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220　他不是黃老爺，而是楊萬樓！

　　世界之心的「聖殿」中，夜蘿莉將那光環交到楊綺手上：「去吧，他還能無限轉生，所以一定要抓住機會消滅他。」

　　「還能轉？」楊綺接過光環：「我還以為轉生很困難呢。」

　　「的確很困難，但如果不能在量子網路中找到他的真身所在，那麼時間間隔的長短都沒有意義。最關鍵的是，」夜蘿莉一指四周：「因為他當初沒以為會被我趕出去，所以這整個世界之心，我現在還擁有比較高的指揮權。」

　　「哦！」楊綺來精神了，雙眼放光道：「那你現在立刻傳令，讓所有人都老老實實聽話不就好了？」

　　「試過了，但做不到。」夜蘿莉搖搖頭道：「他重新回到了量子網路中，可以連接到世界之心的主腦，花費一定的時間可以修改我的指揮權。他肯定第一時間消除了我廣域傳令的許可權，而且必然正在繼續操作。現在如果是面對面，我應該可以讓士兵放下武器。可如果再過一段時間，就不一定了。」

　　「那還等什麼？我去搞定他！」事不宜遲，楊綺把光環往腦袋上一扣。進入量子網路之前，她回頭對夜蘿莉一笑：「這一次，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了吧？」

　　夜蘿莉也笑了，說出了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會在外面保護你。」

　　楊綺大模大樣往大廳正中的一把豪華的椅子上一坐，雙眼一閉，意識投入了神奇的量子網路世界。就時間上來看，楊綺是追著夜無咎的屁股進的量子世界，所以楊綺剛一來就立刻變身超二賽亞人，對著天空就是一聲大吼：「夜、無、咎！」

　　在空曠寂寥的量子世界中。夜無咎的聲音在四周迴蕩：「哦，沒想到你竟然追進來了。但你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就是你非但不能奈何我，反而只能任我魚肉！在這個世界中，我就是神！」

　　「這種語氣……」楊綺一臉牙疼的表情：「你不會想說……你就是……那個『創』吧……」

　　「沒錯。我就是創！我在量子網路裡遊蕩了一百年，對這裡我了若指掌！哼，虛擬世界中就先放過你。只要五分鐘，我就能修改世界之心主腦的許可權，你就等死吧！哈哈哈哈！」狂笑聲迴蕩在天際，讓楊綺一頭黑線。

　　「該死的。夜蘿莉所說的必須獲得『奧』的幫助，原來是這麼回事！」在量子網路世界中和創作對，真的是絲毫都沒有勝算。面對面的對決暫且不提，這些把電腦程式玩的出神入化的傢伙，想躲開自己還是很輕鬆的。

　　「怎麼辦怎麼辦！」楊綺焦急的撓了撓頭發：「乾脆再去找找『奧』試試？但那個『奧』未必幫我啊，而且只有五分鐘！」

　　正在這時。另一個聲音響起：「楊綺首領，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楊綺聞言瞬間消失，然後出現在了量子大地上的一座高山山頂。山頂上有一個精壯的黃種人男子，正是剛才說話的人。

　　「你是誰？」楊綺單刀直入。

　　「金貝利。」金貝利也言簡意賅。

　　「怎麼幫我？」這個時候，楊綺才沒工夫感歎金貝利的生死問題。

　　金貝利對虛空處一招手：「出來。」下一刻，那個熟悉的黑大叔在光芒中顯出了身影。赫然是奧。「把所有本事都拿出來，全力協助楊綺女士，懂嗎？」金貝利像訓孩子似地對奧講話。但在楊綺驚訝的目光中，那奧竟然就這麼認慫了。雖然不清不願，但他還是點點頭：「行……」

　　然後，奧對楊綺道：「介於這位先生有本事把整個量子網路的運營方弄破產、讓整個量子網路徹底關閉伺服器，我在理智的思考之後決定幫助你。」

　　「那限你在三分鐘內把那個創給我大卸八塊！」楊綺立刻下令。

　　「做不到。」奧搖搖頭：「即便出盡全力，但同為狂人，我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和他分出勝負。」

　　楊綺怒了：「那你他娘的能幹什麼？」

　　「我能做到三件事。」奧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件，我可以干擾他對主腦的登陸及資訊的修改的程式邏輯……」

　　「說人話！」

　　「呃。意思就是說，你現在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來搞定他。」

　　十五分鐘？這還算是有點作用，但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第二件呢？」

　　奧伸出第二根手指：「我能暫時削除量子網路對你的限制，讓你在這個世界中發揮出與你的精神強度相匹配的全部力量。時間也是十五分鐘。」

　　「好！」這個比較根本了，楊綺的心氣兒提了起來：「第三件？」

　　奧伸出第三根手指：「如果你能讓他強制下線的話。我可以追蹤到他的物理位址。」

　　這是真正的在解決根本性的問題啊！

　　奧話音剛落，就見楊綺腳下一跺。隨著整座山轟隆隆的崩塌，楊綺沖天而上，手搭涼棚眼睛一瞪：「火眼金睛！」唰，如同有兩道神劍刺破了天宇，楊綺的雙眼中噴出無窮神光，九天十地一切都無所遁形。「找到了！呔，吃俺老楊一棒！」

　　楊綺右手一晃，一根金光燦燦的棍棒出現在手裡。一棒凌空砸下，這根棍子無限的伸展著，眨眼間越過了千山萬水，將一個愕然的身影砸成飛濺的光。下一瞬，飛濺的光再次聚合，重新化成夜無咎的相貌。他顯然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幹掉。

　　但楊綺手指往眉心一點：「瞬間移動！」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夜無咎的身前。「呼呼花哈哈哈哈！從前用不了的招式現在都能用了啊，那就先吃我這一招吧——超三賽亞人！」一種至強的氣息爆炸一般的擴散，彌漫了整個量子世界。楊綺如同太陽，噴吐著無窮豪光。反手拿出一面鏡子，楊綺捏著下巴照了照，喃喃道：「和漫畫一樣。果然臉部變得更兇惡一點了。」

　　「這、這不可能！」夜無咎瞪大了眼睛看著楊綺：「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精神力量，她應該被限制住才對，但……奧！是你！你要背叛我嗎？」

　　「得了吧，別提什麼背叛不背叛的。」黑大叔憑空出現，嗤笑道：「鬼玩人是個搞研究搞成傻瓜的死心眼。但我可不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夜無咎，你只是他的御用替身——趙寒。」

　　「你！」聽到奧的話，「夜無咎」可真是大驚失色了，慌亂的如同偷偷打飛機卻被老媽當場撞破的少年一樣。

　　「哦，原來還是個冒牌貨、盜號的。我說上代霸主怎麼前後差別那麼大。」楊綺抬起手，對準了夜無咎——不，應該叫做趙寒了。「既然如此，就給我受死吧。」

　　轟隆，一道極強的氣功波橫過天宇，將沿途的所有大山、巨石、城池。全都化為飛灰。整個量子世界都在劇烈的震動，如同遭遇了千年不遇的特大地震。由於上次楊綺的滅世行動，量子世界已經沒有玩家了，要不然今日的一戰必將被玩家載入史冊。

　　高高的天宇上，兩道流光一追一逃，在虛空中爆出無數光芒，那是楊綺和趙寒在激鬥。

　　「廬山升龍霸、鑽石星塵拳、星雲鎖鏈、天馬流星拳、鳳翅天翔——五小強屠神組合拳！」楊綺身著聖衣。打出無數星座的光芒，五種小強拳組合在一起衝向了趙寒。

　　「別太得意忘形了！」趙寒也一揮手：「黑暗天幕！」只見無窮的黑色從虛空中蔓延出來，如同一張大幕一般卷向了楊綺，小強拳落入黑幕中便消散無蹤。

　　「五小強還是不行啊，那來個厲害的——聖劍艾斯卡利巴！」只見一把金光燦燦的聖劍出現在楊綺手中，楊綺持劍對著黑幕一劈，黑色的天幕立刻一分為二。「哼哼，果然還是要靠黃金啊，那就接招吧——黃道十二宮組合拳！」

　　只見楊綺一下彎弓搭箭，洞穿了趙寒的胸口。一下又灑出無數玫瑰。將趙寒淹沒在花海。一下十指握拳寒流迸發，將趙寒凍成冰棍。一下又手持十八般兵器，「哇噠哇噠」的揍到趙寒找不著北。不過趙寒也有絕招，他似乎沒什麼反擊之力，但生存能力奇強無比。每一次被打成飛散的光。都會在眨眼間變出一個新的趙寒。

　　楊綺暫停了攻勢，手一招，虛空中出現一面鏡子。如同巫婆在念咒一般，楊綺對著鏡子道：「魔鏡、魔鏡，趕緊告訴我——那王八蛋到底為什麼沒有死。」

　　「遵命女王陛下！」魔鏡高聲領命，然後鏡面上開始播放畫面。那是趙寒化光時的慢鏡頭，只見那千萬個飛散的光點中的一個發著光，所有其他的碎片都向這一個碎片聚攏，然後光芒一閃，一個新的趙寒出現了。

　　奧也出現了，作為場外解說道：「創的能力是重構。他用無數微小的程式組建了自己，每一次崩潰都可以用其中一個碎片為代價，讓自己重聚合。原理上來講，如果不能對他所有的碎片都造成破壞的話，他是不會真正受傷的。」

　　「沒錯！」趙寒竟然也沒有逃走。其實這也正常，因為打到現在趙寒也明白了，自己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了，但楊綺也無法真正對自己造成傷害，所以不如不跑了，集中精力修改世界之心的許可權資料。他哈哈笑道：「就算你殺我十次百次又如何，我的微小程式可以迅速增殖。即便只剩一個碎片，我也可以在十分鐘內增殖到十萬個！你已經輸定了，等著被我的手下淹沒吧哈哈哈！」

　　但楊綺卻一點沮喪都沒有。她似笑非笑，眉毛一挑：「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你……」趙寒不覺心驚，但又嘴硬道：「你能有什麼辦法？」

　　「哼哼哈哈哈，那就接招吧，我的本命星座招數。」楊綺的身上閃起金光，一套華麗的黃金聖衣附體，正是雙子座黃金聖衣。臉一側的惡魔面具嘎嘎詭笑、紅光閃爍，楊綺的神情也和惡魔無異，雙拳同時揮出：「銀河星爆、二次元空間！」

　　能夠轟碎星辰的力量將趙寒再次打成碎片，但還沒等碎片聚攏。一個神奇的空間波動出現，如同黑洞一般將大量的碎片捲入其中覆滅成零。

　　當趙寒再次出現的時候，他臉色蒼白的看著楊綺，再也不那麼淡定了，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哦。看來很有效嘛——銀河星爆、二次元空間、銀河星爆、二次元空間……」楊綺銜尾追殺，左一拳右一拳，簡單粗暴，但把趙寒打得沒脾氣。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反對我！」趙寒氣急敗壞的大吼大叫：「你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人！讓所有人匍匐在腳下、大權在握、生殺予奪，所有一切人都要崇拜我服從我，這不也是你追求的東西嗎？從剛剛出道沒多久時你就在皇后區自稱女王。這不正是最好的證明嗎？這種強大的權力欲和支配欲，我絕不會看錯！」

　　在不斷地被打散又重組的過程中，趙寒質問的吼道：「明明如此渴望權力，為什麼要反對我？神的國度對我來說觸手可及，而你又是我選定的神妃，到時候你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切都要聽你的，你為什麼要反對我！為什麼要與我做對！」

　　楊綺聞言，稍稍放緩了攻勢。趙寒以為楊綺回心轉意，心中大喜之下正要繼續說服，卻見楊綺一隻手捂著額頭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如同八神庵一般狂放、不羈：「你不也說了嗎：一人之下啊——我為什麼要在你之下？」

　　「你……」趙寒聞言徹底愣住了：「你一個女人，自然需要依附男人。不論如何也要在一人之下啊……」

　　「但總之不會在你之下！」楊綺打斷他的話道：「你是個讓我噁心、反胃、看不起的殘渣和變態！我不是瞧不起所謂的『成神』夢，權力走到了極限，不是歸隱就是成神，聽著中二一點但也無可厚非。但絕不是你這種成神法！故意掀起風浪，故意讓鋼睾城陷入絕望，不惜讓自己的手下送死，僅僅為了所謂的『儀式』？我呸！」

　　楊綺還是第一次這樣火冒三丈：「老子也不是他娘的好人，也不是什麼正義使者，殺的人數都數不過來，放在家鄉夠槍斃五分鐘。老子也喜歡權力。喜歡把一切控制在掌心裡，喜歡被所有人朝拜、跪拜、膜拜！老子也不是看不得人好、看不得人高明，非得去爭個第一。但是！老子想要什麼，就光明正大的去奪，去取。去經營！」

　　「說一千道一萬，我看你不爽，所以絕對不允許你這樣的廢物騎到老子腦袋上！」楊綺劍指一併，指向趙寒喝道：「幌金繩！」

　　眨眼間，趙寒只覺一根繩子將自己五花大綁，捆得結結實實。「區區繩子又能……什麼？」趙寒臉色慘變，因為他發現自己不僅無法掙脫這根繩子，而且竟然連所有的細微程式都被限制在繩子圈定的範圍內，不得脫出。

　　「哈哈，太上老君的褲腰帶，連孫猴子都捆的住，還能捆不住你？」楊綺又變回超三賽亞人，大喝一聲「元氣彈！」然後雙手高舉向天。一個巨大的白熾能量球在雙掌上的虛空中成形，隨著能量的持續注入，從白熾又轉為漆黑，散發著晦暗的恐怖氣息。

　　看著下面被捆成毛毛蟲狀態的趙寒，楊綺一臉冷漠：「這第二回合，還是我贏了。」話音落，黑色的元氣彈飛出。趙寒帶著不甘的大吼，被湮滅成了虛無。

　　黑大叔再次現身，看了一眼元氣彈造成的傷害，額頭似乎微有冷汗。「那個，」黑大叔的腔調中少見的帶上了謹慎與正經：「趙寒被打的強制下線了，他的物理位址我也已經追蹤到了，就在世界之心裡。」

　　「幹得好！」楊綺拍了拍奧的肩膀，然後對著虛空謔的打出一拳：「那就始第三回合吧——除根！」

221　斬草除根，水中對決

　　說到「除根」這兩個字，不同的人還真有不同的理解。

　　純潔君現在對這兩個字的理解很深，因為他正被綁在一個手術臺上，關在一個封閉的無菌室裡。四周是好幾個機械手，正在對著他比比劃劃，讓純潔君緊張的直咽氣。

　　「這……這是什麼情況？」

　　忽然，一個機械手裝上了一把手術刀，刺啦一下劃開了純潔君的褲子，讓「小純潔」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喂喂！這什麼情況！」

