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6-18 21:40: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136451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2
540 誰是牛頭人?誰是接盤俠?

  【戰鬥服緩衝——緩衝負載過高——開啟戰鬥服裝甲形態——納米顆粒重組,開啟成功,防禦力提升300%】

  納米戰鬥服防禦力很強,在開啟裝甲模式時甚至可以硬抗大口徑機槍的掃射而不傷。而且它並不是死板的堅固性防護,所有落在戰鬥服表層上的物理衝擊力,都會在無窮納米顆粒組成的連環陣中震盪、波動、分解,最後化於無形。

  但是,當這一拳的勁道穿震而來的時候,朱銘的腦海中卻響起了刺耳的警報。

  【出現未知錯誤,緩衝率過低——自查排除——無法排除——錯誤、錯誤!】

  長時間使用納米中樞等遠超他個人能力的裝備,後果就是朱銘更趨向于看納米中樞的資料,而不是使用自己的身軀去感受。所以,在腦海中響起尖銳的警報聲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想下令讓納米中樞想辦法。但尚未等他轉完這個念頭,他就覺得胸口一悶,整個人嘭的一下高高飛起,咣當一下撞在黑色戰車的車門上。

  「怎麼可能!」朱銘的心在狂叫,他不是不想直接吼出來,只是他胸口一片憋悶,竟然微微喘不上氣來。猛抬頭看向對面,楊奇一臉寒霜,雙目微紅,但卻詭異的有些失神,一時間竟然沒有上來追擊。

  他不知道,若非楊奇此時狀態不佳意識模糊,一拳就已經把他打廢了。

  【智慧模式開啟,解除裝甲形態,開啟極速形態。請盡速逃離】

  「不准開什麼急速形態,給我換成力量形態!」朱銘大吼道:「納米中樞,增壓、模擬、戰鬥演化!」

  嗡嗡嗡嗡,一連四聲電子音在身上流竄,身著納米戰鬥服的朱銘整個大了一圈。不論外置的裝備還是本身的肌肉,全部膨脹、虯結,同時使用三種納米機能對他的軀體是一個很大的負荷,但是他現在卻管不了這麼多了。眾目睽睽中使用納米戰鬥服是怎樣一種誇張的事,他也不管了。

  在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下,他也失去了正常的理智。

  「啊——!」一聲大吼。朱銘腳下踏地,整個人呼的一下子高高躍起,當頭一記重拳向楊奇顱頂砸下。開啟力量形態的戰鬥服有不下於龍象四層的攻擊出力,在納米增壓的輔助下更是來勢兇猛,殺氣騰騰。但失神中的楊奇只是丁字步一側踏前一步,左手似乎瞬間消失了,再出現時已經印在了朱銘的小腹上。

  嘭,再一次,朱銘橫飛出去,咚的一下把黑色戰車都撞的震顫搖晃。

  「我去你媽啊啊!」朱銘咆哮著再次衝了上來,戰鬥服頭盔之下的雙眼中已經佈滿了鮮明的黑氣,這次他學乖了,不騰空了,而是暴躁的合身衝來。隱約間,似乎還有一些增強。

  但楊奇的表情還是那麼奇怪,同時兼具了怒火和恍惚。剛剛的強行壓制的副作用來的比想像中更快,暫時彌合的思維開始龜裂,兩種思維回路在心頭交戰,這種交戰已經完全體現在了表情上。遠遠地,所有人都在大呼小叫,有的打電話有的往這邊跑,好似打算要拉架。

  其實,包括朱銘在內,沒有人知道,兩人之所以現在還能打的拳來腳往,沒鬧出人命,完全是因為楊奇的理智在進行最後的努力。同時,也是因為不可遏制的充盈心頭的記憶片段並不是特別讓人狂躁的情形。其實,這個時候朱銘只要遠遠躲到一邊去,不露面不現身,自然就能讓事態冷卻。

  但可惜,因為種種原因,越打越上火。

  遠處的高樓頂端,木訥臉已經拉開了九十五公分,他的手都在顫抖,但語調還是一片平靜:「哦,不得了,竟然開始利用情緒進行自我催眠,借力打力脫離心靈陷阱。如果他沒專門學過的話,不得不說他絕對是個天才。」

