿打悶棍…………大人您可要好好地細細思量一下!”

    一句話說得徐一凡悶住,他苦惱的揉起了額頭。京師的水實在太***(他媽的)深了!慈禧那邊不用說得罪不得,但是帝黨,也不是沒有勢力。引見的時候兒可以泛泛而談。但是真到人家上門,可真地馬虎不得!

    怎麼老子娶個媳婦兒,可以終於告別處男的大好日子,還要煩心這些事情?

    ~~~~~~~~~~~~~~~~~~~~~~~~~~~~~~~~~~~~~~~~~~~

    光緒十九年四月二十四日,宜嫁娶,宜動遷,福神在東,喜神在南。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動,會友鏢局左近,人頭湧湧。大家都擠在大門口朝裏面喜氣洋洋的瞅著嫁新媳婦兒。而且娶媳婦兒還是朝廷的欽差大老爺!這裏都是北京城貧苦居民聚居的地方。什麼時候能看到這樣的場面?

    小孩子在鞭炮雨裏鑽來鑽去,大聲笑鬧。會友的鏢師爺們兒還有趟子手小夥子。全都換了簇新的衣服,同樣也是喜氣洋洋的在那裏維持著秩序。

    雖然這次徐一凡納小星有點倉促。但是這場面絲毫也不見得小了。彩畫地棚子豎在會友練武場的空地上面,四邊全是擺滿了糖供紅棗花生地籮筐,地上也鋪了簇新的紅氈毯條子。樂手嗚哩哇啦地吹著,贊禮官兒穿戴整齊,腰包裏面也揣得鼓鼓囊囊的。這些人物本來都是跑大門戶,伺候達官貴人的,這輩子也沒替窮老百姓門戶吹打過。現在在這兒,卻一個個賣力無比。

    戲臺子也搭了起來,現在先是坐科學戲的同福班那些小孩子在上面唱著滿床笏,北京城出名的大老闆還沒登臺,躺在煙床上還在過癮呢。饒是如此,已經吸引了一群接親太太們擠在台下看得張大了嘴巴。

    這些接親太太們。都是在會友鏢局裏面挑出來的,要父母全,子女全。夫家全的四全人物才能擔當,和送親太太一樣。不過說起來,接親送親,都是會友包辦就是了。

    杜鵑和洛施回到北京,按照規矩不許和徐一凡見面,媒定地程序走完,到了今天嫁人的時候兒,兩頂轎子店的頭水轎子就把她們抬走,到了時辰再繞回來。兩個小丫頭不用說,興奮得一個個心頭小鹿亂撞也似。羞喜得差點連蓋頭都戴不穩了。

    陳虎站在門口,帶著紅纓大帽子,穿著一身嶄新的衣服,笑呵呵的不住和人作揖點頭。陳德卻是要陪妹子送親的。杜鵑沒有親眷在這兒,她地長輩,就由陳家包辦了。

    一切都是北京城最正常的紅事儀式,只除了一個栗色頭髮的美豔女孩子,穿著一身洋裝長裙,帶著一堆膚色有點深地下人侍女,比比劃劃的在架著一個有著三角架子的木頭盒子。一會兒手裏拿著的東西就是撲哧一閃,冒出一股白煙兒。有見識的人都知道,現在東交民巷的洋鬼子也有用這玩意兒的了,據說是印影子的機器。那個美豔的女孩子自然是李璿,她跟著到了北京,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還不拍個夠本?

    滿場子的人指指點點,倒有一多半是沖著她的。關於她的衣服,她的栗色頭髮,還有混血兒的相貌。會友鏢局有些人知道底細,曉得這女孩子是南洋大戶的女兒,這次徐一凡籌的一百多萬銀子,多半是她們家拿出來的。這次跟著徐一凡返國,很有可能是要當憲太太的。心下都是不平,這半洋人的南洋丫頭,難道就要騎在咱們會友出去的二丫——不,洛施頭上了?