　　另一個機械手上裝了一把小型的電鋸，嗡的急速旋轉起來，比比劃劃的對著「小純潔」切割了下去。

　　「啊啊！救命啊！這是什麼情況啊！我好不容易拖延時間到現在，應該已經到約定好的時間了啊，趕緊來救我啊！這是要解決『根本問題』啊！」

　　在純潔君嚎叫的時候，只見無菌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一隻小倉鼠當先闖了進來。看到這隻小倉鼠，純潔君激動地眼淚橫流：「倉倉，來救你的小夥伴了嗎？還是你靠得住！」

　　倉倉吱吱叫兩聲，正要上前，卻被人叫住了。「等等倉倉，別急。」

　　聽到這個聲音，純潔君的臉一下就白了。只見狐狸姐妹兩人從門外走了進來，看了看手術臺上的純潔君，然後饒有興致的強勢圍觀。狐狸姐姐媚笑道：「呦，鋼鐵之睾，是虛名還是真功夫，這一下就能檢驗出來了呢。」狐狸妹妹也點頭道：「都說寶劍鋒從磨礪出，你這大寶劍，也應該磨一磨了。」

　　「我他娘的只是鋼鐵之睾，不是鋼鐵之雞啊！」在純潔君的吐槽聲中，電鋸似乎發現目標附近有很多障礙不好下手。於是呼朋引伴的找來了幫手。只見一把剪刀伸了過來，對著小純潔的小朋友們咔嚓一下就剪了下去。「呀——！」純潔君死命嚎啕：「已經開始『斬草』了啊！馬上就要『除根』了！快啊，趕緊救我！」

　　兩個狐狸精笑的得意非常，終於開恩道：「好了，放過你吧。」

　　純潔君再次淚目：「謝天謝地……」

　　但下一刻。只見兩個狐狸精面色一變。這一變可把純潔君嚇得不輕，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兩個狐狸精是真的有點慌了，不是裝的。於是純潔君立刻緊張道：「怎麼了？」

　　「電源……」兩個狐狸精左右翻找，急得團團轉：「電源在哪？按鈕在哪？操作臺在哪？」

　　「我勒個靠的！」純潔君這一下可真嚇壞了，電鋸兄可還在靠近呢。這兩個娘們竟然又出么蛾子，這是想玩死我啊！純潔君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倉鼠：「倉倉，快變大，趕緊把這些東西弄斷！」

　　但可惜的是倉倉卻搖搖頭，似乎它今天耗費了太多的力量，已經沒法變大了。

　　「這！」純潔君五雷轟頂。往下瞟了一眼。看了看嗡嗡飛旋的電鋸，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兄弟，純潔君的眼裡帶著訣別：「永別了，我的事業。永別了，我的人生。永別了，我的驕傲……」

　　這時，只聽「哇噠」一聲吼。有人以佛山無影腳的姿勢踹開大門飛了進來，正是楊綺。「讓開讓開統統讓開，老子趕時間啊！」純潔君只見一道光影閃過，呼呼的風吹得自己睜不開眼。劈裡啪啦的一頓響後，純潔君趕緊四下一看，只見那些機械手仿佛被颱風摧殘過的莊稼一樣，東倒西歪淒慘無比。

　　小純潔，在千鈞一髮之際，終究保住了……

　　「嗚嗚……」純潔君現在的心情，簡直像犯人被押赴菜市場斬首的時候。忽然有俠客大吼一聲刀下留雞然後一腳踹翻了儈子手一樣。眼淚啊，逆流成河，純潔君只覺一束聖潔的光從天而降照在自己身上。

　　「女王大人……」純潔君帶著哭腔哽咽道：「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雞被割，乃敢與君絕！」在心胸中湧動的強烈感情的驅使下，純潔君揮淚大吼：「女王大人。請用盡全力的踐踏我吧！」

　　一回頭，只見楊綺砰的一聲響，將無菌室對側的一扇大門整個從門框上踹下來，呼呼的打著旋轉飛出去老遠才咣當一聲砸在地上。「老王八羔子給我等著！」楊綺氣勢洶洶絕塵而去。

　　「呃……」看了看那個悲慘的扭曲大門，純潔君磕巴道：「果然還是……請手下留情……」

　　「發什麼呆啊，趕緊跟上去！」狐狸姐妹總算找到了開關，將純潔君從手術臺上解脫下來。三人一鼠順著楊綺打出來的通路狂奔，一路上看到了各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養在培養皿裡的心臟啊、肝臟什麼的都是小意思，還有一根一抽一抽的腸子。如果是懶醫過來，或許會饒有興致的參觀，並說出一大堆專業點評。但純潔君三人沒這個趣味，只是快步奔跑。

　　最終，三人來到通道的盡頭，又是一扇豪華的大門。這大門又高又大、精美華麗、氣勢恢宏——但現在已經倒在塵埃裡了。大門後是一個大廳，很有種古希臘神廟的風格。兩排高大的石柱一根根伸向深處，華麗的紅毯也同時鋪展。而在大廳的最裡面，三人看到了楊綺，還有一個沒法形容的玻璃繭。

　　如果他們看過《駭客帝國》的話就會覺得眼熟，因為那個半埋半露的玻璃繭正類似《駭客》裡人類發電廠的那種培養艙，只不過更大、更寬敞。這培養艙裡有一個人，如同乾屍皮包骨頭一樣，全身上下插滿了輸液用的導管。但一雙拳頭卻格外的巨大，明顯是從盧卡斯身上拆下來拼裝上的。

　　楊綺顯然也是剛到那玻璃繭的位置，對著裡面的乾屍冷笑一聲：「原來你在現實裡就是這熊樣。」然後手一翻，拿出了火山雙槍開槍打去。這玻璃自然也不是一般貨色，但依然喀喇一下裂開裂紋，火山雙槍的確威力十足。玻璃繭裡的乾屍慌亂的動了動，然後掙扎起來。趁著玻璃還沒碎。他按了個什麼按鈕。

　　只聽啪啪幾聲響，連接在他身上的導管紛紛脫落。然後玻璃繭的底端打開一個洞，嘩啦一聲響，那乾屍就被順水沖走了。「想跑？」楊綺將玻璃罩打爛，看著那洞口收起了雙槍：「我看你能跑到哪去！」說罷。楊綺縱身一跳，也躍入了那洞口。

　　這個洞很長，也很光滑，簡直就像水上樂園的滑水管道一樣。這管道並非筆直，而是不時有拐彎有弧度，但這些弧度做的都很精緻。不會有任何讓人受傷的地方。顯然，當初在建造這條管道的時候，就是VIP專用的。

　　在十多分鐘的高速滑行之後，楊綺終於看到了出口的光。嗖的一下斜飛出洞口，楊綺在空中一個翻身，穩穩落地——等等。沒有落地，反而落水了！

　　抬眼一看，這裡是個不下於「聖殿」面積的圓形大廳。這大廳竟然在世界之心的最下面，因為圓廳的地面和圍牆都是透明的類似玻璃的材質。天花板上有很多管道，正瀑布一般將很多液體灌入到這個圓廳裡。如此面積之下，水面也已經沒到了小腿肚的高度，並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著。

　　「這是……」楊綺撈起一把那種幾乎透明的液體。感應了一下後驚訝道：「原液？」

　　「準確的說，是鬼玩人調配出的最高水準的提純液。」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楊綺拔槍指去，只見一個人正躺在地上，全身都泡在液面下。

　　「哦？竟然脹大了？」沒錯，這個泡在提純液裡的傢伙分明就是趙寒，但跟剛剛乾屍的樣子相比，現在已經飽滿多了。雖然依然像個乾巴老頭，但至少是個活人，而不是個死屍。

　　「鬼玩人告訴我。這提純液已經有了99%的純度。可我知道，雖然只有1%的雜質，但是這1%是最為頑固的1%。那些變異生物之所以會死亡、會崩潰，也正是因為這1%。」趙寒繼續說道：「我註定要成神，神必須完美無暇。所以我一直沒有使用它。但如果真要使用的話，鬼玩人為我更換過特製的器官和組織，這種濃度的雜質，憑我的軀體也足以承受。」

　　隨著說話，水位不斷上漲，已經沒過了膝蓋。

　　楊綺忽然耳朵一動，看向了出來時的洞口。她聽到裡面有聲音，那是純潔君和狐狸姐妹的聲音，顯然他們也跟下來了。但洞口忽然唰的一下封閉了，嚴絲合縫的。水花一現，楊綺閃身來到了那洞口前，揮出一拳搗在了封閉的鐵板上。咚的一聲響，鐵板上只出現了一個微微的凹陷，顯然這封堵物的厚度非比尋常。

　　「不要讓那些傢伙來攪合，現在是我們的事。」趙寒說著站了起來，提純液順著赤裸的皮膚嘩嘩流淌，但似乎流到一半就被吸收進了體內。此時，趙寒看起來有五六十歲，一頭白髮也長了出來，身上也有了肌肉，可以說是有了點模樣。

　　楊綺抬起槍，指向了趙寒，挑眉道：「那我就趕緊把我們的事解決了，然後在說其他吧。」她倒不是很擔心純潔君，再怎麼說，純潔君和狐狸姐妹也有龍象三層的力量，不可能在一根管子裡憋死。

　　而看到楊綺的槍，趙寒卻沒有畏怯。他挺起胸膛，把雙拳往中間一磕，挑釁道：「怎麼，剛才在網路世界中把我虐的這麼慘，現在卻只能靠槍嗎？你的霸氣哪去了！」

　　楊綺笑了：「哈，你想和我玩肉搏？」

　　趙寒沒有說話，只是向天一聲大吼，如同魔猿一般雙拳互砸，然後腳下一蹬，飛也似的衝了上來。楊綺哈哈一笑，也收起了手槍，大喝一聲以拳對拳。

　　咚，帶著震盪的餘韻，拳拳交擊的地方擴散出無數波動，將提純液都震出環環漣漪。

　　下一刻，趙寒從何處來就被震回到了何處，在提純液中劃出一道長長的水浪，右胳膊更是扭曲的彎折。一拳之間，他已經骨折了。

　　但另外一邊，楊綺竟然也是雙腿犁著水痕反衝向了另外一邊，臉上也顯現出訝異的神色。甩了甩發麻的右手，楊綺看著趙寒的詭異大拳頭：「這個就是殺戮之拳？還真有點門道。」

　　「哈哈。那是當然，殺戮之拳是最有價值的變異器官！這雙拳頭，是唯一絕對配得上完整雄壯之軀的拳頭！」趙寒一邊說著，一邊抓住右臂一掰，咔嚓一聲響。他的右臂彎折處竟然就這麼歸位了。而且他的外貌年齡似乎又降低了，現在有四十歲左右的感覺，就是好萊塢電影中鐵血壯漢的普遍年齡層。「我的全身都被鬼玩人調製過，可以憑藉皮膚就吸收提純液。只要泡在這水裡，我就越來越強！」

　　「得意什麼，殺戮之拳是盧卡斯弄出來的。雄壯之軀是鬼玩人研究的，你一個冒名頂替的爛貨還敢賣弄？」提純液已經淹到了大腿根，楊綺似乎覺得水中穿太多不舒服，於是把鞋子一踢，把上衣外套一脫，把長褲撕成短褲。穿著小背心掄了掄膀子：「就算你開了掛，老子也能把你打成腦殘！」

　　說著，嘣的一聲水響中，楊綺破開水面高高躍起，在屋頂上借力一蹬，加速衝向了趙寒。甩起白皙的腳丫子，當頭就是一個水淋淋的下劈。

　　「大言不慚。吃我一拳！」趙寒怒喝一聲，拳如升龍，以拳對腳。

　　拳腳相碰，咚，震盪的聲音再現，趙寒身周水浪翻湧，被擴散的波動激射向四面八方。趙寒突突突後退三步，而楊綺也一個後空翻落回水中。抖抖右腿，好麻，好像長時間蹲坑後站起來時的感覺。自從龍象功有成。就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再來！」正當楊綺打算繼續進攻的時候，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又是一個動力爐爆炸了。這已經是第四個爆炸的動力爐，而整個世界之心都開始歪斜。歪斜的角度並不大，但是提取液卻掀起了洶湧的波濤。楊綺這時也發現了水中作戰的不利之處——浮力。

　　不論力量怎麼強大。她的體重可是很輕盈的。女子的脂肪比例本就高於男子，而提取液的密度也遠高於普通的水，當大浪湧來的時候，很容易就會讓楊綺漂起來。唐大先生多次強調過，武者的力量來自於大地，一旦無法在地上站穩，那就很難打出有威脅的攻擊。

　　反觀趙寒，那一雙大如拳擊手套一樣的大拳頭好像是鋼鐵做成的一樣，類似航行中的壓倉物一般讓他可以穩穩站住。兩人在波濤中展開了激鬥，楊綺似乎鐵了心了硬碰硬，正面迎擊殺戮之拳。而趙寒不斷地吸收提取液，外貌越發變得年輕，而力量也在不停提升，打出的每一擊都會更加強力。

　　「看吧，我的殺戮之拳，不是你能抵禦的！」長時間的拼鬥中，趙寒也琢磨出了新的用法。隔著兩米遠一拳揮出，無窮的震盪波以提取液為媒介擴散出去，籠罩了楊綺全身。「這種震盪，可以全面攻擊你的所有細胞，你擋無可擋！」

　　而楊綺沒有說話，被水流推飛出去之後旋身落在牆壁上，腳下一蹬再次衝了上來。她如同一隻不知疲憊的蝴蝶，不記體力的去撲擊趙寒。但每一次與趙寒的交手，都因為在水中無處借力而被彈飛。同時，殺戮之拳的波動力量也一次次的傳遍她的全身，震盪著她的所有骨骼筋肉。

　　趙寒哈哈大笑著揮出一記記重拳。在這提取液的包繞中，每一份花出的氣力都可以迅速補充回來，所以他現在擁有無限的體力。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軀體也越來越強健，向著真正的雄壯之軀不斷邁進，勝率只會越來越大。

　　現在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這臭娘們那種憑空拿出槍械的本事。暫時壓住力量，讓她不絕望，然後再抓住機會一擊必殺！不過那女人也有點奇怪啊，打了這麼久，無論如何都該吐血委頓了，殺戮之拳的全方位破壞可不是鬧著玩的，但她怎麼還像沒事的人似的？而且，體力也好像沒有消耗一樣，表情也那麼怪，她到底在想什麼？

