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錦醫衛 作者:貓跳 (已完結)

 
Nickice 2014-6-12 19:40: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5 789148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07
七六○章 龍游石窟

  如果誰有一雙透視眼,可以穿透竹林禪寺鋪地的青石板,穿透厚達數米的泥土,穿透構成山體的岩層,那麼他的視野將會豁然開朗,呈現出一個與地面完全不同的世界。

  這是一座巨大的石窟,或者稱為地底大廳更為恰當,它周圍六十多丈,洞頂高達十餘丈,三根粗大的石柱拔地而起,支撐著高高的洞頂,四周和穹頂那古老的石壁上,還遺留著年代久遠的開鑿痕跡——如此鬼斧神工的石窟,究竟是誰在地底開鑿而成。

  地面上坐落著風輕雲淡、梵音陣陣的古剎名寺,地底卻是熱火朝天的鑄造場,石窟之中不知藏了多少工匠,正揮汗如雨的工作著,他們都只穿條貼身小褲,精赤著上半身,有人在熔煉爐前面來回拉著風箱,有人在翻砂鑄模,還有人來來回回的搬運著木炭、灰鉛和鑄好的銅錢……

  因為熔煉銅料,石窟內的溫度比外面高了不少,儘管有通風口帶來的新鮮空氣,廢氣又通過地道排往衢江江底,工匠們依然熱得渾身流汗。

  又瘦又高的白蓮教奉聖左使「飛天蜈王」高天龍,負手站在一處隆起的石臺之上,他的腳下,工人們正把紅熱的銅汁澆進一個碩大的圓柱形陶*範,熱浪滾滾而來,讓他眼中的狂熱之色越發濃重。(註:模型)

  「高左使好手段!」胡雲鵬笑嘻嘻的一豎大拇指:「那秦魔頭就算抓破腦袋,也想不到地底下這些石窟吧!」

  熊長老、楊長老也湊趣的道:「在石窟中練兵、囤糧、打造兵刃,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候咱們揭竿而起,打偽朝一個措手不及!哈哈,這石窟哪裡是高左使的功勞,分明是無生老母賜給聖教的!」

  高天龍陰惻惻的臉上多了幾絲笑意,熊長老和楊長老的誇讚正撓到癢處,說不是他的功勞,但無生老母經他之手賜下石窟,豈不是更加冠冕堂皇?

  石窟並不止一座,就在竹林禪寺所處的這座山上,大大小小的石窟足有二十多個,最大的這個能容納上千人,洞頂十多丈高,小的也有二三十丈的周圍,六七丈高的洞頂。

  有的石窟裡,幾十名鐵匠正叮叮噹噹的打造兵刃,有的石窟囤積著起事要用的軍糧,有的石窟用作營房,最大的這座就成了私鑄銅錢的工場。

  這是高天龍麾下弟子無意中發現的,稟報他之後,花大力氣清理了洞中積水和淤泥,用做了白蓮教在龍游的秘密據點,經歷數年整治,花費無數心血,才有了今天的規模。

  高天龍也曾猜測過這些石窟的來歷,暗中打聽,甚至綁了幾個鑽研經史的老學究過來查看,結論也各不相同:有人說是西周時候周天子偃王的陵墓,有人說是春秋時越王勾踐​​秘密屯兵屯糧的地方,還有人說是漢宣帝時候興建的儲備倉庫……

  得,連年代都弄不清楚,高天龍越聽越糊塗,乾脆請這幾個「磚家」都吃了板刀麵,扔進衢江餵了王八。

  龍游石窟最初的主人是誰,已無從查考,不管來歷如何,龍游境內這座不為人知的地底石窟群,對時刻想著造反的白蓮教而言,無疑天賜寶地。擁有這處基業,便在浙西立於不敗之地,立下大功的高天龍,在教中威望越發如日中天,幾乎直逼白蓮教主。

  而且,石窟基地是他發現的,這裡的上上下下,也被他安插了許多親信。

  胡雲鵬見高天龍心情不錯,又笑道:「高左使深謀遠慮,找到這座石窟並不出奇,想出李代桃僵之計,在這裡鑄造對付朝廷官軍的利器,那才是了不起的奇謀! 」

  彷彿是為這句話做註腳,底下工匠們一片聲的吼道:「成了,鑄成了!」

  巨大的聲浪,如果不是在地底深處,恐怕會傳到好幾里之外呢!

  工匠們敲開泥封的陶範,裡面就透出了黃澄澄的光芒,隨著陶範被一塊塊敲開,那東西徹底露出了真容:銅鑄成的圓柱形狀,首略細而尾稍粗,八尺餘長短,海碗粗細,黑洞洞的炮口,乃是一門精鑄的銅炮!

  利用石窟只是運氣,秘密鑄炮才是高天龍真正的奇計。

  比起西洋傳來的鳥槍或者說火繩槍,鑄炮的技術在中國才真正源遠流長,作為火藥的發明者,元朝時候中國人就會鑄造火炮了。

  鑄炮,或者用鐵,或者用銅,因為鐵的冶煉質量和鑄造技術相對差些,很長時間內鐵炮的性能都遠遠不如銅炮(貓註:歐洲直到拿破崙時期,青銅炮仍勝過鐵炮),但銅的價格太高,為了平衡性價比,朝廷還弄出過銅鐵合鑄炮。

  朱元璋時代的戰爭已經「神機銃居前、馬隊後列」,萬曆年間,火器的重要性更是凸顯出來,白蓮教想和朝廷作對,單靠傳教和神功,恐怕一百年也不能成功,所以從南京浙兵火藥庫爆炸案、製槍工匠李火旺失蹤開始,白蓮教就試圖掌握熱兵器了。

  因秦林破獲李火旺失蹤案,白蓮教獲取鳥槍的努力遭遇挫折,他們進一步發現,這種武器單打獨鬥或者小規模使用還差不多,大規模戰陣交鋒,還是炮更有用,就把心思轉到了鑄炮上面。

  鑄炮要大量的銅料,不過銅料這種既可鑄炮又可鑄錢,在中國境內還奇缺,大批量交易是被朝廷監控起來的,白蓮教要是從哪兒買十萬斤銅用來鑄炮,明天朝廷官軍就得上門拜訪。

  高天龍用的妙計,就是把朝廷含銅量高的真錢弄來熔煉,添加鉛錫等材料,五千枚真萬曆通寶,就能翻造成一萬枚假萬曆通寶——當然,實際操作中只翻造了五千枚,重新投往市場以免朝廷察覺,扣下來另外五千枚的銅料,則用來鑄造大炮!

  正如之前秦林的分析,如果單單是私鑄銅錢,其實無利可圖,白蓮教真正要的,是扣下銅料用以鑄炮!

  因為私鑄錢一直未曾禁絕,市面上出現的假萬曆通寶,也果真沒引起官府注意。

  高天龍的陰謀得逞了一大半,看著那黃澄澄的炮身,想像著火炮將朝廷官軍炸得粉身碎骨,他的笑容在熔煉爐火光的映照之下,就顯得格外猙獰可怕。

  「秦林,你最好留在龍游不要走!等聖教起事席捲浙西的時候,就用這門奉聖大將軍炮,送你歸陰!」高天龍嘿嘿冷笑著。

  「不好,高左使,不好啦!」一名灰衣僧人急匆匆的從甬道奔入石窟,神色張惶失措。

  高天龍冷冷的盯了他一眼,那毒辣的眼神好似附骨之蛆,頓時就叫灰衣僧人嚇得不輕,激靈靈打了個寒噤。

  灰衣僧人勉力定了定心神,放低了聲音稟道:「愚竹叫屬下來稟知高左使,那​​秦魔頭言語中夾槍帶棒,很不好對付,而且、而且他好像已經發現了地下有古怪……」

  什麼?高天龍瞳孔猛的一縮,雙目射出的寒光逼得灰衣僧人往後退了一步。

  胡雲鵬、楊長老和熊長老都滿臉的不敢置信,地底石窟是古人遺留下來的,並非白蓮教新近挖掘,在這裡不知道幾百幾千年都沒有人發現,怎麼秦林一來,就瞧出了道道?難道這人真的神目如電,能透視地底深處?

  「難道是通風口被他發現了?」高天龍著急的問道,想想也不大可能,通風口的設置也是極為隱蔽,非常難以察覺的呀。

  灰衣僧人不敢怠慢,三句兩句把情況說了一遍,愚竹方丈是如何說漏了半句話,秦林又如何從盛開的茉莉花察覺到了異狀。

  「秦魔頭好生厲害!」楊長老和熊長老面面相覷,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等見微知著的人,簡直多智而近妖。

  胡雲鵬牙齒一咬:「我扮成僧人去刺殺他,大不了捨掉這條命,替高左使分憂!」

  「且慢,秦魔頭必有防備,你殺不了他的。」高天龍止住胡雲鵬,沉吟半晌之後,朝他使個眼色,又裝出急切的樣子,大聲道:「秦魔頭已發現端倪,此地不宜久留,快去通知聖教主!」

  胡雲鵬一怔,從高天龍臉上看到了一絲詭異的神情,登時恍然大悟……

  ……

  地面之上的竹林禪寺,秦林已在精室之中享用愚竹奉上的茶點,陸遠志還朝他打眼色意思是別急著吃,羅東岩也神色猶疑,秦林卻將點心一塊塊放進嘴裡,笑道:「愚竹大師的美意,羅知縣為何不肯享用?這些點心又香又甜,又不會有毒……」

  有毒才好,毒死你個朝廷鷹犬!愚竹老和尚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他自己在這裡,聖教主和左右二使、三堂主、十長老都在這裡,下毒害秦林不難,問題是大夥兒怎麼逃跑呢?沒有得到聖教主或者高左使的明確指令之前,他只能畢恭畢敬的把秦林供起來。

  「啊呀,肚子痛!」秦林突然摀住肚子​​,臉色煞白,太陽穴直跳。

  難道真的有毒?羅東岩嚇得不輕,本來拿著塊點心往嘴裡送,手一抖掉地上了。

  秦林突然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昨天在街上買了三碗豬腸粉吃,太油膩了肚子受不了,失陪失陪。」

  他捂著肚子一溜煙的衝出門,留下哭笑不得的愚竹和羅東岩,在錦衣官校指引下拐了兩道彎兒,牛大力正搓著手等在那裡。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09
七六一章 甕中捉鱉?

  「秦少保,您料事如神,這山頭的土地下面,只怕真有古怪!」牛大力興奮的搓著雙手,兩隻本來就很大的眼睛更是瞪得好似銅鈴。

  剛才牛大力率領錦衣官校們,在竹林禪寺內外各處明察暗訪,雖然沒能發現機關暗道和通風口,但也有了不少的收穫。

  他們在秦林看到的那株反常盛開的茉莉花之外,又發現了好幾株與眾不同的花木,明明一個山坳處的山茶花長得正好,偏有挨著的兩三株枯黃死去,明明某處是一片茂盛的草地,中間卻有條狀分佈的地帶寸草不生。

  這些情況放在平時,並不會引起注意,但只要事先知道朝這大方向去找,就顯得格外礙眼了。

  錦衣官校假裝解手,走近了觀察,原來這幾處地方的土地格外乾燥,別處的泥土還是黝黑濕潤,它這裡卻乾得發白,甚至土壤龜裂開。

  「秦少保,你猜怎麼著?」牛大力眉飛色舞,又看看左右,壓低了些聲音:「手往泥巴裡插下去半尺深,底下都是溫溫熱的,土裡的水都被蒸乾了,怪不得花木要枯死呢!」

  秦林笑道:「如果地下沒有溫泉,那一定是有別的什麼『好東西』了,唔,開爐鑄錢的話,確實會很熱呢。」

  龍游靠著衢江這一帶,從古到今就沒有什麼溫泉,答案毫無疑問是後者。

  地面以下,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岩石與岩石存在著縫隙,泥土之間有著空腔,還有深深扎下的樹根,存在於地表之下的潛流……

  白蓮教在地下開爐鑄錢,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熔爐的熱量沿著地脈傳播,導致地表植物的變化,從而被秦林識破!