  沒錯,一拳一腳打的激烈的楊奇,他的心靈中的交戰要更要命。

  但是,卻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當你怒火中燒、行將失控的時候,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想想好的事。楊奇此時,就開始漸漸抓住了秘訣。

  那一日,自己騎著車,但卻造成了差點無可挽回的事故,心中的內疚無法排解。但是他想起來了,那一天,那個女孩其實一直在安慰自己。兩人一路推著車走著回到了公寓,一路上,她都頂著血淋淋的膝蓋,但卻在和自己逗趣開玩笑。

  「看,咱們倆摔這麼狠,但連車筐裡的雞蛋都沒有碎。」

  「哇,看看,太不公平了,連葡萄、水豆腐都好好地!」

  「誒?我查了一圈,發現好像買的東西都沒事,很好很好,今天的晚飯算是保住了。不過今天必須請萌萌來支援……什麼,你做飯?你的廚藝水準只適合飯後刷碗!」

  兩人推著車走上斜坡,從交通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走回了燦爛的金色世界中。這回憶,算苦澀還是甜蜜?不好說,都有一點吧,但是不論如何,這記憶中充盈的感情是「內疚」。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而人在內疚的時候,是不會急吼吼的動手打誰的。

  於是,楊奇的理智不再拒絕、對抗,而是嘗試著去全力接受當日的內疚情緒。用這內疚,消泯高漲的詭異心火。浸泡在內疚的情緒中並不好受,但是如今心魔抬頭,事有輕重緩急,他只能盡力一試了。

  萬幸,他成功了。

  物質世界中,楊奇雙眼閃過一道光,從失神的狀態中回轉過來。一回神,楊奇就一抬手捏住了朱銘的臂彎,輕鬆一轉一擰一壓,咯吱吱的纖維拉響中,瞬間將朱銘反鎖手臂趴伏著摁倒在地,左腳踩著他的肩甲將他牢牢踩住。

  「別動!」楊奇現在只想先讓事態安靜下來——甚至被抓到警察局裡關起來也行,不能繼續失控了。

  但是,朱銘顯然不是這樣想的。他另一隻手臂撐地,一聲大吼,所有運動元件同時發出電音,纖維繃緊臌脹,就是舉重杠鈴壓在背上也能給掀飛了。但是他卻使空了力,本來死死踩住他的那只腳瞬間消失,而他卻在自己的推力下平平飛起。

  下一刻,他看到了一隻飛甩過來的左腳,正正揣在自己的面部。

  啪啦。朱銘打著旋飛了出去。堅固的戰術頭盔龜裂、破爛,當他嘭的一下落地的時候,戰術頭盔嘩啦一下碎了一地,露出了那張扭曲的臉。

  【警告、警告,機體超載,解除所有功能】

  剛剛生龍活虎到幾乎要空手打死老虎的朱銘,此刻被無窮的疲憊擊倒了,他咬著牙紅著眼在地上掙扎,半晌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但依然瞪著兇狠的眼睛看著楊奇。那眼神。就像隨時會撲上來在拼命一樣,普通人對視一眼就會被嚇呆。

  但楊奇又怎麼會怕這個。他雙眼寒光迸射,伸手一指朱銘冷聲喝道:「暗算我?如果不是你剛剛也有緊急轉向和減速,我已經直接打死你了!老實待著,不要不識好歹!」在剛剛差點出事故的時候,黑色戰車也做了自己的應變,這也是楊奇在潛意識裡收了幾分力的一大原因。

  「轉向?減速?嘿嘿,呵呵,哈哈哈哈!」朱銘忽然仰天大笑,笑罷一聲大吼:「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齊曦,她是老子的未婚妻!她是我的人,我的!」

