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6-18 21:40: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135749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3
510 有的人走了,心還在原地

  「不喜歡這種衣服?哪個女人會不喜歡這種衣服?」背景男嚷嚷起來:「還有,你難道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衣服嗎?」

  「我當然知道。」楊奇沒有再理背景男,而是對著陪同的店員道:「你們這兒有紙筆麼?嗯,拜託拿一套來,水彩,借用一下,謝謝。」店員很配合,直接拿了一套紙筆來。筆是全套的專業畫筆,配水彩,紙是標準尺寸的繪畫紙。

  「哦,楊大哥,還精通繪畫?但婚紗可不是一般人能弄的,你真有把握嗎?」「喂喂喂,楊兄弟,這裡可是最專業的婚紗設計,如果沒有兩把刷子的話還是小心點不要丟人啊!」

  背景男和背景女一捧一逗的在不停聒噪,楊奇卻沒有再理會他們。他左手自畫紙上拂過,手部皮膚感受著紙面的乾濕、粗細,那些紋理和質感被盡收心底。右手調和著水彩,水彩畫,小學時候大家都學過,但真正的水彩畫並不是小學塗鴉的水準。

  水彩,比之油畫來說,顏色更清澈、透亮。楊奇像是注視著畫紙,又像凝視著遠方。沒錯,就是要用這種透亮的色澤才能表現那種感覺。一種又一種顏色在調色盤中成形,楊奇的目光卻悠遠起來,好像所有的調色都是在下意識之中進行一般。

  唰,自楊奇描出第一筆線條開始,他的眼前就再也不是畫紙了。四周的婚紗店、圍觀者,都化作了白茫茫的背景。而在這背景中浮現出來的,是一些遙遠的記憶。在這一刻,他即是在現實世界中作畫,又是在回憶的場景中穿行。

  2012年8月7日,他第一次進入呆子曦的寢室。那一次,是呆子曦安裝網路,卻傻乎乎的怎麼都弄不好路由器。而當傻瓜奇進入那臥室的第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就是——橘黃色。那是陽光穿透大落地窗簾之後的顏色,黃色的光芒,黃色的被單床單,還有那黃色的海綿寶寶抱枕,和一個被扔在角落裡的悠嘻猴玩偶。

  對了,桌面上還擺著個葡式蛋撻,也是黃色的。

  「辛苦辛苦,來,給你個蛋撻犒勞一下!」呆子曦樂意拿出零食分享。

  「嗯,好吃。」傻瓜奇說著好吃,其實他根本就沒注意味道,而是全心與不聽話的路由器作鬥爭。

  「好吃吧,這是從永旺買來的,我覺得那裡的蛋撻味道最好。」呆子曦頭上的呆毛蹺啊蹺:「小弟啊,姐可是把我最喜歡吃的東西都讓給你了,務必把網弄好啊。要不然姐今天就活不下去了!」

  「就你還妄圖當姐?」嚼嚼嚼,咕咚一口咽下去:「先把頭上的呆毛順下去再說吧!」

  好吧。沒記住味道,但卻記住了你最喜歡吃的東西和中意的顏色。

  所以,首先就是這明亮的黃色。

  於是,黃色在紙面上鋪展。

  2012年8月12日,他第一次被拉去逛街買衣服。基本是個宅男的他,基本沒和妹子一起逛過街。穿衣白癡的他,更是對衣服的世界完全陌生。但是那一次,卻被生拉硬扯的拽到了一個新世界中。走在那大商場之中,當時的他堪稱一片呆然,只能被領著無意識的亂跑。那些全部都是字母的牌子,對他這英語渣來說,更完全是天書。

  呆子曦卻宛如魚游大海,舒暢自然。看到傻瓜奇一臉穿衣白癡的表情,這獅子座的女子瞬間找到了一個展示自己能力的舞臺,於是滔滔不絕的開始介紹各大品牌的特點和優缺。

  「買衣服,就是要有品味。看,那一種就太素淡,這一種呢就又太豔俗。哦,這個配飾不錯,剛好提提神!」那是一條紗巾,主色調是各種深淺不一的紅色。

  所以,還要有這鮮豔的紅色。

  於是,紅色也在畫面上鋪展。

  楊奇手中畫筆不停,心中的記憶也不停。自8月到1月,自夏天到冬天。從居家打掃衛生時的棉拖鞋,到大冬天呵著白霧奔上街時穿的羽絨服。無數個場景中出現的呆子曦,都被剪切了出來。這些,全都在心頭再現。

  純白?不適合她,她喜歡更扎眼、更豐富的色彩。

  「商務人士必須注意香水問題,為了不讓味道刺鼻,決不能傻呵呵的把香水直接往身上噴。要提前噴到衣櫃裡,關上門,像燜米飯一樣讓香味潤物細無聲的浸潤所有衣服,第二天就香噴噴又不刺鼻了。看,就是這個樣子!」唰,呆子曦打開了衣櫃大門,傻瓜奇不明覺厲的各種點頭。

  楊奇的主意識在後面作畫,他清晰明瞭的看見了每一件衣裙、每一條紗巾。那些色彩,都很鮮明。

  沒錯,這個獅子女絕不是純白系的。

  不僅要明亮的黃、鮮豔的紅!

  還要自然的綠!

  還要飄逸的藍!

  還要華麗的紫!

  還要神秘的黑!

  還要富於創意和新奇的混搭和剪裁!

  這個獅子女,要的衣服,是那種哪怕走在萬千人群中,依然能夠第一眼被發現、被矚目的效果!

  楊奇雙手飛速揮動,畫紙上不停鋪展出一片又一片亮麗的色彩和一條又一條輕靈飛躍的線條。後面的圍觀群眾裡,背景男一開始還在評頭論足,說這裡不好那裡一般,線條不對色彩不搭,一看就是野路子云云。但全神貫注的楊奇卻完全沒有理會,他所有的心神都灌注在繪畫中。

  閃過心頭的記憶是細碎的,所以楊奇的畫筆也是細碎的。東邊一點、西邊一條,讓人看不出頭緒。但是當整幅畫漸漸成型的時候,圍觀的人開始漸漸屏住呼吸。就連背景男,想再說什麼的時候,也被忍無可忍的笨蛋萌一眼瞪了回去。

  「他畫的是……什麼啊……」背景女忍不住失神的喃喃自語:「這是……夏日的街道嗎?嫂子,這裡是哪兒啊?」下意識的看向了齊曦,卻見齊曦眼中是懷念的光。嘴角都微微翹起:「這裡是從我們單位回公寓的路,當時……」她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因為楊奇開始畫人物了。

  楊奇在南荒見過高手壁刻,但凡真正的高人,若心身投入,便是一筆一劃也能動人。楊奇運筆如飛,全神貫注,筆法好似劍法。每一筆中,都是他的回憶。每一筆中,都是他的感情。這雖然是一幅臨時起興的畫,但好似在他的心中一驚排演過千百次,每一筆都恰到好處。

  就是這條馬路,在夕陽的金光中,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背影。那背影筆挺、雅致,筆挺的很自信,雅致的很特別。身上的衣服,色彩搭配鮮豔明快,如同夏日的光一樣。整幅畫因為有了這背影而忽然鮮活起來,如同有了靈魂有了念頭。畫中人漸漸成型,婚紗、裝飾、舒展的身姿。還有頭上迎風翹起的呆毛。

  所有,都在夕陽中泛起淡金的色澤。

  最後一筆,一筆點睛,畫中人回了頭露出了側臉,眼睛看向了作畫的人。

  這一眼,明媚若斯,幸福若斯。

  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些什麼。所有人都想做出點表情,但好像又覺得那種表情都不對,於是最後就成了壓抑的淡漠。只是都用各種不同的複雜目光看著這幅畫,尤其是齊曦和笨蛋萌,呆呆的、久久的,看著。

  「在我看來,你若穿婚紗,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楊奇轉過身來,對齊曦笑了笑。齊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一個字都沒有說。然後楊奇對朱銘伸出了手:「感謝今天相陪,我有點事只能先走了,有機會再見吧。」

  楊奇轉身就走,亓萌拍了拍齊曦的肩膀,也舉步跟上去。「你不是說你是笨雞爪子畫不了畫麼?」「一不小心進化了——想當男神這可是必修課啊!」兩人對話著,走遠了。

  齊曦伸出手摸了摸那幅畫,畫的左下角署著畫作的名稱:我見。

  「我見?」背景女疑惑道:「這什麼意思啊嫂子——嫂子?你發什麼呆啊?」

  「哦,沒事,覺得畫的很好。」齊曦搖了搖頭:「抱歉,我去趟洗手間。」說罷,她匆匆就走了。一開始是走,後來是小跑,當她走入洗手間來到小隔間中關上門,才忽然無力的坐下。

  她雙手撐住額頭,黑色的頭髮披散下來,擋住了面孔。她什麼也沒做,甚至連呼吸都像是消失了一樣輕微,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了接近一分鐘,然後才深吸一口氣抬起臉來。雙手拍了拍臉頰,齊曦按下了某種翻騰的情緒。從包中掏出手機,她給亓萌發了個短信:「下次,就咱倆。」

  不久之後,叮咚一聲回了個短信:「好,就咱倆。」

  而在齊曦走入洗手間的時候,朱銘的表情也沉了下來。他看著畫中人,又看著齊曦的背影,目光中全是陰沉的光:「我見?哼。」

  沒有其他人之後,背景男對朱銘特別恭敬,說話都很小心,完全不像個朋友:「銘哥,您覺得這畫有問題?」

  朱銘卻搖搖頭沒有答話,只是掃了背景男一眼:「今天的都看清了,都記下了?」

  「您放心,全都記下了,回去立馬撰文!您看,《碾壓攪局者》的主題怎麼樣?」

  朱銘不置可否:「先寫吧,寫出來看看再說。記住,你是雖然是專業的炒作團隊出身,但現在有大把的人可以替代你。如今的時間很緊張,我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迅速出效果。」

  「您放心,絕對沒問題!」

  「那就好,除了這個男人,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問題了。」朱銘盯著楊奇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緩緩道:「不論是什麼難題,我都會一個一個的拔掉、碾碎。誰,也不能擋住我的路。」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6 22:54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4
511 玩cos的大叔,和魔都屍王——黑死帝

  為了不至鬱,讓我們換換口味,從一個新的視角看看這個城市。

  嚴格說起來,上海不是個旅遊城市,因為沒啥景點。明明在入海口,卻偏偏找不到幾個好沙灘。但是每年來這裡玩的人真不少,因為這裡可以玩的花樣挺多。有很多東西,在鄉鎮和小城市還是玩不到的。逼格最高的那一級就不提了,單單說每年的chinajoy就不知道吸引多少心嚮往之的死宅(比方說我……)千里迢迢趕過去。

  所以,如果奔著景點去上海玩的話可以省省了,但如果是優哉遊哉的玩玩樂樂吃吃喝喝爽一把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地方。齊曦再次把亓萌約了出來,這一次,沒有其他任何攪局的人,終於不再是貌合神離的心塞情節,回歸到了都市女性劇場。兩人就像下了班的普通女白領一樣,在上海街頭巷尾到處亂竄,大吃二喝,各種歡樂。

  臉上的表情,也都輕鬆了不少。看看齊曦,有種漫長的沉悶之後終於能透口氣一般的感覺。

  女人逛街,核心內容不外乎美食、衣服,要是再挑一個的話就是電影。兩人買好大包零食,直奔電影院。兩人來到排片表前,從上到下迅速掃片。

  「這個《親愛的》好像評價不錯,《黃金時代》貌似也可以。誒誒,還有《心花路放》呢,萌萌,咱們看哪個?」「我要看《魁拔3》。」

  「動畫片?你不是一直都走文藝範麼,什麼時候開始關注動畫片了?」「嘿嘿,我從現在開始必須關注動畫片了。準確的說。英雄電影、動漫、漫畫。所有宅男關注的二次元三次元的東西我都必須關注了。」

  「啊?」從高大上小清新的瑜伽老師變成死宅流。這個變化可真是夠大的,齊曦十分意外:「為什麼啊?」

  「這個嘛……」亓萌神秘的笑了笑:「暫時不能告訴你。總之,走吧走吧,今天就看《魁拔3》了!」

  於是,十分稀罕的,兩個女生一起走進了基本算是死宅專區的放映廳。對於齊曦來說,這個完全沒看過前兩部的電影乏善可陳,完全勾不起她的興趣。而對於亓萌來說。她好像也不是很有興趣,只是由於某種原因不得不看似的。就像對考試沒興趣的人,也不得不做作業一樣。

  「萌萌,你不會是交了男友了吧?」齊曦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聊天上:「難道說你找了個死宅男友,所以才補充宅知識麼?」

  「死宅男友?沒有!不過,男生不宅的不多,提前瞭解一下吧,這也是一種知識,我這算是未雨綢繆吧。」亓萌不願意多聊這個話題,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興高采烈道:「你還記得上次和傻瓜奇看電影的事嗎?」

  「怎麼不記得。」齊曦也忍不住笑了。2013年1月底,《雲圖》上映,三人吃過晚飯後臨時起意要去看電影。兩女直奔電影院,留下楊奇在公寓收拾碗筷,盡一個經濟適用男的職責。兩人換過團購票之後發現時間尚早,就去逛街。逛著逛著竟然餓了,於是兩個剛吃過晚飯的竟然跑去吃火鍋。

  「那次吃到最後卻發現忘帶錢了,還是我打電話叫傻瓜奇來救的駕。你不知道,他聽到我說『救命啊』的時候,那反應、那聲調,噗噗!還有還有,他揣著錢奔到火鍋店的時候,那一臉表情,我到現在都忘不了!」齊曦說的開懷,亓萌也笑的誇張,那一次的蠢事是此生經典之作,徹底坐實了「呆子」「笨蛋」的外號,想摘都摘不掉了。

  「嗯,我還記得那一天傻瓜奇特別高興,一路都興高采烈的。」亓萌歎了口氣,然後看了齊曦一眼:「我只是沒想到,那些事你竟然也沒忘。」

  「嗯……」齊曦臉上的笑容淡去,帶著點唏噓感慨:「有些事,不容易忘。」

  看著齊曦的側臉,亓萌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只是歎了口氣繼續看電影。電影很快演完了,兩人走出影院,然後決定四處轉轉。「對了,據說這幾天有漫展和cos表演,咱們去看看吧!」「你還真是徹底沉入宅世界了啊。」「走吧走吧,多瞭解一點沒有壞處。」

  我想,對於大部分宅世界住民來說,cosplay都不是個陌生的詞彙。網上cos照那麼多,但大都少不了兩樣法寶,就是妝娘和ps。網上美若天仙的貂蟬,在軟體處理之前還未必怎樣呢。但對於真刀實槍的漫展來說,cos的好與不好就真的一目了然。服裝道具精美不精美,劇情表演到位不到位,最關鍵的是,coser的底子素材好不好。

  尤其是某些外形很特殊的角色,就更要求個皮相了。如果能形神兼備,那才是貨真價實的神cos。這是一個很大的世界,有很多學問,但在這裡統統略過,只說兩個姑娘的遊玩狀況。這個非官方的漫展吸引了大量的人氣,但場地很大,所以倒也不顯得擁擠。

  兩人一路穿行,齊曦覺得自己也算是開眼界了。因為不是純商演,所以coser們的位置都很自由,需要遊客們發動自己的探索欲去尋找與發現。說不定往某個黑暗的角落裡多走幾步,就能遇到一個刺客信條coser忽然衝出來嚇你一跳。

  「誒!這不是『大鼓』兄麼,怎麼沒出cos呢?你那一身納米戰鬥服不是花了挺大工夫diy的嗎?」

  「嗨,別提了,本來自己的那一套孤島危機的戰鬥服自覺還挺好的,沒想到上海出了個孤島的神cos『鋼鐵之軀』,我就不出來丟人現眼了。現在,只能給我們團的其他人打打下手了。」

  「鋼鐵之軀真的那麼神?」

  「超級神,絕對神!我拍了一張照,看看,是不是,簡直就是真的一樣!」

  兩個宅男的交流引起了齊曦的關注,亓萌看了齊曦一眼:「怎麼了,有興趣啊?有興趣那就過去聊聊唄。」說罷,拉起齊曦就走了過去。有美女出現,兩個宅男當即激動起來。齊曦猶豫了一下後開口道:「你剛剛說的納米戰鬥服的神cos照片,能給我看看嗎?」

  「沒問題,小意思!」那宅男立刻拿出一個pad遞給兩人:「看,就是這個。對了,我還做了個對比圖,看看後面,這個是國外一死宅做的,這個是我自己做的,而這個就是鋼鐵大大做的了,簡直是天壤之別!」

  兩人低頭看去,只見pad裡是一個街頭攝影。一個身穿黑色超級科幻風戰鬥服的人站在人群中間,手中端著槍。比較了一下後面的兩個照片,第一幅照片中的服裝絕對沒有「這是海綿做的吧」的感覺。那一束束外置肌肉一般的纖維束,真的包含著強烈的張力和質感,就連陽光照射中泛起的金屬似的光澤,都那麼真實。

  「簡直就好像是真正的戰鬥服一樣。」這個外號叫大鼓的宅男欽佩的歎著氣:「就連那把槍都不像道具,仿佛隨時可以真的打出子彈奪人性命一樣。這樣的神cos,恐怕我是一輩子都達不到了。」然後,他左右看了一眼,故作低聲道:「現在,我都猜測那『鋼鐵之軀』是直接從孤島危機中穿越過來的!這年頭,說不定就真有人能穿越呢!」