  是的,龍游石窟的秘密千年來未曾被世人發現,那是因為它靜靜的沉睡於地下世界,沒有蛛絲馬跡顯露於人間。直到秦林原本生活的那個年代,才因一次偶然得以重見天日,成為了一處旅遊景點,而誰是石窟修建者的問題,依然困擾著發現者們。

  可當白蓮教將它改建成地下基地,石窟從此不再寂靜無聲,即使深藏於地下,也會有種種存在的痕跡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被秦林這樣眼毒的傢伙發現端倪。

  牛大力攥緊了手中的鑌鐵蟠龍棍,期待的問道:「秦少保您看,咱們現在……」

  「敵暗我明,他們藏在洞中,如果有了準備就對進攻不利……」秦林想了想,終於做出了決定:「在找到地道口之前,先別輕舉妄動。」

  找到地道口?牛大力抓了抓頭皮,不展開細緻入微的大規模搜索,又怎麼能找到隱蔽的地道口呢?可放在明面上搜索的話,也很難做到不驚動對方吧。

  山人自有妙計,秦林嘿嘿一笑,讓牛大力從廚房取來一物,然後匆匆走回精室。

  ……

  「啊哈~~這下肚子舒服了,有勞兩位久等,哈哈,拉了小半天工夫,這才暢快暢快。」秦林打著哈哈,手摸著肚子跨進門,看上去就像剛從茅房輕鬆了才回來的。

  羅東岩暗笑不迭,秦林厲害是厲害,終究是個武人出身,一點斯文都不講,也太那啥了。

  愚竹長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酒肉乃穿腸毒藥,素食淡飯才是養生之道。秦少保今後儘量節制口腹之欲,不要暴飲暴食,將來一定得享百歲高壽。」

  「好好好,這可是你說的,我要是活不到一百歲,一定來找你算帳!」秦林哈哈大笑。

  眾人忍俊不禁,愚竹已七十歲了,秦林才二十出頭,秦林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只怕愚竹都變成枯骨了,到哪兒找他算帳?

  愚竹也笑:「秦少保要找貧僧算帳,只怕是不能了,貧僧年過古稀,壽元將近,倒是可以提前八十年,替秦少保往西天極樂世界探探路程。

  「八十年不夠,我倒是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哈哈哈……」秦林大笑一通,又笑容忽斂,話鋒一轉:「不過,我聽說佛祖派徒弟給人念經,也要收三斗三升金豆子,往給孤園說法,要金磚鋪地。如此說來,那西天極樂世界也是要錢的,無錢就寸步難行啊!

  羅東岩愕然,不懂秦林怎麼突然提起這茬,按說,他那一番話該是敲竹槓的時候才說的呀。

  愚竹也奇怪,難道秦林發現了假錢的端倪,並不準備破案抓人,而是想敲一筆錢中飽私囊?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佛爺爺也不收造孽錢的,不知秦少保的意思?」愚竹白眉揚起,小心的探詢著。

  「不瞞大師您,錢,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秦林說著,就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空中畫了個圈兒。

  愚竹和幾名親信弟子的眼睛,也就跟著他的手指頭打轉,人人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只見秦林笑容一收,右手對準了地面,狠狠往下一指!

  轟然巨響,在愚竹腦中炸開,眼前金星亂冒,幾名弟子更是張惶失措,幾乎要奪路而逃,或者作拼死一搏——他們很清楚,秦林沒有指錯地方,成千上萬貫私鑄萬曆通寶,正是藏在山腹的石窟之中!

  「這裡的地下,有座大金礦,只要開採出來,本官就發達了!哇喀喀喀~~」秦林很沒形象的狂笑,又眉飛色舞的道:「愚竹方丈,你們祖祖輩輩在這裡待了五百年,沒想到腳下有金礦吧?」

  呃~~這一刻愚竹臉上的表情實在是豐富多彩,就算做夢也沒想到秦林竟會認為山腹之中有座金礦!吭吭哧哧半天,他才勉強問道:「不知秦施主憑何認定敝寺腳下有金礦呢?」

  「徐文長告訴我的呀,他會勘合地理嘛!」秦林看了愚竹一眼,似乎很奇怪他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然後自信滿滿的道:「地理堪輿有云,凡金礦礦脈所在,地脈受金氣所激,金剋木,是以草​​木枯死,你看你們這廟周圍,竹子枯死多少?又,金水相生,水潤木,花期提前到達,你看那株靠近江邊的茉莉花,不就提前開放了嗎?」

  原來,原來這位秦少保竟是如此理解的!愚竹剎時間哭笑不得,簡直對秦林無話可說了。

  「怎麼,愚竹方丈還有什麼不放心?本官是講道理的,咱們二八分成就是了,你二我八,就叫羅知縣做個見證!」秦林說著,就朝羅東岩使個眼色。

  羅東岩當然連聲應承。

  愚竹心頭放鬆下來,裝出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又為難的道:「秦施主,您看咱們這廟畢竟是五百年的名剎,是不是?」

  秦林大手一揮,完全不容置疑:「不不不,挖金子要緊,現在就要開挖!我的人立刻就要開始探礦,給你們半天時間,從廟裡面搬出來!」

  阿彌陀佛,這位秦長官好霸道!愚竹無可奈何,想想秦林立刻就要挖礦,也不管他是挖礦還是挖別的什麼,總之只要一直挖下去,挖到五六丈深,就會挖穿石窟的穹頂啦。

  好在這樣挖,消耗的時間很長,只要沒被他湊巧挖到通風口和甬道,就這麼硬挖下去,沒有個三五天是挖不到石窟的,白蓮教完全可以尋找機會撤走,比如由高手現挖一條通到包圍圈外面的地道。

  當務之急,是盡快把消息告訴石窟裡的眾人!

  愚竹方丈當機立斷,口中乾咳一聲,悄悄朝身邊侍立的弟子使個了眼色。

  其中一名青袍弟子立刻彎腰躬身告退,僧袍飄飄出門而去。

  與此同時,陸遠志從外面沒頭沒腦的跑進來,青袍僧人往左躲,他也往左邊讓,青袍僧人往右邊躲,他又往右邊閃,正好撞了個滿懷。

  「哎呦呦,你怎麼不小心呢?」陸遠志惡人先告狀,反而抱怨起來。

  「對不住,對不住。」青袍僧人連聲道歉,他還有要緊事,腳步匆匆的走了。

  嘿嘿~~陸胖子壞笑著朝秦林打個手勢,兩個字:搞定!

  ……

  青袍僧人腳步很快,在寺院中穿迴廊走夾道,幾名跟蹤他的校尉不敢過於逼近,好幾次差點兒失去目標。只是想到秦林嚴懲犯錯的同僚,人人心頭就存著夙惕之念,弦兒繃得緊緊的,好歹才沒有跟丟。

  吱呀——偏殿的大門被緩緩關上,只見門縫中青袍一閃,等校尉們走近了從窗戶往裡看,裡面已經空無一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幾名校尉面面相覷,趴著窗戶東看西看,殿中確實已經沒了青袍僧人,而供桌鮮花、燭臺蒲團等物,都沒有被挪動的痕跡。

  天哪,不會跟丟了吧?校尉們心頭惴惴,要知道秦林厚賞重罰,在他手下升官發財快得很,犯錯挨罰那也重得很。

  「不急,不著急。」秦林不知什麼時候,已率領眾校尉趕來了,臉上笑容可掬,身邊陸遠志、牛大力哼哈二將和羅東岩,落後一點兒的愚竹方丈面如死灰,兩名錦衣官校一左一右盯死了他。

  秦林擺擺手止住幾個請罪的校尉:「看看地下,其實很容易發現的,看見什麼了?」

  地上,有些白色的粉末痕跡,偏殿之中的佛像底下,也有著那麼一點點白色粉末,格外顯眼。

  陸遠志挺胸凸肚分外得意,就是在和青袍僧人相撞的瞬間,他把一隻裝著麵粉的小口袋,黏到了對方的僧袍後擺!

  秦林嘿嘿冷笑,現在的局勢,正好甕中捉鱉! 本帖最後由 jomlin 於 2014-7-16 01:50 編輯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10
七六二章 內外交隔

  就在秦林腳下二十丈的岩層深處,白蓮教主的銀面具在鑄錢爐火的映照之下,閃耀著妖異的赤紅色光芒。

  「來得好!本教主還沒來得及去找秦林,他倒先追到這裡來了!」白蓮教主玉手輕翻,將素紗羅裙的長袖往下一按,頓時丈餘方圓真氣激盪,一襲羅裙無風自動,飄飄然有如洛神凌波。

  教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病,可惜阿沙不在這裡,否則一定會說師傅和秦大叔不是我追你,就是你追我,你們追來追去什麼時候才有個完呢?

  艾苦禪憤然作色:「秦魔頭步步緊逼,咱們也不宜再作退讓,請教主率教中兄弟姐妹先走,屬下願率三堂主斷後,和秦魔頭拼了!」

  「艾右使不可急躁,無生老母護佑我等,怎可輕言拋棄有用之身?」高天龍假惺惺的勸了幾句,又雙手交叉按在胸口,朝白蓮​​教主躬身行禮:「是戰是退,屬下悉聽聖教主決斷。戰,石窟易守難攻,本教有地形之利;退,有萬斤閘、斷龍石,可以阻截追兵。」

  白蓮教主心有不甘的朝四面掃視著,看到那門新鑄出來的黃澄澄的銅炮,看到齊齊整整的鑄錢工場,和爐火紅熾的熔爐,就氣得用力咬了咬銀牙。

  既然被秦林找到這裡,龍游石窟中囤積的糧草,新鑄的大炮,以及銅料、木炭和熔爐等物件都帶不走了,刀劍武器也只能隨身帶走一部分,白蓮教經營這處基地花費了多少心血,卻要一朝拋棄,委實叫她難以割捨。

  好在她身為反明第一大教之主,也是當世人傑,很快就控制住激蕩的心情,單掌往下一切,做出了果斷的決定:「咱們且戰且退!秦林逼咱們放棄龍游石窟,本教主也不會讓他得意。高左使,這處石窟是你苦心經營的,待會兒就由你來放斷龍石……哼哼,秦林啊秦林,咱們好久不見,我一定會給你個驚喜的……」

  宛如情人間甜蜜的呢喃,卻掩藏著生死殺伐的敵意。艾苦禪、練辟塵、紫寒煙等教中高手都是心頭一凜,普天之下這麼被白蓮教主惦記上的人,恐怕都得自求多福吧。

  高天龍卻暗暗冷笑,就知道白蓮教主退有不甘,戰又不利,一定會做出且戰且退、敗中求勝的決斷。他朝胡雲鵬、楊長老和熊長老這幾位以目示意,眾親信心領神會。

  突然甬道之中傳來秦林的聲音:「白蓮教的眾位朋友,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頑抗到底是沒有出路的,趕快放下武器投降!」

  地面上,佛像機關已被打開,巨大的佛像往後退到了帷帳深處,原本佛像坐的蓮臺之上,就露出了黑洞洞的甬道入口,足有七八尺寬,整整齊齊的石板臺階,可容三人並排行走。

  熱烘烘的氣浪從地底湧出,秦林的臉色有點兒發紅,熔煉金屬的味道讓他很清楚自己找對了地方,而私鑄銅錢竟然和白蓮教有關係,更是意外之喜。

  剛才發現這處洞口,愚竹方丈無可抵賴,只好梗著脖子充硬漢,可惜他座下的弟子並不是每個都像他那麼視死如歸的,當場斬殺了兩名弟子之後,終於第三名弟子交代了他們所知的情況:白蓮教主和麾下眾多高手都在石窟之中。

  「教主大人,咱們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呀,哇喀喀喀~~」秦林奸笑著,又用雙手合成喇叭,衝著甬道大聲叫喊:「白蓮教的朋友們,你們困於石窟,已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本欽差慈悲為懷,給你們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只要交出白蓮教主、左右使者、三堂主、十長老,本欽差就只究首惡,脅從不論… …」

  「呸,放你娘的狗臭屁!」洞中艾苦禪破口大罵,跳著腳叫道:「朝廷鷹犬,有種下來和爺爺一決生死!」

  洞中工匠全是白蓮教召集的鐵桿信徒,起初聽到甬道中傳出秦林的聲音,他們還有些兒慌亂,待艾苦禪吼得這一聲,頓時一個個握緊了鐵鎚、鐵扦,怒目圓睜,跟著齊聲叫道:「偽朝狗官想得美!無生老母在上,背叛聖教形神俱滅,捨身殉教回歸真空家鄉!」

  他們原本都是大明朝的好百姓,並沒有誰從娘胎裡出來就做白蓮教的,但要嘛是土地被劣紳奪走無從申訴,要嘛曾受胥吏敲詐盤剝以致家道中落,要嘛貧苦無依生活難繼;是白蓮教雪中送炭給了他們幫助,在逆境中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動力,於是虛無縹緲的真空家鄉在心底變得無比真實,他們心甘情願的把生命奉獻給白蓮教,無怨無悔。

  甬道中傳出的吼聲如同地底滾動的悶雷,洞口處羅東岩駭然變色,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大明朝的朗朗乾坤,自己的縣境治下,竟有這麼多人甘心為白蓮魔教殉身而死?