　　「哦，看來你也有所察覺啊。也是，打到現在，你再笨也該發現了——我根本就沒打算立刻殺了你。」楊綺暫時停下，晃了晃脖子，如同剛剛被按摩過一樣一臉舒服道：「實話說，我都有點不捨得殺你了，因為你的拳頭真的很有用。」

　　「什麼？」趙寒臉色一變。然後又冷哼道：「虛張聲勢，以為我會上當嗎？」

　　「你信不信都無所謂，但我開始覺得不夠給力了，所以咱們提高一點力度吧！」說著，楊綺竟然從虛空中拿出一把大槍。正是那可以用來當反衝推進器的誇張武器。看到這大槍，趙寒臉色猛變，以為楊綺想拔槍開火。雄壯之軀尚未完全完成，在水中還真未必躲得開她的射擊！

　　但沒想到楊綺卻只是把這大槍當鉛塊，往後背一背，然後踏步前驅衝向了趙寒。咚。又一次拳拳相交，但這一次楊綺沒有倒飛出去，因為那大槍的重量足以讓她站穩。同樣，趙寒也沒有飛出去——因為楊綺竟然伸手抓住了他。

　　「別走別走，趕緊再來！」帶著鋒利的笑，楊綺揮拳劈腿。膝頂肘撞，展開了滔滔無盡的進攻。趙寒心頭發冷，一邊以攻對攻，轟出無數殺戮之拳，一邊想借力離開。在他看來，這娘們真有點邪門。

　　但他驚覺自己竟然無法脫身！

　　只要他有想離開的跡象，楊綺就會或粘或帶的將他弄回來。三番五次下來。趙寒與楊綺移步換位，但互相間的距離都只在把臂之間。咚咚的聲音以放鞭炮的頻率接連響起，這異常兇險的埋身近戰，真是讓趙寒越打越心驚，越打越吃力。

　　明明自己擁有殺戮之拳，明明自己的軀體不停向雄壯之軀進化，可是為什麼反而被全面壓制？現在不是他想打了，而是楊綺讓他打他就必須打，他不打就會被打。所以他只能咬牙堅持繼續對攻，希望那瘋女人撐不下去了。吐血身亡。

　　可惜，楊綺不僅沒有吐血，反而越打越精神，眼中的光越打越亮。

　　「哈哈哈，意外之喜啊。這拳頭真是超級好東西！」趙寒無法理解，但如果有另外一個修煉龍象功的面對和楊綺相同的情況，那麼那個人也會高興地跳起來。這殺戮之拳的震盪波的確是一種強大的武器，但可惜，趙寒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威力。由於剛開始趙寒本身的力量太低，導致殺戮之拳雖然震盪了楊綺全身，但並沒有造成傷害。

　　不僅沒造成傷害，反而被楊綺發現了一個意外的好處——這種波紋可以大大提高吸收生命能量的速度！

　　修煉龍象功，如同建造大樓的時候往模具裡灌水泥。品質高的生命能，類似于高品質高密度的水泥，沒有氣泡且攪拌均勻，不需要太多處理就能直接灌注。低品質的生命能，就需要壓縮、精煉，去除所有氣泡之後才能灌注，這樣才能保證建造出來的大樓結實牢靠。

　　楊綺從地下城獲得原液之後就發現，這種原液雖然富含了大量的生命能，但是品質並不高。為了根基的穩固，需要精煉、純化、壓縮之後才能使用。而精煉、純化是一件很費功夫的事情，所以她沒有急著推動龍象功第六層的修煉。

　　但今天，這殺戮之拳簡直就是天降大餅，而且是直接砸進了嘴裡！那震盪力量如同最高級、最有效率的攪拌機，將所有水泥間的縫隙、氣泡、不均勻處，統統抹平。如果用體積來形容，一次震盪，就能讓「水泥」的體積減半。來回震盪幾次，就可以精煉出最純最上品的生命能源。

　　處在這到處都是提取液的環境下，楊綺簡直就是吃貨來到了美食天國——尤其是還有人幫她消食，不讓她消化不良！還有比這再好的事兒嗎？所以楊綺怎麼可能讓趙寒停手？

　　「不、不、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雖然在瘋狂的進攻，但趙寒卻一臉驚恐。即便是趙寒也能感覺到不妥，因為已經有明顯的水流從四面八方湧向楊綺，仿佛海水流入了歸墟。他只覺得自己就只是一個傻呵呵的鐵匠，正在幫敵人鍛造絕世寶劍。劍成之日，就是自己授首之時。

222　你的地盤，我做主（黑道篇終結！）

　　鋼睾城高空，世界之心的最中間、最底端的玻璃房中，楊綺和趙寒展開了決死的激鬥。這玻璃房看起來很危險，任何過大的打擊都可能造成崩潰碎裂，但楊綺一點縮手縮腳的意思都沒有，臉帶興奮全力出手。另外一邊，趙寒看起來雖然是進攻方，但其實他是最被動的。每一拳，都似乎給楊綺帶來好處。

　　當然，這殺戮之拳的震動也是雙刃劍。藥能治病，但如果藥力過猛，如化療一般，也一樣會給人體帶來損傷。這震盪波的確是催發龍象功進階的好媒介，但趙寒意在攻殺，不可能真如按摩一般舒服愜意。在激鬥中，楊綺也經常受傷。觸微知變，可以讓楊綺在接觸到這種震盪波的時候一定程度地運轉肌肉筋骨，如同洩洪閘一般讓洪水化作灌溉的清流。但如果洪水過強，也依然會造成災害。

　　趙寒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就拼命狂攻。現在他唯一的生機就是雄壯之軀，他相信只要徹底完成雄壯之軀，那麼軀體的能力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己就必然會壓過這臭娘們一頭。

　　「你憑什麼與我鬥！這裡一切都是我的，我是掌控者！」趙寒大吼一聲：「所有提純液，全都灌注過來！」隨著趙寒一聲令下，天花板上又多打開了幾個窗口，提純液嘩啦啦的奔流傾斜。提純液當然不會無窮無盡，但當灌注停止的時候，水位已經沒過了楊綺的腰部。

　　「掌控者？別惹人笑了，你這個剽竊正版的山寨貨，還敢得意洋洋的大放厥詞？」楊綺閃電般的兩腳踢在趙寒胸口，把他踹的倒飛出去。

　　趙寒翻身落地。捂住胸口喘了兩口氣，然後意態猙獰的再次衝了上來：「你這賤人又知道什麼？你知道我為了今天、為了一切，付出了多少心血？」

　　兩人以拳換拳，互相對攻，好似不要命一般。這大廳中的提純液如同吹卷著颱風的海面。隨著兩人的戰鬥而波濤動盪。戰鬥進入白熾化，兩人都似乎不防禦了一般，趙寒把楊綺打到踉蹌，楊綺就把趙寒打到吐血。當第五個動力爐爆炸的時候，整個世界之心開始劇烈的動盪，仿佛醉漢駕車一般。忽左忽右的飄搖不定。

　　而這時，剛剛習慣楊綺力道、速度的趙寒，卻覺得楊綺的速度猛然加快。眼前似乎閃過一道幻影，然後自己的下巴上就傳來巨力。咔嚓嚓的聲響中，趙寒感覺頸椎欲折，天旋地轉的飛了出去。咚的一下砸在大廳的邊牆上。趙寒托著下巴咔嚓一下正了骨。

　　好疼！怎麼會忽然這麼快！等等，那娘們呢？趕緊抬眼四處一看，卻愕然發現楊綺經竟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靜靜的站在大廳的中心。

　　楊綺握著拳頭站在原地，微微閉著眼，和剛剛殺氣四射的對戰時完全不一樣。隨著楊綺的靜立，不知為什麼。她四周的提純液忽然安靜了下來。如同在狂暴的大海上畫了一個圈，圈外波濤洶湧，圈裡風平浪靜。不，說風平浪靜也不準確，圈裡其實也暗流洶湧。這種暗流並不表現在表面上，用一個理科生能夠理解的說法，就是宛如在「電鍍」一樣。

　　好像兩個學校在做交換生，一個學校把所有好學生嘩啦啦的往另一邊送，另一邊就把等數量的廢渣送了回來。表面上看，學校還是學校。學生還那麼多。但實際上，學校的水準已經天翻地覆了。

　　趙寒不明所以，也不敢妄動。隨著楊綺靜默的時間越長，那個圈的面積就越大，最後竟然籠罩了整個圓廳。讓所有提純液的水面都安靜了下來。置身在這個環中，趙寒忽然感覺一陣不舒服，宛如植物被奪去了養分，連雄壯之軀的進展都減緩了。

　　「難道……」趙寒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下一刻，楊綺忽然動了。腳下畫圓、手掌提起，走起。

　　如同公園中的大爺一樣，楊綺緩緩地打著一套拳。這套拳看起來非常的「花架子」，又簡單，又緩慢，看不出任何威力。但是當楊綺揮拳的時候，拳頭就響起咔吧的異響。當她踢腿的時候，腿也一樣有咔嚓的動靜。隨著抖肩、擺胯，勁力運轉全身，楊綺的身上每一處地方都響起了炒豆子一樣的細密聲響。

　　有什麼晦暗的塵埃從她身上脫落下來，楊綺整個人忽然顯得澄澈、透明。趙寒愕然，揉了揉眼再看，還是那個人，但那拳已經打完了。雙掌下壓，屏息靜立。

　　「是我吃太多野獸把自己養刁了嗎？」楊綺睜開眼，看著手掌自言自語道：「這種提純液，也只能幫我走到這裡了。」然後，楊綺忽然揮出一掌。這一掌只是打在水中，但剛剛平靜下來的水面忽然迸發起澎湃的激流，如同高壓水槍一般狠狠地沖在了趙寒身上，竟然讓他立足不穩。

　　「什麼！」趙寒不可思議的大吼：「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我、我的雄壯之軀，還差一點就……」

　　「沒事，我給你時間。」楊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你、你說什麼？」聽到楊綺的話，趙寒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你想泡，那就盡情泡，泡到高興為止。」楊綺伸手，用力一指趙寒：「把你的什麼雄壯之軀準備好，弄到你自己覺得最強的狀態，然後——」楊綺收回手指再用力一指腳下：「我就讓你知道自己是塊什麼料子。」

　　「你！」趙寒暴怒，但還是咬著牙忍了下來。這臭娘們，和夜無咎那蠢驢一樣都是個瘋子！那種目空一切的姿態，真是如出一轍！不過沒關係，既然她這樣自負，那就正好是我的機會！

　　趙寒將自己整個泡在提純液裡，無數液體滲入了他的皮膚。隨著提純液的吸收，他的表面年齡不停縮減。鬼玩人不是個做工仔細的傢伙，所以在趙寒的體表留下了很多縫合的疤痕。但隨著身軀狀態的改變，那些疤痕也在淡去、消失。

　　當他再次從水裡站起來的時候。楊綺也忍不住一挑眉「哦！」了一聲。

　　只見此刻的趙寒看起來二十五歲上下，正是體力、精力、活力的最巔峰。他皮膚白皙、面目俊秀、軀體健美，有一頭飄逸的茶色頭髮和一雙海藍的眼鏡。總體而言，看起來就像日本少女漫畫中的花樣男主角一般，僅就外貌而言。還要在純潔君之上。

　　網路世界中的「創」臉上有電子線條的紋路，剛剛又是一副乾屍詐屍的樣子。直到此刻，趙寒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這……」他低頭看了看水面，水面中倒映著自己的影子。這熟悉又陌生的面貌讓他愣神了很久，然後他一舉雙臂，哈哈狂笑：「回……回到青春了？這就是雄壯之軀。完美的神之軀體！我真的成功了！」

　　然後，趙寒猛然放下雙臂，咬著牙瞪視著楊綺，胸膛劇烈的起伏，嘶吼道：「來吧、來吧、看看誰打死誰。雄壯之軀是完美的，是不敗的。你一定會後悔給了我喘息的時間。因為勝利者一定是我！」

　　轟隆，水面炸裂，趙寒凌空而起撲向楊綺。

　　而楊綺也腳下一跺，如同騰飛的巨龍，對面迎擊。

　　咚——格外強烈的震動聲在半空響起，震得提純液的水面都蹦跳起無數細小的水滴。嘩啦，兩人交錯而過。各自落地，後背相對。

　　「呵，還算有點門道。」楊綺甩了甩右手，有鮮血從指間飛出，落入水中。恍惚間，似乎還有細小的碎骨。

　　「哈哈哈！我就說過你一定會後悔的！」趙寒轉過身來，笑的囂張無比：「下一拳，我就要你的命！」

　　但楊綺卻只是戲謔的看著他：「雖然有點門道，但拿來的就是拿來的，跟自己的東西就是不一樣。看看自己吧。你還有資格說『下一拳』嗎？」

　　趙寒目光一凝，發現楊綺手上雖有血跡，但似乎並沒有傷口，那些血與骨並不是她的。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趙寒看向了自己的右手。但眼睛卻立刻瞪大了，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半晌後一聲不甘的吼聲從喉嚨裡咆哮而出，在大廳中迴蕩。

　　只見他的右拳，仿佛被大力敲擊過的陶瓷，裂開了無數紋路。有鮮血如瀑布般流下，龜裂的邊緣，甚至有細碎的粉末簌簌而落，如同風化了很久的舊瓦片。

　　「不可能！這不可能！殺戮之拳、雄壯之軀，都是最強的！」趙寒捧著右手腕踉蹌後退，濺起歇斯底里的水花：「我、我謀劃了一百年、一百年啊！為了鬼玩人的研究，我建造了地下城！為了提取原液，我維繫了百年的亂世！還有第七區，我滲透了那麼久、那麼難，才讓這些死心眼的大頭兵成了自己的手下！一百年！一百年啊！」

　　「一百年也好兩百年也好，你一個盜版貨就別在這裡哭慘了。」楊綺捏了捏拳頭，向前逼去。一股殺意隨著煞氣破體而出，讓人毛骨悚然：「好了，你該上路了。」

　　趙寒轉身就跑，但剛跑了兩步，就覺得後勃頸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被扔了出去，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後啪的一下正面砸在圍牆上。而楊綺緊隨其後飛身而來，一個肘擊咔嚓一下撞上了他的脊樑骨。

　　被壓在牆上，趙寒卻忽然笑起來，笑的比哭的還難聽：「盜版？盜版誰？夜無咎嗎？你可知道，那夜無咎的傳奇是我書寫的！那個憑空冒出來的傢伙，短短時間內就在亂世中殺出一條血路，統一了整個城市。但他所做的也不過如此罷了！」

　　一揮左拳逼退楊綺，趙寒張開雙臂飛撲而來。但楊綺卻以一個跳山羊的姿勢撐著他的腦袋跳上了半空，然後抓住他的腦袋不鬆手，凌空一個轉身狠狠地一個膝撞砸在他後背上。噗通一下，巨大的水花濺起，趙寒被深深地砸入了水底。