    徐一凡這個時候兒卻守在自己的院子裏面,納妾不像娶妻,不用和女孩子行平禮,然後再引進來。大老爺只要守著就成了,等著小妾進來給大老爺行進門禮。他的院子也稍稍的彩畫了一下,到處也都披上了紅。他就翹著二郎腿在裏面等著。手下人進去出來稟事,都覺得詫異,怎麼徐大人一個人還能笑得那麼淫蕩?

    殊不知徐一凡這個時候兒心裏只有一個聲音在呐喊:“3P!3P!”

    憋了老子半年啊…………

    外面吹打聲一陣緊似一陣,新娘子卻還沒有到。正等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兒,就看見章渝一溜煙的跑進來:“大人,有人遞手本來拜賀!”

    徐一凡看看章渝,有點不耐煩,這兩天他都在會友門口豎了牌子。“本爵欽命大臣寓於京中。偶納小星。新知舊雨,知我愛我,當不以此時簧緣而傷本爵欽命大臣官譽。諸君有求於鄙人,而鄙人愧無以回報。納小星區區小事,當謝諸君之步,諸君來拜,本爵欽命大臣絕不回拜,知我諒我,全在此方寸之間。”

    牌子一出,果然鑽營的人就開始想其他法子了。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有人來拜?這個章渝。怎麼這麼不曉事,居然還來通報?

    他眼睛一瞪。還沒來得及說話兒。章渝已經垂手補了一句:“是宮裏當差的公公。”

    徐一凡一驚,一下從椅子上面跳起來。伸手就從章渝手中接過拜帖。拜帖大紅。上面只有三個大字,李蓮英!

    他忙不迭地提起袍子就沖出去,李蓮英到了?他還沒有那麼大面子吧?當太監的,對別人娶媳婦兒這麼感興趣,不怕觸景傷情?

    等沖出院子,出了彩畫棚子,就看見樂手們喇叭嗩呐也停了。人群讓開一個圈子。畏畏縮縮的躲在一旁,四個穿著黃馬褂的侍衛,簇擁著一個穿著七品服色的太監,看看樣貌,不是李蓮英。當下卻也不敢怠慢,至少李蓮英帖子到了。對於李蓮英來說,已經是給人天大的面子了!

    他趨前問候:“這位公公上下怎麼稱呼?投帖來拜,實在不敢當。不知道李總管有什麼吩咐?”

    那太監一笑。扯開了公鴨嗓門,未說話先拱手:“咱叫寇得祿,是禦膳房的。奉李總管的命來給大人賀喜。總管還有禮單奉上,望大人一定要賞收。總管太忙,今兒不得容身,不能親到,要咱向大人轉告一聲抱歉。”

    幸虧周圍圍著的都是一些百姓,要是放著京官們在旁邊,還不得倒抽一口涼氣兒?什麼時候看李蓮英對人這麼客氣了?

    徐一凡忙不迭的稱謝,又接過了禮單。上面林林總總地,寫了好些禮物在上面。貴人送禮,禮單只是個名目,最後總有一行小字兒,折茶(或者折酒)多少多少兩銀子,拿著帖子,隨時可以到對方帳房去支取的。李蓮英這份禮單,也有五百兩銀子上下。對於李蓮英來說,已經是十二分地折節下交了。

    徐一凡大聲招呼章渝:“給寇公公和幾位侍衛兄弟拿二千兩謝步來!區區一點,不成敬意……”

    今兒這幾位侍衛和這寇公公都是分外的客氣,只是笑著點頭。正一團和氣地時候兒,又聽見外面有人通傳的聲音:“領軍機大臣,戶部尚書翁中堂來拜!”