  殊不知大廈將傾非在一朝一夕,大明自洪武爺朱元璋北逐蒙元定鼎中原,已立國兩百年,種種弊病逐漸滋長,衛所崩壞、土地兼併、庸官冗員、苛捐雜稅。

  正如張居正所言,這座大廈從外頭看起來還富麗堂皇,其實裡頭的梁柱已有不少腐朽敗壞,或被白蟻蛀空。若是及時大刀闊斧的修理,還能煥然一新,如果因循苟且、得過且過,等到數十年後梁斷柱折,那就再無回天之力了。

  如果普天下官員都像黃嘉善、王象乾、潘季馴,就算白蓮教舌燦蓮花,誰會跟著它造反?相反,要是廟堂之上,君臣全如朽木,朝野之間,盡是衣冠禽獸,王本固、劉一儒、楊兆、荀長風、孫朝楠這樣的官員紛紛當權,那麼必定會有一人效法陳勝、吳廣揭竿而起,然後萬夫接踵相隨,王朝覆滅就只在頃刻!

  石窟中視死如歸的回應,是那麼的擲地有聲,就連陸遠志、牛大力和眾錦衣衛弟兄,過慣了刀頭舔血的日子,仍覺心旌搖動。

  唯獨秦林神色沒有絲毫的改變,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說張居正的改革只是思路和方向上存在某些問題,那白蓮教的搞法就絕對是此路不通!

  萬曆年間,朝野死水微瀾,張居正的改革猶如在水塘裡投下石塊,到底沒能翻江倒海,至於秦林心目中那個從頭收拾舊山河的人,自是捨我其誰、非我莫屬,只不過時機未到,還須引而不發……

  「秦、秦少保,現在怎麼辦?」羅東岩藏在袖口裡面的手,正在微微發抖。

  秦林嘿嘿一笑,突然雙手捲成喇叭,衝著甬道大聲叫道:「說什麼有種下來一決生死,現在藏身石窟裡面,充縮頭烏龜的人,不正是你們自己嗎?」

  哇呀呀,氣煞我也!艾苦禪摘下一枚生鐵念珠用盡全力擲出,帶出尖銳刺耳的嘯音,當的一聲打在了甬道上,砸得石壁火星四濺。

  「哇,好大的手勁兒!」甬道又傳來秦林帶著戲謔之意的笑聲,活像看馬戲似的。

  為防敵襲,甬道當然不會是直上直下,中間拐了彎的,艾苦禪的鐵念珠再厲害,也打不掉秦林一根寒毛。

  艾苦禪正在無可奈何時,就見甬道處有煙灌入,起初煙霧還是若有若無的一層,漸漸就變得濃稠起來,靠近甬道處的教眾只好咳嗆著連連後退。

  「狗官放煙熏咱們!」教徒們驚呼起來。

  也有人叫道:「媽的,和他拼了!」

  高天龍眼中精光一閃即逝,見白蓮教主遲遲未曾舉動,便俯身探問:「聖教主,讓屬下留下來斷後……」

  「不,你熟悉機關暗道,你立刻帶弟兄們先走,」白蓮教主揮了揮手,斬釘截鐵的道:「原計劃不變!」

  「謹遵聖教主令諭!」高天龍躬身行禮,心中卻冷笑不迭:哼哼,恐怕你是記掛著秦某人身上的白玉蓮花吧,看來老子在山東那步棋是走對了。

  白蓮教主全副精神都注意著甬道口,準備對付秦林,竟絲毫沒有察覺高天龍眼中的那一抹奸詐之色。

  甬道之外,秦林滿臉壞笑,指揮官校弟兄們把枯黃的竹枝竹葉點燃,讓煙氣灌入甬道,去熏白蓮教眾人。

  陸遠志一時興起,解著褲腰帶就要往火堆上撒尿:「胖爺撒泡尿,給他們加點重口味的,哈哈……」

  「不可。」秦林止住陸遠志:「白蓮教是朝廷勁敵,兩百年間不能禁絕,如此強仇大敵自該慎重對待,可殺而不可辱,你辱人就如同辱己了。」

  陸遠志訕笑著繫上褲腰帶,心道確實如此,如果自己在這裡撒尿,將白蓮教糟蹋得一錢不值,那麼之前廠衛之中許多精兵強將都被白蓮教殺死、打敗,則眾廠衛前輩又成了什麼?

  石窟之中的白蓮教主,冰寒的一雙眸子就多了點兒溫軟,素手輕捻衣角,暗道秦林你既不肯辱我聖教,將來你落入我手,我也誓不辱你。

  從來天意最難測,真到了那時候,她又能堅守此刻的信念嗎?

  「咳咳,咳咳!」艾苦禪見高天龍、胡雲鵬等人率眾教徒轉移得差不多了,便大聲咳嗆起來。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11
七六三章 失手被擒

  「聽,裡面咳起來啦!」陸遠志不顧煙熏守在甬道口,聽到裡面的咳嗽聲他就抖著胖臉直樂呵,瞇著一雙小眼睛,笑容是猥瑣、非常猥瑣。

  秦林也面帶微笑,這次將白蓮教高層盡數堵在石窟之中,外面又調來朝廷軍隊層層疊疊的圍住,敵人可謂插翅難飛。白蓮教主,這個強大而神秘老對手,自己亦可親手揭開她的銀面具,看看那面具後面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容顏。

  「咳咳,咳咳咳……」甬道中傳出的咳聲越來越撕心裂肺,就算錦衣官校們在外面聽著,也覺得心頭發毛,渾身不自在。

  漸漸的咳嗽減弱下去,似乎裡面的人已經停止了掙扎,被熏得暈了過去。

  秦林冷電般的目光,朝那名已經坦白交代的假和尚臉上掃過:「這裡面沒有什麼機關陷阱吧?」

  「沒、沒有!」和尚畏懼的搖了搖頭,實際上身為外圍弟子,他也不大清楚內情。

  秦林等煙霧散了一會兒,又吩咐眾官校用濕毛巾掩住口鼻,然後指了指愚竹和那些頑固不化的和尚:「老牛,押著他們走前面,替咱們領路!」

  「走!」牛大力把愚竹扯了個踉蹌。

  甬道可容三人並行,愚竹方丈和他的兩名弟子走在前面,牛大力率領七八名錦衣官校打著燈籠,端著掣電槍緊隨其後,槍口指著他們背心。

  然後才是秦林、陸遠志,在眾多錦衣官校前後簇擁下,也走進了甬道,所有的官校都刀出鞘、槍上膛,嚴陣以待。

  石窟在地面以下十幾丈的深處,長長的甬道傾斜著盤旋下降,兩側的長明燈幽幽如豆。習慣了地面的光明世界,在這烏漆抹黑的甬道中行走,剛剛走​​了幾步,就感覺時間漫長得過分。

  幽深的地底,沒有地面上豐富多彩的聲音,耳邊只有腳步的沙沙聲和自己的心跳,每一秒鐘都像一分鐘那麼長,這甬道簡直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終於,前面的牛大力發出了歡呼,他們已經走出了甬道的出口,來到了龐大的地下石窟。

  秦林也加快了腳步,率眾位錦衣官校蜂擁而入。

  規模宏大的石窟,方圓六十丈,穹頂高達十餘丈,三根粗大的石柱拔地而起,簡直就是一座宏偉的地下殿堂。

  現在這座石窟裡面充斥著煙霧,熔爐自有排煙通道,可從甬道灌進來的煙就不容易排出了,在整個石窟中瀰漫開來,使得光線不足的空間顯得更加昏暗。

  牛大力用濕毛巾遮住口鼻,睜圓了眼睛四下搜索,好不容易才看見了大廳之中橫七豎八倒臥的十多個人。

  與此同時,愚竹和兩名弟子發出了絕望的悲鳴,因為他們發現那些人中,赫然有具身穿素紗白衣玲瓏有致的軀體,分明是永遠高高在上、被視為明王化身的白蓮教主!

  「有詐,小心!」剛剛走出甬道的秦林,立刻發出了警示。

  這處石窟裡面藏著的人不少,為何別的人都能走掉,武功最高的白蓮教主反而被煙熏得昏迷不醒?

  秦林話音剛落,地上伏著的十餘人紛紛躍起,袖箭、鐵蓮子、飛蝗石雨點般射來!

  牛大力趕緊護在秦林身前,將鑌鐵蟠龍棍舞得風雨不透,叮叮連聲響,磕飛了好幾枚暗器。

  飛蝗石、袖箭襲到,錦衣官校們這邊傳來噗噗噗的利器入肉聲,不少人掛了彩,只得咬牙悶哼。

  與此同時,火光迸發,槍聲連珠價響起,錦衣官校立刻還擊,射出了一波彈雨。

  白蓮教方向艾苦禪也舞動水磨禪杖,子彈射在禪杖上火花四濺,但別的人就難逃厄運了,身邊數朵血花綻開。

  白蓮教的奇襲,當然不只是對射。

  「擒賊擒王!」臉上帶著銀面具的白蓮教主一躍而起,白衣飄飄,長袖飛舞,身形如鬼魅般衝向秦林。

  不少錦衣官校將槍口指向她,卻因身形詭秘難測而無法瞄準,放的幾槍都失了準頭。

  秦林一聲斷喝:「不要急,放近了再打!」

  後續的錦衣官校正從甬道裡源源不斷的開來,只要頂住白蓮教這第一波攻勢,就能大獲全勝,擒獲朝廷頭號欽犯白蓮教主。

  眾官校果然不再亂放槍,握著掣電槍嚴陣以待,剎那間的工夫,不少人的手心滲出了冷汗。

  白蓮教主左一晃、右一晃,身形捉摸不定,石窟之中煙霧繚繞,地底熔爐火光晦暗,襯得她好像地獄中索命的惡鬼。

  「來得好!」牛大力看看對方衝近,吐氣開聲,將鑌鐵蟠龍棍高舉過頂,一個箭步踏前,鐵棍當頭砸落。

  白蓮教主功力何等深厚,伸手一擋一抓一帶,鐵棍就從身旁滑過。

  「嘿!」牛大力再次運起千斤神力,棍子竟從砸落變成橫掃,攔腰掃去。

  白蓮教主似乎沒料到對手竟是天生神力,只好硬碰硬擋了這一下,原本快捷如鬼魅的身形就頓了一頓。

  好!錦衣官校們終於等到了機會,齊齊扣動扳機,七八枝掣電槍噴吐著火舌,彈丸怒射而出。

  白蓮教主的身體以常人難以想像的姿勢扭了一扭,避開了大部分的彈丸,可肩頭處仍有一朵血花綻開,她悶哼一聲,只得罷手後退。

  名震天下的白蓮教主,終於被我們擊傷了!錦衣官校們心下一鬆,牛大力也長吁了一口氣。

  完了,全完了!連素稱無敵的聖教主也敗了,誰還能挽救聖教?兩名竹林禪寺的白蓮教弟子心如死灰,愚竹更是如瘋如狂,嘶吼著要和秦林拼命。

  對面的十餘位白蓮教高手,似乎也失去了鬥志,一邊流水般射出各色暗器,一邊四散逃走。

  秦林鼻翼抽了抽,忽然大聲叫道:「不,她是假的,弟兄們小心!」

  「你自己才應該小心呢!」白蓮教主清冷的語聲在秦林耳畔鳴響,帶著微微涼意的纖纖玉手,就輕輕按在他的咽喉。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用布蒙住了臉,在昏暗而且充斥煙霧的石窟之中,簡直就像黑夜的魅靈難以捉摸。