　　楊綺一手抓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沖著後腦兜頭就揍：「然後你就把他殺了，鵲巢鳩佔？難怪他前期和後期的風格差別那麼大。」

　　被摁在水底的趙寒四肢一撐，怒喝一聲帶著背後的楊綺一起往天花板撞去。但楊綺腰部一轉，雙腳已經伸向上方。在天花板上穩穩站住。然後用力一蹬以更快的速度推著趙寒衝了下來。

　　噗通，更大的水花中，趙寒咚的砸在地板上。透明的地板下，就是鋼睾城。楊綺一個彈性驚人的弓腰，把趙寒像扔標槍一樣扔了出去。咔嚓的一下砸在牆上，透明牆上甚至出現了裂紋，然後整個人滑落在地。

　　趙寒喘著氣，踉蹌的站起來，抹了一把額頭上流出的血，然後嘿嘿笑了：「不。我沒有殺他，當時我只是個小人物，哪能殺的了他。他是自己離開的！那個愚蠢的白癡，在獲得了所有的權力之後，竟然就這麼拋下一切走了，這不是從天而降的機會嗎！」

　　說話之間。隨著提取液的吸收，他的傷口基本癒合，再次撲了上來。一邊被楊綺痛毆，一邊癲狂的喊著：「這城市，原先只是一個破落的小地方。夜無咎只是提出了一個規劃，但實際上是我幹的！是我趙寒把它發展起來的！我花了四十多年，才建成了這個城市！這每一個街道、每一個建築。都是我的！我——噗……」

　　趙寒還要說什麼，已經被楊綺閃身切入內側，一拳打在喉嚨上。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從頭臉到胸腹，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頭，都遭受了閃電一般接連不斷的重拳。

　　咔嚓咔嚓的斷響中，趙寒失去了支撐頹然落水。

　　「嘿嘿……你、你是殺不死我的……」趙寒艱難的笑了：「我的軀體可以無限修復，只要在這提取液中，憑你那軟弱的拳頭……」

　　「還是那句話。借來的就是借來的，和自己的就是不一樣。」楊綺目光冷銳：「看看自己可悲的樣子再說話吧。」

　　「呃……」趙寒艱難的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軀體，卻見原本已經要癒合的地方，卻忽然又崩裂開了。「這……怎麼會，我的軀體應該可以承受這種濃度的雜質。怎麼會自滅？」

　　「自然是因為雜質的濃度上升了。我也能吸收這種東西，但我只挑其中有益的成分吸收。我的身體很聽我的話，會把有害的統統擋在外面。一來二去，雜質濃度自然也就上去了。而你的軀體，卻完全不聽你的，有益有害照單全收，自然沒好下場。」楊綺上前兩步，左手抓著趙寒的頭髮將他提出了水面，右手握拳拉開架勢，殺意縈然：「還有什麼要說的？」

　　趙寒咳嗽了兩聲，不甘的睜開了眼睛，從喉嚨裡擠出來一般嘶鳴道：「用我自己的東西當祭品，有什麼不對？」他轉動眼珠，看向了下面的城市，張開了左手，好像要把大地握在手中，喃喃道：「這鋼睾城，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

　　楊綺聞言卻笑了，從鼻子裡往外哼笑的那種。抓住趙寒的下巴把他的臉扭回來，楊綺的笑容很鋒利：「如果是另一個我的話，恐怕會再和你講一堆關於珍惜生命、愛與美的大道理。但這個我可沒那個興趣，對你這種一百年前就應該死去的幽靈，我只會說：就算這裡曾經是你的地盤又怎麼樣？黑道，強者為尊。我比你強，所以這塊地盤現在我做主。什麼加冕啊、成神啊，都輪不到你來！」

　　一拳，砸在鼻樑上。一拳，又砸在眼眶上。楊綺左手抓著趙寒的頭髮，右拳不停轟擊，眨眼之間已經鮮血四濺。最後一拳中，趙寒被遠遠擊飛出去，撞在牆壁上後又反彈回來。迎接他的，是那把大槍。楊綺沒有開槍，只是抓著槍管，如同揮舞著極重的戰錘一般從天而降——

　　咔嚓，血花四濺，碎骨亂飛，一錘定音。

　　唰，天花板上忽然打開一個門，一把槍伸了進來，左右瞄了瞄，然後又縮了回去。緊接著，蕭蒂的腦袋伸了進來，看著楊綺道：「都搞定了？」

　　楊綺指了指腳下的死屍：「這個傢伙搞定了。」然後又指了指透明材質的下方，那巨大的城市：「那個，暫時還沒有。」

　　蕭蒂笑了：「那個東西也快了——我說，你腳底下的玻璃板可都有裂紋了，你不趕緊上來嗎？」

　　楊綺卻哈哈一笑縱身躍起，左手一把抓住蕭蒂把她撈了下來。右手抓著大槍，對腳下的玻璃扣動了扳機。騰騰騰，啪啦，堅持了很久的玻璃罩終於還是破裂了。刹那間，提純液傾瀉而下。飛濺的水花中，楊綺抱著蕭蒂，哈哈大笑著凌空而落。

　　「喂！你能不能別這麼瘋啊！」呼嘯的風中，蕭蒂大叫著。

　　「哈哈，這不是方便嗎，我懶得再等了！底下的大傢伙，我要儘早儘快地搞定它！」楊綺看了看蕭蒂的神色：「話說，你這次好像不怎麼緊張啊？」

　　「廢話，自從上次來了那一會，我現在去哪都帶著降落傘。」蕭蒂指了指後背，然後一挑眉：「要是你剛剛只是人來瘋，其實沒帶降落傘的話，現在趕緊求求我，我或許還能大發慈悲能拉你一把。要不然，我這天下無人的二當家，今天就要轉正了。」

　　楊綺笑了笑，低聲道：「急什麼，今天不轉正，很快也會轉正的。」

　　呼嘯的風似乎擾亂了蕭蒂的聽力，她大叫到：「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楊綺沒有再說，只是一把將蕭蒂扔了出去，然後舒展四肢撲向了下面的大地：「我說——從今天起，鋼睾城，就要聽我的了！」

223　黑道後記：再見，鋼睾城

　　時光匆匆，從鋼睾城大亂之後又是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中，天下無人毫無意外的統治了整片地區。這八個區裡，實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天下無人腳步的存在了，而天下無人也迅速恢復了城市的秩序。

　　金貝利平息了金融風暴，這王八蛋好像在這一次風暴裡賺了不少錢。但大發國難財的傢伙最後都要被算總帳，金貝利也不例外。於是某一天，在他以ORZ的姿態淚流滿面跪地大呼中，運籌之腦的主腦和副腦統統都被楊綺吹著口哨拿走了。永夜控股集團的地位隨之飛漲，成為了金融世界的新的定海神針。

　　隨後平息的是活死人以及變異怪的戰爭。《戰慄》的歌聲一連響了三天，三天之後變異獸全軍覆沒，而活死人也沒剩幾個。三天三夜，活死人也撐不住，基本都趴下了。而寥寥無幾的撐下來的跳舞僵屍暫時收監，四眼仔似乎對它們為什麼能跳舞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只不過為了人身安全，在研究的時候一定要穿上閃亮的小西裝。只要穿上這一身，哪怕不用音樂，那些倖存的跳舞僵屍都會麻利的跟著動起來，這一身衣服似乎在它們軀殼裡形成本能了。

　　當然，皮爾斯對於這些跳舞僵屍還有別的想法。他現在不當毒販了，轉而去做電視臺編導、導演。他覺得這些跳舞僵屍是鋼睾城的一大奇觀，可以做成一個很不錯的節目。宣傳詞都想好了：電視機前的肥蛋們，想減肥嗎？那就跟著一起來跳舞吧！看，這些舞蹈家，是真正的「皮包骨頭」！

　　純潔君和狐狸姐妹合併了各自的生意。成為了一個全新的、更上檔次的組織。為了提升各自的技藝，這三個傢伙現在住在了一起，開始了沒羞沒臊沒日沒夜的「職業生涯」。正所謂只要功夫深，鐵棒也能磨成針，楊綺覺得純潔君的可悲未來已經近在眼前了。

　　另外還有一對璧人結婚了。絕對是珠聯璧合，正是飛機和湖水。

　　「在天空、大海、和老大的見證下，今天，你們結為夫婦。所謂夫婦，就是要共用對方的記憶、對方的人生。」穿著神父服裝的阿米巴在槍火天使的教堂中振臂高呼：「但是說到『共用』，有哪一對男女能比你們做的更好？絕對沒有！要不然我就把自己的腦袋塞到自己的屁股裡！」

　　剛高呼完。阿米巴忽然覺得渾身一冷。回頭看去，只見楊綺捏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可惜那個傢伙來不了，要不然我還真想看看你是怎麼把自己的腦袋塞到屁股裡去的。」

　　話說阿米巴，在斬了魔鬼導演之後，他的病症倒是輕了一點，偶爾可以正常說話了。但稟性難移。還是到處串場跑龍套。今天是黑衣大盜，偷了大媽的胸罩，明天就是善良好市民，扶著一隻流浪狗過馬路。有一次發病時以為自己是情聖，跑去騷擾蕭蒂，結果被蕭蒂掰著嘴灌了滿滿一肚子藥，讓他著實消停了一段時間。

　　因為阿米巴的事。楊綺找過懶醫，問問該怎麼治。懶醫說他不管精神科，如果真要讓他治，那就只能給阿米巴換個腦子了。「如果不採用手術的話，那只能拜託蕭蒂了。記住，藥不能停啊。」

　　於是楊綺就把阿米巴的事扔給了蕭蒂去操心，她自己去做了另外一個很想做的事——就是去量子網路裡找「奧」的茬！現在，量子網路的根伺服器完全握在她的手中，只要她一聲令下，這個網路就會被徹底關閉。

　　「啊哈哈哈。這次看你還敢不聽話！」楊綺揮手一指：「從現在起，你給我變成一條哈士奇！」

　　而在楊綺的對面，奧滿臉黑線，一頭大汗。即便他是一個程式，也是個很高等很智慧的程式。於是。在混合了牙疼、胃疼、蛋疼的表情中，奧如同老版西遊記的特效一般，化作了一條哈士奇。

　　「嗯……」捏著下巴想了想，楊綺搖頭道：「等等，果然哈士奇還是太帥了，不太配你。還是變成吉娃娃好了。」

　　「喂，泥垢了，汪！」

　　對了，現在的鋼睾城沒有日下城和夜下城的分別，已經被天下無人全面接管了。楊綺被全城奉為女王，第二代霸主的呼聲越來越高。很多街道上都能看到她的大海報，作為這個城市的統治者、支配者，楊綺的威望如日中天。

　　大破滅後就是大建設。街上雖然還有橫眉豎眼的凶人，但沒有當街交火的黑幫。電視機裡的節目雖然還是那麼荒誕、那麼不上檔次，但已經沒有那些殺人遊戲和洗腦錄影。百年以來，鋼睾城第一次如此和平。這個腐朽了太久太久的地方，終於有了一點新鮮的生機。

　　某一日，夜風之中，三個女子正在一個社區中納涼。

　　這裡正是天下無人剛剛起步的時候，第一個佔領的貧窮街區。在鋼睾城大亂中，因為這裡實在是沒什麼價值，所以反而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在那個海盜船中，三個女子正輕輕地蕩著秋千，正是楊綺、夜蘿莉、還有蕭蒂。

　　「也就是說，」夜蘿莉開口了，表情和聲調都很淡：「你要走了？在獲得了一切之後，卻又扔掉了一切？如果你真的不將權勢和金錢看在眼裡，那麼當初為什麼要費盡千辛萬苦的爭取？」

　　「哎嘿嘿。」楊綺愜意的晃著腳丫道：「其實吧，雖然後來發生了很多事，但我最一開始決心要當黑老大、決心要來稱霸鋼睾城的時候，也只是因為好玩而已。」

　　「好玩？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楊綺躺在船裡，看著天上的星星：「我從來沒有位高過，所以想看看位高是什麼風景。我從來沒有權重過，所以想試試權重是什麼感覺。我從來沒有當過黑老大，自然要當一把體驗體驗。體驗之後覺得——很不錯。蠻新奇的，而且很有趣。不過我要去下一個大冒險了，所以只能離開了。」

　　「不可思議。你真的是個成年人嗎？對什麼都好奇，對什麼都有興趣，別人視若珍寶的權位。你卻說扔就扔了，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夜蘿莉的語氣很不屑，眼神很飄忽。

　　「哈哈，沒辦法，誰讓我是雙子座呢。渴望自由、渴望旅行、渴望新奇的大冒險，想去看山外山、想去登天外天。這可是我的秉性啊。」楊綺枕著胳膊哈哈笑著，但身邊的兩人都沒有附和。楊綺笑了兩聲也不笑了，一時間都靜默下來。

　　長久的靜默中，只有秋千在咯吱作響的搖擺著。沒人動，沒人去用力，所以海盜船也慢慢停了下來。

　　當海盜船徹底停下的時候。楊綺坐了起來，神色一整要說什麼，忽然夜蘿莉卻搶先開口了：「你還沒有體驗過成神的感覺吧？」

　　「你……」楊綺吃驚的看著夜伊水。

　　夜伊水背對著楊綺，雙手抓住了海盜船一側的鐵索，聲音還是那麼平穩，但手臂卻微微顫動：「你還沒有做完想做的事吧？你還沒讓這個城市的每一個人像信仰神一樣信仰你吧？你還有很多很多事沒做，很多很多好東西沒有享受吧？」

　　手上的顫抖逐漸加大。海盜船也隨之震顫。楊綺上去從後面抱住了夜蘿莉，手臂繞到她的胸口，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滴滴答答的砸落在楊綺的皮膚上。

　　「太狡猾了，你真是太狡猾了！讓這個鋼睾城終於有了活力，讓這裡終於向一個美麗的地方開始變化，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喜歡上你，然後，你就走了！」夜蘿莉靠在楊綺懷中，夢囈一般輕語道：「我求求你了，就算當個獨裁者、當個暴君、當個肆意放縱為所欲為的王八蛋都無所謂——別走好嗎？」

　　楊綺抱住夜蘿莉的腦袋。在她的頭頂拍了拍，然後掏出手機：「對於旅人來說，帶不走的東西從來不看重，而我看重的東西都帶著呢。」楊綺手機中顯現出一副照片，那是湖水和飛機結婚的那天。所有親朋好友留下的一張全家福。