  「你的人?哈哈,可笑!」楊奇的心頭火再一次上揚,他頭髮都似要炸起來,一步步向前逼去:「我不管你兩年前用了什麼手段,她怎麼離開我的,我就要讓她怎麼回來!」

  「兩年?手段?」朱銘忽然愣了,然後咧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你這個可悲的、可憐蟲!兩年?你他媽失憶了麼,還是說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告訴我?告訴我什麼?」楊奇忽然覺得一陣心悸,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突破封鎖蹦出來一樣。這種感覺讓他煩躁,他上前兩步,一把抓住朱銘的肩膀,厲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兩人的面孔相距不足半米,互相都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扭曲的臉。朱銘嘲諷的笑了,緩緩道:「如果她沒說過,那我說一遍,給我聽好了:齊曦,是我大學學妹。她,五年前就是我女友,五年以來一直都是。五年!風風雨雨,起起落落,我們風雨同舟了他媽的五年了!現在終於要結婚了!而你,你這莫名其妙蹦出來的王八蛋,你又到底想幹什麼!」

  五年?

  五……年?!!

  楊奇瞪大了眼睛,張開了嘴巴,他目光慌亂的閃爍著。他想大叫一聲「你說謊!」,但是心中某種奇怪的東西讓他說不出口。他回頭看向後面,下午的陽光中,齊曦和大萌正在向這邊狂奔,一邊跑一邊大叫。

  他的目光落在齊曦左膝蓋和右手肘的傷疤上,記憶再次奔湧而來。這記憶,在死神世界的看守所中衝擊般若功時,也同樣出現過:

  他看到,那一日在處理傷口時,大萌在數落自己:「傻瓜奇,你這次是真的傻瓜了。因為你,曦曦以後一穿裙子和短袖就帶倆疤。對於美女來說,這可是一輩子受罪,所以你的罪過真是大了!」

  他看到,自己的手一頓,眉毛緊緊地皺著,內疚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看到,呆子曦安撫了大萌,又安慰了他:「好了萌萌,別說他了,今天是個意外。喂,傻瓜奇,這算不算是你給我留下了永遠的記號?」

  「呼——」男孩深呼吸了一口,收起了所有負面的表情,然後露出一個笑容:「放心吧,我會負責一輩子。」

  「哈哈,說的跟啥似的!」大萌笑嘻嘻的拍了男孩的肩膀道:「你負責把疤弄掉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你負責了,別忘了,雖然在外地,但人家也是有——」

  畫面到此,如同信號不好的老電視一般開始抖動,模糊,卡頓。在死神世界中,回憶到此便無力為繼,似乎有什麼力量在阻止繼續播放。

  但此刻,遠處屋頂上,有一個人已經把手拉開了整整一百公分遠。如同蓄積了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力量,他的手不停顫抖,但那張臉上有的只是狂喜和瘋癲:「我看到了,最大的裂縫已經出現了!好!好!好!這就是最好的機會啊!給我點樂子,打爆他的心吧——心靈炮狙!」

  嗖,他的右手手指放開了。無形無質的心靈波紋凝聚在一起,跨越時空,狠狠轟在了楊奇的心頭。啪啦,抖動的記憶畫面被打破了某種限制,對話得以繼續。

  他看到,大萌說出了那三個字:「人家也是有——男朋友的……」

  「男……朋……友……」物質世界中,楊奇不由放開了朱銘,他失神的後退兩步。他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心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的回憶碎片。

  但是,這不可能!

  在自己心底深處,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停說著同一句話:

  楊奇……我喜歡你……

  這句話就像是經久不息的漣漪,一環環的不停來回震盪,但是絕不是虛假的!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楊奇忽然握緊拳頭,雙目盡赤,鬚髮皆張:「這是假的,我絕對不承認!」吼到後面,卻氣衰勢弱。在偏激的情緒中,楊奇終究是楊奇,他終究不能自欺欺人的扭曲記憶。

  「如果、如果這是真的,那、那些記憶、那些過往、還有那句話,都算什麼?!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我……」楊奇又回頭看向奔來的人,看向了那一根迎風飛起的呆毛,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不清了:「我的堅持、我的追尋、我的所作所為,又,算什麼……」

  咔嚓嚓,心像世界的冰湖表面,大規模龜裂垮塌。楊奇的主意識,墮向深淵中。他落水了,四周的記憶之水從黃色,徹底變成了紅色。但這一次,他的理智也不曾掙扎,只是無力的咕嘟嘟的不停下沉而已,就像一個放棄了求生的溺水者。