  齊曦沒理他,仔細看著那照片看的很入神,那宅男看她特別有興趣,就乾脆傳了她一張。

  「對了大鼓,聽說你們團今天有大活動,號稱是『極上華麗』的商演,你們要出什麼cos啊?」旁邊的宅男一個眼色,表示自己是捧哏,是僚機。

  大鼓立刻心領神會,一邊微微點頭一邊眉飛色舞道:「你真沒說錯,我們團這一次有大行動,要出『霹靂』!」看兩個妹子有聽沒有懂,立刻介紹到:「是臺灣的高人氣劇集,服裝超華麗、演員超美型,對了,還有神秘的秘密武器,絕對牛爆了!來看看吧?來吧來吧,快開始了,好多人在那邊呢!」

  在大鼓的再三邀請之下,兩人走向了那個商演舞臺。這個地方人頭攢動,等待的人還真不少,看來這個cos團還是很出名的。但兩個女生並非這個團的粉絲,等了十來分鐘之後便開始隨便逛,三兩步之後竟然逛到了後臺。在這個舞臺背面的空寂角落中,亓萌卻注意到了一個人。

  在亓萌看到那人的時候,她甚至稍稍嚇了一跳,因為那人身材極其高大,雄壯的身軀即便坐著也有很強的壓迫感,目測身高不下兩米,但面色卻蒼白若死,一個人靜靜的待在角落中。身穿古舊破損的軍大衣,帶著老舊的帽子,手中是白麵饅頭,正在乾巴巴的啃著。這個寂靜的人,與整個歡呼嘈雜的漫展相比,格格不入。這軍大衣、舊帽子、乾饅頭,與這個繁華富裕的城市相比,也格格不入。

  這個人,忽然噎住了,卻好像沒有帶任何飲品,只能抬起拳頭敲打胸膛。咚、咚,一下一下像打悶鼓,讓人心肝微顫。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同時走了上去,亓萌從包中掏出一瓶:「大哥,喝這個吧。」

  「嗯?」那人轉頭看了過來,可以看到這人大概快四十歲了,或許應該叫大叔更合適。左臉上一道紅色的印痕,顯得兇狠凌厲,但看得出來是化的妝。如果忽略這些可怖的妝容的話,這人應該是一個沉穩如山的人。那眼神裡,透漏著一股堅韌。

  他看了一下兩女,然後點點頭開了口,聲音沉厚中帶著乾澀:「好,謝謝了姑娘。」接過水擰開蓋子仰頭就喝,咚咚咚幾秒鐘竟然把一瓶水都喝光了。

  「大哥你也是要cosplay嗎?你cos的是什麼角色?」快四十的大男人來到漫展,還真是稀罕。

  「你說這種演出嗎?不知道是什麼角色,沒玩過遊戲,他們讓我演什麼我就演什麼。」

  「誒?大哥你是演員?」

  「我不是演員,我是個軍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這大叔身上瞬間冒起一股強烈的剛硬之氣,但隨即又搖搖頭歎了口氣,這一歎氣給人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但,已經退伍了。」

  齊曦也來了興致:「我看你不像是來玩的,你來這兒是……」

  「賺錢。」那大叔的回答簡單直接,一點都不文藝:「前天領著女兒出來玩,被這裡的小年輕看到了,就讓我來演節目。他說來演一次給一百,所以我就來了。」他隨手一扔,那空瓶噹啷一下飛入五米外的垃圾桶裡,神準無比。「雖然不算多,但多演幾次的話也能換個門票錢吧。」

  「門票?」

  「過幾天要展出的『魔都屍王』,我家姑娘喜歡那個,到時候帶她去看看。」

  正說著,宅男大鼓飛速奔了過來,看到三人在這裡後先向兩女打了個招呼,然後撲到那大叔身邊道:「震哥,該你了!你可是我們的秘密武器啊,有你在,只要上臺走兩步,絕對震死所有觀眾!」

  原來這大叔就是秘密武器。

  「嗯,好。」大叔一挺身站了起來,如同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兩米多的身高堪稱遮天蔽日,大片的黑影瞬間就把宅男大鼓籠罩起來。在宅男乾咽口水的聲音中,大叔伸手一把扯下了舊帽子,又脫下了軍大衣。帽子下是一顆兇悍的光頭,而大衣之下露出的,卻是蒼白如死人、雄壯如山嶽的軀體。

  這樣一個軀體,可以讓任何人屏息。

  「震震震、震哥!我已經快被你震死了!」宅男差點流著口水撲上去,然後又皺了皺眉,一點點引導:「不過震哥,你表情不大對,你太沉穩了,要更兇狠、更有殺氣、更有怒火!震哥,你有什麼恨的事嗎,想想那些事!」

  「恨?」雄壯漢子低著頭笑了笑,這一笑之中竟然聽出了無數的苦澀,然後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那雙眼睛裡宛如有兩團火焰在熊熊燃燒。強烈的怒氣噴射而出,仿佛要灼透人的心靈一般。他隨便掃了宅男一眼,緊繃的嘴咧開,聲音沙啞厚重,宛如遠空的雷聲:「夠嗎?」

  「呃呃呃啊啊啊……」宅男瞪大眼睛,宛如壞掉的鬧鐘一樣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已經渾身僵直的說不出話了。這眼神,太震撼了。

  「兩位,今天的水,謝謝你們。」大叔對兩個姑娘打了個招呼,然後吸了口氣大踏步的走了。雄壯的軀體一路前行,踩在地上甚至會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響。三人愣愣看著他轉了彎,走上台,緊接著就響起了連成一片的放聲大叫。

  有叫「戰神!」的,有叫「奎爺!」的。

  有叫「棄總滅之!」的,有叫「奎爺屠神!」的。

  最後化作節奏性的接連不斷的高吼,拍照的閃光燈一刻都沒有聽過。

  舞臺那邊的人已經瘋了。

  「形神兼備!」宅男忽然回過神來,一路大叫著跑遠了:「這是本世紀最神的奎爺cos了!團長,一定記得給他盒飯加個蛋啊啊!!」

  兩個姑娘呆在原地,在這再次孤寂下來的角落,亓萌忽然說了句不相干的話:「曦曦,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一件事:你這次所謂的結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回頭看向了齊曦,表情認真又嚴肅:「沒有陪同的親戚,沒有賀喜的同事,甚至沒有消息——新娘都快結婚了,卻都沒見過自己的婚紗?曦曦,這不是結婚,結婚不應該是這個樣的,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次,齊曦也不笑了,她目光躲閃了一下,然後又強勢的反瞪回來:「那楊奇又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來這裡?你明明知道一切因果的,為什麼還要把楊奇找來?」

  「難道他不應該來嗎?」亓萌被這一激,立刻瞪大眼睛揚起眉毛:「曦曦,傻瓜奇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清楚。這個人固執、念舊,最關鍵的是他對感情方面還很純情,超級純情!你,是他初戀!」

  初戀,齊曦側了側臉,然後又瞪回來:「這麼說,你是幫他那邊咯?」

  「我誰也不幫!不給他說,不讓他來,他可能永遠繞不出那個坎。話說回來,你呢,難道你就能輕輕鬆鬆繞出來嗎?」亓萌抓住齊曦的肩膀,鄭重其事道:「來,告訴我,這不對勁的所謂『結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這個不能告訴你。」齊曦猶豫一下之後終於還是歎了口氣,然後表情聲音均轉冷:「你們倆現在……住在一起……的話就幫我帶句話,告訴楊奇,以後別再叫我『呆子曦』了。所謂的『呆子曦』是一個錯誤,她已經消失了。行了,今天就玩到這裡吧,我累了,先走了。」說罷,齊曦舉步就走。

  「曦曦,我就提醒你一句!」亓萌站在原地看著齊曦的背影,雙眼中閃過怒色,忽然提高聲音道:「別忘了,當初那句『喜歡』,可是你先說的!」

  你先說的!

  先說的!

  說的……

  回音在場館中來回震盪,行走中的齊曦身形一顫,然後加快腳步走遠了。

  亓萌留在原地氣呼呼的掐著腰,心中一股火焰不知道該往哪發。最後恨恨的一拍自己大腿:「我到底為啥要替那傻瓜奇打抱不平?當初就不應該認識他!」

  她的目光無意識的落在外面的馬路上,一個廣告位上有一張大海報。上面寫著一個廣告:鐵墓銅陵、陰槨金棺。絲綢古道,神秘身份,周身包玉的千年屍王——10月15日,與各位相約魔都。

  「魔都屍王?」

  同一時間,在外面豔陽高照的時候,一個研究所內,一個白髮老人正在緊張的查閱各種資料,正是當初親自去敦煌見證了玉包屍古棺開棺的老教授。現在,他正在檯燈之下,聚精會神的研究著什麼。不過兩個月時間,這個老教授看起來卻更憔悴了些。

  「何教授,還不休息嗎?來杯咖啡吧。」一個女助手端著一杯咖啡走過來放在桌上:「您還在研究那玉包屍嗎?有結果了嗎?」

  何教授放下手中的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一點眉目了。」

  「哦?!您攻克了神秘古文字的難題了嗎!」古棺棺蓋背面刻著的神秘文字已經成了考古界的一大話題,現在有無數學者都在夜以繼日的研究,可是暫時都沒有什麼結果。就連這墓葬主的名字,那三個字中間的那個,都沒人弄清楚。所以,不怪這女助手激動。她立刻看向了老教授放下的書,這不是大部頭的典籍,反而是一篇雜論:《貴霜王朝的迷影》。

  「貴霜王朝?」女助手腦海中浮現了這個古老王朝的資料:中亞古國,毗鄰中國西域。「和貴霜王朝有關嗎?」

  「對,不算攻克,只是有了點頭緒。」何教授揉了揉太陽穴,緩緩解釋道:「東漢後期,貴霜帝國興起,長期作為絲綢之路的重要一環參與了亞歐貿易。這個時代,兩國商人通過絲綢之路遊商,長期保持貿易往來。就像軍隊中人會形成獨特的『軍體方言』一樣,為了溝通的方便,天長地久在絲路上形成了一種『次生語言』。這種語言僅在那個區域有過短暫流傳,史料上也基本都是浮光掠影的提一筆。但這個玉包屍棺蓋上的,正是這種文字。」

  「您、您真的破譯了玉包屍的身份了嗎!」助手瞬間激動的無法自持:「他、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不知道。」何教授搖搖頭:「那種語言太生僻,已經沒有記載,我只能用貴霜王朝古文字和古漢語慢慢還原。現在,進度還不大,需要古代文字方面的專家協助。已經提出了申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答覆。」

  「哦……」助手有些失望的低下了頭。

  「但是這個字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了。」何教授指著那個大家最關心的名稱標記:「雖然可能不完全正確,但是能保證九成準確率。」

  助手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是嗎!告訴我吧教授,這墓葬到底葬下的是什麼人啊!這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字是……」說到這裡,何教授的表情微微晦澀,語氣也低沉了一些:「是個『死』字。」他稍微一頓,用沉凝的音調緩緩道:「這個玉包屍的棺蓋中留下的三個字,是『黑、死、帝』。」

  黑、死、帝。

  三個字一出口,女助手忽然產生了一種奇特的感覺。明明是室內,卻像有冷風吹過全身一樣。黑死帝,不知為何,聽到這個名稱,再想起那玉包屍的面容,女助手忽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作為一個考古工作者,這是十分罕見的狀況。

  於是,女助手告別了何教授,決定去曬曬太陽找點陽氣。

  她走後,在這寂靜的空屋中,何教授用鑷子拿出那一粒破碎的玉片。再一次仔細觀察這個破片,那玉色的光澤之內,好像的確有什麼晦澀的東西。

  「這個,到底是什麼……黑死帝,又到底是什麼人……」何教授臉上最後的一絲輕鬆也褪去了,剩下的全是嚴肅的擔憂:「『魔都屍王』?上面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非要在這裡辦什麼展覽!這裡可是上海,有一千多萬人!萬一出點事……不行,必須增加防護措施,必須使用特殊玻璃進行隔離。」

  在何教授正焦慮的時候,無人的文物倉庫中,大玻璃櫃內,一個玉人靜靜的躺著。

  忽然,劈啪一聲輕響,玉人額頭崩落玉片的位置,又裂開一條細細的縫。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6 23:17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4
512 最近忽然很蠢萌的原因所在

  「喂,心靈導師,是我,人生導師。」楊奇耳朵裡塞著耳機,開始打長途電話求助場外親友:「你要是現在沒事兒,我就諮詢你個問題。你要是有事兒呢——我就給你點時間讓你先把事兒推了,然後我再諮詢你。」

  「你還真能說出口啊!好吧,說吧,什麼事,好像很困擾你。」

  「嗯,這件事要是詳細說起來的話還有點複雜,但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楊奇吸了口氣,鼓氣勇氣自揭其短:「最近,我覺得自己忽然蠢萌蠢萌的。」

  「什麼?蠢萌?話說你多加倆『萌』字在裡頭也完全不能掩蓋什麼!」大師兄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麼事啊?腦子忽然不好使了?」

  「對,就是忽然不好使的感覺。」楊奇微微苦笑:「最近很多事兒吧,智商正常的、不缺心眼的,都能看得出來,但偏偏我自己卻對其視而不見。你說我平時就算說不上聰明絕頂吧,至少智商上沒硬傷。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有些時候忽然有種『身在此山中,不識真面目』的感覺。就好像是,整個腦子裡冒出來一堆霧霾,腦漿都漿糊了。」

  「誒?!」大師兄的興趣徹底調動了起來:「你先等會兒,我安排一下!」大師兄跑去找助手說了兩句話,然後再次拿起電話。而且,楊奇聽到電話對面的大師兄已經拿起了紙筆,他已經認真起來了:「行了。我回來了,咱們正式開始。你精神力這麼強,按理說應該思維敏捷反應迅速。怎麼會漿糊呢?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發病頻率多高?」

  「從我解開心像世界的密碼鎖開始。」

  「哦!你把那個大門解開了啊!」大師兄立刻追問:「門裡是什麼?」

  「門裡是一個電梯,一路深入底層。每一層,都是一個場景,都有一些人,演繹著一些故事。每次看完一個故事,我都能找回一段回憶。」楊奇想了想道:「而且那種『腦子忽然漿糊了』的感覺,也是一次性大量找回記憶的時候。那感覺,怎麼說呢……就像忽然變回了過去的自己一樣。」

  「變回過去的自己?」大師兄在紙上畫了個電梯,然後揮筆分了好多層:「你的意思是說,連帶著你的行為模式、思考方式、感情感覺,也全部回到過去的狀態是麼?」

  「對。」楊奇坦然承認:「如今的我與當時的我有不少區別,畢竟,咱們的特殊經歷總會帶來不可思議的成長。只是,每當那種回憶大規模噴發的時候,好像平時的理智、智慧、思辨能力,都完全消失了一樣。距離上一次『病發』已經一整天了,一整天來我平心靜氣安寧修養,才算是祛除了那種感覺。而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來和你打電話。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的腦袋變中二了一樣,不爽得很。你有轍麼?」

  「哦,這麼回事啊。讓我想想……」大師兄在紙上寫下了蠢萌兩個字,笑了笑然後道:「我先問你幾件事,你誠實告訴我。第一,每次發病的時候,是不是都有特殊的人在場?」

  「對。」

  「這個、或者這些特殊的人,同時也出現在你的回憶場景中?」

  「沒錯——我忽然對你有點信心了。」

  「我是專業的好不好!算了,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之前說你失憶了,那麼這些被封鎖的回憶,應該是你的黑歷史。對嗎?」

  「這麼說吧,有一個我絕對信任的人說過那裡面的就是黑歷史,而我也相信是黑歷史。但是,至今為止我回憶到的東西都沒有什麼黑的地方。不僅不黑,好像還挺有趣的——而這正是問題所在。」楊奇加重語氣道:「我的理智告訴我『一定很黑』,冷靜下來考慮一下的話自己也知道必然很黑。但問題是我『蠢萌期』中的感覺卻……這麼說吧——欲罷不能。並且在病發時徹底把理智拋諸腦後,拒絕去思考任何東西。大概就是這樣了,你說,這是咋回事?」

  「哦……」大師兄在紙上寫寫畫畫,最後開口道:「你這麼一說,感覺像一種心理學疾病。」

  「什麼?」

  「心因性失憶症。醫學術語我就不說了,總之,就是患者自己的潛意識讓自己忘記某些事而產生的失憶。」大師兄聲音很沉穩:「有小清新說過,裝睡的人叫不醒,裝傻的人教不精。自己本身不想去記住的事情,自然就會趨向於忘記。但反過來說,過去所經歷的每一件事加在一起,才有了今日的你我。所以我們現在的行為模式,受到所有舊事的影響。你就像是在獲得了果之後,卻想拋棄因,自然拋不掉,自然不協調。」

  「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沒打算自舊事中逃避。但問題是我忽然變得蠢萌是怎麼回事?」這才是關鍵問題啊,理論上的東西講得再多也沒用!