　　照片中，巨大化的倉倉趴著，而其餘所有人都頭向倉倉腳向外的躺在地上。最中間，楊綺躺在蒼蒼背上，眾星拱月。大家看著天上的鏡頭，包括倉倉那臭老鼠在內笑的都很快樂。

　　夜蘿莉看著這張照片沒有說話，片刻後低著頭抹了抹眼睛，然後又露出一個淺笑。

　　「行了。」蕭蒂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別弄得和生離死別似的。你，什麼時候走？」

　　「現在。」楊綺看了看右手心：「馬上就要走了。」

　　「還真是雷厲風行啊。行，你這王八蛋想滾那就滾吧，鋼睾城女王的寶座正好讓給我坐。不過走之前有東西送給你，去看看吧。」蕭蒂抬手一指：「那些死混蛋們也不是傻子，這幾天都看出來了，給你準備了一點心意。」

　　楊綺聞言從海盜船中躍下，走到蕭蒂指著的小巷中，忽然「哇喔！」的叫了起來。然後，轟隆的一聲轟鳴聲中，一輛霸氣的摩托車從裡面開了出來。這輛很有科幻風格的摩托車真的是看起來就很牛逼，它甚至都有點不像摩托車了，而像一輛極限瘦身的裝甲車或者裝著輪子的坦克。

　　「這是用那輛逆流坦克改造的。」蕭蒂走了過來，微笑著道：「我對這個不是很懂，但總之使用了動力爐技術的它馬力很驚人，極限能飆到時速七百公里。僅僅自重就有六百多公斤，所以如果不想車毀人亡那就儘量悠著點。對了，這大傢伙裡面還有各種武器掛件，你自己研究吧。總之，應該配得上你這『旅人』。」

　　楊綺伸手拂過這輛機車，忽然右手一翻拿出了火焰潮汐。將那大光球狠狠摁在動力爐裡，一陣劇烈的轟鳴中，熊熊的地獄火燃燒起來，原本就很霸氣的機車直接變成了怪物。楊綺戴上了墨鏡，身穿仇恨鑄模，對著兩人哈哈一笑：「鋼睾城，就拜託你們兩位了。走了！」

　　唰，楊綺騎著機車衝上了公路。火焰路徑飛速延展，一路橫貫大街小巷，筆直的殺向遠方。鋼睾城第二代霸主楊綺，就此離去。

　　這裡的一切都留給了後來人。幸福或者不幸，都由後來人自己創造。但不論如何，楊綺的故事會永遠流傳。

　　當然，那都是後話。

　　視線回到這一天，在那火焰路徑的盡頭，熊熊火光照耀下，一個人影緩緩地走了過來。說是人影可能也不對，因為它看起來就是一隻大怪貓，正是Mr靠譜。不過這個Mr靠譜有點不一樣，它沒有在額頭貼上靠譜符，而是在胸口的衣服上繡上了「靠譜」兩個字。這位有點不一樣的Mr靠譜看著那戛然而止的火焰路徑，忽然嘎嘎怪笑兩聲，手舞足蹈的跳起了踢踏舞，滴溜溜轉了兩個圈之後一甩手中的文明棍，搖搖擺擺的走向了遠方，消失在黑夜中。

224　楊綺歸來，四個要求

　　中國香港，鼎誠集團大廈頂樓辦公室中，強納森正在和阿波、潮叔、周小惠商量事情。原本周小惠是無法加入到這個圈子裡來的，但是自從經歷了唐納德綁架事件後，周小惠證明了自己的勇氣和忠誠，所以總算擁有了在旁旁聽的資格。

　　「老闆，上半年的統計已經做好了，請過目。」阿波將報表放到強納森的眼前，小心說道：「就官面的收入而言，和去年同期基本持平。我們雖然加大了幾個項目的投資，但因為國際形勢，以及競爭對手的小手段，效果不是很理想。」

　　強納森點點頭，沒有太在意：「黑拳方面呢？」

　　「黑拳方面，因為女王陛下的風靡，我們的進項甚至超過了過去三年的總和。」阿波的臉上都帶著喜氣：「現在，老闆你已經成了黑拳界的一個品牌了，最近招攬了不少有潛力的拳手，下半年應該也能拿出一個好成績。不過，可惜女王陛下不在，如果她在的話，橫掃拳壇絕對易如反掌。」說著，阿波惋惜的歎了口氣。

　　「行了，女王的事情不要太奢望。」強納森淡淡道：「古羅馬的將軍和皇帝也偶爾會踏入角鬥場，但他們不會永遠在那裡，因為他們遠遠高於一個角鬥士。女王也一樣，沒有什麼地方會絆住她的腳步——至少區區黑拳不行。她的舞臺，在更大更遠的地方。」

　　說著，包括潮叔在內的四個人都看向了窗外的藍天，似乎在想那個看不透的女子。

　　「誰的舞臺在正大更遠的地方啊？」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四人一個機靈猛然回頭，卻見楊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走了進來。「哦，都在啊，那就好辦了。」

　　「女王大人！」最驚喜的是阿波和周小惠，立刻一掃剛才的頹廢樣，精神百倍的跳了起來。端茶倒水揉肩捏背好不殷勤。「喲喲，本座一段時間不在，你們的熱情倒是沒減嘛。」往沙發裡一躺，楊綺伸了個懶腰：「啊——，還是回來之後的感覺好。」

　　再見楊綺，強納森似乎有點緊張和尷尬。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問道：「那個，關於我的事……」

　　「你的事？」楊綺瞟了一眼強納森，終於想起來是什麼事了——表弟嘛！「哈哈，知道知道，楊奇知道的我全都知道！唉。真沒想到，竟然是這個關係啊哈哈，當初找你打黑拳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楊綺站起來，拍了拍強納森的肩膀道：「少年，我很看好你啊，好好幹吧。」

　　強納森尷尬的笑了笑，這種性格惡劣的「表姐」還真是從小到大頭一回遇到。不過神奇的是。在面對楊奇的時候，可以就「誰是表弟」而爭執。但面對此刻的楊綺，卻自然而然的就帶入了表弟的角色。

　　「不過，」楊綺的臉色忽又沉了下來，一時間，壓抑的氣息讓這個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凜然：「我老姨的事，我會追查到底。欺負我老姨就是欺負我，欺負我就是自尋死路。我不管那邊是什麼不得了的家族，這件事我管定了！」

　　強納森面色一整，也狠狠的點點頭：「這件事。我也不會就這麼算了。」不過隨即他又歎了口氣：「只不過，扎德家族水很深，勢力盤根錯節，不那麼容易對付。」

　　「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有我出馬，扎德家族只會變成渣的家族。」楊綺重新坐在沙發上。一抬手伸出四個手指頭：「我有四件事要你們辦。第一件，我要你們把整個港澳奪下來。我要每一個街區、每一個貿易中心，甚至街頭巷尾流竄的每一個混混以及警署裡的每一個阿sir，都打上我們的烙印。」

　　面對發號施令的楊綺，阿波等人下意識的就立正站好，如同面對將軍的士兵。就連強納森也為之一窒，然後反應過來道：「可是，我們暫時沒有這個實力。」

　　這倒也是實話，因為港澳地區牽扯到的大勢力實在是太多了。這裡是國際大都市，是金融、貿易中心。這裡有影響整個大陸甚至整個亞洲的影視歌文化和流行時尚。無數國內外勢力都盯著這一片地方，實在不是說制霸就能制霸的。

　　不過楊綺卻笑了：「對，正常來說當然不可能，但是我給你們個好東西。」她從四人看不到的地方抓出來一個手提箱，扔給了強納森。強納森打開一看，是個電腦，不禁疑惑道：「這是什麼？」

　　「這個東西叫運籌之腦，是金融神器。你試試看在這裡能不能用，如果能用，別的不說，在港澳這片地方順風順水還是很輕鬆的。當然，如果不能用的話……」楊綺笑了笑：「那就當我第一條沒說過吧，到時候對付扎德家族也只能我單槍匹馬上陣了。」

　　「金融神器？」強納森打開電腦看了看，作為一個高智商的精英管理人員，他顯然看明白了什麼東西。面色一變，即便以強納森的心性也忍不住呆滯愕然，繼而狂喜，轉又震驚，從驚與喜之間反復三四次，強納森最終深深的看著楊綺道：「這玩意兒，是從哪弄來的？」

　　「哦？」楊綺一挑眉：「看起來是能用啊。」

　　「能用？它簡直就是上帝的外掛！有了它，任何一個白癡都能在金融界順風順水！它、它簡直就不應該存在於這世界上！」激動地叫了兩句之後，強納森終於控制住了情緒，像看禁忌之物一樣的看了一眼運籌之腦，有點怕怕的道：「說真的，這東西如果再多來幾個，可能會造成大亂。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呃，不會是打劫了某個超級大國的頂尖金融工作室吧……」

　　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但說出口之後，強納森卻忽然覺得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以眼前這位大姐頭的性格和能力，哪天被國際刑警在全世界通緝，也是一點都不奇怪。

　　「哪能啊，我哪有閒工夫去打劫什麼金融工作室。」楊綺的表情坦然無比：「就在不久前，我出門去進行了一趟遠行。在那個神奇的地方，我認識了不少朋友，他們送了我很多東西，這個就是其中之一。放心吧，這運籌之腦，在『這個世界』，是獨一無二。」

　　強納森聞言終於點了點頭，將運籌之腦遞給潮叔，吩咐道：「最高安全級別，最高保密級別，馬上執行。」潮叔領命去了，強納森又問道：「如果好好地運用它的話，第一件事也不是完全做不到。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這個。」楊綺拋出了一個小錦囊，阿波接在手中掂了掂，不重，但嘩啦啦的有響聲。「把這些東西賣了，換點錢。」

　　阿波打開一看，眼睛立刻直了。映入眼簾的是滿滿一袋子又大又剔透的金剛石，那燦爛的寶光差點照瞎了他的眼！雖然都是金剛原石，但每一個的成色都特別上等，而且即便是其中最小的一個，也有大拇指第一節的大小！這一袋子金剛石，任何一個好好加工一下，都能當大型珠寶行的鎮店之寶用！

　　「這……」阿波的舌頭都抽了：「這是從哪來的？」

　　「當然也是從旅行的地方弄來的。這玩意在那裡不值錢，但是在咱們這兒倒是很稀罕。對了，這些石頭能值多少？」

　　「我……我也不知道。」阿波喃喃道：「鑽石的學問太多，我也不是很瞭解。不過預估一下，這一大袋鑽石，怎麼也不會低於三億人民幣吧……」

　　「那行，這件事你就看著辦處理吧，辦得好了我重重有賞。」楊綺豎起第三個手指頭：「然後是第三件事，就是幫我物色個別墅。要求不多，沿海、面積夠大、地方乾淨、氣候好，至於城市啊價位啊之類的都隨意。」之前看菲米尼斯特的宅院還沒什麼感覺，但是自從在鋼睾城住慣了豪宅以後，忽然發現有一棟大房子也挺不錯。

　　「好，沒問題。」買個別墅什麼的，完全難不到阿波，他能挑出來最好最適合的別墅。「那第四件事呢？」

　　「第四件事啊，」楊綺嘿嘿一笑：「幫我安排一下，我要去旅遊。」

　　「旅遊？」

　　「對！」楊綺興沖沖的站起來：「我要去大雪山、大裂谷，我要高空跳傘、深海潛游，我要去玩所有沒玩過的東西！小的們，都給我動起來，我要立刻出發！小惠，跟我去吃飯，咱們先去把香港美食吃個遍吧！」

　　說著，楊綺如同忽然地到來一樣，又風一般的走了。周小惠連忙追上去，匆匆遠去。屋裡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強納森和阿波，對視一眼後，兩人都紛紛失笑搖頭。

　　「她還是這個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強納森感歎不已。在這樣一個活力四射的人身邊，自己也總有種充滿幹勁的感覺。這種感召力，真是不可思議的強。

　　阿波點點頭，然後又狠狠搖頭：「不過說到變化，老闆，你有沒有發現，女王陛下的氣勢越來越強了啊。雖然之前的時候陛下的氣勢也很強，但那種強是一種絕世高手的強。但剛剛她發號施令的時候，還有一種身居高位的氣場，真是不得了，絕對做不得假。我看著她，感覺向面對一個黑暗世界的皇帝，大氣都不敢出呢。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誰知道呢，她是一個很神秘的人，不用深究。」強納森轉身看了看窗外的花花世界，忽然向整個世界伸出了手：「但不論如何，這個香港，一定會成為我們的疆土。我們要用最短的時間，把這片地方變成我們自己的江山！」

225　玩耍之旅，老媽召見

　　楊綺的玩耍之旅，就此開始了！第一站，高空跳傘。

　　「我們現在在海拔四千米的高空，對於跳傘來說，這裡已經很高了。」一架中型飛機中，一個跳傘教練打開了艙門，拿著英語指著下面的大地，在狂風中吼道：「你確定還要再攀升高度？」

　　「算了吧，」楊綺擺擺手：「如果真想玩跳傘，我得去民航高度。四千米，湊湊合合算是過把癮吧。」

　　「民航高度？」跳傘教練笑了：「姑娘，你大概不知道吧，民航都在海拔一萬米以上的高度，那裡僅僅低溫就能把人凍成冰！四千米高度已經很高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敢在這個高度跳傘的姑娘。好了，跟著我做熱身運動……」

　　沒等她說完，楊綺已經兩步躥了出去，「哇哈哈哈！」的笑聲中撲向了下面的大地。

　　跳傘教練愣神良久，終於把機艙門一關，走入駕駛艙對著坐在副駕駛上的潮叔道：「這姐們什麼來頭？不會是某一國的特工吧？」

　　潮叔面目冷硬的看了他一眼，最後擋不住跳傘教練的灼熱目光，終於開口了：「她只是在度假而已。」

　　「度假？」跳傘教練樂了：「你扯犢子呢嗎，在沒有援助的情況下，來到非洲大草原上做高空跳傘，這叫度假？這片大地也不平靜，野生動物、食人族、自由軍，實話說要不是咱們出生入死的關係，我都不敢在這片地方飛！」

　　「對她來說。這就是度假。」潮叔拍了拍跳傘教練的肩膀：「給你的非洲小朋友們捎個話吧，看到白髮女子就小心點。如果誰惹她不高興被滅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她可怕的地方，可不僅僅是所謂的『來頭』而已。」

　　不管飛機中的龍套教練是怎樣的將信將疑，楊綺如同一枚從天而降的魚類，衝向了大地。

　　沒錯，下面就是這次玩耍的第二站：非洲大草原！

　　時值七月，赤道附近正是最熱的時候。楊綺身穿仇恨鑄模套裝，乘著降落傘從天而降，來到了這片蠻荒原始的大地。身在空中時。楊綺的身影就被草原的土狼們盯上，一路跟蹤尾隨。楊綺嘴角一勾，半空中就扔掉了降落傘，從十好幾米高的空中直墜而下，咚的砸在地上。