    翁同禾那個道學來賀他娶小妾?徐一凡心裏苦笑,還真給楚萬里說著了!章渝在旁邊比他靈醒,一邊招呼下人拿銀子,一邊自己出去擋駕說經不起一個拜字兒。徐一凡站在那兒,就覺著寇得祿的目光在身上轉來轉去。卻也只好硬著頭皮微笑的走到門口。

    守在門口的陳虎老爺子,早就給這些富貴人物的名頭嚇得溜到了牆根兒去了。

    人潮分開的甬道當中,果然看見翁同禾那半新不舊地轎子過來,在他面前停下。老頭子笑吟吟的鑽出了轎子,和徐一凡就是一個平禮。正抬身的時候兒,就聽見蓬的一響,白煙冒起。把老頭子嚇了一個趔趄,差點跌倒。旁邊的管家忙不迭的將他扶住。徐一凡回頭一望,就看見李璿小臉一副興奮地模樣,還舉著鎂熱的閃光燈呢。看見徐一凡皺眉瞧她,只伸了伸舌頭,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

    “這是舍表妹,舍表妹!歐游十年,兄弟先回國,她倒是學了一身洋鬼子地習氣,也才歸國。兄弟今後一定好好教誨,翁中堂,沒有受驚吧?”

    翁同禾皺著眉頭狠狠的掃了李璿一眼,李璿就差在鼻子裏面哼出聲音出來了。翁同禾平了平氣,擠出笑臉回了禮,和徐一凡並肩進來。

    “大人納小星,也是喜事。聽說是會友的閨女?好歹出身清白,不忘舊交,也是君子之風。家事安了,才能盡心國事嘛!老頭子有點小小禮物,大人納小星,連皇上也知道了。陛辭的時候。一定還有賞賜。老頭子過來,不算惡客吧?”

    兩人進來,翁同禾的目光正正和寇公公地目光撞上。兩人臉色都有些兒難看。徐一凡夾在中間反而放開不想了,什麼酬酢,都是虛的,到時候還不是要看實力說話?反正自己現在無意京城,他們想借著自己納妾暗鬥,愛誰誰吧。

    他笑著看兩人目光交鋒,外面的通傳聲音卻是一聲連著一聲兒。帝黨後黨,各位重臣或者親到。或者派了心腹來投帖恭賀。有的是為了拉攏,還有的旗人宗室王爺。是因為自己子弟在奏派禁衛軍練兵的名單當中,聯絡一下徐一凡。也好拉拉感情,給自己子弟謀個好位置。不多一會兒,會友門口的百姓給趕得乾乾淨淨。路上塞滿了車子轎子,到處都是僕役護衛隨員等候。會友院子裏面,翎頂輝煌,冠帶整齊。濟濟一堂,仿佛朝廷給般到了這裏!各人在場中。少不了寒暄熱鬧的場面,徐一凡納妾的地方,似乎就改成了朝會!

    他左右不住的應酬著,心裏卻只是歎氣兒。老子只是想娶媳婦兒而已啦!

    可是就連他自己也明白,他早已不是才抵京門那個無足輕重地傢伙了。現在的他,隱隱就牽動著這潮流地變化翻騰。

    如果說從光緒十八年歲末而起。朝局動盪變化,完全是因他而起,一點也不誇張!

    正熱鬧著的時候兒。外面又響起了通傳地聲音:“恭親王府,醇賢親王府來拜!”

    嗡嗡議論的人們頓時一下安靜,目光都向門外望去。恭親王和醇賢親王是都是宗室極清貴的王府。鬼子六不用說了,宗室王爺第一。醇賢親王才死一年,在的時候兒就是慈禧最信重的王爺。現在還加恩不斷,要知道,光緒皇帝,也是老醇賢親王的兒子!

    現在居然兩家王府一起來拜?

    徐一凡自然也是知道,他心頭一緊,忙不迭的迎出了門口,就看見一輛小小車馬,清漆綠窗竹簾,由兩匹純白地兒馬牽著,在一個老蒼頭駕馭下,飄飄而來。滿路的駿馬朱車,豪奴簇擁,富貴氣象,都一時間給這馬車比下去了。

    馬車到了門口,車前竹簾一掀,就看見一對明珠美玉般的小女孩,長得一模一樣,抿著嘴唇鑽了出來。走到了張大嘴的徐一凡面前,兩個小女孩都是一笑,露出了頰邊酒窩兒。那種天然嬌媚和少女的羞澀純情柔和在一起,滿院子都是吸氣兒的聲音。

    兩個小女孩子對望一眼,插燭一般地盈盈拜下:“奴婢奉主子的示,代為投帖,恭賀徐大人納小星之典。恭祝徐大人前程似錦,一帆風順!”