  「其實,自你的情況來看,你變蠢萌才是正常的。」大師兄聲音裡全是偷笑的意味:「對了,你失憶的區段有多長?」

  「一年左右。」

  「一年?!那你可以節哀了。現在你還是間歇性蠢萌,以後可能會大規模蠢萌!」大師兄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語氣:「你想想,你一共才活了二十六年。除去懵懂無知的幾年、死作熊孩子的幾年、中二病的幾年,如今的性格也不過是最近十來年養成的。十分之一分量的『因』都被抹掉,你就是立刻脫了褲子去解放碑狂奔我都不會意外,現在還能正常的和我說話,已經很不得了了!」

  「喂喂喂,我又不是整整一年的記憶都被刪除了,我只是缺失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楊奇立刻不服。

  「光碟缺一個角也不能用!而且……」大師兄頓了頓:「我寧願你是一整年所有記憶都被遺忘了。」

  楊奇意外:「為什麼?」

  「因為人在一整年中所經歷的事很複雜,有好事有壞事。就像一碗怪味麵,什麼味道都有。這個叫『感情稀釋』。重拾記憶的時候,就像把這怪味麵重新吃一遍一樣,就算裡面混著難吃的東西,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大師兄語氣沉了下來:「你扔的越精準,重拾起來就越難吃。」

  楊奇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說,我之所以會變蠢,是因為即便曾經只是間歇性蠢過。現在卻把所有蠢過的鏡頭都剪輯匯總、集中重播的緣故?」難怪呢,在現存的記憶中,兩年前的自己在工作中還是很精明強幹的,絕不是那種傻上加傻的表現。

  「聰明,就是這個道理。百分鹽,百次吃——正常。百分鹽,一次吃——直接齁死。鹽都如此,更何況是苦。依照你平時的性格穩定度、人格完整度,我不應該擔心你的心理狀況。但是整一年份的記憶、情感集中爆發回來的時候,會產生一種『逆投射』的效應。這種效應會讓你完全回到過去,當時有多蠢,逆投射時就會有多蠢。而且因為是不間斷的集中爆發,所以會比當時經歷時更猛烈、衝擊力更強,你得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這樣啊…………」楊奇有氣無力起來,任誰聽到自己有可能陷入高度腦殘狀態都不會活力滿滿的:「有辦法破嗎大師?」

  「這個真沒轍。我只能給你普及點基本知識,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大師兄只提點最關鍵的,因為他知道自己不用說太多。心理是微妙而神秘的領域,楊奇能自己領悟的話,怎樣都能領悟。如果不能領悟的話,誰說什麼都沒用。「總之,心因性失憶症一般都是由淺到深的釋放過程。就像你的那個心靈電梯,也是從你『想回憶起來』的東西開始,向你『不想回憶起來』的東西一步步加深。」

  「也就是說,好戲還在後頭?」

  「對,所以說還是那句話——節哀。」

  好吧,楊奇差點氣歪鼻子。好你個大師兄,說了這麼半天,其實一點建設性意見都沒有。不過,楊奇也不是徹底絕望。面對任何問題,都有積極和消極的兩種態度。哪怕是面對絕症呢,積極的人也總會比消極被動的人多一分機會。

  總之,決不能在黑歷史的面前退縮!面對任何敵人都是如此,狹路相逢勇者勝,尤其是心中之敵,就更要心懷鬥志、一往無前!

  「誒,對了,你那邊是有人在放音樂麼?」大師兄說完了正事開始聊閑天:「我聽到了蕭邦鋼琴曲的聲音,而且彈得還挺上檔次的。」

  「你還懂這個?」楊奇來了興趣:「你是真懂還是假懂啊,不會是裝的吧?」

  「不就是蕭邦練習曲,麼,音樂是心靈的好朋友,心理醫生可是著名的高逼格職業,怎能不懂?你那邊播放的聽著還挺有味道的,來來,幫我問問是哪個大師演奏的,回頭我也買張碟。」

  「大師?哈哈哈,過獎過獎,我自己彈的。」沒錯,楊奇剛剛一邊打電話,一邊閑來無聊彈著鋼琴。

  「你一邊打電話一邊彈鋼琴還能彈成這個樣子?!我操,神人啊!」大師兄在那頭已經爆粗口了。

  楊奇正想客氣兩句,就聽大門嘩啦一聲響,有人用鑰匙開了門。但進來的不僅僅是楊舒,還有一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看起來五十來歲的樣子。這個斯文大叔直挺挺的看著楊奇,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楊奇手上不停,沖他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後對大師兄道:「行了,今天聊到這兒,掛了。」

  嘟,楊奇抽手按死了手機,整個過程中音樂的聲音一直未斷,也沒有少任何一個音、亂任何一絲節奏。

  這件事,好像瞬間把那大叔嚇到了。大叔在長長抽了一口氣之後,說出了一句和大師兄一樣的話:「你一邊打電話一邊彈鋼琴,還能彈成這個樣子?!」

  他騰騰兩步衝了過來,先看了楊奇的肩膀:「好!」

  又看了楊奇的胳膊:「好!」

  最後逮著他的雙手猛瞧:「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說罷,這個大叔晚期探出一雙手,啪的一拍楊奇的肩膀,一雙四眼裡都要放光了:「小夥子!你願意來我們樂團麼?中國音樂界,就靠你了!」說罷,他啪啪啪不停用力拍打著楊奇的肩。

  而楊奇,在短暫的愕然之後做出了所有正常人聽到這種神展開時都會做出的反映——瞪大眼睛,張開嘴巴,發了一個音:「啥??」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6 23:29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5
513 花腔女高音,瑪索?

  楊奇、楊舒,以及那個晚期大叔的中年人坐在了沙發上。經過介紹,這個晚期大叔叫做魏東林,是楊舒所在樂團的團長。楊舒這段時間早出晚歸,就是在樂團訓練排練。而其原因,根據介紹,是樂團正與一個國際上著名的樂團合作,要進行一場公演。

  「那是維也納的頂級樂團,在國際上享有盛名,還有著名的演奏家及歌唱家隨行。為了這次公演,團裡的人都拼命訓練,務求不能在國際友人面前丟了面子。」魏大叔終於平復下來,一邊喝著茶一邊講述前因後果:「但是,最近團裡壓力太大,有點頂不住了。今天來小楊家也是想商量一下應對方法,沒想到竟然遇到你這樣的人才。小楊啊,有這樣的人才為什麼不給團裡說呢?」

  面對頂頭上司的怨念,楊舒卻毫不退讓。雲淡風輕中有不動不搖的固執:「意氣之爭,雖然不能說沒有意義,但他不是樂團成員,而且他有他自己的事,何必把他捲進來?」

  「說的也對,但是現在……唉……」魏東林忍不住拍頭皮,苦惱的不得了。

  在劇情前進之前,先簡單介紹一下,為什麼魏東林認定楊奇是高手。蕭邦的練習曲雖然叫「練習」曲,但是一點也不簡單,反而以快速、華麗、困難著稱。其中比較出名的一首就是,中文譯名也叫激流。激流,聽名字也知道是一個十分快速的曲子,如果能當著女同學的面彈出這個曲子的話,絕對收穫大片尖叫。每年鋼琴高考的時候,這首激流的登場頻率都相當高,就是因為它很能展示彈奏者的基本功。

  彈琴,僅僅會彈是不夠的,尤其是快的不得了的曲子,更能顯功夫。而楊奇剛剛的彈奏,就相當於某個玩家在無傷極速通關忍龍的最高難度。更扯淡的是,他一邊彈還一邊打電話。最扯淡的是,竟然還抽手把電話摁死了!

  這個就比較嚇人了,不是樂感、節奏、能力都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是決然無法做到這一點的。也正是這一點把魏東林嚇住了,所以才打算請楊奇當外援。

  正常狀態的楊奇還是很淡定的,他扎眼就想到了不協調的地方:「魏團長,我雖然沒參與過國際上的樂隊協同演奏,但是想來不管裡子怎麼樣,面子上也不過是溝通、共進的那一套。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這種『上門踢館』一樣荒誕的事情吧?」

  魏東林聽後用力點頭:「是啊,我們樂團接洽過的國際大樂團也不少了,大部分情況下的確是這樣的。大家客客氣氣的來,美美滿滿的走。但是──這次有點不一樣,對方的新團長,一個美聲歌唱家,要求十分嚴格。因為人數有富餘,所以在很多混編合演的曲目上,就要中外競爭位置了。而現在……」他露出不勝羞慚的神色:「除了首席小提琴還站得住腳,其他已經都快被踢光了。」

  「哦,如此來勢洶洶?」楊奇看向楊舒,楊舒點了點頭。首席小提琴又稱為樂團的第二核心,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提琴是公認的樂器王后,所以能占住首席小提琴手的位置,也算是長臉了。但除了首席小提琴以外都被踢走,也真夠丟臉的。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會請你幫忙了!」魏東林激動道:「小夥子,鋼琴雖然不是交響樂團的常備成員,但它是樂器之王,地位非常高。一個大師級的鋼琴家,在任何樂團都是無價之寶。所以,小夥子,幫幫忙!不論能不能成,只要讓那些外國佬知道咱們有高手就行了!」

  讓外國佬知道中國有高手……真有種李小龍動作片的即視感啊。不過,如果說古典樂的話,國內的確和國際水準差距很大。可在楊奇看來,這並不非不能接受的事,因為國內的古典樂起步太晚,而且古典樂這種高逼格的東西畢竟是外來的。就像讓老外來說中文一樣,只要不說禿嚕嘴,就已經值得稱讚了。要是還讓人家「黑化肥揮發會發灰」,那才叫瞎扯淡。

  但楊奇卻在稍微思量之後就點頭應承了下來:「行,我去一趟。」

  「太好了!」魏東林立刻激動起來,簡直快要一躍而起了:「來來來,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就去!我先下樓發動汽車!」說罷,抬腳就往外面奔,整個人顯得急不可耐。

  楊舒卻依然沉得住氣,對楊奇輕聲道:「你不用勉強,本就和你無關。而且,對樂團來說,丟臉也並不全是壞事。」楊舒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所謂知恥後勇,不受點恥辱怎能進步。國無外敵必生內亂,沒有點壓力的話,會蹦出很多煩人的么蛾子。

  楊奇卻搖搖頭:「沒事,不勉強。鋼琴提琴占的再穩,也只是塊遮羞布罷了。幾乎全員被踢,已經是很大的教訓。而且——」他吸了口氣,又唱唱吐了出來:「我剛好心情鬱悶,去虐虐人發洩一下也是極好的。」

  虐人,乃是排解焦慮的最佳良方。

  半個小時之後,三人來到了樂團的音樂廳。在寬闊的場地中,三三兩兩的坐著不少人。在台下旁聽的人中,老外多,中國人更多。有不少抱著琴的人一臉羞慚的坐在旁邊,臉上無光的很,這些都是被踢下來的。舞臺上,一個樂團正在指揮之下排演交響樂,仔細聽聽,好像是歌劇《魔笛》的伴奏。

  那指揮是個中國老頭,一頭又稀疏又爆炸的頭髮,就像一個大蒲公英,搞笑得很。而蒲公英此時正努力地揮著棒、甩著手,滿頭大汗如臨大敵。

  「夜后詠歎調?」楊奇認出了這段曲子的正體。夜后詠歎調,又名《憤怒的火焰》,是世界著名的女高音曲目,難度極大。一個花腔女高音到底是牛還是慫,上臺唱一段,立刻就見分曉。這個三分鐘不到的詠歎調,是女高音從歌唱家到絕世高手的分水嶺、試金石。但是:「主唱在哪?沒有主唱怎麼排演?」

  「這一段的主唱就是對方的團長,著名高音歌唱家瑪索女士。不過現在不是在排演,現在只是在……考核。」

  「考核?」楊奇點頭:「的確,裡面的樂手有幾個還不合格。那個單簧管,那邊的圓號,還有第二提琴,都不對。但都是配合上的問題,不是不能調教。」

  魏東林臉上的表情那叫個尷尬,因為楊奇隨手所指的幾個,基本都是自己的團員。但他更尷尬的還在後面,尷尬的臉都紅了:「不,接受考核的並不是樂手,而是……指揮。」

  「指揮?」楊奇這時真的忍不住驚愕了,因為指揮是一個樂團的絕對核心,在樂團中,指揮和團長未必誰的地位比較高呢。那個蒲公英再搞笑,也是中方樂團的高層,竟然被擺在了「被考核」這樣一個極端弱勢的位置上嗎?

  那對方也未免太強勢了點吧,簡直就像是大人教訓孩子一樣的態度!

  正說著,一曲奏罷,蒲公英轉過身,看向了大音樂廳二樓的看臺。臉上的表情中,有期盼、有緊張、有無可奈何,還有一點點憤懣又沒轍的憋屈。

  「nicht。」二樓飛下來一個聲音,聲音並不高亢,但有種不可違逆的意味。楊奇卻耳朵一動轉過了頭看了上去,只見二樓看臺前排上,坐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二十五六歲左右,身材高挑的不下於楊綺,上圍十分豐滿、挺拔。這樣的身材,足以讓絕大多數超模汗顏。

  她臉型瘦削,五官立體,線條極度深刻。一雙眼睛的瞳仁,竟然是罕見的紅色,如同流淌的血、好似灼燃的火。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普通人絕對受不了那與生俱來般的龐大壓力。她居高臨下的盯著蒲公英,再度開口:「schlecht。」

  德語?因為當初幫笨蛋萌夜以繼日的翻譯德文過資料,這個女人剛剛說的兩個單詞楊奇剛好知道。翻譯過來十分直白:不行,很爛。

  楊奇的立刻挑了下眉毛,這個女人,真夠強勢的。

  樂團中有翻譯,立刻想說點什麼。但那女人直接一揮手,好似懶得和小嘍囉多話。一樓立刻就有幾個老外站起來,和翻譯君一起到一邊溝通去了。慌慌張張跟過去的蒲公英聽了兩句之後立刻激動的滿臉通紅要爭辯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大聲嚷嚷,而是選擇了竊竊私語。

  或許,是為了維護音樂家的基本風度。

  或許,是不敢在那女人面前發飆罷了。

  「她就是對方的團長。」魏東林擦了擦額頭的汗:「因為這個曲目是她演唱的,所有樂手她都要過目,現在連指揮都被斃了,真是奇恥大辱啊。楊奇,你稍等,我去安排一下。你就上去彈一次蕭邦的練習曲,然後就不用管其他的了,怎麼樣?」

  「不用。」楊奇拉了拉十指,忽然幹勁滿滿的走向了舞臺:「單單演奏一曲怎麼夠,要弄就把所有人弄得徹底服氣才行。」一整天都有點煩悶的楊奇,此刻忽然起勁兒了。楊奇登上舞臺,站在了指揮位置上。

  瞬間,所有人齊齊矚目。

  二樓的紅髮女人看著楊奇,忽然目光一凝,坐直了上身。她對著旁邊的人打了個響指,旁邊的人立刻心領神會的退去了,不知是去忙活什麼。

  這位所謂的瑪索女士,認真打量著楊奇,嘴裡用德語低聲自語:「這個人……是殺死實驗體『老兵』的那個……」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6 23:55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6
514 帕菲斯-扎德。以及——媽蛋,開始虐人!

  那蒲公英在外國人面前抓耳撓腮但又支支吾吾,現在看到楊奇站上了指揮台,立刻像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高聲尖叫起來:「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站在指揮臺上?趕緊給我滾下去!」

  能說出「滾」這個字,對音樂家來說真是不可思議,看來他也是急眼了。看那歇斯底里的樣子,果然,這蒲公英也沒什麼音樂家修養。他只是不敢對外人咋呼,只敢對自己人嚷嚷而已。簡而言之:窩裡橫。

  為這樣的人出頭?

  呵呵,別逗了!

  「你不用不服氣,說你不行你就真的不行。」楊奇完全沒打算給他留面子,他沒打算給任何人留面子。最近心中憋著一股無名火,今天來這兒終於忍不住要發洩一下。於是他居高臨下語調高冷:「剛剛的演繹,很爛,簡直臭不可聞!憑你那水準,能站上這個指揮台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議。」

  「你——!」蒲公英氣急,一腦袋毛都快炸開了:「你這個小東西……」

  「住口!」一聲呵斥,將他徹底壓了回去,楊奇沒心情對一個蒲公英再多說什麼:「安安靜靜的在一邊待著!」他環視了一圈眼前的交響樂團,剛剛狠踩蒲公英的好處就是讓所有樂手都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於是他啪啪一拍手,不容置疑道:「所有人注意。這一段,必須變奏。」

  「變奏?」中國樂手交頭接耳,外國人也不明所以。有人不服道:「這個是國際名曲,無數場演繹都是這樣的,怎麼能變奏呢?」

  「怎麼不能變奏?在歌詠中,交響雖然很重要,但說到底是伴奏,為的是凸顯歌手。歌手的音質和音色不一樣,自然需要不同的伴奏方法。」楊奇隨意翻了翻指揮專用的總譜,鋪子上寫了很多標注。看來是那蒲公英寫下的,都是什麼「加快」之類的。

  「加快?難怪。」楊奇將總譜一合,同時抬起頭來看著所有樂手:「不要讓歌手去附和音樂,要讓歌手與樂手共鳴、交融才行。就這一段夜后詠歎調,剛剛的版本,充斥著一種討價還價一般的小家子氣,不上檔次。」

  「小家子氣?!」所有人瞬間大嘩,有人不服的大叫道:「哪裡小家子氣?你要是覺得自己大氣你自己來!」

  「那好,我來一遍,你們仔細聽好了。」楊奇一不客氣二不怯場。一招手,魏東林催著人把一架鋼琴弄了上去。魏東林也沒底,剛剛楊奇的隨性舉動讓他措手不及,當他去呵斥蒲公英的時候,魏東林更是眼珠的都快瞪出來了。但此時他也只能咬緊牙關死撐到底,不論楊奇如何踩人,總是中方的一員。他的強勢,其實是中方的福音。所以,希望楊奇能給他一個驚喜吧!

  只是,夜后詠歎調雖然也有鋼琴伴奏的版本,但又能出來多少效果?能弄出什麼花樣?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搞砸了,千萬要鎮住場面啊!

  一片交頭接耳的討論聲中,楊奇坐在了鋼琴前,將手搭在琴鍵上。隨意彈了兩個音試了試琴,琴音冷冽中帶著貴氣,斯坦威大三角,好琴。

  楊奇微微抬起手,虛懸十指。隨著他抬起手指,基於音樂家的基本禮儀,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論服還是不服,看熱鬧還是恨斷腸,這個時候所有人都靜靜的等著楊奇給出的答案。

  於是,楊奇落下了手指,嘴角帶著一絲桀驁的弧度。

  心中的無名火,終於找到了一個最好的宣洩口。

  咚,第一聲,是低音區的強力奏鳴。第一個聲音響起後,強烈的震波披散四方,那是一種精神性的震撼,仿佛把所有瞬間拉到了漆黑夜色下的廣袤荒原裡,接受無窮孤寂的洗禮。

  「這!」僅僅一個音,就有人張嘴了,瞠目結舌。沒人能想到,僅僅一個起手音,竟然能有如此的表現力。

  加快?哈哈,南轅北轍!這裡要的絕不是加快,反而要適當減慢。放慢節奏,增加容量,讓這一段的感情更加深刻,更加宣洩!