  牛大力、陸遠志和眾官校驚得目瞪口呆,剛才眼前一花,似乎有道黑色的人影閃過,然後秦少保就落入了敵手。

  既然這位才是白蓮教主,剛才被擊傷的又是誰呢?天,怎樣才能營救秦少保?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13
七六四章 地底驚變

  「聖教主神功無敵,秦魔頭束手就擒!」肩頭流血的假白蓮教主哈哈大笑著摘下銀面具,半邊臉妖嬈美豔,半邊臉帶著兇暴可怖的鐵面具,原來是青陽堂主紫寒煙。

  她扮成白蓮教主吸引眾錦衣官校的注意力,以負傷為代價達到了目的,而真正的教主則隱藏於石窟的陰暗處,藉著還沒完全散去的煙霧為掩護,竟一招擒住了秦林。

  白蓮教主抓住秦林攔在自己身前,一手扣住他咽喉要害,一手環著他的腰,動作如同情人般親暱,目的卻只是為了擋住錦衣官校的子彈。

  她冰寒的目光往蠢蠢欲動的錦衣官校群中一掃,聲音沉靜中帶著某種不可抗拒的魔力:「別亂動,你們​​秦少保已經是我的俘虜!」

  越來越多的錦衣官校從甬道口衝進了石窟,卻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陸遠志扣上掣電槍扳機的手指緩緩鬆開,牛大力攥緊鑌鐵蟠龍棍的手也慢慢垂下,兩人對視一眼,無奈的朝弟兄們打個手勢,眾人慢慢往後退卻。

  饒是白蓮教主身為魔教至尊,此刻敗中求勝,絕地反擊竟一舉成功,心中也頗為得意,扣住秦林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吃吃笑著在他耳邊低語:「秦少保,想不到咱們再見面竟是這般情形,真是造化弄人!你在京師、在草原叱吒風雲時,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這個嘛,好像,我還真沒想到……」秦林一副滿不在乎的無賴相,還扭了扭後背。

  為防錦衣官校突然偷襲搶人,白蓮教主就像通常劫持人質那樣把秦林半抱在身前,左手扣住他的喉頭,右手環著他腰桿,這樣就免不了肌膚相觸,秦林一扭,後背就和她高挺的胸部更加親密接觸,甚至能隔著薄薄的春衫,感覺到她肌膚微涼的體溫。

  白蓮教主高踞神壇,受數十萬教徒膜拜,本來就性情高傲,不怎麼懂男女之情,加上為擒獲秦林而心花怒放,身處重圍又難免心情緊張,竟然到這時也沒察覺異樣,聽得秦林說話不清不楚,反而從後面伸著修長的脖子,偏著頭問道:「你說什麼?」

  白蓮教主修長的脖頸上肌膚柔嫩,蒙面巾沒遮住的額頭白皙光潔,蘊著冰霜的眸子因為困惑好像濛上了一層水霧,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寒高傲就去了七八分,竟煞是可愛。

  「我說其實你可以抱得更緊些!」秦林哈哈笑著,腦袋一偏,嘴脣在白蓮教主光潔飽滿的額頭輕輕一啄。

  「聖教主!」艾苦禪、紫寒煙、蕭雲天等白蓮教眾高手氣得目眥欲裂,恨不得把這褻瀆聖教主的朝廷鷹犬大卸八塊。

  緊張萬分的陸遠志、牛大力和眾官校就忍不住會心一笑,咱們秦長官就算落入敵手,也照樣占便宜呀!

  只不過,這便宜占得恐怕有點膽戰心驚,對方可是魔教教主……

  白蓮教主蒙面巾下的杏臉早已霞飛雙頰,冰寒的眸子裡有火焰閃爍,好在她雖然不怎麼懂人情世故,身為一教之主智慧卻是極高,立刻明白秦林的用意,非但沒有放開,反而將他抱得更緊了些,一步步慢慢往後退:「哼,想騙我放開你?本教主不上當!」

  「那你就抱著我吧,只是別傳出去,否則我那三個老婆要大吃乾醋,你們妻妾之間就不怎麼和睦了……」秦林滿口胡說八道,心下卻有很有些失望,看來這白蓮教主絕非浪得虛名,腦筋倒是轉得極快,沒有被自己騙到。

  這時候禮法森嚴,如果是一般的女子,聽到那句話之後羞惱交加,就算不一定會把秦林推開,也能被他找到別的可乘之機吧。

  好在咱們秦長官心態好、臉皮厚,既然白蓮教主不肯放手,他樂得多蹭幾下,在美人兒懷中扭來扭去,倒是樂不可支。

  「好像你蹭得挺開心的?」白蓮教主冷笑著在他耳邊問道,蒙面巾之下的杏臉緋紅,早已氣得將銀牙緊咬。

  秦林剛想點點頭說確實如此,就覺得腰眼處被重重的戳了一指頭,渾身像過電似的又酥又麻,竟被白蓮教主點了穴道,除了眼睛、鼻子、嘴巴,全身上下哪兒都動彈不得。

  哼,做俘虜就要有俘虜的覺悟!白蓮教主壞壞的一笑,全神貫注的戒備著,帶著秦林走向教中眾位高手。

  十餘丈的距離,走得再慢也用不了多久,於是秦林的溫柔鄉也就到頭了,白蓮教主將他往地下一扔,練辟塵手中長劍匹練般劈落,穩穩凝在了秦林咽喉處,森寒的劍氣讓他喉頭炸起一片雞皮疙瘩。

  「比起冰冷的長劍,我更喜歡教主大人的懷抱呢!」秦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一張嘴仍不服輸。

  你!練辟塵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劍把秦林咽喉刺個對穿。

  「是不是要本教主把你啞穴也給點上啊?」白蓮教主眼波流轉,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連她自己都奇怪得很,竟然沒有因秦林的挑釁而真正動怒。

  看看正在裹傷的紫寒煙,白蓮教主蹲下身子,盯著秦林問道:「剛才,你怎麼知道是紫堂主假扮的本教主?到底哪兒露了破綻?」

  這個問題是白蓮教眾人都十分關心的,白蓮教主與紫寒煙身材體貌幾乎一樣,只要蒙著臉,秦林又怎麼能看出真假呢?

  嗯~~秦林深深的吸了口氣,臉上神情十分陶醉:「香味,她沒有你身上這種曇花的香味。獨一無二的花朵,只在深夜綻放,便如那轉瞬之間融化的雪花,剎那霜華,神秘莫測……」

  「油腔滑調!咦,他怎麼知道我名字?」白蓮教主忍不住踢了他一腳,雖有蒙面巾遮蓋,露著的肌膚都顯出了紅暈,只覺心跳得格外厲害。

  自幼被前代教主收錄門牆,十餘歲登聖女之位,雙十年華即為白蓮教主,神功大成、威震天下,這些年聽過無數人讚她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說什麼推翻偽朝一統天下,卻從沒見過誰敢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種陶醉之色。

  艾苦禪、紫寒煙等眾高手卻吃了一驚,暗自思忖秦林怎麼知道聖教主身上特有的香味兒?有心思靈便的人,就想起聖教主有次前去鎮水觀音庵尋秦林的晦氣,好幾個時辰才出來,後來也沒見秦林怎麼樣。

  接著聖教主去什剎海邊上五峰海商駐地捉秦林,結果耽誤了一整夜,天明才頂著兩個黑眼圈疲憊不堪的回來……

  到了這裡,就沒人敢再往下想了,只得把疑竇揣在心裡。

  紫寒煙低頭提醒道:「聖教主,弟兄們還藏在別處石窟,咱們現在?」

  「按原計劃執行!」白蓮教主抓住秦林腰帶,輕輕將他提起來。

  秦林有些失望,這次怎麼不抱在懷裡了?

  這廝想得倒挺美,可人家白蓮教主又不傻,沒有錦衣官校暴起搶人的威脅,何必老讓秦林吃豆腐?

  秦林曉得白蓮教主既然劫持自己,就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歪腦筋又動起來了,趁著對方和屬下說話,突然大聲叫道:「弟兄們,快​​動手,你們打得越好,他們越不敢對我怎麼樣!」

  眾官校一聽是這麼個理兒,立刻在陸遠志、牛大力率領下,端著掣電槍、繡春刀,吶喊著衝殺過來。

  嘿嘿,這次教主大人又該抱著我了吧?秦林一臉憊懶的瞅著白蓮教主——這廝什麼處境啊,居然還上癮啦!

  遇到秦林這麼塊牛皮糖,白蓮教主氣得沒轍,只得伸指點了他啞穴,然後大聲吩咐屬下:「你們先走,我斷後!記得通知高左使,按原來說的做!」

  艾苦禪、紫寒煙等人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們武功都不如白蓮教主,如今聖教主親自斷後,又扣著秦林為質,更加十拿九穩。

  「聖教主保重!」艾苦禪躬身行禮,帶著眾位高手又射出一輪暗器,然後飛快的鑽進了通往另一座石窟的甬道,消失在黑暗之中。

  見眾校尉衝近,白蓮教主果真又將秦林抱在身前,厲聲喝道:「不准過來,誰敢動一步,本教主就殺了你們的秦少保!」

  白蓮教主身段婀娜,皮膚溫潤細膩,雙眸神光冰寒,就算蒙著臉也定是位冰山美人。秦林被美人軟玉溫香的抱在懷中,眾官校正要替他擔心呢,他卻不肯有一刻老實,身子不能動,嘴也張不開,兩隻眼睛兀自滴溜溜亂轉,一副賊忒兮兮的模樣。

  聽得艾苦禪等人的腳步聲漸遠,白蓮教主扣著秦林也退入了甬道,冰寒徹骨的眼神逼視著眾官校,彷彿只要再逼近一步,她就會立刻殺掉秦林。

  儘管秦林頻頻以目示意自己沒有危險,陸遠志和牛大力又豈能拿他的性命冒險?眼睜睜的看著白蓮教主劫持秦林,在甬道中越走越遠,也只能率眾官校遠遠的跟著,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條斜向下的甬道,很快就走到了一處較小的石窟,白蓮教主突然加快了腳步,帶著秦林足不點地的往後退,勢如閃電驚鴻。

  「快追!別讓她把秦哥搶走啦!」陸遠志大聲叫道。

  正當此時,突然喀嚓喀嚓聲響,甬道之中厚重的鐵柵欄落下,擋在眾官校與秦林之間!

  眼看白蓮教主帶著秦林跑遠,眾官校急得焦頭爛額,牛大力拿著鑌鐵蟠龍棍要撬那鐵柵欄,剛撬了兩下不遠處又是一記沉悶的爆炸,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叫,待稍微恢復一點兒,就聽得嘩啦啦水聲如同滾雷!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14
七六五章 斷龍石

  眾錦衣官校面面相覷,一時間驚得呆了,竟不知那水聲從何而來。

  牛大力停下了撬鐵柵欄的動作,側著耳朵稍微聽了會兒,立刻臉色大變:「快往後退,白蓮妖匪炸開江壁,放水淹咱們!」

  原來竹林禪寺坐落的小山也只有幾十丈高,第一座大石窟的窟底已在峰頂之下三十丈,差不多與山腳下的衢江江面齊平。而通往小石窟的甬道一路斜向下,走到這裡已經比江面低了許多,白蓮教炸開岩石,放江水沖入,裡面的錦衣官校登時便要遭滅頂之災!