  耳邊忽然想起風聲,回過頭,卻看到朱銘獰笑著揮動拳頭砸了過來。但此刻,他既不想閃避,也不想反擊,他只是看著這一記對他來說太過緩慢的拳頭,什麼都不想做。

  但立刻就有一個有力的拳頭砸在了朱銘的胸口上,是蕭景哲,他從遙遠的看臺飛速奔來,一下砸飛了朱銘。但當蕭景哲轉身回來看向楊奇的時候,同樣也是一臉嚴肅,右手上,抓著一把戰錘。

  楊奇咧了咧嘴,但卻不知是哭是笑,不知是什麼表情:「動手吧。」

  嘭,一記乾脆俐落的重錘,砸在了楊奇的後腦上。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0 22:55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3
541 不能逃,不能逃

  黑暗之中,我漂浮著,又像在下沉。

  就像落入了無底洞,說下落也行,說沒動也對,總之,是一種無根無底的飄搖感覺。

  明明應該像一台被強制關停的電腦,什麼都不想,什麼都沒有。但事實上,此刻的感覺,就像是沉浸在最深邃的夢中。那些夢境,快速的閃動躍遷,好像無跡可尋,但作為做夢者,楊奇本能的就明白夢境在講述什麼。

  講述的,是他從小到大的故事。

  楊奇,從小就是一個很理智、比周圍同齡人都更沉穩的人。當別的孩子還在瘋跑的玩泥巴的時候,他已經可以不驕不躁的和成年人聊一些稍顯深度的話題了。這種沉穩,這種超出年齡的成熟,為他贏來了周圍從老師到同學所有人的尊重。

  他,不是不出岔子,不是不會犯錯,但很少。而且總是及時更正、調整自己。

  他理智到,從未陷入過愛的感情。

  男孩子一輩子會遇到多少讓他心動的人?或許不少,但這些萌動的心動,在他看來,在他的理智分析來說,是可笑的。

  初中,情竇初開時,有女孩給他遞紙條,但他告訴自己:別傻了,我還小,還太幼稚,還不知道愛是什麼,何必犯錯呢。等再長大些,再懂事些,什麼都明白之後,或許才有資格談情說愛。

  高中,越發風度翩翩時,有女孩對他表明心跡,但他告訴自己:別傻了,還要高考呢,未來不知身在何方,何必犯錯呢。等再長大些,再成熟些,考上出色的大學,或許才有資格談情說愛。

  大學,越發光芒四射時,有女孩向他正面示好,但他告訴自己:別傻了,大學不是結束,只是開始。畢業即分手,明知要分,何必犯錯呢。等再長大些,再穩定些,有了出眾的事業,或許才有資格談情說愛。

  什麼是理智?理智就是:不打無準備之仗。要做一件事時,就先要將一切條件全部聚齊。沒有神裝,就不開boss。幹所有事,都先評估出一個成敗率,考慮得失後果,然後由這評估結果告訴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他沒覺得哪裡不好。他一路都是如此走來的,他為此而受益。他相信也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

  他相信,只要保持理智,沒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甚至包括婚姻和愛情。

  遇到問題了?求解而已。只要分析出最好的做法,然後照做就是了。

  他理智到甚至不相信所謂的愛情。愛是什麼?不過是互相的欣賞,再加上繁衍的激情。不論遇到什麼事,他相信,自己完善的人格和世界觀都能夠搞定。而這,就是成熟。

  但直到某一天,某一天他忽然發現,這些理論——都是狗屎!

  某一天,他深刻的感受到,人的大腦終究是有兩個半球構成的。左腦主管理智,右腦揮發感情。有的時候,自己的左腦雖然做出了判斷,但是右腦堅決拒絕執行。

  某一天,他深刻的感覺到,不是年齡長大了就能自然而然什麼都懂的。就像一個成熟的政客,玩電玩卻是一個爛菜鳥。楊奇覺得,在某個遊戲中,自己這個領零經驗的人,弱到家了。簡直就是一個白板新人,剛走出新手村就當頭遇到了滅世魔王一樣。

  一見鍾情,你們相信它的存在嗎?