  夜后詠歎調,是夜之女王的怒喝,絕不能弄成潑婦在駡街。而夜之女王的心態,夜之女王的威儀,夜之女王的性格,沒人能比我更清楚!

  楊奇心念轉動,手指隨之彈跳。左手,在低音區勢大力沉的敲擊,宛如無窮黑夜的遠空中滾動的雷霆。右手,在高音區以不可思議的極速前後彈跳,迸發出讓人目眩神迷的極上技巧。宛如黑夜中無數的精靈在舞動,這是夜之眷屬,也是夜之女王的奴僕。

  「鬼、鬼鬼、鬼火!!」別人演奏的時候實在不應該出聲,但是魏東林確確實實是忍不住了。他在楊奇的右手旋律中,分明聽到了李斯特練習曲《鬼火》的感覺。鬼火,號稱是鋼琴曲難度的珠穆朗瑪峰,整個世界能彈奏這個曲子的人屈指可數。

  而楊奇,如今卻僅僅是把鬼火當做其中的一個間奏,是一個混雜在主旋律中的襯托!

  低音的震鳴,高音的舞動,無窮的音符在大廳中迴蕩,沖刷了所有人的耳朵、心靈,然後又漸漸協同。低音的震鳴如此撼人,一聲一聲都轟在了心臟跳動的節奏上——夜的眷屬,在進軍!這宛如是一首夜之眷屬的進行曲,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無數夜之眷屬從黑暗的荒野中走出來,響應了女王的號召,不斷彙聚!

  這一段曲子,完全不是夜后詠歎調中的部分,但所有人都已經徹底呆了。就連二樓的紅髮女子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緊皺起雙眉,全神貫注的關注著這段音樂。這音樂中,有什麼東西正正轟在了她的心底。

  在這鋼琴曲中描述的浩大夜之世界中,楊奇漸漸不再炫技,僅僅是奏響著那不可抵擋的節奏。如同地震、好似海嘯,把所有人都捲入到了那同一個節奏裡。

  然後,楊奇大喝一聲:「大提琴,進來!」

  於是。所有大提琴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拉動琴弓。大提琴低沉的聲音演奏的正是原本應有的曲調,但是在這節奏之中,卻徹底變了模樣。好似夜的世界中多了滔滔流淌的漆黑大河,讓一切生動起來。

  接著,楊奇再次大喝:「圓號,進來!」

  於是,圓號手鼓起腮幫子,拼命吹動手中的重型樂器。夜的世界中,瞬間多了高聳的岩石巨山,讓人身心被奪。

  「單簧管、笛子,進來!」

  於是。夜的世界中多了扭曲的枯枝和怪異的樹林,林間遊蕩的鬼火和凶靈能夠捕殺任何闖入其中的生者。

  「小提琴,進來!所有都進來!」

  於是,淒厲的風嘯,神秘的悲鳴,夜的世界一下子完善起來。

  鋼琴原本根本就不是交響樂團的常備成員,它的音色太過醒目,不適合合奏。但在巴羅克時代之前,鋼琴其實擔任過現在的「指揮」的角色。那個時候,鋼琴演奏家用自己的琴音,引領整個樂團的方向。只是,隨著交響越來越多元、複雜,鋼琴漸漸無法再勝任這個工作了。

  但是在今天,楊奇用鋼琴把一個大型交響樂團一百多號人凝聚在了一起,把所有人裹夾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其他樂器甚至都不需要去考慮,自然而然的就會跟著他的感覺走。宛如一隻隻僵屍幽靈,自動跟隨著自己的主宰。

  而楊奇,把自己心中所想,完美的通過音樂投射到了所有人心裡。

  夜的眷屬,彙聚在一起。這個世界黑暗無邊,軍隊無盡,所有存在都在齊聲呼喝、拍打胸膛、跺腳震地,都在等待著其中最為關鍵的主角。

  咚、咚、咚、咚,接連不斷的重音敲擊,楊奇左手猛擊低音區。夜的世界在震顫,大地在鳴動,仿佛轟隆隆的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地縫。嘩啦,無窮血紅的火焰從地縫中燃燒出來,衝向了天空。而所有夜的眷屬,都在屏息凝神,翹首以盼的等待著最終的唯一王者。

  於是,楊奇猛抬頭,手中不停,雙眼卻帶著無窮的鋒芒直刺二樓。

  沒有人說話,但是所有人都被這氣機感染,所有人都同樣看向了二樓。

  數百目光,同時彙聚在二樓那女子的身上。

  二樓的紅髮女子一凜,威嚴的雙目與楊奇對視片刻,然後眼中忽然多出一絲狂熱的激悅。她俯視下方、舉起雙臂、伸開雙手,如同君王降世。張開了嘴,聲帶震動,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氣場強悍迫人:「在我周圍,死亡和絕望的火焰——包圍了我!」(中文譯本)

  於是,整個夜之世界,所有的狂躁和火焰有了宣洩的地方。在唯一的意志統領之下,滾滾向前。

  「對、對、對!!就是這個感覺!!」魏東林快要叫出來了,他瞪大眼睛滿面紅光,激動地無法自持:「夜后,這才是夜后的感覺,這才是夜之女王!!」

  不僅僅是他,演奏到這裡,所有人都站起來了。不論中外,有一個算一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二樓的紅髮女子和一樓的楊奇。兩人宛如成了這個夜之世界的基石與核心,操縱著所有人的情緒。因為他們的怒,所有人屏息。因為他們的恨,所有人奮進。如果說之前蒲公英的版本是宮鬥劇中的兩個怨婦在撒潑,那麼如今楊奇演奏的版本就是元首的憤怒。

  宛如說一不二的絕對帝王,掀起了戰爭的狂潮。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楊奇版本的夜后詠歎調,再不是那個利用自己的女兒耍點小把戲的可悲角色,她完全化作了一個真正的鐵血大帝。堅定、決然、寬廣、深邃、決然,每一個鏗鏘前行的腳步聲中。都有鐵、有血、有怒、有火。帶著滾滾大勢,不可阻擋的奔向復仇的終點。

  原本不到三分鐘的樂曲,被演繹了整整十分鐘。當「瑪索」的唱詞終於完結的時候,楊奇不僅沒有讓音樂衰弱下來,反而把它推上了最高潮。就像帝王拔劍、怒喝下令,無數夜的眷屬狂吼著衝向了前方。

  沒有任何指揮,但是聲音在此處,戛然而止。

  咚——楊奇十指砸落在琴鍵上,一曲終了。楊奇從奇特的精神狀態中回過神來,甚至有些氣喘。他首先看向了樂團樂手。每一個人都大汗淋漓滿面潮紅目光呆滯,就像剛剛吸過毒一樣,魂還沒有回來。再看向下面的聽眾,也都是類似的情形。

  只有姑姑楊舒還清醒著,溫柔而激賞的對著他微笑,抬起了素手,輕輕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零星的掌聲中加入了一個又一個猛然回醒的人,終於化作了山呼海嘯的掌聲狂潮。

  楊奇最終看向了二樓,那個紅髮女人沒有鼓掌,眼中卻在放光。兩人對視了整整五秒鐘。誰都沒有移開目光,有點像是針尖對麥芒,但更像是棋逢對手的欣悅。就連嘴角那一抹不遜的弧線,都有些相似。

  楊奇站起身來,對所有樂手道:「記住,這首曲子,要這麼演。」說罷,他轉身走下了舞臺,對楊舒點點頭後就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大步流星,一往無前,沒錯,這酣暢淋漓的一曲之後,雙眼冒光的楊奇終於想起來了更多的事。音樂是心的表現,音樂不能騙人。當音樂中的世界怒火沖天的時候,楊奇的心底也有同樣的烈焰在蔓延。

  「記憶的確是一層一層的解封,我現在想起來了——」楊奇啪的一下推開大門,外面陽光刺眼,而他眼中的光比陽光更鋒利更刺人:「齊曦,是我初戀。朱銘?呵呵,哈哈哈哈!你這是自、尋、死、路!!」

  在背後無窮的掌聲相送中,楊奇掏出了電話:「喂,阿波,是我,我覺得我該做點正事了。還有,」他回頭看了一眼排演廳,眼前閃過了那紅髮女人的身影:「今天見到個人,這個人我覺得不對勁,你立刻派人查查根底。」

  楊奇走後,排演大廳裡,許久之後掌聲才終於停歇。這一段樂曲,每一個聽眾在聆聽時都不由繃緊了全身肌肉,屏住了所有呼吸。所以一曲聽罷,就連聽眾都出了一身大汗,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二樓,紅髮的女高音看向了自己的手下,那人當即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電腦螢幕中是兩張照片,一張是楊奇剛剛彈奏鋼琴時的樣子,另一個卻是當初唐納德荒島基地的場景。在最高的停機坪上,一個武者落指崩彈,綠暴君粉身碎骨灰飛煙滅,就是這麼一個畫面。

  紅髮女子看到這個照片的時候,呼吸都停頓了一瞬。

  「小姐,雖然這兩人長得很像。但是經過對骨骼的定位分析,這兩人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二十五。」那手下靠近過來低聲解釋道:「今天的這個男人,他的骨架結構與當天的那人並不一樣,今天的這個人更協調、更完美。」

  「不是一個人?」紅髮女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嘴角勾起個意味深長的笑:「不要這麼早下結論,我們是研究『不可知』現象的先驅者,必須用『不可知』的視點來觀察。行了,暫且存疑,隨時關注。如果是,那麼他就是最好的『不可知』素材。但不論如何,」她把平板扔回去,看著下面的樂團吩咐道:「我的演出中,必須要這個人出現。」

  「呃?」那手下愣了一下,然後小心進言道:「小姐,您的身份只是個偽裝,難道真的要去演出嗎?」

  「嗯?」女子似乎不能容忍屬下的質疑,調轉眼眸看向了他。眉毛微皺,紅色的瞳孔如同地獄的火焰,把那手下嚇的渾身一哆嗦,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沒錯,我真是個白癡,這個女暴君說的話自己只要執行就行了,為什麼要這麼多嘴呢!難道想被她槍斃麼!

  「給這個樂團的頭領說,這個人不來,我就不演。」唰,女子果斷的轉身。背後披風飄動,她踏著鏗鏘的步調一步步離去。

  我帕菲斯-扎德的路,無需解釋。

  第二日,香格里拉大酒店門口,一輛白色的加長勞斯萊斯停在了門口。這輛車吸引了所有往來住客的目光,因為它實在是太豪華了。已經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機湊上前去,想給自己來張自拍照曬一曬。

  但這時,好幾個黑衣人過來將他們驅離到一個安全距離之外,讓他們只能乾看著流口水。

  不多時,一行數人從酒店中走了出來。在一隊亦步亦趨的高級經理人之前,在鞍前馬後的阿波服侍中,楊奇一馬當先大步流星。今日他穿著一身豪華得體的商務西裝,一頭長髮披散腦後。臉上雖然架著一雙商務平光鏡,但平光鏡完全掩藏不住雙眼中略的侵略性。

  今日的楊奇,與平日大不相同。就連每一個踏出的腳步中,都帶著一種雖然淡可是無法忽視的逼人銳氣。簡直,就像是要去決鬥一樣。

  「親王殿下,您請!」阿波拉開了車門,楊奇毫不客氣的坐了進去。一個又一個人走進了一輛又一輛車中,砰砰的關門聲中全是路人的口水,因為有一輛算一輛全部都是天價豪車。這樣一個車隊,即便在上海也十分罕見了。而在一輛輛商務車的拱衛中,白色的加長勞斯萊斯開動了。

  楊奇坐在車裡,手中隨意的翻看著資料。

  「項目談不攏,就是因為這個人?」楊奇挑出一張照片緩緩看著,嘴邊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就是他,擋住了我們的路?」

  「對,就是這個人。天頂集團的招標部長,在天頂集團總部也算是手握大權了。」阿波對情報如數家珍:「他年齡不大,只有三十歲,但最近半年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速躥升。從一個普通的分部白領,坐火箭一般的變成了總部實權部門的部長,晉升之路堪稱傳奇。」

  「哼,年少得志啊。」楊奇隨手翻了翻,聲音冷淡:「他是個招標部長,說到底也是要招標的。他有什麼資格擋住我們的路?」

  「這事我也疑惑,本來還好好地,但忽然風向就不對了。按照正常的招標進程的話,也容不得他過多推脫,但偏偏他們換了新的大老總,所以他就以此為藉口壓著。」阿波又抽出一份資料:「這個新任大老總據說前段時間受了點意外傷,現在剛剛完成療養回到公司。所以……」

  「所以,他就從管事的,淪為了小嘍囉。而我,卻從小嘍囉,變成了管事的。行,很好。」楊奇雙眼微眯看向窗外,音量介於自言自語和正常說話之間,顯得意味深長:「商界新貴?青年才俊?阿波,你得感謝他。」

  「誒?」阿波不解:「為什麼?」

  「因為本來我對這事還不上心,但現在……」楊奇啪的一甩那張照片:「世界真是小,因為他,我有幹勁了!來吧,今天好好會會你,朱、部、長!」

  沒做,那張照片中,正是西裝革履的朱銘!

  世界,真是小。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7 00:03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6
515 男人戰爭的開幕式

  記憶的釋放,宛如一個在樓梯上前進的滾輪。當滾輪走過一段之後,就會咯噔一下,突變性的跌入下一個階段。而這個階段,自然與上一個階段截然不同,並帶來徹底帶來翻天覆地的不同感受。

  楊奇坐在車中,左手手指撐著額頭,閉著眼睛。約翰斯特勞斯的深沉音樂在整個車廂中迴響,而楊奇的面色也並不輕鬆,讓坐在對面的阿波都有些緊張起來。

  他正在記憶電梯中遨遊,而進入第二個完全不同的階段之後,連電梯的按鍵顏色都不同了。上一個階段是綠色,這一個階段卻是橙黃色。之前的綠色綠的宛如夏日中迎風招展的樹葉,代表明媚、自然、舒展,綠色的樓層中儲存的都是那些純淨、爽朗的記憶。這些樓層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快樂。

  但橙黃色卻並非如此,橙黃色是檸檬的顏色,也是柳丁的顏色。這些橙黃色的樓層中蹦出來的,是一種混雜的情感:甜蜜,以及酸澀。

  心靈的電梯宛如一口深井,正在將一層又一層的記憶挖掘出來。從2012年8月往後,越是推移,綠色的記憶越少,橙黃色的比重就越高。楊奇的理智還記著大師兄的話,所以他盡力不讓自己沉湎在這酸甜交雜的記憶中。在理智的收束之下,他勉力壓下了心頭翻騰的念頭。

  他的心頭閃過了重見齊曦時的畫面,難怪,她的表情中總是帶著尷尬和刻板的疏離。雖然還沒有想起所有前因後果。但即便是從理性的角度出發去分析的話也可以得出一個毫無疑問的結果:當初的自己,戀上齊曦了。

  「愛情使人盲目,愛情使人愚蠢,愛情使人患得患失又敏感多疑,難怪之前忽然變得蠢萌了。」楊奇仔細的搜索著從前的所有記憶,他發現,在遇到齊曦之前,的確都沒有產生過這種奇特的感覺。齊曦,絕絕對對是他的初戀,是自己的女友:「一個沉浸在初戀中的男人,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都是可能的。尤其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初戀女友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女朋友的時候……」

  強大的精神力調動起來,化作封印暫時貼住了心靈電梯的大門。理智的力量讓記憶的釋放得以暫緩,因為現在不僅需要中燒的妒火,更需要成熟而強悍的理性人格。他不能完全沉溺在回憶中,他更需要去戰鬥、去廝殺。

  像一頭領地被侵犯的雄獸一樣。

  楊奇睜開眼睛,微眯的雙眼顯得狹長而犀利:「這一次,我終於知道我的無名火從何而來了。這一次,我要把你碾壓的渣都不剩。」他完全睜開眼睛,整個人徹底提氣幹勁:「阿波,到了麼?」

  「親王殿下,前面就是了。看,那裡就是天頂集團。」

  楊奇看向阿波所指向的地方,看到了一個類似鼎誠大廈一樣的高層建築。天頂集團,是整個上海數一數二的大集團,雖然名義上算是私營企業,但擁有雄厚的官方背景。整個上海的城市建設,有很多都是市政府委託天頂集團進行招投標和整體轉包,可謂是說一不二的巨無霸。難怪那背景男不停向他炫耀誇耀,如同孔雀在展示羽毛。

  而在這個招投標的過程中,朱銘作為招標部長,剛好就是那個阻三撓四的路障。

  「要奪回自己的愛人,就如同雄獸在爭鋒。我不至於玩陰的,但這正面的交鋒,卻絕不會留情。」楊奇微微握起拳頭,用低沉的聲音在心底宣告:「你阻撓的,我就讓它實施。你期盼的,我就讓它破滅。你強悍的,我讓你知道弱小。你炫耀的,我讓你知道淺薄——你所有的優勢、長處,我都一個一個碾碎過去,讓你再也沒有一絲與我爭搶的膽氣!我要,徹徹底底的摧垮你!」

  天頂集團園區的大門打開,在保衛的注目禮中,華麗的車隊駛入了天頂集團的停車場。

  正式的招標大會,是面向整個社會的大範圍會議。牽扯到公益、公用建築的話,還可能有來自媒體、公眾、政府的三方面監督人到場,以保證招標過程中的透明度和高品質——當然,這些都是理論上的東西。在多輪投標、篩查之後,其他企業基本上都是陪太子讀書的了。