  白蓮教炸開的窟窿就在鐵柵欄對面的小石窟,很快水從鐵柵欄的鐵條之間漫了過來,水勢上漲極快,說話間就淹到了小腿。

  人生在世,誰不怕死?錦衣官校們臉色發白,待要轉身逃走,卻又進退兩難:「牛長官,咱們秦少保還在、還在魔教教主手中啊!」

  牛大力看著鐵柵欄對面,被白蓮教主抓住的秦林仍在一個勁兒朝他使眼色,似乎並無不妥,便狠狠咬了咬牙:「秦少保不會有危險的,快走!」

  「不行!要走你們走,我要留下來……」陸遠志胖乎乎的臉青得可怕,平時笑瞇瞇的小眼睛裡,目光竟無比的堅定,雙手抓住鐵柵欄搖得嘩啦啦直響。

  在草原上,成千上萬的惡狼群裡,秦林沒有拋棄陸遠志,如今在這地底石窟,陸遠志也絕對不會丟下秦林。

  鐵柵欄對面的小石窟中,爆炸形成了丈餘寬的破洞,白茫茫的水柱從洞中激射而出,衝擊在堅硬的石壁上,激起萬朵水花,頃刻間窟底就被江水淹沒。

  白蓮教主皺了皺眉,忙不迭的提著秦林躍上高處,一指解開他的穴道,頗為得意的道:「秦林,你的手下倒是忠心得很哪!本教主倒要看看,有幾個肯留下來給你陪葬?」

  秦林沒有答話,只管看著柵欄後面的陸遠志,破口大罵道:「笨蛋,留下來有什麼好玩?老子舒服得很,要你來救?老牛,你把這哭哭啼啼的膿包帶走,老子簡直看到他就想吐!」

  「秦哥……」陸遠志紅了眼睛,何嘗不知道秦林這是故意氣他,好叫他快走?

  砰,牛大力直接敲暈了陸遠志,拖著他就往後退,嘀嘀咕咕的道:「秦少保真沒罵錯,你這傢伙比豬還笨,哼哼,什麼時候聽說咱秦少保會在女人手上吃虧?」

  耽誤這麼一小會兒,水都淹到小腹了,眾官校飛快的往後撤退,沿著傾斜的甬道奔向第一座大石窟,與不斷上漲的水勢賽跑。

  牛大力把陸遠志交給了校尉弟兄,他自己身高腿長負責斷後,儘管嘴裡說是秦少保不會吃虧,仍一步三回頭的往後看。可惜很快江水就漲過了鐵柵欄,觸目之處一片白茫茫,再也看不到小石窟中的秦林……

  ……

  粗重的鐵柵欄之後,隨著水勢上漲,白蓮教主提著秦林往上躍了兩次,小石窟的底部變成了一片水面,甬道口淹沒於水面之下,秦林也看不到了牛大力和眾校尉,加上地底石窟、水聲如雷,難免心旌動搖。

  白蓮教主何等人物,立刻瞧出秦林心防消減,笑容可掬的道:「秦少保,你的手下已被洪水阻隔,丟下你不管啦!現在這石窟之中,就只剩下你我二人,再沒人能救你性命。」

  赤裸裸的威脅,反而讓秦林鬆動的心防重新繃緊,他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嘆口氣:「唉~~你說得對,現在石窟之中就咱們孤男寡女,正好像乾柴烈火,你要是做出什麼事來,我是絲毫沒有辦法,只能逆來順受的。」

  說罷,秦林斜倚在石壁上,四肢攤開做大字型,咬著牙、扭著頭,神情又委屈又悲憤,活脫脫一副不甘被辱的模樣。

  「你、你怎麼如此無賴!」白蓮教主氣得重重一跺腳,登時石屑紛飛,竟在石階上踩出了一隻深達寸餘的腳印。

  以前吧,也捉住過朝廷官員,十個有八個是平時道貌岸然,嘴裡如何忠於朝廷,結果一嚇唬就成了膿包軟蛋,最多剩下一兩個硬骨頭,怎麼也不肯投降的。

  可像秦林這樣,既不曾告饒投降,但和堅貞不屈又差得太遠,反而調戲起白蓮教主的,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弄得她又害羞又想笑,不知如何是好。

  「罷了,不和你廢話。」白蓮教主神色一肅:「交出白玉蓮花!投降我們白蓮聖教,本教主可以饒你一命,否則……」

  她怎麼知道我有白玉蓮花?秦林一直覺得蘄州殺死高豺羽的事情天衣無縫,此時突然被提起,心頭十分的納罕。

  可他面上是絲毫不會落下風的,眼睛朝白蓮教主玲瓏有致的嬌軀上下打量,嘻嘻哈哈的笑道:「要我交出白玉蓮花,投降白蓮魔教?也許,你可以試試美人計,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不妨老實說,我對朝廷的忠心也有限得很,說不定美人計一用,我就投降了呢。」

  靠,這廝的嘴臉還真是夠無恥啊。

  聽得白玉蓮花果真在秦林手中,白蓮教主心下倒是舒了口氣,前些日子高天龍的種種舉動,她一直冷眼旁觀……

  「哼,以為我真不敢傷你?!」白蓮教主冷笑著,伸指往秦林身上戳去。

  她手法快似電閃,秦林哪裡躲得開?胸腹之間被戳中的地方,就有股熱流直透入體,遍身又痛又麻。

  「謀殺親夫,救命,謀殺親夫啊!」秦林抱著白蓮教主大腿,在地上直打滾。

  白蓮教主羞怒交加,刷的一下提起手掌,與空氣激盪隱隱發出風雷之聲,可雙腿被秦林抱住,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次在鎮水觀音庵,誤喝了加料的蜜棗和合茶,秦林壓在自己身上……還有後來在十剎海五峰海商駐地所見,秦林也是這麼抱住金櫻姬的雙腿,然後……

  堂堂白蓮教主,忽然就覺得身子酸軟難當,心先軟了下來,冰寒的眸子多了層迷離,終於變掌為指,噗的點去,替秦林解了穴道。

  呼~~秦林喘了兩口氣,剛才還真是難受得很,這女人下手夠狠哪。

  「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官兒!」白蓮教主看著水勢漸漸漲上來,慌忙抓著秦林又往上躍。

  雖然沒有拿到白玉蓮花,但現在她已經從秦林口中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消除了對奉聖左使高天龍的懷疑,就可以去和先離開的高天龍、艾苦禪等得力屬下會合了。

  這處較小的石窟呈橄欖形狀,一個尖頭是帶鐵柵欄的甬道,另一頭又套入別的石窟,按照之前的撤退計劃,白蓮教主帶著秦林奔向那裡,身後是不斷上漲的江水,白茫茫一片。

  這、這是怎麼回事?白蓮教主如千年寒冰般通明的雙眸,出現了難解的迷惘:本來應是離開的通路上,赫然堵著重達萬斤的斷龍石!

  「高左使,艾右使,你們在嗎?」白蓮教主拍著石壁,她內力渾厚,即使水聲震耳,如九霄鳳鳴般清朗的語聲,也叫人聽得清清楚楚。

  斷龍石之後,紫寒煙也著急萬分,拍著石頭叫道:「聖教主稍等,我們正在想辦法。」

  艾苦禪則鬚髮皆張,水磨禪杖指著高天龍:「姓高的,你是不是想趁機害死聖教主,自己好坐教主之位?」

  高天龍左邊胳膊軟軟的垂著,似乎已經斷了,哭喪著臉:「兄弟我也沒想到,炸開石壁放水,斷龍石會突然落下來啊!想必是機關受爆炸震動失靈……」

  胡雲鵬和熊長老、楊長老也一疊聲的勸道:「是啊是啊,高左使固然有錯,可剛才咱們也看到了,爆炸過後,斷龍石就跟著落下來,高左使自己也被砸斷了胳膊呢!萬斤巨石,哪裡敢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眼下救聖教主出來要緊,切勿胡亂猜疑。」

  武功再高,被萬斤巨石當頭砸落,也鐵定變成肉餅,爆炸時高天龍要去看那放水的大窟窿,結果冷不防斷龍石掉下來,若不是他見機得快,差點兒就被砸死,饒是如此也折了一條胳膊。

  斷龍石之後的白蓮教主用力拍了拍石壁:「不要內訌,本教主相信高左使不會背叛聖教!大夥兒齊心協力,將這斷龍石推開!」

  這個位置的石窟,形狀有點兒像隻喇叭,白蓮教主和秦林待在嘴兒那頭,位置低,高天龍、艾苦禪等人在喇叭口那頭,位置較高,要想把斷龍石推開,就得往較寬的喇叭口那邊推。

  斷龍石是顆碩大的石球,白蓮教主雙足不丁不八,伸出雙掌抵在石球上,運起第八層白蓮朝日神功用力推去,頓時衣衫無風自動,像吃飽了風的船帆一樣鼓脹起來。

  好厲害的白蓮教主,萬斤巨石竟被她推得微微晃了一晃!

  可石球背面的艾苦禪、紫寒煙等人就不好用力了,這麼個大圓石球,沒有可以抓的地方,與石壁雖有空隙,也容不下一條手臂,怎麼抓住它往自己這邊扯呢?

  地方又只能容下四個人,於是艾苦禪和三堂主齊上陣,有人使出龍爪手,有人運起控鶴功,只可惜石球不便著手用力,空有十成功力連一成都使不出來。

  斷龍石的另一頭,白蓮教主雙掌齊出,將神功催動到了極致,額頭和脖子變作了胭脂紅,頭頂白氣升騰,香汗一滴滴落下。

  「喂,喂!」秦林大聲叫著,可白蓮教主催運神功達到物我兩忘之境,哪裡還能分心聽他叫嚷?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55
七六六章 最後時刻

  真的聽不到?秦林眼珠一轉就咧著嘴壞笑,在白蓮教主身後轉了兩圈,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段看了個飽,自言自語的道:「嗯,身材很不錯嘛,胸挺腰細、翹臀長腿,你平時穿那麼多,我還真沒看出來,嘖嘖,胸型非常完美,要是再大一點就更好了。」

  「混蛋,本教主哪裡小?我穿了束胸的!」白蓮教主這樣想著,儘管又羞又怒很想反駁,卻開不得口——她已催運白蓮朝日神功到了第八層巔峰境界,靈臺一片清明,即使水聲震耳,也將秦林所說聽得清清楚楚,只是內功以大小周天飛速運轉,一開口就要洩了真氣,叫她有苦難言。

  此刻斷龍石另一側的艾苦禪和三堂主也將功力催動到了極點,白蓮教主感覺似乎稍有鬆動,趕緊收回有些散亂的神思,心無旁騖的俯身運功推那斷龍石,頭頂像蒸籠似的白氣蒸騰,渾身香汗林漓,雪白的肌膚變作了玫紅色。

  識貨的自然曉得厲害,只有臻於顛峰之境的絕頂高手,消耗自身本元、冒著散功的危險,將內功催運到了極致才有如此異象,就連威德法王和武當掌教真人這種當世一等一的大高手,也不會與此刻白蓮教主正面硬拼。

  殊不知她這番姿勢落在秦林眼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白蓮教主雙掌齊出,俯身推那巨石,被束胸緊緊包裹的雙峰就微微下墜,顯出了完美的圓弧形狀,衣服被汗水打濕緊貼著嬌軀,越發凸顯了蜂腰和臀瓣的曲線,變成玫紅色的細嫩肌膚,也格外的誘人……

  「咳咳,話說這個姿勢,比較適合玄蟬附,還是白虎騰?」秦林從背後瞧著白蓮教主左右分開的雙腿,這廝臉上的壞笑就變得十分邪惡,頗有點當場試試的意思。

  玄蟬附和白虎騰都是《洞玄子》上的名目,白蓮教主曾得到青黛贈書,個中情形清清楚楚,聞言羞怒交加,連真氣都幾乎走岔,趕緊強忍內息逆行之苦收了功,回身一掌印在秦林肩頭!