　　面對這些不懷好意的圍了上來的土狼，楊綺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啊——！」的握著拳頭一聲長嘯。強烈的煞氣和兇悍氣息爆炸一般衝向四面八方。那些土狼如同碰到了天敵一樣嗷嗚一下夾著尾巴就跑，眨眼間沒了蹤影。

　　「哈哈哈哈！」在這天大地大的原始大地上，楊綺縱聲大笑。這沒有任何掩飾和束縛的生態圈，似乎一下激發了楊綺的某種內在特質。她沒有用任何交通工具，也無所謂方向和目標，只是單槍匹馬的闖入了茫茫荒原。如同一條過江猛龍。

　　從這一日起，她開始了最徹底最放鬆的旅行。

　　烈日下，她給發怒的獅群理髮。一隻雄獅帶著七八隻母獅一同圍上了楊綺，與她展開了熱血的搏殺。十五分鐘後，雄獅一腦袋鬃毛被拔成了地中海的形態。帶著母獅羞慚遠遁。

　　黑夜中，她和潛伏的豹子暗戰。那天生的殺手與楊綺捉迷藏了十分鐘。最終被抓住了尾巴。楊綺一頓閻羅搜魂手，將豹子揉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最後如同被欺負的小媳婦一樣悲鳴著逃了。

　　狂風裡，她與狂奔的斑馬競速。一個人追趕了一大群馬，雙腿如風，身形如龍，大跨步的奔過了壯美的草原，最後飛身躍上了頭馬的後背，拍著馬屁股奔了很遠。

　　激流上，她向饑餓的鱷魚化緣。大河邊，楊綺手搭涼棚定睛一瞧，然後飛身撲下了河中。巨大的浪花翻滾激蕩，驚走了河邊飲水的牛。五分鐘後，一條大鱷魚如同一個大麻袋一樣被扔上了岸。慌亂的鱷魚正想往回逃，就被一隻從天而降的腳踏住了頭。

　　「捏哈、哈、哈、哈，今天的晚飯就是你了！」

　　夜晚，無盡的荒原上亮起一團火光，楊綺躺在地上看著天空，身邊是一隻呼呼大睡的倉鼠。沒錯，正是倉倉，倉倉跟著過來了！在鋼睾城大冒險之後，楊綺發現自己的儲物空間擴大了。其實在死神之旅後，儲物空間已經擴大過一次了，要不然也裝不下那大槍。

　　或許是因為自身實力的提升，這一次楊綺的儲物空間可以裝下兩立方米多點的東西了。那輛逆流坦克改造出的機車就放在儲物空間裡，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一起跟著來到了地球。

　　而這倉倉，其實是偷偷藏在了包裹裡，跟著一起過來的。楊綺剛剛發現倉倉的時候都嚇了一跳，因為但凡提到儲物空間，都有一大屬性就是「不能承載生命」。生怕這倉倉因為這次偷渡而丟掉小命，但觀察了一下，發現儲物空間之旅對於這懶老鼠而言就像睡了個覺一樣，似乎沒什麼影響。

　　於是，楊綺就將這御用寵物帶在身邊，一起開始了非洲之旅。

　　倉倉還是很有用的，不時的就跐溜一下躥的沒影，然後弄回來一點什麼小物件，如同獻寶一樣的頂在腦袋上蹦躂。至今為止，倉倉弄回來過堅果、鳥蛋、閃亮亮的石頭，還弄回來過一隻活蹦亂跳的屎殼郎。

　　看來，讓倉倉當尋寶鼠還是很沒戲，但睡覺的時候當枕頭、當哨兵，也綽綽有餘了。

　　在倉倉的陪伴中，楊綺橫穿了整個大草原。她見過了蒼茫的大地高高的天，也遇過了飛卷的烏雲和亂舞的電。她見過了在城市中絕對見不到的壯麗星空，那遍佈周天、無窮運轉的浩瀚星海。在這天大地大的野性土壤上，楊綺眼中的光越來越亮，身上的氣息卻越發收放自如。

　　那種凶煞的氣息如同經過了打磨，褪去了浮誇和虛躁，變得更加純粹。

　　第十天，楊綺走出了無人區，結束了這次的非洲大草原的野性之旅。兩個小時後，接到聯絡的潮叔駕著飛機過來迎接。看到此刻的楊綺，潮叔神色動了動，道：「看來您在這次的旅行中收穫很大。」

　　「嗯，是很有收穫。」回頭看了看那一望無際的原野，楊綺笑了：「在這個地方，我覺得很舒展、很快樂。」拍了拍潮叔的肩膀，楊綺當先走向了飛機：「好了，咱們去下一個地方！」

　　楊綺玩耍之旅第三站：大海。

　　大海，地球上一切生命的起源，每一個人都本能的嚮往這無邊無涯的壯闊。而楊綺的目標就是深海潛泳，她在香港準備好了一切潛水的用具，要去漆黑寂靜的海底玩耍。地點都選好了，澳大利亞的大堡礁是個好去處，美國的夏威夷也不錯，這次要好好消費一把！

　　但楊綺最終還是沒有成行，因為有一件事打斷了她的計畫。這世界上能打斷她想法的東西不多，但偏偏這一個是其中最管用的一個。

　　老媽的電話。

　　「喂，兒子，最近怎麼樣啊？」

　　老媽來電，大危機！馬上動用觸微知變的能力，強行調整聲帶的形態。微微試了幾個音，用最接近楊奇的聲線答道：「最近挺好的，吃得好睡的香，身體倍兒棒。」

　　不過就算調整過了，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作為生身之母，蘇慕華一瞬間就聽出來了：「你嗓音怎麼有點怪，感冒了？」

　　「呃，沒有，只是……最近霧霾多，吸了太多灰塵，對，就是這樣！」說著，趕緊咳嗽了兩聲以資證明。

　　老媽也沒太疑惑，開始了尊尊教誨：「世道越來越亂了，濟平市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殺人案，作案手法極端兇殘，看著特別滲人。這段時間別亂跑，知道嗎？」

　　「呃，啊，哦……」抬頭看了看藍藍的大海，楊綺揮淚點頭：「行，這段時間我就不亂跑了。」啊啊啊，我的大海之旅啊，好不甘心！但是再不甘心也沒用，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這件事，之前玩兒嗨了給忘了，現在一接老媽的電話，馬上又想了起來。

　　「媽，問你個事兒啊。上次你說的姐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一邊問著，楊綺一邊在心裡咆哮：真不是我死揪住不放啊，但是真的超級在意！

　　蘇慕華歎了口氣：「好吧，你也大了，也可以講給你聽了。不過你找個時間回來一趟吧，我得當面告訴你。」

　　回家？這，這是要見家長了嗎？雖然和普通的「見家長」的含義不同，但是這種醜媳婦也要見公婆的心情是怎麼回事？隱瞞了這麼長時間，終於要向老爹老媽攤開這最大的秘密了嗎？

　　「行！」楊綺是個乾脆的人，稍微想了想就下定了主意。一旦下定了主意，那麼就不再畏畏縮縮的了，大方直接道：「過兩天我就回家一趟，不過老媽，先給你打個預防針，我有了點，呃，變化。千萬別被嚇住啊。」

　　「你再變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化成灰我都認得。反而是你，我給你講的事可能有點超常理，你別被嚇得晚上睡不著覺才是真的。」

　　「哦？」越來越好奇了啊：「那好，咱們家裡見了。」

226　這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心情！

　　好緊張，真的好緊張啊。三天之前，雖然豪言壯語的說了「回家見」之類的，但是在一腳踏上濟平市的土地上的時候，果然還是忍不住的緊張起來。

　　自己的老爸雖然沒有重男輕女的跡象，而且老媽似乎也一直想要個閨女——但是我這「閨女」和正常意義上的閨女是決然不同啊！養了二十多年的帥氣兒子出了門，再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神秘白髮女子什麼的——會不會被當成變性人啊魂淡！會不會覺得有辱家門而被打出門去啊魂淡！

　　老爸老媽一個是老師一個是醫生，絕對是書香門第正統家庭，現在忽然蹦出來一個「兒子變女兒」的設定，讓一直期盼著娶兒媳婦生孫子的老兩口怎麼接受啊魂淡！！

　　他們已經耳提面命的說過很多次婚姻的話題了，這種情況下，到底是娶還是嫁啊魂淡！！！

　　老兩口會傷心欲絕的啊魂淡~~~！

　　不行，心亂了，冷靜下來，呼、吸、呼——好，果然還是先準備一下。怎麼準備呢，對了，買點他們喜歡的東西吧？忽然就想起來電影裡那些情節了，在外面作惡多端的黑老大，提著大量豪禮回到家中，結果被年邁的父母拒之門外，最終斷絕父子關係。在這種時候，為什麼偏偏是這種情節像走馬燈一樣在腦子裡轉悠？而且，黑老大什麼的，為什麼微妙的還和我照應上了？

　　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亂想。也不能買那些出格的東西。果然還是親民一點吧，找點他們喜歡的正常點的東西。

　　老爹喜歡……哦。對了，老爹喜歡抽煙。從前老媽上夜班的時候，他就會躲到陽臺上偷偷點一根，黑黑的陽臺裡，一個煙頭一亮一亮的，很是有趣呢。

　　不過再想一想，老媽特別討厭這個。而且老媽鼻子特別靈，哪怕在各種通風各種洗漱之後。夜班歸來的老媽依然能夠一鼻子就把煙味兒聞出來，然後會實施各種慘不忍睹的教育。順便一提，當時我自己也是幫助實施教育的幫兇。這樣想想，煙還真是個拉仇恨的東西，別送了。

　　那老媽喜歡……哦，對了，老媽廚藝了得。家裡那把老菜刀也用了好多年了。或許比我的年齡都大，是不是該給它找個伴了？最近的高科技刀具不得了啊，切肉剁骨頭都很順手，買一套送給老媽的話她一定很喜歡——話說這套刀具會不會成為追砍我的兇器啊魂淡！

　　咕咕，肚子餓了，好想吃老媽做的丸子湯……算了。還是去買點菜吧。買菜，又務實又安全，想來就算老爹老媽氣急了要砸我，那些雞腿啊豬肉什麼的，也不至於把圍觀群眾誤傷到頭破血流的地步。

　　「妮兒啊。妮兒……」

　　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菜市場了。一個賣菜的大嬸兒用熟悉親切的魯西南方言說了些什麼。不過剛才恍恍惚惚的，大嬸兒你說的啥？能再說一遍不？

　　「你這身衣裳還真好看，特別精神，從哪買的啊？」

　　衣裳？低頭看看——咦，怎麼還穿著仇恨鑄模啊！這又不是來殺約翰康納，穿這麼威武霸氣幹什麼？

　　等等，話說回來，穿的霸氣一點或許也有好處。通過這一身衣服，充分的體現出老子的純爺們之心未死，人比花嬌什麼的不過是皮囊，心中的我還是那個熱血男兒——這樣會不會讓兩位大神有點安慰呢……

　　總之，楊綺浮想聯翩，胡思亂想，各種糾結，各種煩躁，各種恍惚，最後迷迷糊糊的提著兩兜子菜來到了一個社區裡。站在一棟居民樓的某一單元門口，楊綺不禁歎了口氣。一樓就是自己家了，可明明是自己家，但卻有了點不敢進的感覺。

　　站在門口，楊綺忽然開始想，會不會就此隱瞞住楊綺的存在會更好一點？隨便編造一個必須間歇性離開的工作，讓父母朋友的眼中活動的永遠都是「楊奇」，會不會更好一點？現在的她，想做到這一點其實不難，跟強納森說一聲，立刻就能辦的妥妥的。

　　可是……果然還是不行啊。

　　我就是我，我就是這個樣子。一個人擁有兩個軀體雖然很不可思議，雖然很不好接受，雖然可能造成各種各樣的家庭問題，但是還是不打算隱瞞自己的父母。

　　那可是我的生身爹娘，他們有權力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樣了！

　　想到這裡，楊綺抬手就要拉開樓道的門，但沒想到門裡竟然有人剛好推門，唰，樓道門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人到中年的美婦人——正是蘇慕華！

　　蘇慕華手中拿著菜籃子，似乎正要出門買菜。在這小小的樓道門口，兩人面對面，意外相逢！

　　這一瞬，眼睛瞪著眼睛，兩人都呆住了。

　　糟了啊！老媽已經徹底呆住了啊！看看，連瞳孔都收縮了，聽聽，呼吸和心臟都停了一拍——為什麼剛剛沒有聽到老媽的腳步聲，但現在卻在這麼無所謂的地方爆發了感官能力？

　　不對，等等，我可還沒說自己是誰啊。對老媽來說，也不過是被一個陌生女子堵在門口吧？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不論如何，說點什麼！

　　楊綺緊張的咽了口氣，嘴角都在抽，勉強張嘴道：「呃……哈哈……那個……我……」

　　啪嗒，蘇慕華手中的菜籃子掉在了地上。從遭遇楊綺的那一刻起，蘇慕華就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此時忽然間腳下一軟向下倒去。楊綺大驚伸手去扶，在兩人雙手接觸的一瞬間，蘇慕華渾身一顫。怔怔的看著楊綺，蘇慕華忽然抬起手，撫了撫楊綺的臉龐，眼中流下淚來：「你回來了？」

　　楊綺嘴巴開合兩下，終於無奈又釋然的笑了。是啊，還用得著解釋什麼呢，還用得著自報什麼家門呢，已經完全被看穿了啊。於是楊綺笑了，點點頭：「嗯，我回來了，老媽。」

　　蘇慕華忽然伸手，一把將楊綺抱在懷裡。雖然楊綺的身高在蘇慕華之上，但此刻，卻如同被護住的雛鳥一樣，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抱在母親的懷中。蘇慕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二十六年，二十六年了！終於回來了，我的——女兒啊！」

　　看到老媽這個樣子，楊綺也跟著酸楚，緊緊反抱住母親的同時，楊綺也知道，老媽一直不願宣之於口的，必需得回來之後當面說的故事，一定和「楊綺」有關係。

227　二十多年前，泰山之巔

　　讓我們暫時將視線投向遙遠的過去，二十九年前，一九八五年。

　　對於那個年代，正在看書的各位應該都沒有什麼印象。那個年代和如今截然不同，如果一對新人想結婚的話，必備的是單位領導的推薦信、雙方父母的首肯，然後去民政局登記一下，再去派出所將戶口合併，一切就成了。