  除了兩家企業。

  一個是永夜,一個是那個黛柏麗-扎德的明日城建(外企想投標承建必須與中方合作掛牌,所以都有中文名)。而這次的商務洽談,就只是天頂、永夜、明日三方的一個私下性質的會談,主要目的是讓三方的頭頭腦腦碰碰面。之前都是下面的經理人在聯繫,這一次,該大將見面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算是一錘定音前最後的機會了。

  既然是總頭頭的見面會,所以曾經管事的現在就變成了馬前卒。

  天頂集團前樓大廳中,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正在焦急的等待。有的看表,有的打電話,有的左右踱步。而在所有人最前面、最中間的,就是朱銘。

  此刻,所有人坐立不安,因為朱銘已經乾等了十多分鐘了。十分鐘,說起來真不長,去超市結帳都不止這個時間。但如果是一個領導在等的話,做手下的立刻就會誠惶誠恐起來。

  「部長,永業集團的車隊馬上就到了!」一個女職員從門外跑過來,小聲道:「我剛剛看到了,直奔vip車區去了。部長,您看……」

  朱銘自己倒沉得住氣,沒什麼太大的表示。他一揮手:「走,去迎接。」然後一馬當先的率領所有下級幹部走了出去。

  一邊走,後面跟隨的人就一邊竊竊私語:「這永夜建設集團的架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讓朱部白等,而且還要親自去停車場迎接?」這竊竊私語的音量可真不小。說是抱怨,倒不如說是在拍馬屁。

  而另外立刻就有人隨聲附和:「就是就是。永夜建設?聽都沒聽過的新公司,作為一個投標的竟然不知道放低姿態,真是不懂事啊。」毫無疑問,這也是在給領導撓癢癢。

  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撓癢癢,還是有些人真心輔佐的。一個男人緊緊跟在朱銘身邊,不是別人,赫然是那背景男。背景男低聲對朱銘道:「我打探了些消息,這一次永夜建設來的人來頭非常大。永夜集團雖然成立時間很短,但如今幾乎是香港一霸。在永夜的逼迫下,香港其餘金融寡頭可以說是人人自危。而這次來的人,據說是永業總集團的高級董事、高級監理,同時還是永夜娛樂的最高決策者。」

  「永夜娛樂?」朱銘一皺眉:「是那個壟斷型娛樂公司?」

  「對,就是那個!也就是說,今天來的這個人掌握無可計數的財富,以及無數新聞娛樂人的生殺大權!」背景男的臉上帶著緊張,他不能不緊張:「這種大人物,幾乎是傳說級別的了。要說炒作、封殺、熱捧、抹黑,他一句話就能趕得上我幹十年!所以,只要攀上這個關係,就是絕大的好機會。讓後面的傻逼誰願意撂臉子誰上吧,咱們必須唱紅的!」

  「嗯。」朱銘眼珠動了動,追問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叫什麼名字,有什麼愛好、習慣、忌諱?」他已經上心了。

  「不知道,這個新的娛樂巨頭很神秘,也從來沒有對外活動過。長相、年齡、甚至姓名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姓楊。前兩天我去和永夜的人套近乎,終於問出來點情報:永夜內部的人的喜歡稱呼他為——」背景男湊上來在朱銘耳邊:「親、王、殿、下。」

  「親王殿下?」朱銘不由皺起眉頭。這個外號,還真是不得了。

  「對。真沒想到,這樣一個大人物竟然會來關注這裡,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貓膩。要是知道他會來,之前就應該對永夜客氣點的。」背景男不乏懊惱:「這樣一個人物,只要讓他能高看您幾眼,然後再讓上頭運作運作,以後自然有極大的好處!您千萬要抓住機會啊!」

  「知道了。」朱銘倒是還能沉得住氣,一路大步流星走向vip停車場。雖然十月了,但天上太陽火還是火辣辣的,全身西裝在外面站上幾分鐘就會汗流浹背,後面已經有人抱怨了。但朱銘卻一臉沉穩,絲毫不慢。停車場中,永夜的高級經理人也已經紛紛下車,各有等級,各有位置。

  有人為加長勞斯萊斯打開車門,阿波首先走了下來。

  「波總!」朱銘首先伸出了手,一臉笑容的迎向了阿波。

  「哦,朱部長啊,又見面了。」阿波卻不冷不熱的,他看出來了,楊奇今天心情好似很微妙,他決定暫時保留自己的態度看看態勢再說。

  從前一直冷淡自持的朱部長忽然熱情了,而從前一直笑的像肉球一樣的阿波卻忽然冷淡了,這讓很多人不適應,也讓很多人覺得風向不大對,眼珠一轉就準備轉舵。朱銘心念電轉,但他不知到底癥結何在,於是堆起更大的笑容:「波總,聽說這次永夜集團有一位大人物出馬,不知他在哪呢?」

  「呵呵,看我這腦子。」阿波走到另一側門前,所有人自然跟著走了過去。實話說,這做派的架子大到不得了,但每一個人都必須堆出笑容,而朱銘笑的最是親和。

  自從他從那個高胖子變成現在這樣,這麼誇張的假笑就再沒有出現在他臉上過。

  但這一次,這麼笑,值。

  「親王殿下,您請。」咔嚓,阿波把車門開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7 21:58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7
516 天王蓋地虎,先下一城

  首先,一隻鞋子踏了出來,很年輕的款式。

  然後,一隻手搭在了車門上,很年輕的手。

  最後,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很年輕的人,很帥氣的人,卻有一個很強的氣場。默然自貴的瞳仁中帶著壓迫性,他只是環視一圈,就讓人有些喘不出氣。大佬級人物的威風,一個眼神中就一覽無餘。哪怕不認識他,哪怕不知道他的身份,卻再也沒人敢小看他。

  瞬間,所有來迎接的人的表情都變了,變的原因各不相同、變得幅度輕重不一。總體來說,是從隨便變得謹慎,從不以為然開始真正的放低姿態。背景男是變得最為誇張的那個,他的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嘴巴更是張開到幾乎脫臼的地步。人群中甚至有人去扯他的衣角,讓他收起這一張耽誤公司形象的誇張嘴臉。

  「你、你你你、你——!」背景男好歹還算有點克制力,要不然現在必然伸出手指大吼大叫:「怎麼會是你!」

  這個人,實在是太熟悉了,前兩天剛見過——還剛諷刺過!

  是楊奇!

  不,等等,不會是另一個長得像的人吧?這是背景男唯一能給自己的解釋了。

  朱銘的表情,在短短的一瞬之中,發生了最為微妙卻又最深刻的變化。他的笑容還是笑容,但意味已經截然不同了。沒那麼自然,沒那麼熱情,沒那麼誇張——他有點笑不出來了。

  他不笑,楊奇卻笑了。

  楊奇伸出了手,笑容中好似找不到針鋒相對的殺氣。但卻帶著峭拔的峰楞:「真是巧了,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朱銘。」楊奇的聲音不緊不慢。就像一座高山在與小土包對話,是一種壓迫性的禮貌,一種不失禮的自傲:「原來,你是在這兒當部長,恭喜,恭喜,年輕有為。」

  年輕有為——這完全是長輩在指點晚輩的語氣。

  真的是他啊啊!背景男已經想抓住頭髮往地上撞頭了!

  朱銘的瞳孔開始縮小,死死盯著楊奇的臉。但嘴裡卻略帶機械的說出了準備好的詞:「楊總,幸會幸會。羅總派我過來迎接,並請楊總不要介意羅總無法親自前來的失禮之處。」這幾句話,其實算是下意識的舉動了,所以話都說的有些生硬、語氣淡漠、不怎麼流暢。

  在旁人看來,朱銘此舉卻是有失禮儀、表現欠佳了。

  「哦?!楊總和朱部是舊識嗎?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立刻有人上來暖場,這是接待隊伍中的第二序列應該做的。

  「的確是無巧不成書,這個世界太小了,以後咱們要多交流交流。」楊奇的所謂交流真的意味深長,他放開朱銘的手。一馬當先往前走:「走吧,今天是來說公事的。別讓你們老總久等。」

  「啊,好,您請!」第二人看朱銘有些卡頓了,趕緊引著楊奇向前走去。嘩啦一群人走向公司主樓,朱銘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重新掛上笑容,再次追了上去。追上了大部隊之後,作為迎接隊伍裡的第一人,他自然走在了最前面。嘴裡隨意說著客套話,經過幾步路之後,他也恢復了正常。

  人與人之間的感覺很微妙,尤其是當楊奇根本就不掩飾自己的敵意時。局外者雖然未必能夠體會,但當事人絕對會心有所感。楊奇看著朱銘那一臉黃四郎見張麻子時的皮笑肉不笑,知道他消化了這突如其來的衝擊,穩住了心神。但沒關係,現在只是剛剛見個面。

  下面才是正題。

  楊奇一路前進,朱銘有意無意領先半個腳掌的距離,一雙眼裡似乎在挑釁。楊奇也不以為意,這種小地方、小把戲,他根本不在意。他可不是要這種宮鬥劇中宮女嚼舌一樣級別的小得失,他要的是從大戰場上徹底擊潰對方。

  什麼是大戰場?

  這次招投標就算一個。雖然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但僅僅作為開局的話,這個涉及永夜發展佈局戰略的、對方又推三阻四的商戰,也足以夠格了!

  會議室在第七十二層,當楊奇進門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人了。

  準確的說有很多人,但楊奇第一時間就把目光投到了一個女人身上。金髮碧眼、風姿綽約,正是那個黛柏麗,扎德商業帝國的第十六順位繼承人。他知道,扎德家族一直有放養繼承人的傳統,任何一個老扎德的子女都會被丟出去單管一圈,並給與絕對的自主權力。

  即便是強納森,這個可以算是棄子一樣的兒子,都被分配到鼎誠這樣的集團。據強納森說,在他剛管領鼎誠集團的時候,鼎誠在香港算是第三梯隊。別看「第三」,其實是相當大的公司了。

  而眼前的這個黛柏麗,她也並不僅僅只管理一個承建公司。她真正的身份,根據阿波的情報,是明日商貿集團中國區總理事。雖然扎德家族的產業重心並不在中國,但這依然讓黛柏麗在上海舉足輕重。

  氣機交感,黛柏麗也看向了楊奇。

  她眼中一亮,款款起身。她臉上掛起了優雅神秘的笑,如同風情萬種的美神在施展魅力的魔法。她開口了,聲音很好聽,中文字正腔圓。很少有老外能說這麼標準的中文,這說明她的學習能力和適應能力都很強:「您就是永夜集團的楊先生吧?早就聽說光鮮亮麗的明星們換了一片夜空,一直想見見,今天才知道原來是您在籠罩一切。從香港來到這裡,不知您可還睡得慣?」

  她這一番話,落落大方,但又句句話中有話。連捧帯貶,先奉承後敲打。其實想說的就一個意思:你在香港挺牛啊,但這兒不是香港,你本事再大也不管用!啦啦啦。打我啊打我啊!

  「打機鋒是吧,行,隨便玩玩吧。」楊奇也來勁兒了——但為了方便理解,括弧內自動轉碼為簡明漢語——「扎德小姐費心了,其實您應該關心自己。畢竟我從小就按北京時間安排作息,您就不知道要跨多少個時區了。獨在異鄉,遠道而來,應該注意休息。」(你一個老外還跟我提主場優勢?這不扯淡麼!)

  「呵呵,謝謝您的關心。但在商之人又哪能鬆垮懈怠呢,休息只在次要。就像這次的招投標。兢兢業業,神鳥先飛,才能真正有所成就。」(你今兒來這麼晚,讓這麼老多人等這麼老長時間,從態度上就應該把你斃了!)

  「扎德小姐商業精神值得欽佩,平日一定會好好請教。只可惜在商言商,這次各憑本事,強者為勝。」(別淨整說嘴的,道歉有用的話哪還有碰瓷兒的?說這麼多沒用,真刀實槍。來吧!)

  剛剛那一段是不是看的特別無聊?其實寫著更無聊,而且還特費腦子。但互相處在競爭關係上的商務人士見面的時候,的確要先打一頓機鋒。哪怕肚子裡恨不得捅刀子,也必須在面子上留下翩翩風度,這是上流社會的潛規則之一。這一點上,楊奇只是稍微過把癮,這把癮雖然過的不專業,但也還成。

  但這個黛柏麗一直談笑自若,信手拈來,很明顯這方面的修為很高深。對比之下,朱銘在這方面的段位就要低不少。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忽然從小職員躥升到高位,他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

  楊奇落座了,不再言語。他心中念頭飛轉,都是在考慮。不論如何,今日打機鋒也好擠兌人也罷都是細端末節,真正重要的是招投標的工程。在這個工程上,己方技術、實力、準備、決心,都全面占優,比之黛柏麗那家公司唯一有不足的地方就是時間。永夜畢竟是個全新的收購改組公司,容易被人詬病。

  但這其實也不算什麼大問題,所以硬實力方面是這邊佔據大量優勢。

  硬實力沒問題,那麼有問題的就肯定是軟要素了。根據阿波整理的情報,朱銘的言辭七拐八繞,但態度其實是強硬到底,他好像在全力阻撓永夜拿下這個工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私下和黛柏麗之間達成了什麼秘密協定——或者有什麼秘密關係?

  別怪我的猜想太猥瑣,看看對面那倆人,黛柏麗都快徹底靠過去了,這魅力公關的跡象也太明顯了吧!

  算了,不論他為什麼要阻撓永夜,總之,拿下這個工程,就是贏了大數。拿下這個工程,就是扇了他的臉!

  這才是你我戰爭的揭幕戰。

  現在,既然朱銘已經淪落為嘍囉,楊奇的心思就用在了那個正體不明的新任老總身上。因為這次的top會談是一個臨時起意的、倉促的見面會,互相又都是全新的新人,所以互相都沒有準確資訊。楊奇已經下定主意,如果那新老總不配合,那就什麼手段都用上、什麼花樣都玩出來。

  以理服人不行就用音功,音功不行就糖衣炮彈,糖衣炮彈還不行那就直接掀桌子吧!咱們公司的硬實力明明白白的擺在這裡,還怕玩不過你?只要讓我抓住偏幫偏靠的跡象,第二天就讓新聞輿論的風暴刮到你頭上。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如果真的動員起來,能玩到你哭!

  實在不行,油鹽不進的話,那就只有我親動手了……到時候,你哭都哭不出來……

  想到這裡,楊奇不由捏了捏手指。看到這個與女王相同的習慣性動作,阿波在心中飛速畫了個十字,阿門阿門,保佑這個新來的天頂集團老總不要作死,阿彌陀佛。

  「您不用擔心,」背景男趴到朱銘耳邊悄聲道:「說到底,是他來投標,您在招標。新來的羅總幾乎不管事,上任沒幾天的她從不發表任何意見,這次恐怕也不會有區別。不論那姓楊的繞著羅總準備了多少手段,羅總不開口的話,他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後,還是得求著您!」

  這一段話,讓朱銘臉色稍微好轉了一點。但他不知道,楊奇已經把對話盡收耳中。他眉毛一挑——新來的羅總,不管事?

  同時,黛柏麗那邊又開口了,對手下低聲道:「快去更換禮物!」登門是客,初次見面互贈薄禮也是應該的。但是,為什麼要更換呢?「剛剛收到情報,天頂新來的羅總最恨瓶子。視線範圍內,絕不容許瓷瓶瓷罐存在,快把青花瓷的工藝瓶換成別的!」

  楊奇再次挑眉——不許瓶子罐子存在?真是個怪人,怪人都有怪性格。

  看來,十有八九是要掀桌子、上手段了。

  但是話說回來,羅……瓶子……總覺得這兩個訊息拼接在一起,有一種很微妙的即視感。

  下一瞬,楊奇的耳中接收到了一個腳步聲。這腳步聲很獨特,又輕又穩,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普通人絕對走不出這種足音,這必然是樁功扎實的人。而且還不是普通樁,每一個流派的樁功帶來的效果都不同,聽著這一步一步走來的聲響,將每一個腳印在腦海中還原——錯不了,此人絕對是站環樁出身的!

  而這世上,站過環樁的人還能有幾個?

  咔嚓,門被乾脆俐落的推開。一撥人出現,所有人起立迎接。而在這一波氣場強勢的人的最前面、最主要的位置,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忽然像被雷批了一樣,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楊奇。

  「師……!」她沒有說完那個詞,後面的字被忍下去了,因為實在不適合在這個世界、這個場合說出來。但是臉上不可自抑的驚喜、忍不住捏起的拳頭、和忍不住往這邊踏出一步的腳,都實在做不得假。

  於是,整個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楊奇和那女子之間遊移,所有人都驚疑猜疑起來。

  「您二位難道是舊識麼?」黛柏麗出了聲,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抱歉抱歉,故人相逢,失禮了。」那女子與黛柏麗握了握手,臉上是忍不住溢出的、打心底裡發出的燦爛笑容:「初次見面,我姓羅,羅雨溪。」

  楊奇看向朱銘,他終於失去了剛剛勉強維持的淡定和自若,一張臉瞬間變得很難看很陰沉。敵人的鬱悶就是我的快樂,於是楊奇笑了,握住了女徒弟的手:「好久不見了,嗯……還是叫羅總吧。」

  「嗯!好久不見了!」羅雨溪握著楊奇的手,她的五指很用力,微微張嘴用只有楊奇能聽到的聲音喊道:「師父!」

  現在看來,不用掀桌子了,完全是天王蓋地虎的節奏。

  楊奇知道,自己已經先下一城。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小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7 22:11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8
517 花式吊打,一虐朱銘

  天頂集團的老總竟然是羅雨溪!