  一聲悶響,秦林這次再叫不出「老婆打老公」之類的了,半邊身子骨幾乎散了架,疼得他呲牙咧嘴。

  白蓮教主抹了把額角的汗水,理了理蒙面巾:「哼,本教主連一分功力都沒有使出,小懲大誡而已,你再敢出言不遜,莫怪本教主辣手無情!」

  秦林正要說什麼,忽然斷龍石對面艾苦禪叫起來:「什麼,鷹爪孫動作這麼快?」

  「是啊,那姓牛的和姓陸的像發了瘋,領著鷹爪孫大舉搜山,再不從甬道出去,咱們就被堵在石窟裡啦!」

  白蓮教主聽得這是手下楊長老的聲音,頓時焦急起來。

  龍游石窟是二十多座石窟組成的地下洞窟體系,被白蓮教用作秘密基地,所建甬道當然不止一處。竹林禪寺佛像那裡只是通往最大石窟的,寬度最大、平時用得最多,不過別的地方還有好幾處隱秘出口,以備緊急情況下使用。

  原本的計劃,就是劫持秦林,然後放水淹進洞的錦衣官校,趁著他們慌亂之際,從幾處隱秘出口衝殺而出。此時秦林被擒,地下情況不明,朝廷官兵群龍無首,便很容易突圍了。

  哪知秦林雖然被擒,白蓮教主反被困在斷龍石下,而陸遠志、牛大力卻很快跑回了地面,並且組織了大規模搜山。這樣的話,幾處隱秘出口遲早被發現,白蓮教徒就被堵在了石窟裡面,真成了甕中捉鱉。

  白蓮教主心念電轉,想清利害之後,立刻拍著石壁喊道:「高左使、艾右使,你們帶教眾快走,不要再等下去了!本教主令你們即刻從石窟殺出,趁秦林還在咱們手中,他們群龍無首,快快突圍離開!」

  艾苦禪大驚失色:「聖教主,石窟已被炸開,江水倒灌進來,您那邊比江面低得多,若不推開斷龍石……」

  「是啊,頭可斷、血可流,但我們絕不能丟下聖教主!」高天龍完好的一隻胳膊用力揮了揮,以示自己的決心。

  白蓮教主搖了搖頭,聲音清朗而富有力量:「官兵大舉搜山,那幾處備用甬道被發現,聖教的兄弟姐妹就一個也走不了,你們放心,本教主神功蓋世,自有辦法脫身。快走,誰要再停留片刻,即是違背教主聖諭,為我聖教教規所不容!高左使、艾右使,若本教主有所不測,你們須得盡心​​輔佐聖女……」

  說到最後,想到名為師徒、情同姐妹的阿沙,白蓮教主的聲音也稍稍有了波瀾起伏。

  白蓮教屹立千年不倒,與歷代王朝作對,教規自是非常森嚴,斷龍石外的眾高手聞言就不敢再抗辯,艾苦禪大哭著將水磨禪杖重重一頓,轉身就走。

  「聖教主恩德,屬下永誌難忘!」高天龍彎腰行了一禮這才離開,臉上神情悲戚萬分,只有​​胡雲鵬這幾位心腹,分明從這位奉聖左使的眼底看到了狂喜。

  聽得斷龍石外眾屬下離去,白蓮教主長吁了一口氣,定定的怔了片刻,回過頭來忽見江水已漫到腳下,而且還在不停的迅速上漲,她雙目之中不禁流露出幾絲恐懼。

  「唉,白蓮教主也有害怕的時候啊?」秦林斜倚著石壁,滿不在乎的甩著腿,踩得水花四濺。

  白蓮教主神情落寞,斜了秦林一眼:「本教主竟與北鎮撫司掌印官同歸於盡,倒算得上死得其所。」

  「其實你是想說生不能共枕,死亦要同穴,對吧?」秦林裝模作樣的搖頭嘆息著,又色迷迷的看了看教主:「我說,反正咱倆就要一塊去見閻王爺了,不如最後這會兒功夫,趕緊快活快活?看看你,年紀輕輕,貌美如花,看樣子也不曾見識過男歡女愛,沒嚐到人間歡樂就魂歸西天,連我都替你不值呀!」

  你!白蓮教主氣得又想給秦林一巴掌,不知怎的忽然就慘然一笑:「沒想到生死關頭,本教主還沒有你這混蛋看得開……我們聖教有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死後不會去見閻王爺的,如果你臨死之前肯皈依聖教,咱們、咱們就算那樣……也是可以的。」

  說著說著白蓮教主就面紅耳赤,聲音越來越低,一雙妙目卻殷切的盯著秦林,似乎急盼他能答應皈依。

  她這一生替白蓮聖教做了太多的事情,把生命奉獻給了無生老母,偏偏到了臨死之前的這一刻,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念頭湧上心間,她想瘋狂,想做點出格的事,想真正為自己而活,哪怕片刻也已足夠。

  啊?秦林張口結舌,他只是調戲白蓮教主成習慣了而已,根本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就算剛才的色迷迷,也有一大半是裝出來的呀!

  「怎麼,嫌我不美嗎?」白蓮教主一把扯下了蒙面巾,只見她杏臉桃腮、鼻梁秀挺,劍眉英氣勃勃,星眸冰冷中含著火焰,紅脣微張充滿了誘惑,肌膚還沒退去的紅暈,和香汗自帶的曇花香味,無一不引人入勝。

  危險中帶著致命的誘惑,霜寒的冰山反射著熾熱的烈日,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在地身上卻分外融洽,顯得渾然天成。

  無疑,白蓮教主的美貌就和她的武功一樣,出塵絕世。

  秦林張口結舌,眼見江水已淹到了小腿,急忙道:「教主,其實我是說……」

  「記住我的名字,白霜華!」白蓮教主雙手捧住秦林的臉,又像發洩,又像表明決心似的,狠狠的吻了下去,動作熱情而笨拙。

  曇花的幽香撲入秦林鼻端,冰山美人變得熱情如火,柔軟的脣瓣和他的嘴脣緊緊廝磨,動作生澀,牙齒好幾次把他的嘴脣磨得生疼。

  不愧為白蓮教主,白霜華還真是粗暴啊!

  秦林卻急得快要瘋掉,唔唔唔連聲直叫,無奈嘴脣被白霜華吮住,說話含含糊糊叫人聽不清楚。

  沒奈何,秦林只得狠下心腸,朝白霜華的脣瓣咬了一口。

  痛楚讓白霜華的神志清醒了許多,她詫異的看了看秦林,不明白他的意思。

  「其實、其實我是有辦法逃出去的!」秦林扶著石壁,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

  什麼? !白霜華睜大了眼睛,忽然就是一陣氣苦:怪不得這混蛋聽說出不去,還像個沒事人似的,原來他早就有了辦法!那麼剛才……

  咱們這位教主大人,雪玉般粉嫩的臉蛋剎那間變作血紅,好像比剛才推斷龍石的時候,還要紅那麼三分!

  此時性命要緊,秦林也等不得她害羞,急忙朝江水一指:「看,江水已經淹到大腿了,我長話短說吧。剛才雖說有內外五個人,想來外面那四位也用不上力,其實你一個人就能將斷龍石推得稍微鬆動,算起來再加幾千斤的力道,就能把石頭推開了。」

  斷龍石雖重達萬斤,但甬道地面傾斜,白霜華是斜著往上推的,就省了不少力,可惜石頭太重。她自己也明白,如果再多一倍的力氣,差不多就能把斷龍石推頂上去,如果被困在裡面的是艾苦禪、高天龍這些人,倒也能搭把手,偏偏是秦林……

  「哼,我還知道再加個兩三千斤的力道,就能把斷龍石推開呢,可從哪兒來的這幾千斤力道,你嗎?」

  白霜華氣呼呼的,此時清醒過來討論逃生之法,越發為剛才的舉動而害羞得很,和秦林說話,竟帶著些情人撒嬌的味道…… 本帖最後由 jomlin 於 2014-7-16 01:43 編輯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57
七六七章 配合默契

  秦林笑了,手往正在不斷上漲的水面一指:「要淹死咱們的是這江水,能救咱們脫險的還是這江水。」

  什麼意思?白霜華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的時候,雙眸中的冰寒就消融了許多,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神態分外迷人。

  「笨!」秦林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敲她腦袋,可在白蓮教主瞬間變得嚴厲的目光逼視下,終於悻悻的收回手:「好吧,難道你不知道浮力嗎?嗯,水能載舟總聽說過吧,石頭也一樣的,即使它比水重,不能漂在水面上,但浸在水裡也會受到水的浮力托舉,會比平時輕很多。」

  聽到這裡,白霜華恍然大悟:「我懂了!待會兒水勢上漲,斷龍石浸在水裡就會輕許多,到那時再運功推它……不過、不過……」

  水勢上漲速度極快,說話間就淹過了腰際,白霜華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似乎頗有為難之處。

  秦林眉頭一挑:「怎麼樣,你能行吧?」

  「試試吧!」白霜華咬了咬嘴脣,似乎勉為其難才下定了決心。

  難道她怕到時候被水弄濕身?秦林嘿嘿壞笑著打量教主大人,此時江水已漲到腹部,黑色的羅裙緊緊貼在她身上,玲瓏有致的身材就越發凸顯出來,待會兒她全身浸在水中,被水打濕的衣衫緊貼著肌膚,又該是怎樣的美景啊!

  秦林咧著嘴直流口水,江水*噌噌的往上漲,很快就淹到了胸口,空間變得小了許多,加上石窟甬道視野的逼狹,呼吸都好像變得困難了。(註:ㄘㄥ)

  「不行,我不行!」白霜華的聲音打著顫,渾身直發抖,剛才還因運功變作玫紅色的臉龐,此時已慘白如紙。

  她對深水有著刻骨銘心的恐懼,五歲那年,一場洪水沖毀了家鄉,沖走了慈愛的父母和她關於童年的全部回憶。抱著母親被沖走前交給她的樹枝,在水中不知漂浮了多久,是正巧經過的上代白蓮教主出手相救,進而收錄門牆,晉位聖女,登基教主。

  雖然時隔二十年,洪水仍是她潛意識裡最恐怖的記憶,儘管把這種恐懼深深的藏在心底,從不暴露出來。但到了現在這一刻,江水不斷上漲的情形和全身浸在水中的感覺,把她帶回了五歲那年,洪水中那段噩夢般的回憶……

  身為白蓮教主的白霜華,此時終於露出了藏在心底的柔弱一面。

  秦林見她怕成這樣子,雖不清楚原因,也隱約猜到了三分,伸出一條胳膊去攙扶她。

  沒想到白霜華就像洪水中遇到救命稻草一樣,先是抱住胳膊,接著就爬到了秦林身上,雙腿纏在他腰間,兩隻手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姿勢活像隻超大的樹袋熊。

  只是她冰冷的身體瑟瑟發抖,上下牙關咯咯咯的打架,叫秦林想笑也笑不出來,只好輕輕拍著她的玉背,柔聲道:「乖,不怕不怕,我就在這裡……」

  怎麼這次抱著的樹枝還會說話?白霜華可管不了許多,冰冷黑暗、無邊無際的洪水中,似乎僅有這一處難得的溫暖,於是她把秦林抱得更緊了。

  如果在平時,秦林哪怕你再多抱幾個時辰呢?可這時候他就心急如焚了,看看江水已漫到了胸口,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合身往水裡一撲。

  咳咳,咳咳咳,白霜華被水嗆得大咳起來,雙手瘋了似的亂抓亂舞,將秦林臉上撓出好幾道紅印子。
  
  「喂,喂,你再不清醒點,咱們就要淹死在這裡啦!」秦林站直了身子,又往白霜華臉上潑了點兒涼水。

  白霜華迷迷糊糊的,只記得剛才自己做了個夢,好像又回到了五歲那年夢魘般的經歷之中,但這次不再是扒著樹枝隨波逐流,而是攀住了一株又高大又溫暖的大樹。洪水帶來的絕望之中,有這樣一株大樹真是種難得的幸福,正在慶幸時,哪知大樹突然倒下,將她砸落水中……

  清醒過來,她立刻明白了,哪裡是什麼大樹啊,明明就是秦林嘛!而這裡也不是無邊無際的洪水,而是狹窄黑暗的地底石窟,前有斷龍石擋路,江水又迅速上漲。

  「你能行的,你內功非常高深,只要吸口氣,就能撐很久的。」秦林握住白霜華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信心十足的道:「我相信你!」

  嗯!白霜華重重的點了點頭,比起五歲時那場洪水,只有根樹枝陪著隨波逐流,這次多了一個活生生的秦林,感覺……好很多!