    蓬的一聲兒,卻是李璿又按動了照相機。她還在那裏讚歎:“好漂亮地一對瓷娃娃!”

    自從徐一凡在恭親王府鬧過那場笑話兒之後,誰還不知道這對雙胞胎?現下親見,不少老頭子骨頭都酥了。徐一凡那場笑話兒鬧得不冤!但是誰敢打她們的主意?她們的主子是宗室第一才女秀甯格格,老醇賢親王的嫡出女兒,光緒的親妹子。慈禧最寵愛的宗室小輩,又認了恭親王當幹爺爺。怪不得剛才能代表醇賢親王府和恭親王府聯合來拜。

    只是這兩個王府一直低調,從來不攪和在帝黨和後黨之間,秀甯格格來拜,又打著什麼主意?

    徐一凡只是從雙胞胎小蘿莉手中接過了拜帖,轉頭就招呼李璿:“妹……妹子,替我招呼一下她們。去內院兒吧,這裏多有不便。”李璿答應一聲兒,興高采烈的跑過來,一手牽了一個,看不夠似的領著她們去內院兒了。就想看到一對心愛的娃娃一樣。少了李璿在這裏拋頭露面的攪和,徐一凡也松了一口大氣。在滿院的目光聚焦下,他打開拜帖。上面有娟秀的幾個字兒,秀甯拜。大字下面,還有幾行小字兒。

    “君南洋之行,誠國朝英傑。今日美人于歸,琴瑟和鳴。更為英雄事業添彩。不知溫柔鄉中,君之氣概,可曾消磨?今誠胡文忠公所言之三千年未有之大亂局也,君之一向作為,非扶危定難而若何?縱是深閨弱女,也有所聞…………君此去朝鮮,把劍顧於東海,碣石之後,尚有新篇?望我國朝始終,而君亦功在當代。英雄事業,自有我等女兒記述。

    望君,幸勿自誤。”

    這又是什麼意思?這位秀甯格格,我和你很熟麼?拿著這封拜帖,徐一凡聞著上面兒的淡淡香氣。有點迷惘。

    正茫然的時候兒,外面嗩呐吹打聲音又響了起來,越來越近。人群湧湧的從街頭那邊過來,頂馬上面騎著的一身簇新的陳德,後面送親的人簇擁著兩頂小轎子。看著滿街的轎子車馬,大家都是一怔。但是人群還是慣性的湧了過來,在街中亂成了一團。

    徐一凡翻了個白眼,洛施和杜鵑到了!自己這妾納得,可是真有水準。

    這邊亂著,街那一頭又是馬蹄聲響,轉眼間就看見一群騎士鮮衣怒馬的趕到。這些騎士在馬上個個剽悍,胯下也都是河曲的健馬。馬刺錚錚作響。面上風塵之色也未消。就這樣策馬一直過來,滿街的那些豪奴哪個是省油的燈,當下就和他們罵了起來。熱鬧勁兒那叫一個錦上添花。

    徐一凡呆滯的看著眼前一切,這就是夢想中的3P之夜麼?老子不過就是納個妾而已!

    就看見騎士中跳下一人,還披著大麾。中等身材,面白微須,四五十歲年紀。舉止氣度,卻是相當不凡,只聽見他笑駡道:“你們這幫兔崽子,還不客氣著點兒?下馬!咱們是來恭賀徐大人的喜事兒的!”

    騎士們紛紛下馬,仔細一看,他們臉上都有長在高原上曬出的兩團紅暈。他們是從哪里過來的?

    那領頭的人脫掉大麾,大步的朝徐一凡走來,遠遠的就拱手:“恭喜恭喜!”

    徐一凡也下意識的拱手:“閣下是…………”

    那人摸摸唇上鬍鬚微笑:“我是榮祿,滿洲老姓是瓜爾佳氏。前些日子還是西安將軍,現下是禁衛軍練兵總辦大臣!徐大人,咱們可是正牌子的同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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