  這個事實對楊奇來說絕對是個意外之喜,至少省了不少麻煩,但對朱銘來說就是個飛來噩耗。

  沒錯,羅雨溪從武俠世界回到地球,從舉世茫茫只有一親的過客,變成了眾星捧月爭相巴結的老總,這種身份和環境的巨大轉變會讓很多人發生變化。至少,在這個地球上,在不少現代人的心目中,「師父」這兩個字的神聖地位與武俠世界是決然不同的。

  但是羅雨溪並沒有發生某些讓人牙疼胃疼闌尾疼、恨不得捏死的轉變,她還是那個移花宮大師姐,還是那個溫柔中帶著強幹的女子。還是那個可以為了在枯榮老太婆面前力挺楊奇,不惜向一個比她更年輕的男人一跪拜師的女人。

  只不過,在武俠世界中,因為四周神人太多自己太弱,顯現於人前的大多是溫柔。

  而現在,更多的是強幹。

  這場商談會,已經不用再過多著墨描寫過程了。簡而言之一句話,羅雨溪基本上是火力全開,差點把朱銘虐出翔來。當然,大家都是有身份的文明人,不可能拍桌子砸板凳的破口大駡,那不符合這個世界的運轉規律。但是作為一個原本基本打醬油的吉祥物老總,羅雨溪這次忽然開火,也讓很多人措手不及、招架不住。

  整場會議,基本是羅雨溪在定主基調、抓大方向,而其餘所有天頂集團方面的人在附和、完善、搖旗呐喊。她就像一個將軍,只要指明了往哪攻。手底下的小兵自然嗚嗚泱泱爭先恐後的衝上去。

  「我初步審核了這次兩家公司的情況,在技術方面還是永夜建設比較高,擁有很多優勢。」

  羅雨溪一開口,就定下了核心思想。

  「我也瞭解了一下兩個公司,永夜集團實力雄厚,在公益公用建築設施上也多有精彩表現。」

  羅雨溪第二句話,就表述了絕對態度。

  雖然只有兩句話,但是對於與會者來說,風向已經足夠明顯了。

  於是,知機的手下們立刻嘩啦啦翻出一摞摞材料。講事實擺道理眾口一詞,從各個側面各個層面說明永夜建設公司的優越性。不得不說能在公司裡混到這個地位的人都是人精,尤其是羅雨溪剛剛走馬上任大家都摸不清路數的時候,更是在事先做了多方面的準備。那一個個厚厚的資料夾裡的東西都不是擺設,風往哪吹就能掏出哪方面的論據。

  當初朱銘管事的時候,他們掏出來的都是「暫緩」「再議」「還需考慮」的文本。而現在,自然就換了風頭。

  一個個圖示被擺上桌面,什麼餅狀圖柱狀圖一個接一個。餅狀圖裡,永夜是大胖子明日是小瘦子。柱狀圖裡,永夜各種高高在上。明日各種俯首稱臣。還有什麼樹狀圖、散點圖、分佈圖,以及各種照片圖例和專業的評估結果。反正就是永夜虐明日,妥妥是理據服。

  在正式招標中,很少出現這種幾乎一邊倒的情形。為了掌握主動權,招標公司都會端平一碗水,以獲得最優的效果——部分人在這個過程中也會獲得私底下的好處,「坐等被公關!」之類的基本都心照不宣了。所以,不論於公於私,像今天這樣的情形,都基本只存在於yy中。

  但現在,這個yy由於羅雨溪的存在,而變成了現實。

  當然,在東風壓倒西風的過程中,自然也不完全是一片和諧,還是有人想掙扎一下的。這個人不是別人,甚至不是黛柏麗,而是朱銘本身。在一個嘍囉還在吹法螺的時候,朱銘不輕不重的一拍桌面,打斷了那嘍囉的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顯然,他已經很不爽了。

  整了整領結往前一坐,朱銘前傾著上身沉聲道:「各位,上海是國際化大都市,今天談的又是公共建築,是每一個來到此地的人都能看到的地標性建築,重要性不言而喻。誠然,永夜建設集團擁有雄厚的實力,但是我想也不應該輕率的下結論。事實上,我和楊總是有私交的。就在前兩天,還一起出門逛街。」他抬起頭比比楊奇,對楊奇擺出一個儘量自然、坦然的表情:「但是,楊總,在商言商、公事公辦。這麼一件大事,我需要為市民負責,絕對不能『循因私情』。」

  說罷,他看向了那些剛剛為永夜搖旗呐喊的人:「我想,在這一點上,大夥、包括楊總,應該都理解吧。」

  被他掃視的嘍囉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搭話。事實上,這一次參與會議的人,除了總經理辦公室的幾個秘書、助理以外,都是他招標部的人。所以,羅雨溪是大上司的同時,朱銘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現在,這兩個上司之間要出問題。他們雖然樂意幫老總喊喊話,但是朱銘這幾句說的冠冕堂皇的,也的確不好反駁。

  難道要說「朱部長此言差矣,豈不聞親親而愛人,循因私情乃是人之常情、天地正理!」麼?那就真是一粉頂十黑了。其實怎麼說話都是次要,這些人精腦子一轉都能找到話頭,但關鍵的是,羅總到底要力挺永夜到什麼地步?個中到底是什麼分寸、多少軟硬?這些人,打打下手可以,但這種關鍵時刻是決然不敢擅自接話的。

  所以,一時間都開始打哈哈。

  但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羅雨溪,這個新任老總,忽然發飆了。

  「朱銘部長講得好,不能循因私情。」羅雨溪聲線微沉,擺出女強人的氣場:「擺事實,講實力,誰最優秀就給誰,這是我們招標的第一基準。把標給了不優秀的企業,這是重大的失職。那麼反過來,明明有優秀的企業。卻不把標給人家。這同樣也是失職。而且,這往往是第一種失職的前兆!」她大眼睛微眯,掃向了朱銘:「朱部長,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朱銘的嘴角立刻繃緊了,臉色一瞬三變,說不上是紅黃藍中的哪一種。

  嘍囉們互相看了一眼,懂了,羅總這是要死挺永夜,並且不惜向招標部長開炮啊!既然如此。那就清清嗓子,先圓圓場緩緩氣氛,然後再挺永夜。這樣一來,一給了朱部臺階下,不至於讓他以後給我穿小鞋;二讓羅總遂了願,可以被老總高看一眼——我可真是個聰明的職場精英啊哈哈哈!三二一,走起——

  但有人搶在了他們前面開了口。

  「朱銘部長,你『不徇私情』的說法我認為很有道理,在商言商,就事論事。的確應該如此。」嘍囉們想遞個臺階,楊奇卻不能放過他。借坡下驢?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而且不能總讓自己的徒弟衝在前面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仇人自己踩,所以楊奇高調開口了:「既然是在商言商,那我也不妨直言。按照招投標的日程表,現在已經拖慢了整整十天了。我們永夜建設公司,各個方面都有很大優勢,遠勝其他任何公司。不客氣的說,貴方要是真的是為市民考慮,那就應該把這個工程交給我們。」

  楊奇的話很直,楊奇的氣勢很銳利,直到讓人錯愕,銳利到讓人心虛。他也不看旁人,直直盯著朱銘的雙眼:「三番兩次拖慢,各種理由延期,讓我們蒙受不應有的損失。朱部長,你別忘了,這可是個公開招標,是受到所有市民和眾多媒體監督的,不是哪個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事。貴方要是拿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說明白為什麼一拖再拖而不把這個工程給我們,我方就有理由認為其中有人『徇私舞弊』、『以權謀利』。到時候,我方或許會向仲裁委員會提出仲裁申請,並會尋求法律的幫助。」

  這話說的可真不客氣,簡直就是直接指著鼻子罵不要臉了。

  羅雨溪立刻補了一刀:「楊總放心,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的話,我們集團也不會允許害群之馬存在。必然會一查到底,嚴格法辦。」

  這……這情形,實在是再鮮明不過了!於是嘍囉們立刻抓住機會,附和之聲此起彼伏。

  作為重點開炮的對象,朱銘沒什麼表示,但是他的面部肌肉抽動著,目光也十分陰沉,顯然已經咬緊了牙關,怒到了一個程度。

  這麼怒?那好,最後噁心你一下,這場開幕戰就算收關了!

  所以楊奇笑眯眯的開了口:「當然,朱銘部長,這是就事論事,實情而已,並非針對你本人。你也說了,在商言商,不徇私情。希望咱們的私交,不要受到這種小事的影響。如果有失禮之處,還望不要放在心上。」

  楊奇這話說的,背景男在旁邊聽著都覺得牙齦疼。他都有點不敢看朱銘的臉色了,怕被嚇著。

  楊奇此刻站了起來,羅雨溪見狀就也跟著站了起來,於是整個會議室裡願意不願意的人幾乎人人都要站起來。楊奇環視了一圈,尤其在黛柏麗臉上停了停:「羅總,扎德女士,我其實不懂招標投標的事,但我想說的,也只不過就是剛才這些話。既然說完了,那我也不浪費大家時間了,失禮告辭。」

  「我送您!」羅雨溪立刻舉步相送。按道理來說她作為招標方老總不應該送,不說身份了,畢竟還有黛柏麗在這兒呢。但是——我他喵的管這麼多幹什麼?!什麼商業禮貌、什麼心照不宣都他娘的去死,我就是死挺我師父怎麼地吧!

  於是,所有天頂集團方面的幹部都必須笑的像孝子賢孫一樣,齊刷刷的去恭送楊奇。羅雨溪本來還想自降身價落後半身,但楊奇微笑著沖她微微搖搖頭。這個徒弟已經很給力了,咱當師父的,不能讓她在她手下面前太掉份兒。所以楊奇與羅雨溪齊肩同行,被一路送到了停車場。

  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裡,每一個都眼珠飛轉。這個規格實在是太高了,由不得這些跟著混飯吃的人不上心。

  當然,有兩個人沒去送。就是朱銘與背景男。

  人去樓空,會議室眨眼間走了一大半。朱銘一個人坐在座椅裡,面色陰沉的很難看。而背景男張著嘴想說點啥,但嘴巴張開半天卻發不出聲,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今天,算得上是被當眾打臉,還是被花式輪抽。如果比喻一下的話,簡直是楊奇和羅雨溪一人站一邊,你一個正抽把他打過來。我一個反抽把他打回去,宛如耳光乒乓球,幾乎就被打出翔來了。這個時候,恐怕誰說什麼都是上去觸黴頭的。自己還是少作點死,省省吧。

  但就在此時,還真就有人敢上去搭話——是黛柏麗!

  整個過程中,雖然她的公司也是被打壓、被無視的角色,但這個名媛的城府絕不是朱銘能比的。她臉上依然笑意盈盈,雙眼中甚至帶上了玩味的神色,仿佛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完全看不出一丁一點不開心的情緒:「朱銘部長,看來您陷入了些麻煩啊。」

  「哼。」朱銘瞥了黛柏麗一眼,面色難看的冷哼一聲。在城府方面,他的確比黛柏麗差出不少,這個年輕的部長冷笑一聲:「怎麼,你也有高見?還是說想落井下石看我的熱鬧?」

  「怎麼會呢,永夜可是我的商業敵人呢。有了共同的敵人,我們天生就是盟友啊。所以——」黛柏麗附身靠了過來,面孔逼近到朱銘一尺距離。大開領的商務西裝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深邃的事業線,像一個魔淵一樣吸人神魂:「我可以幫你。」

  「幫我?」美色當前,朱銘臉色稍好,但依然表情嚴整的審視著黛柏麗:「你會幫我?」

  「是啊,永夜來勢洶洶,您的頂頭上司又是那樣的……死心塌地,您現在處境多麼的不妙還需要我再多話麼?」黛柏麗神色百變,風情萬種:「不過也難怪,百聞不如一見,那個楊先生的確風度翩翩英俊瀟灑。如果我是你們羅總,我或許也會被迷得神魂顛倒不能自持。別說我現在單身,哪怕結了婚,可能都會跟他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私奔呢!」

  結婚這兩個字好像瞬間刺到了朱銘的痛處,不知讓他想到了什麼。他立刻豎起眉毛,雙眼中都帶上了一絲貨真價實的殺氣,低聲喝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黛柏麗卻沒有被這一絲殺氣嚇倒,甚至沒有一點不自然。

  「我的意思很簡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敵人勢大,你我不妨聯手,合力對付他們。」黛柏麗媚眼如絲,有意無意的展示自己的出眾之處:「如果事成,你還要好好謝謝我呢。」

  朱銘冷眼看著黛柏麗,他沉默片刻之後緩緩搖頭:「如果你是想要那個工程的話,你可以死心了。這個工程絕不給永夜,但也不會給你。」

  「工程?哈哈哈哈!世界這麼大,誰在乎那一點小得小失!」黛柏麗放肆的笑著,看向朱銘的眼中亮起一種光,那光芒叫做野心:「我想要的,更多。」

  朱銘一皺眉,他看了看不遠處黛柏麗的隨行人員,然後警惕道:「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吧,電話聯繫,這裡不方便。」說罷他起身就要走。

  「不行。」黛柏麗卻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肘,把他拉回來一步。朱銘面色微變,他剛剛用力一掙,卻沒有掙脫。這女子,好大的力氣!黛柏麗逼近了朱銘,眼中的光芒帶著危險的意味:「必須在這裡說,這裡是最方便的地方。」

  「為什麼?」

  「因為……」黛柏麗把嘴唇湊到了朱銘耳邊,吹氣如蘭:「我要說的,不能經由任何人傳話,也不能借助任何通訊方式。我說,你聽,沒有任何記錄也不會被任何人竊取,這才是最安全的。」

  朱銘終於完全嚴肅起來:「你想說什麼?」

  「我只有一個要求。」黛柏麗簡直要把嘴唇貼到朱銘耳朵上,眼神媚如狐,狡獪也如狐:「我要和你身後的那位『大人物』見一面。幫個忙吧,對你只有好處——『鋼、鐵、之、軀』。」

  鋼鐵之軀,這四個字一出口,朱銘的神情瞬間猛變。他看著似笑非笑的黛柏麗,那一臉吃定了他的表情讓他十分不爽,所以他丟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就匆匆走了。

  而匆匆走出會議室的朱銘卻忽然頓住腳步,他看向右側的窗戶,從這個窗戶看下去能夠看到很開闊的視野。遠遠近近林立的高樓,昭示著這個巨城的繁華與壯麗。而他的雄心,必須在這樣巨大的舞臺中才能施展。但是,目光下移,卻看到一個豪華車隊緩緩駛離。當中的那輛白色加長版勞斯萊斯在陽光下反射出灼灼的光,讓他心跳不定、氣息不寧。

  沉默的十秒鐘之後,朱銘豁然轉身,風風火火的走了回去。一把對開門,黛柏麗還站在剛剛的地方,悠閒自若好整以暇。看到朱銘,黛柏麗笑了,這個男人還是太嫩、太幼稚了。他不該走的,走了就不該回來。一走一回、一出一進,現在,是誰在求誰?

  「我不能保證一定會被答應!」

  「您盡力就好,我想那位大人物必不吝一見。」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7 22:27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8
518 表象之下,「嘩眾」行動,和「照妖」計畫!

  當晚,華燈初上。

  「雨溪,好久不見了。實在沒有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真是意外之喜啊。」楊奇和羅雨溪漫步在外灘,這裡人流如織,是第一次來到上海的人基本都會選擇來一趟的著名景點。夜燈之下,江水東流,水聲綿密,的確別有一番風味。

  「師父,今天的確是太意外了!」羅雨溪這個時候又換回了溫柔的主風格。一路漫步,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下去過。羅雨溪長得不差,在武俠世界中不顯眼是因為身邊美人的顏值太誇張。別說是她,把任何一個國際一流美女明星——素顏——拉到移花公主面前去都會變成醜小鴨。所以,若給世界各處的老總級人物排個顏值榜的話,羅雨溪絕對是名列前茅。

  現在,她的臉在外灘附近輝煌燈火的映照下散發著光芒,這是打心底裡的興奮才能誘發的光輝。

  楊奇心情也同樣好,和羅雨溪聊了聊分別之後的事之後,就不由問道:「雨溪,你怎麼會是天頂集團的老總呢?」

  「其實……」羅雨溪扭捏了一下後俏臉微紅:「我的爸爸,是天頂集團的董事長。」

  原來是裙帶關係!