  緣分天定,你們相信它的存在嗎?

  不信?

  楊奇本來也不信的,一直都不信,如同不信這世上有鬼,不信充分必要條件聚齊之後推導不出該有的結果。

  直到那個「某一天」,他終於信了——在重重人海之後,在沒戴眼鏡的情況下,卻瞬間記住了一個背影。在重重人海之中,隨機的分配之下,卻被分配為同桌。重重人海中,就這麼玄乎的,相遇了,心動了。

  【我,不想再回憶這些。】

  心中升起一個念頭,然後楊奇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喊。

  「親王殿下,親王殿下!」

  是阿波的聲音?

  「親王殿下,該怎麼辦,我們的人調查出來一件事,需要您定奪!親王殿下?」

  楊奇忽然脫離了那漆黑的世界,回到了現實世界中來。他首先看到了阿波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帶著一絲焦急。然後他發現自己站著,身上還穿著燕尾服。沒有手銬,沒有監護,什麼都沒有,四周來來去去的人還都穿著禮服。

  「怎麼回事?」楊奇疑惑了:「我在哪?為什麼沒有被抓起來,或者被送到醫院去?」賽車場那麼大的事,為什麼自己還會身處在一個看起來還挺高檔的地方?

  「楊大師,馬上就要到您的公演了!」那個樂團的團長跑了過來,好像在請大牌一樣客氣的笑著:「大家都準備好了,下一個曲目就是您的!」

  「公演?」楊奇微微恍然,原來已經到了第二天了。對了,自己答應了這個團長,說要表演來著。但是,想問的太多了。雖然阿波昨天沒在現場,但是他相信阿波必然什麼都知道:「阿波,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您,不記得了?」阿波小心的看著楊奇,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還不知道自己得了絕症的絕症病人。

  「記得什麼?對了,蕭景哲沒有把我打昏麼?」

  「沒有——準確的說是沒做到。他雖然打在了您後腦上,但是那個時候您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但就是忽然……用蕭公子的話說就是『變成三無老師』了。您忽然就徹底安靜了,然後徒步走回到了姑姑大人的家,什麼都沒做只是坐著。然後,萌姑娘忽然發燒病倒了。」

  「病倒了?!」楊奇不由驚道:「什麼病?她怎麼樣了?」

  「不用緊張,症狀只是普通的感冒。乏力、嗜睡而已。」阿波知道楊奇此時狀態詭異,也不請示什麼了,事無巨細的仔細說道:「昨天您照顧了她一夜,今早她已經好些了。今天,姑姑大人本來應該表演開場曲,但卻臨時辭了演出在家照顧她。還說,如果有可能,就來看殿下的演出。現在,或許已經在外面的觀眾臺上了。」

  「哦,好。」楊奇略感安心。

  團長催的急。他有些恍惚的快步前進,手和腳都有點不歸自己管了一樣。後臺的入口處,團長攔住了阿波,阿波對著楊奇的背影最後喊道:「殿下!萌姑娘讓我給你捎句話,說不用怕,什麼都會過去的,而她會一直陪著你!殿下,恕我多句嘴,萌姑娘實在……」

  刷,轉過了轉角。楊奇站在登臺口上,一絲不苟的頭髮和禮服讓他顯得挺拔而完美,阿波的聲音被淹沒在無窮的掌聲之中。楊奇先是看向舞臺,所有樂手都就位了,都看著他拍打著樂器,迎接他上臺。他又看向了觀眾席,大萌和姑姑還沒來,但數千人的場館座無虛席,每個人都在鼓掌。

  他還看到了那個化名瑪索的帕菲斯-扎德,她是自己的重點關注目標,但同時也是任何一個演奏家都夢寐以求的真正的華麗女高音,此刻她也用一種奇怪的灼熱目光看著他。

  若是作為一個演奏者,這簡直就是夢境一般的完美。

  但是,楊奇的腳卻沒有邁出去,反而仿佛生根一般站在了門口沒有動。

  因為他看到了,觀眾席的黃金位置上,坐著一個人——是齊曦!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她,還有她旁邊的那個該死的混蛋,臉上都是意外到震驚的表情?在自己三無待機的這一天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或許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不在乎了。無窮的掌聲在邀請,但他卻只想轉身就走。

  僅僅看到那張臉,已經要恍惚了。不要再逼迫過來了,我不想看到她……

  但是,在挪動腳步的前一瞬,楊奇又忽然死死的握住拳頭。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咆哮:不能逃!不能逃!這場戰爭要麼贏要麼死,沒有逃避的可能!