　　房子車子什麼的，根本就不是必要條件。哪怕住在單位裡分配的平房中，哪怕這個平房只有一間屋，只能勉強擺下簡單的傢俱，新人們一樣可以快樂幸福的走入婚姻殿堂。

　　當然，那個時候也有那個時候的要求。物質上來說，要求男方有「三大件」。那個時候的三大件也分新舊、高低。低級一點的三大件是自行車、縫紉機、手錶，高級一點的是冰箱、電視機、洗衣機。

　　就個人條件上來說，大學生特別值錢，大家看大學生的眼神和看有大橫樑的鳳凰自行車一樣。

　　就工作來說，解放軍最光榮，工人們也很給力，教師屬於臭老九，社會地位不如工廠門口看門的大爺。

　　就長相上來說，那個時候的審美觀是首重身高，然後是黑白，其他都是小事兒。

　　就在這樣的一個年代中，一個老實巴交的年輕人在奮鬥，他的名字叫楊謹。還有一個漂亮的姑娘，看上了這窮小子，這姑娘叫蘇慕華。交往了兩年，一對年輕人的感情沒問題。那就需要見家長了。

　　老丈人一看，男孩的條件很有趣。大學畢業、老師，一好一壞一平均，正常水準。既然正常那就見見吧，看看身高長相，嗯，雖然有點呆頭呆腦的，但白白淨淨的很秀氣。量量身高，一米七八！這個身高這個長相。在這個年代就是高和帥的標杆啊！問問單位領導和同事，這楊老師不是個花花人，沒有和任何其他女人傳出不好的謠言。

　　蘇懷恩點了點頭，行，人品長相學歷都行，工作雖然不咋地，但還不是四十二塊五。不比工人少一分錢，我沒什麼意見。那個，孩兒她娘，你看看吧。

　　於是蘇慕華的老媽登場了。蘇慕華性格上雖然隨了蘇懷恩，但長相上主要隨了老媽。而且巧了，楊謹的這位丈母娘也姓楊。叫楊穎。雖然互相沒有任何親屬關係，但是也算本家。

　　丈母娘的著眼點果然和老丈人不一樣，一張嘴就問了家裡的情況。問過之後楊穎就抹眼淚了，因為楊謹這孩子不容易啊。農村出身，家中貧寒。有一弟一妹，弟在上學。妹尚幼小。前年從學校畢業時，父母去世，二弟學費和小妹的生活便由他一肩擔負。平日裡不捨得吃不捨得穿，把一個人賺的掰開給三個人用。

　　要擱在現在，丈母娘絕對不會同意這種條件，一定覺得負擔太重。但在那個時候，楊穎反而看楊謹很順眼。覺得楊謹懂擔當，有情義，是個良配。

　　老丈人和丈母娘都首肯，於是，兩個年輕人的事就這麼定了。

　　緊張的準備之後，楊謹東拼西湊的弄到了老三大件。相熟的朋友們你支援一點，我擔待一把，把新房給裝點起來。在大家的祝福中，一對璧人在一九八五年結婚了。

　　當然也有羡慕嫉妒恨的，很多小夥子都暗自咬牙，仙女一樣的蘇姑娘怎麼就嫁給了楊謹了呢？這簡直就是傻小子郭靖娶黃蓉一樣讓人痛心啊！

　　但不論這些人怎麼咬手帕流眼淚，兩位新人的日子都過得很幸福。貧寒，但是甘之如飴。

　　當老師的楊謹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比起解放軍和工人來說，當老師的好處除了寒暑假以外，就只有兩個字：旅遊！學校會定期組織學生和教師旅遊，雖然去不了很遠的地方，但也是個好福利了。

　　尤其是，教師家屬也能參加。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天寒地凍，泰山。

　　雖然不是旅遊旺季，但泰山依然有很多遊客。一群學生爬過十八盤，酸胳膊抽腿的滾入了南天門。在這些一馬當先的學生後面，一個美麗的女子怡然的邁著步子往上走。很多跑過她身邊的學生都帶著驚豔和仰慕的目光，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師母好！」

　　女子也會點點頭笑一笑。女子長得很美，但又不僅僅是美。在學生們眼中，哪怕是點頭微笑這種小動作，也帶著奇妙的神韻。男生們都有點不敢看她，敬仰中帶著自慚形穢的畏懼，想親近的同時還有點怕。而半大不小的女生們都暗自模仿，但怎麼都學不像，紛紛氣餒。

　　再過二十多年，他們就會知道，這種特殊的氣質叫做女王範兒。

　　在女子走上南天門的時候，後面傳來一個喊聲：「慕華、慕華你等等啊！」女子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快四十的胖大叔臉紅脖子粗的往這邊爬，明明是寒冬時節但卻一頭大汗。他看上去手腳都快抽筋了，女子微笑著拉了一把，才給拉上了南天門。

　　胖大叔擦了擦臉上的汗，扶著腰喘著氣，斷斷續續道：「慕、慕華，你、你也要小心點啊，別走那麼快！大、呼……呼……大著肚子，還爬泰山？萬一有點三長兩短的，我可真招架不了啊！」說罷，集中喘了兩口氣之後又向下面喊道：「喂——小楊、小楊！別管學生了，讓那些熊孩子撒丫子跑去，丟不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照顧好慕華！」

　　喊過不久，一個年輕人跑了上來，正是楊謹。他對胖大叔點頭道：「好，趙主任，那學生們就交給你。」

　　「一百個學生都比一個慕華讓我省心。」胖大叔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嘴裡還嘀咕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腿腳怎麼比我還利索……」

　　楊謹和蘇慕華相視一笑。並肩往南天門裡面走。

　　楊謹扶著老婆的胳膊，無奈的搖搖頭：「我的好媳婦啊。出門之前咱說什麼來著？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說：我只是憋得久了，坐車出來轉轉，只在車上坐著不下來。到了地頭呢，又說只是下來走走，只在山下不上山。然後小紅門變中天門，中天門變十八盤，一路變卦。而且爬的哧溜快，比我手底下的小猴子們都麻利。一眨眼就找不著人影了。你可是多帶著一個人呐，姑且考慮考慮我們的心情——看把趙主任嚇的，頭髮都掉了一圈了。」

　　「哈哈！」蘇慕華俏皮的一笑：「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這才四個多月，沒什麼負擔。這點小山頭，完全不當事兒，沒看在眼裡。」她摸了摸自己可以看的出隆起的小腹。幸福的笑了笑：「而且，寶寶一定和我一樣喜歡旅遊。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媽媽在泰山腳下就駐足不前，一定會鬧騰的。」

　　楊謹也笑了，自家老婆就是這個要強好動的性格，讓她老老實實待著還真難。「如果是男孩兒的話，性子像你也好。有衝勁兒有闖勁兒，志在四方。只不過如果是女孩的話，可千萬不能隨你啊，要不然世上就又多了個小魔女。」

　　看看天色，楊謹提議道：「太陽快下山了。咱們去旅館吧。這次校領導額外開恩，給咱們準備了個雙人房呢。泰山頂上有雙人房。這絕對是下了血本了。趕緊去休息休息吧，明天早晨天不亮就得起來去日觀峰看日出呢。」

　　但是蘇慕華顯然遊興正濃，哪裡會這麼早就安歇，當即興沖沖道：「別啊，還這麼早呢。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日觀峰看看吧，順便熟悉一下地形！」

　　「胡鬧，從這裡去日觀峰還老遠呢。而且現在太陽都要落山了，能看到什麼風景？下來的時候黑燈瞎火的，傷到哪裡怎麼辦？」

　　「看不了日出總能看日落吧？去不了日觀峰，那去月觀峰怎樣？走吧走吧！」說著，蘇慕華拉起楊謹的手往前走。楊謹拗不過老婆，而且月觀峰距離南天門也不遠，那就去吧。

　　「你說，生男孩好還是生女孩好呢？」

　　「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歡。」

　　「你不想著延續老楊家香火嗎？真生出來個女孩你不急？」

　　「香火啥的那都是老黃曆了，而且不是還有小謙麼。」楊謹嘿嘿一樂：「該疼閨女的照疼，只是會對小謙說：弟弟啊，老楊家的香火就靠你了！剩下的就讓他頭疼吧，誰讓我比他大呢。」

　　「你還真是壞啊，這麼算計自己的弟弟！」二十多年後，蘇慕華就會知道，對於這種人來說有一個標準的形容詞是「腹黑」。撫了撫小腹，蘇慕華道：「回去就再檢查一下吧，這次應該能查出來性別了。」

　　「國家不是禁止B超查性別嗎？」

　　「我以權謀私不行啊！」難怪蘇玥老是想著從學生會裡坑害民脂民膏呢，這真是老姑侄女一脈傳。

　　「你啊，幸虧不是領導，要不然肯定是個腐敗分子。要擱在文革的時候，我說不定得和你劃清界限呢。」

　　「你敢！」

　　夫妻間一邊說著體己話，一邊走到了月觀峰。月觀峰在南天門西邊不遠，不是什麼出名的景點，就是一個小亭子，一般沒什麼人來。當楊謹夫婦來到這裡的時候，只見那小亭子裡就只坐著一個邋遢道士。

　　「嗯？」那道士聽到人聲，回頭看了一眼兩夫婦，便就不在意的轉了回去：「嗯……」

　　三秒鐘後，這道士忽然又用高了大八度、響了六十多分貝的聲音「嗯？！」了一聲，以恨不得扭斷頸椎的速度猛回頭，仔細盯著蘇慕華隆起的小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造化啊造化！這腹中孩子有造化啊！」

　　看到這放浪形骸的道士，楊謹的眼睛立刻虛起來了，是那種「心中微不爽，於是蓄勢待發想要吐槽」的神色。

228　瘋道批命，並蒂雙生

　　在中國，各風景名勝，各旅遊景點，各名山大川，必有算命先生。尤其是在二十多年前，知識份子已經講究唯物論了，但是信命信鬼神的人絕對比現在多。

　　所以，如果當時跋山涉水的時候忽然蹦出來一個半仙，劍指一併大喝一聲：「呔！這位施主，我看你腳踩太歲命犯桃花，吡哩吡哩吧啦吧啦」的話，千萬別驚訝，這事兒常有。而且你還別說，還真有老麼多老頭老太太誠惶誠恐的向大仙問命。

　　楊謹、蘇慕華夫婦，正兒八經的大學畢業生。作為新時代知識份子，他們不僅不信，而且總結出一套大仙們的行為模式。一般來說，大仙們會往兩個方向忽悠，一個是往好了哄，撿好聽的說，說的人心花怒放後自願獻上錢財。另一個是往糟了嚇唬，嚇的善男信女們魂不附體，最後破財免災。

　　另外一提，當時的知識份子和大仙們可是互相看不上，其敵對關係類似宅男和腐女，AV和GV。

　　於是，看到這位道士，楊謹要準備吐槽了。

　　上下看看，又老又舊的道袍，髒乎乎的臉，亂七八糟的頭髮和鬍子，還有掛在腰間裝模作樣的酒葫蘆——這是大冬天啊哥哥，想喝冰鎮乾啤嗎？前不久電視上剛播了《西遊記》，你就是學不了太上老君，學個太白金星也行啊，咋整的跟黑熊怪的二弟似的，像妖怪多過像道士。而且好好地玉皇頂不去，來這冷清的月觀峰。顯然也是被同行擠走的可憐蟲。

　　行，情報已經獲取完畢。現在開始放嘴炮——接受唯物主義的制裁吧你這騙子！

　　咳咳，清清嗓子，楊謹正要開口，卻被蘇慕華攔住了。

　　「大師剛剛如此激動，莫非是為了我這腹中胎兒？」蘇慕華似笑非笑的上前，遣詞造句都透著股央視西遊記的古風：「不知大師看來是好是壞？如果是好，那倒不妨說說，我姑且一聽。權當圖個吉利。若是壞，就莫要說了，免得傷了和氣。」

　　「好？壞？」那道士聞言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夫人難道以為我是擺攤賺錢的所謂半仙？」

　　「哦？」蘇慕華一挑眉毛：「大師難道不是嗎？」

　　道士傲然一笑：「自然不是。」

　　「你能斷人吉凶、前程、姻緣嗎？」

　　「能。」

　　「你能測字、觀相、批命嗎？」

　　「能。」

　　「你能給人破財免災保平安嗎？」

　　「呃……這個也能。」

　　「那你還說自己不是大仙！全都對上了！」蘇慕華憤然吐槽，然後也不說古文了，很有女王範兒的擺擺手道：「行了行了。別裝了，誰不知道誰啊。我現在懷著孕，就想聽點好聽的。你呢，看著辦說兩句哄我開心。說的好呢，我隨便給你一點，你今天也算開張了。行吧？」

　　道士無奈的撓撓頭：「那好吧。不過你腹中胎兒奇特，我需要先算一卦。」說著，他伸手入懷摸出些亂七八糟的物件，嘴裡念念有詞了半晌之後往地上一撒，老大一片。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這麼多東西帶在身上的。

　　道士撚著鬍子看天看地老半天，掐指一算掐的手指頭都快斷了。更是一臉便秘一樣的表情。忽然，臉上神色一鬆，好似終於治好了前列腺。在兩人看來，這道士的表情倒轉業，還像模像樣的。

　　拿袖子抹了抹松脫的虛汗，「有了！」道士如同說書人一樣一拍大腿，眼睛一瞪，張嘴就來：「這腹中雙胎有大造化，話說混沌初分……」

　　「等等！」沒等道士進入狀態，蘇慕華立刻打斷：「訂正一下：我肚子裡的孩子只有一個。」

　　道士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樣張著嘴瞪著眼半晌，愕然道：「一個？不可能，絕對不是一個。」

　　「都說了只有一個。」蘇慕華雙手抱胸，權威教授一般道：「我自己就是婦產科的，前不久剛做過檢查。雖然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但只有一個。」

　　「呃……」道士抓耳撓腮半天，一拍巴掌：「好，說得對，的確是一個！但說一個也是一個，說一對兒也是一對兒。」

　　「唉……死鴨子嘴硬。」蘇慕華無語的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行，接著編吧。」

　　「夫人，我可沒有編瞎話啊。」道士老神在在的舉例子：「你腹中孩子好比那並蒂蓮，同根同源，但是開做兩朵花。又好比那雙生樹，本為一體，但又各自頂起半邊天。罕見啊，的確是罕見，萬古難遇啊。」

　　看著搖頭晃腦的道士，楊謹終於沒有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大師，科普一下：你說的叫同卵雙生，其發生幾率去醫科大學問問教授就知道了。」