  但是不對啊,天頂集團又不是徹底私營的家族產業,她又這麼年輕,單單憑裙帶關係的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她送上老總的位置的。楊奇心中有疑,於是就問了。

  羅雨溪聞言之後微微斂去笑容,認真道:「其實我也覺得突兀,我原本就一直在集團供職,是子公司的副總。這次忽然把我從子公司副總升任到了總部老總,跨度實在太大。我心中也一直有不踏實的感覺,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大對。」

  楊奇了然:「所以你才少言慎行,輕易不開口?」

  「對。」

  嗯,自己這個大徒弟不錯,沒有在突如其來的好事之中迷失心智。但是這個忽然升任老總的事,的確蹊蹺。楊奇考慮了一下之後道:「那個朱銘,朱部長,他又是怎麼三級跳的升到部長位置上去的?」天選者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一個固有體系中單槍匹馬的飛速躥升。至於楊奇本人,一來永夜是重新拉起一攤,二來也是天時地利人和的時運所致,其他人幾乎不可複製。

  羅雨溪點點頭:「關於這個朱銘,我剛上任的時候就開始關注他了。他的晉升之路十分傳奇,今年八月開始嶄露頭角,並且是以火箭一樣的速度不停躍升。據我瞭解,是我的上一任老總力排眾議親手提拔。不論下面有多少人不服、不樂意,都無法阻撓他的升職。而且,在我接任的時候,上一任老總還特異叮囑過我。讓我重用他。」

  「上一代老總?」這是個關鍵的人啊:「他是誰?」

  「是我爸。」

  呃……好吧,本來楊奇甚至都開始打威逼利誘刑訊逼供的主意了。現在看來,只能無奈作罷。

  「你爸……」楊奇眉毛一皺,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雨溪,你爸知道你現在是『天選者』麼﹖」天選者這三個字,楊奇甚至是運起內力傳音入密才說出來的。四十年內功,小小也能用一下高端技巧了。

  羅雨溪聞言,先是下意識的警覺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後小聲道:「知道。」

  「嗯。」楊奇也不意外。羅雨溪離開地球那麼久,剛回來的時候又背部受傷必須入院療養,這麼大動靜不可能瞞得住。這種事,瞞的了別人瞞不了親人,她爸爸要是還不知道才有詭了。

  但是,她的異常晉升,總是讓人覺得很怪,因為看起來和朱銘的異常晉升太像了。

  「雨溪,你願意離開上海麼?」楊奇考慮了一下之後發出邀約:「跟我去香港吧,永夜雖然是新勢力,但都是真正的自己人。如果起風的話,勉勉強強也能護佑一方——再不濟也能抵擋一時。」

  羅雨溪從楊奇的表情中看出他是認真的,於是俏臉上神色微凝:「師父,難道說……真的要『起風』了?」

  「或許會,或許不會。」楊奇看向外灘邊如流的人群,他不由的打開了審視視角,在淡淡的金光中,他看到外灘上竟然真的有一個天選者。那是個年輕女子,拿著單反正在四處拍照,看起來就像普通遊客一樣,只是在左肩上有一個黑色的界痕。

  隨便一眼就能看到天選者,再算上朱銘和羅雨溪,這個上海,天選者的密度已經是楊奇平生僅見的高了。

  「我希望最終能夠平安無事,但是我也不確定能否如願。或許什麼時候就會從什麼地方吹起一股風,那個時候恐怕就要出麻煩了。」攝影的女子沒什麼異狀,楊奇收起審視視覺,拍了拍羅雨溪的肩膀:「雨溪,我不知道那風會有多大多猛,你也過來吧,我們同舟共濟、互相支援,總比單槍匹馬要好得多。」

  「這……」楊奇的話深深的打動了羅雨溪,未慮勝先慮敗,這是任何一個成功者的共同之處。羅雨溪原本就能夠當上子公司副總,也不是泛泛之輩。不論怎麼考慮,離開這個讓她不踏實的天頂集團,投奔讓自己信任的師父楊奇,都是一個好選擇。但羅雨溪卻沒有立刻答應:「師父,這件事我要先去問問我爸爸。我自小沒有媽,爸爸把我拉扯大,他對集團感情很深,我必須先說服他,不能扔下他一個人走。」

  「應該的。」楊奇非常能夠理解她的心情,這種時候一舉一動都必須考慮父母家庭,這也是成年人必備的素質。

  「來,拿著這個,這是個護身符,也是個高度加密的通訊器。」楊奇給了她一枚核心護符,和給小更的那一塊是一樣的。只不過對於羅雨溪,楊奇可以大膽的介紹它的所有功能:「這枚護符能夠進行電子偵測,只要你附近有竊聽器它就會報警。另外還有電子遮斷功能,能一定程度的避免被電子手段追蹤。如果有危險,通過這個呼叫器呼叫我,我會立刻趕到。」

  羅雨溪接過護符,原本這個話題讓她表情嚴肅,但是現在忽然又開心起來,仿佛突然小了十來歲一樣用力的一點頭:「嗯!」

  叮咚,楊奇的手機響了,一個訊息傳了過來。但是這個鈴音是楊奇特別設置的,與正常鈴音只有瞬息間的一個音的差別,普通人絕對聽不出來。而這個鈴音代表著高度加密頻道,說明阿波有大消息要稟報。

  打開手機,裡面是一張圖片。圖片中,赫然是那紅髮的女高音,下附說明資料。楊奇讓阿波盯梢查探,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帕菲斯-扎德?果然有問題。藝名『瑪索』,國際著名女高音——這個身份竟然是真的!老扎德的親生子女之一,扎德商業帝國的繼承順位是……四十九?」看到這個數字,楊奇立刻皺起眉頭來,黛柏麗的繼承順位是十六。這個帕菲斯還遠不如黛柏麗麼?雖然對這兩個女人都沒什麼瞭解,但是楊奇直覺這個帕菲斯絕對不簡單。黛柏麗,不可能比帕菲斯強出那麼多。

  當然,這些都是扎德家族內部的事。老扎德想怎麼制定繼承人順序都隨他的意,跟我也沒什麼關係。但是,一個上海市,卻來了兩個扎德家族的後裔。這感覺,就像是一個宮駐紮著兩個黃金聖鬥士一樣。

  怎麼想,都詭異。

  「總之,萬事小心。我……」楊奇抹了抹腦袋,苦笑道:「我最近有點狀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變成二傻子,你也不要太迷信護符的能力。」理智的封印不會長久,記憶在心底翻騰,總會釋放出來的。

  同一時間,在一個秘密房間中,有兩個男人。

  這兩個男人楊奇都很熟,一個是朱銘,另一個卻是太平洋世界中的老熟人——許鵬!

  一段時間不見,許鵬身上的氣息又凝重了不少,不苟言笑,那一張臉比潮叔更冷硬,更讓人看著就覺得不舒服。而在他的對面,朱銘也是一張同樣的臉,他手中夾著雪茄塞進嘴裡猛吸一口,滋啦啦的燃燒聲中,紅色的煙光讓他的表情看起來像一頭行將發怒的獅子。

  呼——朱銘將煙噴了出來,吐在了許鵬臉上,冷聲道:「不行,我不同意。」

  看來,他們剛剛溝通過什麼。

  許鵬卻不動怒,或者說他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無法繼續更難看:「由不得你不同意,長官下令,士兵執行,沒什麼可以討價還價的地方。」

  啪,朱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結實的紅木桌竟然被拍出裂紋。他惡狠狠的盯著許鵬,憤怒的咆哮道:「去你媽的!這該死的計畫,這操蛋的行動,是拿我當扯線的木偶或者嘩眾取寵的小丑嗎!上面到底在想什麼,耍我玩嗎!」

  面對朱銘的咆哮,許鵬卻露出了不屑的冷笑:「是麼?那你說說看,除了嘩眾取寵以外,你還有其他價值麼?『風向計畫』本來就是你親自同意的,要不然又怎麼會讓你在這花花世界尋歡作樂?怎麼會讓你從一文不名的廢柴,變成人上人?你現在的地位、身份,都不過是計畫所需布下的佈景、使用的道具。除了當扯線木偶,你還能當什麼?」

  「王八蛋——!」許鵬的言辭刺激性太強,朱銘面上怒色一爆,就要拍案而起。但許鵬卻搶先一步,手中光芒一閃,一杆槍已經頂在了朱銘腦門上。他的雙眼中有種打心底裡的輕蔑、瞧不起:「跟我來勁兒是吧?小子,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麼而自我感覺這麼良好——或許是因為你殺過人吧。但那又怎樣?我殺過好多、好多人,超乎你想像。還有,我就是個傳令的,待會兒還要去關照天頂集團的羅老頭子。你要是不服,行,和上面直接說吧!」

  說著,他另一隻手拿出一個對講器,直接戳到朱銘面前。

  被槍口頂著頭,朱銘的表情驚怒。但他看了看那對講器,還是猶豫了。

  他猶豫,但沒想到對講器自己卻響了:「喂、喂。朱~銘~君~應該在的吧,來,吱一聲。還有,許鵬君,不要太欺負孩子嘛。」

  這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聲線低沉,語調中滿是輕鬆、慵懶、調侃,但又帶著不可思議的陰異。好像一條打著盹的毒蛇,讓人不寒而慄。這個聲音,讓朱銘臉色更難看了。許鵬撤開槍後退兩步,朱銘拿起對講器,兩人都聽話的很:「我在。」

  朱銘的腦海中回想起一個人,這個人雖然很少直接見到,但是毫無疑問,此人就是他的「大老闆」,一個真正向他下命令的人。

  「朱~銘~君~,剛剛許鵬君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咱們現在來商量一下具體細節吧。比方說,朱銘君下一步的主要任務的代號……取名叫『嘩眾』行動怎麼樣?『風向計畫』什麼的,有點太高大上了,讓我聽著不舒服呢。」對面的人隨意的說著,就像普通嘮家常一樣。

  但朱銘卻不敢怠慢:「長官,關於嘩、嘩眾行動,我覺得……」他還是想爭取一下的。

  「嗯?朱銘君對嘩眾行動有什麼疑慮麼?你是不是覺得這個嘩眾行動沒有用?」簡單地疑問句,不急不緩的輕率語氣,但是總有種異樣的壓迫感。

  朱銘深吸一口氣,正了正面色,穩住了心神,鼓起勇氣道:「對,我對這個行動是否有效懷有疑慮。長官,我明白您的想法,所謂『風向計畫』就是要引導天選者的思想,讓他們心向我方。但是……但是在世界觀測局的論壇中寫寫文、發發圖片,難道就能有效果嗎?讓那些炒作人員介入,就能有效果嗎?」他說這麼多,也算是豁出去了。

  「呵呵,朱銘君考慮的很好啊。但是我問問你,這樣炒作,為什麼就沒效果呢?」對講器對面的人慢條斯理道:「我問你,所謂的天選者,大部分原本都是些什麼人?」

  「呃……」朱銘頓了頓,然後達到:「普通人……」

  「是屌絲!男屌絲、女屌絲,都是屌絲。成功人士永遠只有那麼幾個,屌絲loser才是世界的主流。所以,屌絲在人群中占多大比例,就會在天選者中占多大比例。誠然,這些人中有一部分在對岸世界獲得了歷練,脫胎換骨——比如你。但屌絲心態不會這麼容易轉變——比如你。面對一群屌絲,你覺得是高大上的紅頭文件管用呢,還是一樣的實例管用呢?我們,就是在拿你當主角,寫一本罷了。」

  朱銘默然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所謂的「風向計畫」,就是把他拿出來當一個噱頭。原本世界觀測局沒有天選者論壇的時候,這個計畫尚且不能實施。但論壇一開通,立刻就有了最好的媒介。

  不是每個天選者都能立刻成為人上人的,很多天選者其實基本沒什麼超能力。就是有點能力,也有大把大把的人不知道該怎麼把能力有效無害的轉化為金錢和社會地位。他的任務,就是向全世界大吼:「哥只是個普通天選者,但瞧瞧哥,現在多麼爽歪歪!」

  先獲得天選者群體的關注,然後擺出及時雨呼保義一樣廣結豪傑的大度氣息,並把那些成功無門又心嚮往之的天選者聚攏過來。

  當初宋江就是這麼幹的,這就是「風向計畫」的核心目標。

  「但是長官,這個樣子吸納來的天選者,又有什麼價值呢?有本事的、沉得住氣的都不會過來湊熱鬧,來湊熱鬧的恐怕都沒本事吧。」朱銘的話絕對是實話,廣大的人群中,什麼樣的人都有。但能被這樣的炒作吸引過來的人,肯定有這樣那樣的欠缺——要不然還用得著看別人的yy經歷麼。

  「你說得對,但無所謂。」對面的人一副毫不在意的語氣:「只要是天選者,不論什麼歪瓜裂棗,我都照收不誤。他們有用的地方,不在於他們的能力。打兩槍、砍三劍、放幾個火球,哪怕再厲害的天選者,這些不能普及的能力又有什麼用?能頂得住多少軍隊圍殺?朱銘君,『天選者』這三個字本身、他們能穿越這件事本身,就是價值。」

  「這……」朱銘還想說什麼,但對面卻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了。

  那邊聲音轉冷。從一個懶洋洋的笑臉蛇,變成了一條吐著信準備撲擊的猛毒怪獸,連語氣都冷冽幹練起來:「2014年4月以來,全國犯罪率提升。飛機失事事故多發,暴力傷害事件大幅度上漲。還記得『娛樂大佬滅門事件』麼,可以說,越往後,這種事就越少不了。前陣子毒品氾濫屢禁不止,後來抓住了犯人。竟然是個很普通的天選者。他利用儲物空間,輕鬆運載毒品跨越國門,海關安檢對他來說形同虛設。而且,今天能運毒品,明天就能運病毒、運核彈!朱銘,我們的國家,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安全威脅。如今的和平岌岌可危,你既然已經『招安』了,應該明白吧。」

  招安,這個詞用的各種意味深長。就仿佛,沒投誠的天選者全部都是亂臣賊子一樣。朱銘心中一凜,不覺心驚:「是,我明白。」

  「朱銘君,就像在淘寶經營一家網店一樣,寫寫文、發發圖、多叫幾聲『親』,再多弄點噱頭,任務就完成了。還有比這更容易的任務嗎?有比我更人性的長官嗎?你再推三阻四,可是要吊打咯!」那人的聲音又恢復了剛才的漫不經心,變化之大,簡直像精神分裂一樣。

  「我……我明白了。」所謂的噱頭,代表的含義很多。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背景男,其任務就是在找噱頭,並策劃炒作方案。其中,就包括這次的婚姻!但是:「能不能不把齊曦的照片放到天選者論壇上去?至少不要放正臉也好!」

  「朱銘君,你在說什麼傻話啊。結婚這麼浪漫的事——大家其實都是奔著美麗新娘子的面子才來的。不曬她的照片,難道曬我的嗎?」對面的人聲音又瞬間轉冷:「總之,有兩件事必須辦好。第一,全力利用結婚事件進行炒作,盡速儘快。《直播:草根天選者狂虐搶婚高富帥》的話題必須繼續,這是最好的材料。第二,天頂集團這次招標的建築用地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面對這冷淡的聲音,朱銘氣息起伏,最終還是沒有爭辯,認命的點點頭:「是,我明白了,我會辦好的。」

  「這才乖嘛!朱銘君,既然你這麼乖,我不妨獎勵你點東西。」那人散漫隨意中帶著惡魔般的呢喃:「你猜猜,我為什麼要那些建築用地呢?」

  「這個……屬下不知。」

  「呵呵,那就提示一下好了——天選者之所以讓人感到棘手,最大的原因在哪裡呢?」

  「在於……」朱銘心念電轉,高層忌憚天選者到底在於什麼?在於他們的力量?不對,力量是工具,可以利用。在於他們的野心?也不對,野心是一種弱點,可以拿捏。就像他們利用自己、拿捏自己一樣。那麼最讓他們頭疼的一點……想到這裡,朱銘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不可思議道:「難道說……」

  「哦呵呵,朱銘君果然聰明呢!對,不妨告訴你一句好了,這個計畫,叫做『照、妖』!」

  嘟,通訊中斷了。對方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麼,朱銘知道自己必須乖乖照做了。這個訊息對他來說實在太過震撼,讓他甚至都開始微微打哆嗦。

  那個男人,到底想幹什麼!

  同一時間,上海遠郊一處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咖啡吧的包間裡,一個男人嘟的一下按死了通訊器。這個男人瘦削、白皙、五官尚算俊美。嘴上時刻帶著弧度,好似在笑,又像是天生這樣的臉,是終年不散的陰雲或永不摘下的假面。看的久了,這笑會讓人渾身汗毛倒立。他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金邊眼鏡,正是當初在濟平市搜尋異形殘骸的科學家。因為暫時不明真名,暫且以「眼鏡蛇」代稱。

  現在,他是這次特別行動的總指揮。

  而他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正是黛柏麗。

  「抱歉抱歉,讓妹子久等了,我這個人啊,偶爾就會話嘮。咱們剛剛說到什麼事來著?」

  「合作。」黛柏麗在這男人面前也會感到不自在,但還是維持著表面上的風度:「您想要的建築用地,我可以全力與永夜競爭,然後無償轉讓給您。我知道,這件事畢竟是要向大眾公示的,您又身在特殊機密部門,不好太過高調,所以這件事我可以代勞。」

  「地?啊哈哈哈,不用不用,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逗那小傢伙玩玩的。我的『照妖鏡』系統,安裝在什麼地方都可以呢,地點什麼的無所謂。」眼鏡蛇推了推眼鏡,兩眼中的癲狂比黛柏麗更誇張:「和扎德家族的小姐合作,不應該這麼小家子氣吧。據說扎德家族在『不可知』現象上研究的最早、最深,來來來,拿出點乾貨讓我開開眼界吧!」

  黛柏麗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不由波瀾起伏。「不可知現象」五個字一出口,她就知道對方有著不可思議的強大情報能力。面對這個好似不可捉摸的男人,她有種被吃定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沒底。但是已經走到此處了,容不得她退縮,所以她拿出一個記憶體:「好,那就讓您先睹為快吧,相信這些東西您一定沒看過。」

  「哦?」眼鏡蛇接過記憶體,放在了解碼電腦中。他盯著螢幕,不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從普通轉為驚訝,驚訝轉為玩味,搖著頭歎著氣:「不得了、不得了,扎德家族不愧是扎德家族,妹子也不愧是扎德家族的妹子,真是大手筆,冰山一角已經夠嚇人了。好,妹子的誠意我看到了,那麼我也給妹子看一樣你肯定沒看過的東西吧!」

  「什麼東西?」

  眼鏡蛇從身後拿出一個環形設備,結構上就是哪吒金剛圈的大小,但風格上完全是未來科幻風,表面甚至還有電路板風格的線條,線條中有瑩瑩的光芒在流轉。

  「這個是……」黛柏麗不解的看著這個環,眼鏡蛇把那個電腦攤在桌面上,又把環像放大鏡一樣虛懸在螢幕上方,對黛柏麗一招手:「來來,湊頭過來,一起看看吧。」唰,環形設備的中心形成一個光膜,而黛柏麗透過光膜看向螢幕時,在原本404的介面中,卻看到了一個六芒星!

  這是世界觀測局的主頁!