  於是,在深深的一個注視之後,楊奇舉步走過了樂團,擦過了瑪索的肩膀,走向了鋼琴。一擺燕尾,楊奇安然坐在鋼琴前,雙手搭在冰涼的琴鍵上時,他對自己吼叫:如果連一個人的面都不敢見,那麼還談什麼道心,說什麼武感,哪裡剩的下什麼意志!

  夜後詠歎調是麼?簡單,用膝蓋都會彈。來吧,保持理智,在她的面前,完美的完成這場演奏,然後戰勝心魔!

  於是,他的手抬起來,所有人屏息。他的手落下去,所有人期待,期待的,是一個特殊別致的夜後詠歎調。但讓所有人,包括楊奇自己驚愕的是,彈出來的卻不是應該彈的東西。很多人交頭接耳,樂團不知所措,帕菲斯卻目露奇光,默默的離開了主唱的位置。她知道,這個舞臺,不需要她唱了。

  曲為心音,楊奇忽然覺得自己的手指不聽理智的指揮了,它們自動的舞動著,蹦跳的演奏出另一串音符。這串音符如此的熟悉,似乎從他自己的心底響起,跨越時間,從那個初始的日子,來到了現在。

  或許,連台下正在聽的那個人都已經不記得了吧。兩年前,成為同桌的第一天,那個午休時,她把mp3的一個耳機送到了自己面前:「聽嗎?」

  「好啊。」於是,他戴上了耳機,聽到了這首歌。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0 23:11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4
542 我不想當一個王八蛋

  【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讓我歡喜又害怕未來。】

  《哭砂》,這是一首老歌了,但他的確是第一次聽到。不知為何,這一首歌忽然直直打中了心底的某一處,讓他覺得張惠妹演繹的這首歌美爆了。

  沒錯,所有的記憶被補全了,就在那一天,自己已經問過她:「你有男朋友嗎?」

  她也已經回答了:「哪個大學畢業生沒有的?早就有了,但在外地。」

  當時自己是什麼心情?重新審視,認真回想一下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心情。不過是剛見面,剛認識的一個新同事,談不上交情。問一句也不過是閒聊,獲得這個結果也不出意料,所以很快就扔到了腦後邊。隱隱中似乎有一點點的遺憾,但微不可查。

  現在想想,自己是個混蛋。

  物質世界中,《哭砂》尚未進入副歌,但楊奇手指靈活的轉動,曲調自然轉換為另一首歌的曲調。

  【打開窗戶讓孤單透氣,這一間屋子如此密閉。】

  【歡呼聲仍漂在空氣裡,像空無一人一樣華麗。】

  楊奇那時,只是如同每一個遠離家鄉、遠離同學、遠離熟悉的一切,來到舉目無親的大城市打拼的所有年輕人一樣,被揮之不去的孤獨包圍著。夜晚,站在陽臺上看著城市的夜景,看著遠遠近近閃爍的燈光,卻只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這種孤單之中,他本能的被一個明媚的笑容吸引。一開始,的確是朋友。僅僅是朋友——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作為一個懂得傾聽、懂得包容、看起來成熟大氣的男人。楊奇從小到大有很多朋友,男生女生都有。他每每都能完美的把握與異性朋友的距離,親切,但從不過線,從不玩。處理朋友關係上,他已經很成熟,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好,他堅信和齊曦之間也只是朋友。

  異性朋友嘛,沒什麼不得了的。很常見了,我搞的定。

  於是,兩人雖然開始了一段形影不離的日子,但他謹守自己的位置。沒有肢體的碰觸,沒有觸及雷區的玩笑,沒有曖昧的話題話語,他從來不做這些事。他只會聆聽、吐槽、出謀劃策。

  聆聽她和她男朋友的甜蜜過往,知道她是男友的學妹,兩人交往了三年了,男友一年前畢業,去了上海。說起來,是異地,但是男友人特別好。「你和他這方面很像,對感情都很認真,從來不亂來。所以,我對他倒是蠻放心的。」

  感情很好?行啊,不錯哦,多少異地的人都會羡慕嫉妒恨啊。

  啥時候結婚?