  水淹到下巴了,白霜華氣沉丹田,將功力催運到十二成,雙掌緩緩推出,無聲無息的拍在那斷龍石上,頓時轟的一震,斷龍石與石壁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重重的晃了晃。

  少了艾苦禪等四人在對面用勁兒,反而晃得比剛才厲害,這就是江水浮力的效果了。

  怎麼還是不行?白霜華使出這一下,就變得面色潮紅,吃力的喘了兩口氣,看來用力也到了極限。

  還待再推,秦林將她止住:「省點勁兒,等會再試!現在斷龍石只有一半泡在水裡,吃到的浮力還少了點,等它全部泡進水裡,差不多就行了。」

  水已漲到無法站立,白霜華用手扒著斷龍石讓口鼻露出水面,有些心慌意亂:「斷龍石浸在水裡,那咱們豈不是也淹在水裡了?」

  「沒關係,我帶你游泳。」秦林伸出手,誠懇的道:「放鬆,別亂動,別慌,把自己交給我就行了。」

  白霜華毫不遲疑的握住了秦林的手,按他說的全身放鬆,借他手上傳來的那一點力道,果真浮在了水面。

  秦林用單手雙腳划水,感覺手上傳來的力道很大,簡直跟被老虎鉗夾住似的,就知道對方仍很緊張,便笑嘻嘻的道:「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其實人只要一點點力氣,就能浮在水面上,要不是江水快要灌滿這石窟,咱們來個鴛鴦同游也不錯呢!」

  這個油腔滑調的傢伙!白霜華心頭好笑,起初的緊張終於漸漸消散,被秦林帶著,在水中起起伏伏。

  其實,白霜華悟性極高,又兼功力深厚、內息綿長,只要去掉了潛意識的恐懼感,她學習游泳比誰都快。沒一會兒就掌握了水性,就算不要秦林帶,也能自己游了,但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抽回被秦林握住的手……

  終於,江水離甬道的頂部只剩兩尺,秦林稍微動作大點腦袋就要碰到洞頂,而斷龍石也幾乎全部被浸在水中了。

  「好,咱們沉下去,推開斷龍石!」秦林捏了捏白霜華的手心。

  咱們?白霜華十分詫異。

  我陪你嗎!秦林鼓勵的笑了笑,只有一次機會,再不成功,江水淹到洞頂,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所以必須把握機會,盡最大的努力。

  不知怎的,聽說秦林和自己一塊沉下去推斷龍石,白霜華的信心就強了三分,她重重的點了點頭,使出千斤墜身法,立刻就和秦林一塊沉下水中!

  甬道不高,水也並不是很深,下沉三尺就踩到了地面,白霜華和秦林摸索著找對位置,調整好自己的姿勢,簡直是心有靈犀一般,同時用力猛推斷龍石。

  轟隆隆!頭頂的水面突然炸開,水花擊在洞頂四散紛飛,白蓮教主拼盡全力在水下出掌,竟有如此聲威!

  沉悶的聲響混合著水聲,被浸在水裡的斷龍石變輕了許多,竟被這一下推得往前滾去!

  斷龍石後面的那座石窟,早已空無一人,否則他們將會看到平生難見的奇觀:江水逐漸淹沒甬道,重達萬斤的斷龍石在水中滾動前行,伴隨著滾滾水流,竟被推出了甬道!

  呼~~斷龍石後面,秦林和白霜華累得筋疲力盡,乾脆放鬆身體順著水流沖出來,踉踉蹌蹌好幾步才站穩,然後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儘管仍在地底石窟之中,但比起剛才那處被江水淹沒的狹窄甬道,這裡簡直就令人心曠神怡了。

  四目相顧,都是說不盡的歡欣,剛才的死裡逃生,讓他倆都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此時此刻,是熱淚盈眶,是激情相擁,來慶祝死裡逃生的幸運嗎?

  都沒有,似乎有種尷尬的氣氛正在滋長,剛才在斷龍石後兩人獨處,生與死的距離只有一線之遙,自是不同尋常;現在出得甬道,即將回到地面上,白霜華仍是朝廷首要欽犯、志在推翻偽朝的魔教教主,秦林則依然是擒拿叛賊逆黨的北鎮撫司掌印官,朝廷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你……」白霜華和秦林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了嘴巴,不禁會心的一笑,同生共死的經歷,終於讓這兩個強仇大敵產生了一些,只有相互之間才能理解的默契。

  兵刃和盔甲碰撞的鏗鏘聲音,讓兩人神色一凜,陸遠志的聲音從石窟靠外的位置傳來:「秦哥,秦哥你在哪兒?」

  「我,該走了,」白霜華咬了咬嘴脣,似乎在發表著某種宣言:「下次,我還是要搶你手中的白玉蓮花。」

  「好啊,這次就算扯平了,咱們下次再見!」秦林無所謂的說道,固然他幫過白霜華,但如果不是白霜華的蓋世神功,恐怕他也難從斷龍石下脫身。

  白霜華飛身而起,秦林聽得前面石窟傳來幾聲驚呼,料想錦衣官校攔不住她,只得任她遠去了。

  「秦哥,秦哥你還好吧?」陸遠志腳步匆匆的跑進石窟,一把抱住秦林,上上下下看了幾遍,歡喜無限。

  儘管白蓮教眾高手已突圍而走,但只要秦林平平安安的,他就萬分高興。

  秦林笑笑:「好,好得很!」

  陸續衝進石窟的錦衣官校們,盡皆喜笑開懷,牛大力則朝秦林拱拱手,匯報了鐵柵欄落下,眾官校和秦林分開之後的情況。

  他們沿著上行甬道一路狂奔,幸運的搶在江水沒頂之前逃回了最大的石窟,那裡的地面比江面高,總算脫離了危險。

  回到地面,牛大力弄醒了陸遠志,料想白蓮教不可能只有一處甬道,兩人即刻指揮錦衣官校們大舉搜山,想辦法再次進入石窟,從白蓮教主手中救援秦林。

  沒搜多久,突然兩片密林中分別有大批白蓮教高手衝殺而出,一邊是奉聖左使高天龍為首,一邊是應劫右使艾苦禪帶頭,眾白蓮教徒勢如瘋虎。

  錦衣官校這邊,一來猝不及防,二來群龍無首,更關鍵的是,陸遠志和牛大力都命令官校們注意觀察,不要誤傷了被劫持的秦林,所以大家就縮手縮腳的,儘管兵力雄厚,仍被白蓮教突圍而走。

  留意到敵人群中並沒有白蓮教主和秦林,陸遠志疑心對方別有陰謀,只請龍游知縣羅東岩派馬步弓手象徵性的追趕,自己則和牛大力一起,率大批錦衣官校衝進密林,找到隱蔽甬道,衝進來營救秦林。

  剛才迎頭撞上白蓮教主,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她以迅捷無倫的速度逃脫,陸遠志登時心中大急,唯恐秦林已遭不測,沒想到秦林好端端的待在石窟裡面,真叫他喜不自勝。

  「咦,秦哥,你被魔教教主打了?」陸遠志瞧著秦林臉上的傷痕,氣憤憤的道:「賊婆娘下手還挺厲害的!嗯,兄弟趕緊替你敷點金創藥,否則將來臉上留了疤,三位嫂夫人那裡就說不過去了。」

  嘶~~秦林也覺微疼,這些傷都是把白霜華浸在水裡,她雙手亂抓亂撓搞出來的。

  陸遠志不說還好,一說眾官校就注意到,秦少保臉上左一道、右一道紅印子,不是鞭打,不是刀砍,明明就是手指甲抓出來的。

  可這就奇怪得很了,白蓮教主神功冠絕天下,要對付秦林吧,用掌用指用拳腳都可以,幹嘛要用手指甲撓他呢?豈不有損高手風範?

  有乖覺些的,就會心的笑了,看來秦長官和那位教主之間,也發生了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故事啊……

  殊不知白蓮教主脫困而出,追上眾位突圍的屬下之後,一時忘了重新戴上銀面具,艾苦禪、紫寒煙等人就萬分詫異,為何聖教主的嘴脣上帶著點兒傷,看樣子很像齒印呢?是誰,咬傷了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的脣瓣? 本帖最後由 jomlin 於 2014-7-18 22:21 編輯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58
七六八章 收錄門牆

  偌大一座石窟群,低於衢江江面的大大小小七八座石窟被淹沒在江水中,羅東岩率領本縣民壯即刻開始清理,三天之後秦林離開,他們又花了大半個月,才把江水徹底排乾。

  從此石窟成為龍游境內一處名勝,逐漸有文人墨客到此尋幽探秘,若干年後猶有雅士指著石壁上的彈孔,憑弔感慨:「此乃昔年秦公與白蓮教*鏖戰之處也!」(註:「熬」,苦戰)

  白蓮教似乎在建設這處秘密據點時就有所準備,涉及機密的部分都放在低於江面的石窟裡邊,洶湧的衢江水灌進來,就把裡面的線索抹了個一乾二淨。

  艾苦禪、高天龍率教眾突圍時,也盡可能的帶走了機密文件和金銀細軟,所以秦林並沒有找到能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

  好在最大的一座主石窟高於江面,裡面的熔爐、銅料、陶範等笨重東西都沒法帶走,更加叫人興奮的是,那門黃澄澄的新鑄大炮也被拋棄。

  而另外幾座石窟之中,日月龍鳳旗、刀槍弓矢、糧餉草料堆積如山,更是白蓮教以此為據點,準備在浙西發動大規模起義的鐵證。

  探查石窟之後回到地面,張文熙、羅東岩二人大喜。

  浙西一帶自宋朝方臘開始,就是白蓮教苦心經營的根據地,數百年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朝廷極為忌憚,三令五申地方官員嚴查,切勿讓白蓮教成事,否則局勢將難以收拾。

  這次秦林率眾於龍游石窟大破白蓮教,以石窟中的準備來看,分明已到了起事的最後一刻。虧得秦林在千鈞一髮之際,從竹子花粉找到地下石窟,挫敗了白蓮教的圖謀,功勞實在大得很,連配合他的張、羅二人也要大大的沾光。

  如果說張文熙是一開始就積極主動,那麼羅東岩的功勞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最開始還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只因秦林的欽差身分才勉強合作,到頭來竟有這樣的結果,把他樂得合不攏嘴,與秦林說話時腰桿就彎成了直角,口口聲聲多謝秦少保垂拔,下官銘感五內。

  不過秦林並沒有理睬羅東岩,隨口淡淡的敷衍兩句就算了,這種老成有餘、成事不足的官兒,大明朝廷內外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咱們秦少保眼皮子都懶得夾他一下。

  倒是張文熙的高興勁兒剛過去,便沉聲嘆道:「魔教猖獗一至於斯!秦少保,下官不畏它兇狡毒辣,不畏它手段奇詭,獨獨畏它的教眾前仆後繼,原本溫良的百姓,一入魔教便是羊羔變做虎狼,即使被官軍剿殺也至死不悔。咦,原本都是我大明朝的好百姓,為何要投魔教?」

  秦林笑而不答,只拿眼睛瞅著張文熙。

  張文熙又道:「秦少保您看,這裡的兵刃糧草堆積如山,真不知浙西有多少人白天替大明朝廷完糧納稅,夜裡吃菜事魔、念魔教經卷!」

  羅東岩見秦林不曾答話,就諂笑著道:「想必是被魔教蠱惑的吧,聽說魔教有迷人心智的邪術,可以蠱惑百姓替它送死,所以朝廷屢禁不絕。」

  「如果說有什麼邪術,也是朝廷給它的吧。」秦林苦笑了一下。

  見張文熙若有所思,羅東岩愕然不解,他又正色道:「宋徽宗昏庸無道,大辦花石綱,江南百姓苦不堪言,於是方臘作亂逞兇;永樂年間剛起靖難之役,又大興土木,徭役稅賦日益沉重,遂有唐賽兒興於山東。如果輕徭薄賦,國強民富,像岳武穆說的那樣,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百姓過上安樂日子,誰肯提起腦袋跟著白蓮教造反?」

  羅東岩臉色難看,把嘴巴緊緊閉上,暗道秦林這話就實在太駭人聽聞了,雖然海瑞也曾把嘉靖皇帝罵得連狗都不如,可人家是響噹噹的士林清流,扛著大清官的金字招牌呀,就這樣還得自備棺材做好丟小命的打算呢!