  「讓我們瞧瞧,天選者大大們,都在聊些什麼呢……」眼鏡蛇像初中生那樣手肘撐著桌子,一邊看著螢幕,一邊自言自語:「對了妹子,我聽說你要大力幫助朱銘君,你打算怎麼幫呢?」

  黛柏麗還在震驚之中,這個環真的把她徹底驚呆了。她聞言整整想了好幾秒鐘,才嫵媚一笑:「我騙他的。」

  這是她仔細思量之後想出的最優答案。

  「做得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妹子!」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7 22:47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09
519 鴻門派對,單刀赴會

  風向計畫……不,現在應該改名叫「嘩眾」行動了,這個行動的核心目的就是「做人之想做而無力去做的事,並且炫耀出來」。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才是大家想做而一般做不到的事呢?

  「女頻」來說,對應的是日劇韓劇的主線劇情,這個不大好操作,而且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女性天選者,還要和日韓劇路數相符,不好找。朱銘後來才知道,眼鏡蛇把羅雨溪列入了一級觀察目標,所以才將她提升到天頂集團老總的位置。這個叫「假定觀察」,判斷她的資質、能力、馴服度,再決定接不接觸。但在當下的確沒有好的女頻演員,那就只能專注「男科」了。

  經過多方研究,炒作幕僚團淘汰了「出乖露醜」的鳳姐型炒作模式,這個模式對於天選者來說完全不適用。那麼真正契合,且絕對有效的,就只有「都市異能」模式了。有都市,有異能,有屌絲,有奮起,於是就開始演戲吧。

  嘩眾行動男科頻道,新書開始上傳。

  第一篇,遇到一個看主角不順眼的組長,一頓鬥智鬥勇後,踩掉組長自己上位。

  第二篇,遇到一個看主角不順眼的科長,一頓鬥智鬥勇後,踩掉科長自己上位。

  第三篇,遇到一個看主角不順眼的部長,一頓鬥智鬥勇後,踩掉部長自己上位。

  然後,重複、重複、重複……中間還夾雜著不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偶遇貴人、利用貴人打擊賤人等等特色元素。好像很眼熟是吧?沒錯,這個模式大家都很眼熟。

  這是個老套路。也是個好套路。而往往又老又好的套路。都是很有效的套路。

  由於誰也不知道天選者到底會有多少本領,多麼詭異的能力,多麼較真的性格,所以一切必須真真實實的發生過,必須有跡可循才不讓人生疑。朱銘自「招安」以來,一路經營,每一步前進,都是被設計好的。

  就連現在正在進行的事也一樣——

  「來,新娘把頭再靠過去一點,親密一點,臉上的表情再明快些!新郎也是,擺好姿態,三、二、一!」

  啪,閃光燈的光芒一刺而過,一個影像被留在了相機裡。這個照片會飛速製作沖洗,並在三天之內做成成品。結婚哪能沒有婚紗照呢,所以,雖然時間緊張。但也必須飛速趕製。而在成品婚紗照出來之前,電子版必然已經披露到了網上。

  眼鏡蛇說的話總結起來就是一副對聯。

  上聯:大操大辦大風光,透明公開耍高檔,無需請柬。

  下聯:想來就來任吃喝,隨禮啥的都不要,歡迎組團。

  橫批:撒餌釣魚。

  除了那個橫批以外,這個訊息已經撒到論壇裡去了。因為從有論壇的那一刻起就在努力炒作、努力營造人際關係,所以朱銘的註冊id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帖子一發,就炸出一片祝福聲和關注度。昨天曬了新娘的照片,更是被一群人罵成「幸運的牲口」,並表明「剛好要去上海,順路蹭吃喝」。

  看到這些回復,朱銘不由歎氣:眼鏡蛇好像從來都是對的,他說爆照有效,果然,就真有效了。

  「來來,下一個姿勢。新娘新郎,深情凝望彼此!嗯,不太對,表情要再自然一些,再幸福一些。想想看,你們終於要結婚了,多幸福的事啊,要打心底裡的開心出來!」

  啪,閃光刺眼,又一張照片出現了。

  朱銘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個距離,氣息相接。臉上表情,完美無缺。

  但是——幸福一點?

  呵呵,有誰會知道,若按照原本的炒作計畫,如今穿婚紗的女人都不是眼前這個人!

  「好好,下面請二位去體驗一下水下婚紗照,這是我們館的特色,拍出來絕對如夢似幻不可思議。」

  藍色的水、藍色的光,水中的兩個人虛懸水中從流飄蕩。還有隨著水流彌散的頭髮衣帶形態難控,水下婚紗照很困難,當然也很唯美。廢了不少功夫,總算拍完,出水後沐浴更衣。

  「你沒事吧?」朱銘拿過一個毛巾遞過去,臉上是新婚丈夫應有的笑容:「你不是很怕水麼,什麼時候學會游泳了,我都不知道。」

  「兩年前就學會了。」擦著頭髮的女子沒有去接毛巾,而是淡淡道:「沒關係,知道的人不多,你不是唯一一個。」

  女子的話語讓朱銘表情一僵,心念電轉之後轉為標準的訕訕笑容:「呵呵,唉,這一年忙事業,的確是我不好。咱別說這個了,一起去看看效果圖吧?」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女子把毛巾遞給侍應生,轉身就走。

  朱銘目光閃了閃,站在原地抬高音量道:「今夜我準備了一個party,請了不少朋友過來,你來參加一下吧!」

  女子聞言腳下不停,也不說話,只是舉起右手對後面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就這麼濕著頭髮頭也不回的出去了。朱銘看著女子的背影,臉上不再假笑。今日自走入這家影樓開始從頭到尾,他在女子臉上看到的都是各種開心的表情,這開心的表情拍出來的婚紗照特別漂亮特有效果——但也僅此而已。

  那些笑,那些溫馨,那些幸福,那些俏皮和溫婉,僅僅是用來拍照片的。

  「先生,您來看看效果圖吧。來,看看這張水下的。新娘的目光多夢幻、多唯美、多有感覺,是所有照片中最漂亮的一張了!」

  攝影師說的沒錯,這一張照片中,女子的表情和神色都和其他照片不大一樣。那雙眼中的深處,好像有些什麼不那麼刻意、不那麼生硬的東西。朱銘和寸步不離的背景男一起看著那張照片,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片刻後,背景男還是鼓起勇氣道:「銘哥,我多句嘴,嫂子一人來到上海能有什麼事啊,又認識幾個人啊。她一直住酒店卻沒來找過您,又和那姓楊的不清不楚,現在不會是去……」

  唰,朱銘的目光刺向了他。在這一瞬,背景男分明的體會到了一種清楚明白的意念——殺氣!正兒八經,絕不摻假的殺氣!雖然朱銘立刻就轉回了雙眼收起了殺氣。但是背景男依然有種心臟驟停、需要急救的後怕,後背上更是瞬間冒出了大量的冷汗。

  「沒什麼,婚前恐懼症,正常的。」朱銘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了翻滾的情緒:「不論如何,今晚的單身派對不能出錯。都準備好了?」

  「您放心吧,就等您大顯身手了!」背景男在朱銘耳邊悄悄道:「上頭說了,全力狂踩那個楊奇——不擇任何手段。」

  「哼。」朱銘眼中寒光爍爍:「這個,當然是全力以赴了。」

  而齊曦走出攝影樓之後,站在影樓的門口面對眼前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她卻忽然迷茫了。這條繁華的商業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阡陌交通四通八達,但是——我該去哪?我又想去哪?

  自從那一日和亓萌聊過之後,一句話總在她耳邊迴蕩。越靠近婚期,一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

  她有些,迷失了。

  雖然是夏末,但一點也不暖。

  「忽然間好像能夠體會,兩年前的楊奇……不,是傻瓜奇的心情了。」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物,連心情都很不一樣。

  「w~~~~~a!」長~長~的感歎之後,笨蛋萌撒丫子衝進了一座大房子裡,興奮地左跑右顛上躥下跳,兩眼瞪的老大,臉上簡直要放出光來:「這這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她風一般的竄回來,對著楊奇的肩膀乾脆俐落就是一巴掌,興高采烈道:「喂喂喂,你是怎麼搞的,有這麼好的房子還跑去麻煩姑姑!瞅瞅這面積,瞅瞅這裝修,瞅瞅這擺設和格調,你怎麼可以浮誇成這個樣子——幹得好啊土豪!」她一邊說,一邊啪啪的不停拍著楊奇的肩。

  「這不是剛裝修好麼,一聽說完工了我不就帶你過來看了。而且……」楊奇環視一眼,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一拍大腿憤然吐槽:「我也的確沒想到——真丫夠浮誇的!阿波,有你的!」

  對,昨天和羅雨溪見過面,今天就收到了好消息。委託阿波購置的房產終於搞定了,於是楊奇就帶著人過來驗收一下。身邊人點了一圈,算來算去卻只有笨蛋萌能陪著他。於是,兩人就來了。楊奇沒說其他,只說房子,笨蛋萌也未及多想。按照百度大神的引導,一路走,笨蛋萌一路就覺得不對勁。

  這地段,太、高、檔。

  這片園區是極其優越的一片地方,雖遠不偏,別墅成群,環境如世外桃源。能在這個地方買別墅,決然是非富即貴。而別墅當然也分三六九等的,大小不一配置不同價錢當然也不一樣。

  當楊奇拿著阿波給的門卡刷開頂級密保大門的時候,映入眼簾的簡直是一片莊園。因為阿波原本是奔著女王大人的口味去的,所以當然不走什麼英倫風,而是絕對的現代派。比喻一下的話,大家可以想想鋼鐵俠的海邊別墅。雖然沒有那麼科幻,但豪華之處全無任何任何降低。

  不得不說,阿波抓女王的興趣抓的還真是準。整個別墅堪稱極盡奢華,而且由於巧妙地佈置,還沒有土豪之氣。能想像的到的高端要素基本都有,但偏偏又簡約大方。

  兩人遊走在這個三層的莊園中,看看這個摸摸那個,一時間新鮮無比。楊奇雖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是眼前這個別墅,可是真正意義上屬於自己的一套房子。所以遊興頗濃,興致高昂。而笨蛋萌比楊奇興致還高,完全處於激發態。

  「哇!這壕衣櫃,閒置一秒鐘都是罪過啊,我要把這衣櫃全部裝滿!」

  「哇!這梳粧檯,沒有美女在這裡弄面膜做護膚,絕對對不起這些設施!」

  「哇!這神廚房,這洗碗機,這灶台這刀具這油煙機,能在這裡做飯死而無憾啊!」

  「哇!這床!」「哇!這沙發!」「哇!這陽臺!」「哇!這庭院、這花園、這噴泉!」

  笨蛋萌嗖嗖的左竄右跑,楊奇卻枕著雙臂躺在了沙發裡。嗯,這沙發還真是舒服,果然是高級貨。他五感敏銳,稍微轉了轉就大概知道結構和佈局,所以就不再繼續看了。聽笨蛋萌在那裡大呼小叫,楊奇有種安然淡定的感覺。不就是衣櫃、沙發麼,一些器物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呢。

  人啊,果然還是要看開些,不滯於物才行~~

  「哇!看看這cpu、這顯卡、這主機板、這硬碟、這記憶體、這散熱、這顯示器和鍵鼠套裝,果斷是超高端頂級神機!還有這網速,嘖嘖嘖,趕緊先玩一把再說……」

  楊奇猛然睜眼——好吧,你贏了,不滯於物啥的都去屎吧:「在哪呢在哪呢。讓我看看!」

  隨後,在楊奇的認真發掘中。他在櫃子裡找到了大量的遊戲主機,從古典的到最新的,堪稱一應俱全。還有各式抱枕,各種零食,以及各種金屬武器。

  阿波,你真是個好秘書啊,什麼小美蜜過來都不換你這個小胖子!

  一日是宅男,則終生是宅男。即便後來不宅了,也多半並非自己的選擇,只是不得不罷了。楊奇不當宅男很久了,他倒不是被逼的,只是習慣了另一種生活方式。但是當宅男神器一件件被擺在眼前的時候,好似一顆顆流星劃過了夜空,讓人瞬生心馳神往之感——少年啊,快去燃燒你的小宇宙吧!

  一整個下午,楊奇和笨蛋萌就在這個別墅裡跑前跑後的瞎折騰。然後又各種玩,把所有高新設備都爽了一遍。累了就去撲騰撲騰沙發,餓了就享受各種美食,無聊了打開遊戲機雙開一局。楊奇忽然發現,笨蛋萌竟然很會玩遊戲。雙打過關的時候,那感覺竟然頗為默契。而且她各種宅系典故如數家珍,宅系用語信手拈來,比楊奇這個前宅男還專業。

  「哪個宅男娶了你,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你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宅男女神!」楊奇不由揚天長嚎,這姑娘,以後到底會嫁給哪個王八蛋啊!到底誰會這麼犯眾怒啊魂淡!

  再後,兩人在車庫中發現了能給今天的驚喜之旅劃上感嘆號的好物:車。

  某植入廣告說得好,每一個男人,都應該有一輛……呃,什麼牌子來著,記不清了……看來那植入廣告植的還是不到位啊!但是楊奇知道,不論那個廣告當初說的是什麼牌子,都絕不可能說眼前的這一個牌子。因為眼前這輛車,絕對不可能是「每一個」男人的級別。

  因為,他作為一個男人就完全不認識……

  好吧,包袱有點冷了,於是立刻他不恥下問。

  「這是什麼車?」

  「看樣子是外國的進口車吧,但我對車研究不多,也不認識。」

  好吧,原來笨蛋萌也不懂,看來咱倆是一路貨色啊

  不過,雖然不認識牌子,但單是看看眼前這傢伙也知道不平凡。黑色的車身,火焰般的網底,宛如無盡夜空之下燃燒著熊熊烈火一般。看線條、看設計,還有只有兩座的車身和相當貼地的底盤,說明是高端超跑無疑。比之逆流機車當然還差幾個檔次,但是逆流畢竟是異界黑科技,僅就地球產品來說這車相當不錯了,讓人看一眼就想上去駕駛一番。阿波給楊女王挑這麼一款車,也的確是挑對了方向。

  看來不論是品牌還是價格,應該都在「每一個」的級別之上。

  他們倆都不知道,這輛車叫布加迪威龍(「威航」不好聽,也不是品牌原音,此處不採用),在國內不如蘭博基尼、法拉利的知名度高,其實卻是現在的扛鼎超跑,全國上下的總保有量也沒幾輛。而且眼前的這一輛還不是普通款,而是最新頂級版。就算是阿波,再動用永夜的能量,能在此刻弄來這麼一輛車也是費了牛鼻子勁。

  這種車根本就不適合在城市裡開,加速度太大,基本是大玩具。但這玩具,卻沒有多少人玩得起。大部分愛車族哪怕在路上碰到一輛,都會激動地爆出粗口,然後各種扭動各種自拍合影。以後遇到人了,也可以吹噓一下「樓主曾和如此牛車近距離接觸過」。若有人忽然送他們一輛,說不定真的會激動地抽過去。

  但幸好,楊奇和笨蛋萌兩人不知是因為心性凝定還是因為真的沒見識,總之,他們繞著車走了一圈摸了摸感歎了兩聲之後,抬起頭來就開始說別的事了。

  「天黑了,咱們今天咋辦,回姑姑那裡還是住這兒?」笨蛋萌說的自然而然,一起住久了,一丁點尷尬或者不對勁的感覺都沒了。有種,老夫老妻的口吻。

  「姑姑今天樂團裡有事不回家,咱們睡這兒也無妨,正好試一試這新房子的感受。」楊奇先是點點頭,然後又略帶諷刺的一笑:「只不過,睡覺之前或許還有點餘興節目。」

  「餘興節目?」笨蛋萌正自不明,手機卻忽然響了。一看,卻是齊曦發來的短信。無獨有偶,楊奇的手機也響了,這次卻是朱銘發的。

  「單身派對?果然不出所料,他還是沒有沉住氣。」楊奇仔細看了看內容,大意是老子要結婚了,根據潮人的傳統,婚前一定要開個單身派對瘋狂一把,邀請「好友」楊奇也一起參加。楊奇不由哼笑:「還能在短信裡用『好友』這兩個字,真是不得了。不過宴無好宴,恐怕是『鴻門派對』吧。看看地址……這麼巧?」

  那位址上寫的位置竟然就在這個園區裡,就在這大莊園附近不算遠的地方!不過想想也是,這地方算是上海豪華住宅區中最得天獨厚的一處,選這裡,也算是必然之事。

  「看來今天的晚飯不用自己做了。」楊奇看向笨蛋萌:「你去嗎?」

  「我……」本來作為伴娘,理應毫無問題的笨蛋萌,此刻卻猶豫了一下之後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這兒有琴,我還是練練琴吧。」

  「不去?」楊奇疑惑的看著亓萌,片刻後又釋然。也是,誰也沒規定伴娘就一定要出席單身派對。觀察了一下她的血氣,生命體征旺盛,不像生病,於是楊奇安下心來點點頭:「那好,正好還有些時間,做過飯再去也不遲。」

  鍋碗瓢盆一頓收拾,楊奇給笨蛋萌做了晚飯。期間笨蛋萌與他談笑如常,並無異樣。但當楊奇走出大門的時候,她的表情卻落寞了下來。打開手機,看看齊曦發來的短信,內容和朱銘那一條並不一樣。

  只有六個字:勸勸他,別來了。

  「他現在腦子裡都是你,我又怎麼勸得了。他要去單刀赴會,那也只能由得他,我就不去目睹了。」

  亓萌打開所有的內燈外燈,然後抱起膝蓋縮在了沙發裡。這個金碧輝煌的大房子,空蕩蕩的只有她一人。一個人的房子中,傳出幽幽一歎。

  「真的,好不甘心……」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17 23: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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