　　道士聞言卻豪不尷尬，當即大搖其頭：「非也非也，夫人腹中胎兒並非普通雙胎。有道是混沌初分時，陰陽已成雙。陽中含真陰，陰中有極陽。陰陽若相濟，舉世可稱王。夫人和先生與我在此時、此地、此刻相遇，乃是命數，有講究的。」

　　「先看地利。」道士指指腳下：「李白有雲：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說的就是這裡了。這地方絕對有寓意。」

　　楊謹即刻吐槽：「大仙，那是杜甫說的，不是李白。」

　　臉上毫無尷尬，道士又一指亭子外：「再請看此刻的天時。」

　　兩人隨之望去，只見天地蒼茫，明暗昏沉。太陽日薄西山，紅霞滿天。而東邊的天空已經能看到深青色的夜景，更能看到一輪月亮升起。

　　「按年算，此刻時值歲末。辭舊迎新。按天算，此時陰陽交替。萬物輪轉。夫人，你所懷胎兒，就如這日月一般。月落之時有日升，日落之時有月明。一陰一陽，一日一月，交替輪轉，天之大數。當然，也有這日月同輝的時候。若日月齊當空。則大放光明。」道士說這些話的時候，負起一手，另一首撚著長鬚，神色也很肅穆。如果不是身上太邋遢，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楊謹和老婆對視一眼，笑道：「那按照你所說，我們家是一男一女的龍鳳胎嘍？」

　　道士老神在在的點點頭：「說一男一女也可。說同為一人也可。但『龍鳳胎』三個字恐怕配不上這孩子。所謂塵世之上有白雲，白雲之上有空天，空天之上有星辰，星辰之上有日月。這胎兒，當得起『日月神胎』四個字。」

　　夫婦兩人被認真的道士弄得愣了愣，然後紛紛笑了。蘇慕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哈哈。要真如你所說的，有一對兒女的話，我還不樂死？不過雖然說得很好，只是很抱歉，我查過了。只有一個胎兒。」楊謹也樂了：「難怪那麼多老太太上當了，你這麼挑好聽的說。雖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我都有點高興了。」

　　道士微微一笑，轉又嚴肅道：「但也並非全是好事。母子雖都能得平安，但兩位恐怕要遭受離散之噩。」

　　「離散之噩？」楊謹皺起眉來，有點不樂意了：「你什麼意思啊？」

　　「意思是說，雖然有並蒂雙生兩朵蓮，但你們卻只能看到一朵，另一朵是決然看不見的。碰不到，摸不著，虛無縹緲。」

　　「喂！你說什麼呢！」本來讓這道士嘚吧半天，就是想聽點吉利話。一開始還好好地，但現在怎麼又轉向了？楊謹生氣了：「你是覺得糊弄半天火候差不多了，想讓我們『破財免災』嗎？」

　　「哈哈，這一難是命中註定，解不了，解不了！」

　　「你！」晦氣，怎麼碰到這麼一個胡言亂語的瘋道士？楊謹拉著老婆往外走：「走吧，別聽他胡說了，騙錢呢。咱們回去休息吧，免得他又說出什麼不好聽的。」

　　蘇慕華也贊同，跟著丈夫往回走。但一邊走著，兩人一邊聽那道士在後面嚷嚷：「先生，夫人，離散雖是噩難，但並非災劫。有一子承歡膝下，也足為天倫之樂。另一女，天翻地覆的大劫到來之際，自然歸來，自然歸來……」帶著電視裡神仙佛祖特有的回音特效，道士的聲音遠遠傳來。

　　蘇慕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卻見西天的霞光剛好與亭子三點一線。燦爛的光輝中，也看不清那亭子裡到底有人沒人。

　　第二日，夫婦兩人早起去了玉皇頂日觀峰，看了泰山的日出。壯麗的景觀掃除了一切的不快，兩人沉浸在旅遊的歡樂中，誰也沒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旅遊歸來，該幹什麼幹什麼，沒有打亂任何步調。

　　十二月二十五日，按照計畫，蘇慕華再次檢查。這次，她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因為不是什麼重要的檢查，而且就在上班的地方，非常方便，所以蘇慕華自己一個人就去查了。做檢查的小妹是個新人，基於培養新人的想法，正好讓她練練手。那小妹用B超儀左右擺弄了半天後，驚喜的道：「蘇姐，恭喜啊，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是龍鳳胎啊！」

　　「不可能，只有一個孩子。」蘇慕華老神在在的指導道：「看仔細一點，分辨好陰影和雜形。」唉，年輕人啊，幹活就是不仔細，毛毛躁躁的，需要多教育教育。

　　那小妹「哦」了一聲，又看了半天，左右鼓搗了很久，怯怯道：「蘇姐，我怎麼看著還是兩個孩子啊，是不是機器壞了——要不您自己看看？」

　　「嗯？」蘇慕華抬頭看向了顯示幕，忽然眼睛一瞪，默然片刻後緊張道：「快，去吧徐主任找來，趕緊的！」

　　十分鐘後，四十來歲的徐主任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蘇慕華懷孕之後所有的檢查都是她做的，人好、能力強，十分可靠。徐主任盯著螢幕看了半晌，也愕然道：「怎麼會呢，上次查的不還是一個嗎？慕華，這次的結果看來——你真的懷了個龍鳳胎！」

229　心相連，又遇大仙

　　一九八八年一月，濟平市人民醫院，婦產科。不只夫婦兩人緊張兮兮，連蘇懷恩和楊穎都正襟危坐，一家的重要人物算是都到齊了。而在一家人的對面，徐主任無奈的笑了笑：「別，都別這麼緊張，弄得我都有點緊張了。」

　　楊穎忍不住開口問道：「徐主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或許是因為之前孩子太小，應該是我看漏了。這次我反反覆覆查過很多次，絕對看不錯，就是龍鳳胎。」徐主任寬慰道：「都別緊張，孩子很健康，不是壞事。只是小楊啊，你得準備雙份的尿布和奶粉了，哈哈哈！」

　　徐主任一笑，大家也都覺得鬆了口氣，紛紛跟著笑起來。蘇懷恩搓了搓手，高興的一拍楊謹的肩膀：「姑爺，行啊，一槍打出來倆！你這槍法比我們連長還準啊！」楊穎立刻嗔怪道：「說什麼呐，老沒正形的。」

　　所謂龍鳳呈祥，中國人都喜歡龍鳳胎。尤其是在計劃生育的年代，一胎出來一對兒女，絕對是大好事。於是一家人都樂了起來，紛紛感慨自己的好運氣。

　　只有蘇慕華把徐主任拉到一邊悄悄問道：「主任，之前為什麼沒看出來呢？」

　　徐主任左右看了看，也壓低聲音悄悄道：「慕華，你也是幹這個的，所以我就不瞞你了。你的龍鳳胎很特別，很不一樣。他們，共用了一根臍帶。」

　　「啊？！」蘇慕華眼睛瞪大了：「不可能吧？」所謂龍鳳胎，自然是異卵雙生。異卵雙生的孩子。胎盤、臍帶，必然不同——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羊水囊裡。各長各的。互不干擾，如同兩個游泳池裡的兩個人。「會不會是胎盤長在一起了，所以看起來像一個？」

　　「絕對不是。」徐主任斬釘截鐵：「同一個胎盤，同一個羊水囊，同一根臍帶。我看了很久，臍帶的末端分叉成兩個，各自連上了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共用了臍血。」

　　聽到了徐主任的描述。蘇慕華忽然喃喃脫口：「並蒂蓮？」

　　「對！就像並蒂蓮一樣！」徐主任一副「小蘇你找的例子很形象嘛」的表情，接著道：「而且不僅如此，我反復確認過很多次，兩個孩子的胎心是同步的，完全同步。要快就都快，要慢就都慢，怎麼聽都只有一個聲音。大概是因為這個。才誤以為成只有一個吧。」

　　看到蘇慕華的神色有點恍惚，徐主任連忙安慰道：「小蘇你也不用擔心什麼，在我看來，這些情況雖然罕見、神奇，但大自然無奇不有。中國那麼多人、那麼多孕婦，碰巧在你這裡有一個特殊情況也不算什麼。重要的是母子平安就行了。現在肚子裡的寶寶很健康，各項指數都很穩定，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聽到徐主任的寬慰，蘇慕華也松了口氣，點頭道：「是啊。不論怎麼想，有一對龍鳳胎都是好事。」

　　瘋道士的胡言亂語什麼的。不過是剛好碰上了。我們知識份子是破除迷信的急先鋒，當然不能信這種東西。好，一個人負擔三個人的營養，我今天回家要好好大吃一頓！

　　從這天起，全家都喜氣洋洋的。不僅楊謹每天精神百倍，就連蘇懷恩走起路來都倍有勁兒。現在還不到需要專人伺候的時候，但老兩口依然有事沒事的就往這邊跑。不論是蘇家還是楊家，都沒有重男輕女的。所以雖然是外孫和外孫女，但蘇老爺子和楊老太太都歡天喜地的。

　　時間飛逝，到了二月。懷胎六個月，蘇慕華的肚子明顯的大了起來。正值年關，兔年將過，龍年欲來，中華大地都開始張燈結綵。作為當下的最主要人物，兩邊的親屬們都往楊謹蘇慕華這邊集中。楊謹的弟弟楊謙、幼妹楊舒，蘇慕華的弟弟蘇慕遠，當然還有老兩口，全都過來了，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

　　此時的楊謙和蘇慕遠還是毛頭小子，年齡差不多，能玩到一起去。楊舒的年齡還很小，由楊穎帶著，看起來和帶孫女差不多。年二十八，楊謹和蘇慕華外出散步，體驗過節的氣息。

　　濟平市是個小城市，但越是小城市就越有過年的味道。而且這濟平市也有不少老巷子、老建築，大小也算有點景點。市民想轉悠轉悠的話，也算有點可以去的地方。

　　不過那個時候，年二十八還在街上轉的人不多。夫婦倆輕鬆的走了走，看天色將暗，便準備打道回府。但路過一個老廣場的時候，蘇慕華忽然腳步一頓，扯了扯楊謹的袖子伸手一指。楊謹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大仙支著攤子在路邊接活兒。

　　楊謹立刻就明白了老婆的意思。這兩個月以來，雖然沒表現出來，也沒和任何人提起過，但楊謹知道自己的老婆一定很在意那瘋道人的話語。因為至今為止，那些話都應驗了。如果說之前看到算命先生都只會呲之以鼻的話，現在，兩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難明。

　　蘇慕華率先走向了那大仙，那大仙一見有人來了，立刻精神起來，招呼道：「這位夫人，貧道看你天庭飽滿地格方圓，一看就是人中龍鳳，要不要算一卦啊？」比起月觀峰的瘋道人，這大仙看起來就上檔次多了。從服裝到道具，一應俱全，豪華精美。看看那三尺白鬚，放中國能演太上老君，放英國能演鄧布利多。

　　「大師，幫我看看胎中孩子的凶吉吧。」蘇慕華問過之後，忽又眯起眼睛審視道：「話說回來，大師，你能看出我懷的是男孩女孩吧？」

　　「這……」算命先生這行，就怕B超！所謂的相面，雖然胡扯居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學問。從一個人面相上分析出來性格、貧富、職業之類的東西，才能繼續忽悠。但看胎兒？我他娘的又不是真有透視眼！「貧道法力通天，自然能夠看出是男是女。只是貧道法力過強，如果強行觀望，恐怕會驚擾到孩子的魂魄，所以……」

　　「那行，不看相了。」

　　大仙心下呼了口氣，還好還好，忽悠住……呃，真的忽悠住了嗎？怎麼覺得這夫婦兩人眼神裡透著鄙視？

　　蘇慕華不在意道：「那就測個字吧。我寫，你測，這總行了吧？」

　　「行！」測字好啊，測字是最好忽悠的了！只要這個字寫下來，結合字形字義天時地利，怎麼忽悠怎麼準。「夫人寫吧，貧道給你斷吉凶！」

　　蘇慕華提起毛筆，看著前面的白紙，腦中忽然想起了瘋道人的話。月落日升，日落月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寫下了一個「明」字。一筆一劃寫完了最後一個豎勾後，蘇慕華卻又猶豫了一下，沒有停筆。

　　塵世之上有空天，空天之上有日月。瘋道人這句話忽然在蘇慕華腦子裡迴蕩，於是她繼續在「明」的下方寫下了一個「空」字，組合成了一個「曌」。

　　「行了，就測這個字吧。」蘇慕華把筆一放，抬頭一看，卻見那大仙拂著長鬚，有根有底的呵呵一笑：「夫人，測字只能測一個，你寫兩個字幹什麼？」

　　場面，寂靜了一瞬。

　　咦？我說了什麼白癡的話了嗎？為什麼這兩人看過來的眼神這麼微妙？不妙啊，肯定是說了什麼蠢話了，趕緊往回忽悠！「呃哈哈哈，貧道開個玩笑，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字！呃，這個……」糟了啊，不知道這個字怎麼念啊！學知識掃文盲的時候我不是都好好聽了課嗎？為什麼沒見過這一個？不過還好，我還有寶貝！

　　「待我測一測。」大仙氣度儼然的一擺衣袖，從懷中拿出一本線裝本古書。這古書光看封皮就不一樣，如同某種天書一般。大仙飛速翻著經書，同時嘴裡念念有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

　　啪，忽然有人一巴掌將那經書奪過來拍在了桌面上，赫然是蘇慕華。「大師，」蘇慕華柳眉倒豎，逼視著大仙，顯然火氣已經囤積到了一定的地步：「你要是不知道這個字怎麼念呢就直說。拿這種東西浪費我時間，當我是傻子嗎？」說著把那經書一翻，赫然是偽裝過的字典。

　　「呃……呃哈哈哈……」無力的乾笑兩聲，大仙終於把手一拱：「大過年的混口飯吃，兩位，萬望高抬貴手……」我他娘的也太笨了，這兩人明顯就是知識份子，來打擊階級敵人來了！趕緊哭慘求饒認慫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給我閉嘴，別扯這些沒用的。」蘇慕華把兩個胳膊一抱：「給一句實在話，你到底會不會測字？」

　　「會！」斬釘截鐵的答過之後，大仙又可憐巴巴的小聲道：「我也是正經學過這裡面的學問的，稍微還懂點。」

　　「那就趕緊的給我測！」蘇慕華霸氣的把白紙一拍：「記住了，這個字念『zhao』！」

　　「馬上！馬上！」都說孕婦難招架，果然沒錯。這姑娘好厲害啊，再不拿點真功夫出來，恐怕她能把攤子給砸了。大仙連忙對蘇慕華的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然後一拍桌子：「這個字好啊！雖然，呃，剛才不知道念什麼，但是你看，日月當空，夫人顯然懷的是——龍、鳳、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