  張文熙卻被秦林的直言不諱打動,略為思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秦少保說的是,虧得如今君聖臣賢,令岳江陵張太師輔佐天子,變法革新、富國強兵,國朝已有了中興之勢,將來盛世重開,百姓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白蓮魔教就必定日益式微了。」

  果然,張文熙銳意進取,也是個贊同新政的,秦林聞言就微微一笑,邀他同路回杭州。

  張文熙說完剛才那番話就把秦林看著,似乎猶豫著什麼,得到他主動出言相邀,頓時大喜過望,深深一揖下去:「下官肚中許多疑問唯有秦少保可解,一路同行,正好請教,還望秦少保不吝賜教!」

  這可是以師禮相待了,言語中含著乞請收錄門牆的意思,只是正式的拜門還需要親自登門投帖,不會是在現在這種場合草草進行。

  秦林哈哈大笑,將長揖的張文熙扶起來,兩人相談甚歡。

  羅東岩在旁邊撇撇嘴,暗道張文熙你假清高,還不是自降兩榜進士的身價,去做一個錦衣武官的門生?明明就是看在他老丈人太師首輔張江陵的分上嘛,剛才你自己嘴裡都說了的……

  其實,羅知縣心中不無羨慕嫉妒恨哪,他何嘗不想拜入秦林門下?除了文官拜武官的名聲稍微有點不好聽之外,別的好處太多啦,單單間接搭上張太師的線這一條就了不得。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有這個意思,秦林卻只瞧得起張文熙。

  ……

  就在回杭州的路上,張文熙就迫不及待的拜到了秦林門下。

  這時候的兩榜進士身分可不同尋常,陸遠志、牛大力都與有榮焉:咱們秦少保雖然還沒有門生故吏遍及天下,但年紀輕輕的,已將張文熙、沈有容、俞咨皋等好幾員文武收錄門牆,和張公魚拜了把子,與戚繼光作至交好友,以耿定向、耿定力為門下走卒,霍重樓、洪揚善、馬彬為爪牙,金櫻姬、三娘子為外援,隱然一派宗主了。

  跟著秦哥混,前途有保證!

  官校弟兄們紛紛說,連前途無量的進士都投入秦少保門下,咱普通的錦衣官校還怕沒有出頭之日嗎?
jomlin 發表於 2014-7-16 00:59
七六九章 京中來信

  秦林離開杭州的這些天,代掌巡撫關防大印的布政使孫朝楠,做著扶正當巡撫、成為一省封疆大吏的美夢,辦事就前所未有的用心。

  同時按照朝廷成例,若布政使得以署任巡撫,則按察使接任布政使、首府升按察使。這樣一個蘿蔔一個坑挨著升位的機會很大,於是浙省官員一改推諉拖沓的習氣,協助孫朝楠把各項政務辦得井井有條。

  秦林回到杭州時,只見市面上人流熙熙攘攘,各色胡商來來往往,街道兩邊的商鋪生意興隆,正是繁華興盛的景象。上個月兵變時滿城關門閉戶、市井蕭條的情形,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浙省官員們並非無能之輩,恰恰相反,科舉制度的佼佼者都是些人精兒,只是大明立朝已兩百年,官場上下猶如一潭死水,官吏以明哲保身、推諉拖沓為能事,所以平時總是渾渾噩噩。

  可當升官發財的機會,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時候,他們就跑得比獵豹還快,爭得比餓狼還兇,辦事比任勞任怨的老黃牛還勤懇。

  騎在馬背的張文熙,看到杭州城的變化之後感慨萬千,衝著北面京師方向拱拱手:「恩主老泰山江陵太師的《考成法​​》,真是深諳官場之三味啊!」

  秦林笑笑,張文熙不是阿諛奉承之徒,這誇得極有道理。張居正深知大明官員的習氣,所以制定《考成法》來獎優罰劣,上等可以升官,好比在各級官員眼前吊了一根胡蘿蔔,劣等罰俸、降調乃至革職,又像揮著鞭子狠抽,凡是嚴格落實考成法的地方,吏治都大有改觀。

  看看離欽差行轅只有三箭之地,秦林便把韁繩一提,與張文熙道別而去。

  小丁站在行轅大門,手搭涼棚往這邊看,秦林從照夜玉獅子背上跳下來,笑盈盈的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小丁沒有回答,而是一溜煙的往後就跑,秦林正在詫異,就聽見她一邊跑一邊歡歡喜喜的喊:「老爺回來啦,老爺回來啦!」

  我很老嗎?秦林郁悶的揉了揉鼻子,你說叫公子爺、大官人之類的,多有派頭啊,偏要叫老爺,搞得好像鄉下土老財似的。

  小丁的大叫聲中,整座行轅騷動起來,秦林剛走進大門口,三位夫人就迎出了垂花門。

  見到秦林的那一刻,青黛嬌豔可愛的面龐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甜甜的叫道:「秦哥哥,你回來了呀,這幾天青黛可想你呢……」

  徐辛夷和張紫萱都忍俊不禁,青黛終日沈浸在醫學的世界裡,一顆心乾淨而純真,好像永遠長不大似的——或許也只有像她這樣心無旁騖,才能年紀輕輕,就在醫學上取得那麼高的造詣吧。

  秦林也笑起來,他的青黛總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慷慨的把喜悅分給每一個人。

  不過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青黛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在他臉上看來看去:「呀,怎麼臉上受了傷?秦哥哥你痛不痛啊?」

  陸遠志配的藥膏雖然很有效,也不至於短短幾天就讓秦林臉上的傷痊癒,紅紅的印子結了黑痂,本來是好轉之中,卻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呃,這個嘛……秦林老臉一紅,有些不好回答了,難道告訴她是被白蓮教主白霜華用指甲撓的?趕緊朝陸遠志使個眼色。

  陸胖子立刻出來忠心護主,理直氣壯的道:「秦哥與魔教教主鏖戰三百回合,終於將其擊退,這是被魔教教主用九天十地幽影毒龍爪所傷,虧得師兄我一路上悉心用藥,才恢復過來的。」

  青黛心疼得幾乎掉下淚來,軟軟的小手在秦林臉上輕輕撫摸:「一定很疼吧,秦哥哥真可憐,那個教主也太壞啦!」

  「也不怎麼疼,被小青黛摸摸,反而有些癢了。」秦林乾笑兩聲,有點兒心虛,然後罵自己兩句:笨蛋,和白霜華又沒做過什麼,你心虛個啥?

  陸胖子的鬼話也就能騙騙青黛,阿沙牽著大黃狗,在旁邊聽著就冷笑不迭:秦大叔這傢伙,不知道是被哪個「紅顏知己」撓出張大花臉,多半是想霸王硬上弓,才會有這種結局吧!卻來栽在我師傅頭上,哼,真是師傅親自出手,還不把腦袋抓出五個大窟窿,哪兒會是這樣的幾道紅印子?

  殊不知她這次可大錯特錯了,撓傷秦林的,偏偏還就是白蓮教主。

  徐辛夷蜜色的臉蛋上寫滿了困惑,撇著嘴問身邊的張紫萱:「喂,好像魔教教主是個女的,對吧?」

  「是啊。」聰明的相府千金微笑著,很肯定的回答。

  徐大小姐的杏核眼瞇了起來:「雖然她戴著銀面具,沒人見過她樣子,但聽說身材好像還不錯。」

  「豈止是不錯,簡直就像仙女一樣!」張紫萱非常誇張的嚷道,暗地裡卻在吃吃偷笑。

  徐辛夷捏緊了拳頭:秦林這傢伙,一定瞞著咱們做了些壞事,哼哼,不能饒了他!大小姐杏核眼滴溜溜一轉,朝女兵甲招了招手,兩人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女兵甲先略有為難之色,繼而義憤填膺,不住的點頭。

  張紫萱玉手摀住小嘴兒竊笑不已,什麼搧陰風、點鬼火,唯恐天下不亂的壞事兒,都和本小姐無關哦……

  ……

  陸遠志剛剛回到自己房間,就被女兵甲一把揪住了耳朵,逼問秦林究竟是什麼時候、在何人手中受的傷。

  胖子本來還想為朋友兩肋插刀,打死我也不說的,結果女兵甲「大刑侍候」,抓著他胖滾滾的癢癢肉一頓撓,這廝就做了叛徒,公然出賣了秦林。

  「秦哥,兄弟有苦衷,兄弟對不起你啊!」陸胖子瞧著老婆匆匆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心情萬分沉痛,只好為秦林默哀三分鐘。

  ……

  不久之後,秦林的房間,威風八面的秦少保倒在床上,徐辛夷騎跨在秦林小腹,渾圓的大長腿壓在他胸口,手上小羊皮鞭繃得啪啪響,滿臉得意的壞笑。

  青黛趴在旁邊,拈著一枝狗尾巴草輕輕撓他耳朵眼,咯咯的嬌笑:「秦哥哥,誰叫你不乖了呢?乖​​乖的受罰吧!」

  「我是清白的……」秦林欲哭無淚,但這時候誰會聽他解釋呢?看了看胸口壓著的那雙大長腿,不用說,這次是一定會被壓出倒八字形的印痕了。

  隔壁房間裡面,張紫萱捧著本《反經》,一邊喝茶一邊細讀,耳朵卻支棱著聽旁邊的聲音,漂亮的鵝蛋臉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隔壁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叫人面紅耳赤……

  ……

  接下來的兩天裡,張紫萱和金櫻姬都加入了討伐秦林的陣營,秦林被四位美人兒連番折騰,胡天胡地,只能說痛並快樂著。

  回到杭州的第三天,朝廷的旨意終於下來了,傳旨的中使是老熟人張小陽,還有僉都御史王篆。秦林和這人不熟,但也知道他是江陵黨中人,張居正的門生。

  浙省大小官員出杭城十里迎接聖旨,巡撫衙門前面早已擺好香案、龍亭,代掌巡撫關防的布政使孫朝楠喜氣洋洋,自請待罪的吳善言則臉色難看,兀自強顏歡笑,裝出副去留無意、寵辱不驚的姿態,與同僚們不鹹不淡的胡扯幾句。

  眾官員也敷衍他幾句,今天這聖旨一接,就叫做「從此蕭郎是路人」,吳大巡撫只好回家啃老米飯,大家多半不會有再見之期了。

  秦林並不在接旨的隊伍裡,而是斜刺裡躲得遠遠的,他非但不屬於浙省官員,自己還是奉旨外出的欽差大臣,自不該來接這道發給浙省官員的聖旨,只因畢竟和自己有關,特地來露個面,待會兒再和張​​小陽敘敘舊。

  但是孫朝楠以下大小官員,又有誰敢無視他的存在?輕鬆扳倒一方封疆大吏,弭平杭城兵亂和浙西白蓮魔教起義,豈是易與之輩!

  張小陽將聖旨當眾宣讀,浙江巡撫吳善言昏聵糊塗有辱職守,著令革職回鄉,永不敘用;布政使孫朝楠辦事勤勉,升本省巡撫,按察使、首府等官次第升遷;羅木營浙兵乃昔年平倭功臣,今日海防之重任,糧餉發放不得剋扣。

  這道聖旨,幾乎百分之百的實現了秦林的想法,浙省文武官員充滿豔羨的把秦林看了看,暗自感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有那位隻手遮天的江陵太師相助,秦少保無往不利。

  「欽差巡視沿海事務、錦衣衛都指揮使秦林接旨~~」張小陽突然拖長了聲音叫道。

  這下倒叫秦林吃了一驚,龍游石窟大破白蓮教的奏章還在送往京師的路上,預料中並不會有聖旨給自己呀!也只得焚香頂禮接旨。

  「圖門汗、董狐狸部蠢蠢欲動,或將南下寇邊,薊鎮捕獲其密探解往兵部,查秦林虎嘯鷹揚,屢催頑敵,布大明皇威於塞外,著令停止南巡,即刻赴京辦事,四省開海之請,容後再議!」

  秦林山呼接旨,心頭納罕不已,圖門汗、董狐狸已遭重創,好幾年恢復不過來,又有忠於大明的三娘子從旁牽制,怎麼會突然興兵南下?聖旨之中,「或將」二字也用得太過模棱兩可,不像朝廷慣常的口氣。

  浙省官員哪裡曉得許多?一個個笑盈盈的衝著秦林拱手,讚他是國之干城,邊廷上建功立業,勝過咱在內地碌碌無為。

  唯獨京師來的僉都御史王篆始終面有憂色,等秦林接了聖旨,就朝他連使眼色。

  秦林隨口對浙省官員敷衍幾句,就隨著王篆走到一邊,這位京中來客從袖筒裡取出一封信:「秦世兄,令內兄張大公子的家信。」

  是給紫萱的吧?秦林隨手接過來,卻見上面清清楚楚寫著給自己的,忙將書信拆開,裡面是張敬修有些潦草的筆跡:父病,速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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