  「不知道,我都提過幾次了,但他總說時機不成熟,再等幾年——你說,不會就這麼黃了吧?」

  黃了?那也說不定哦!男友遲遲沒有行動,你不會是被嫌棄了吧,異地就是分手的前奏!

  諸如此類,都是很普通的話題,沒有越線的部分。

  【我漸漸失去知覺,就當做是種自我逃避。】

  【你飛到天的邊緣,我也不猜落在何地。】

  但是,事情開始漸漸改變了。回頭看看那些橙色的記憶,的確,不知從何時開始——或許就是從那一次的自行車事件開始,在友情之中開始摻雜一些其他的東西。或許一開始就已經種下了種子,只是在某一日的風雨中,發芽了。

  他在看不到她時,會失落。他對自己說,朋友也是這樣,然後搖搖頭一笑而過。

  他在看到她和新朋友有說有笑時,會酸澀。他對自己說,我真是有毛病,有什麼好酸澀的呢,還是搖搖頭一笑而過。

  他在每一天每一點的相處中,漸漸發覺事情不一樣了。但是他還是在對自己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或許只是一個玩的更好的朋友吧,只是朋友而已。

  他開始夜晚躺在床上搜索從來不信的星座資訊,他開始關注獅子女的性格,看到結果,感到心塞。但他對自己說,我明明是個雙子座的,但和網上寫的完全不一樣,所以根本就是騙人的吧。竟然開始關注這種東西?哈哈,我真是有毛病了!

  他還是不停不停的說服自己,告訴自己這都是錯覺。

  直到,很多人一起去游泳館的那一天。那一天,落水,睜眼,對視,出水,一陣遊玩之後各自散去。回到宿舍的他,臉上褪去了歡樂的笑容,卻把自己關在了黑暗的屋裡。滴答、滴答,鐘錶的聲音讓思緒更加直白、更殘酷,他抓著頭髮,略帶痛苦的對自己說:「不,這不可能,這是一種錯覺。只是朋友,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不停告訴自己,要恪守一個朋友的本分。

  只要只當一個朋友,就不會有問題,就能繼續下去。

  這個時候,最理智的做法是立刻離開。但此時,宛如飲鴆止渴,鴆酒有毒,但,為何就離之不開?

  但終究,還是不能自欺欺人。

  十二月,月初,一次會餐。餐中,她的男友打來電話,兩人開始煲粥。看到她的笑容,聽到她開心的話語,感受到那幸福的光芒,楊奇卻只覺自己的心狠狠絞痛了起來。那一夜,楊奇落荒而逃一般的走了,卻沒有回寢室,而是穿著拖鞋,跑到了下面的馬路上。

  【如果雲知道,逃不開糾纏的牢。】

  【每當心痛多一秒,每回糾結過一秒。】

  【只剩下,心在燃燒。】

  【你,不會,知道。】

  他開始奔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但就是開始跑。就這麼光著腳丫穿著拖鞋,在凜冽的寒風中,不停地狂奔。一公里又一公里,越來越遠,四周越來越陌生。腳疼了,但卻不能讓他停下腳步。他只想讓自己疲憊,讓自己無暇他顧,讓自己在這寒風中冷靜下來。理智之後,告訴自己——只是朋友。

  可是……

  「我去tm的朋友!」男孩喘著氣,一邊疾走,一邊撕扯開胸膛的衣服,把自己的心口暴露在天地中。他對著自己大叫道:「別tm的欺欺人了!朋友不是這個樣子的,朋友不是這個樣子牽掛的。朋友不是這個樣子嫉妒的,朋友之間,根本就不是這個感覺!我、我、我……」

  他忽然停止腳步,痛苦的抱著頭,彎下腰,搖著頭艱難的抽搐道:「我是個王八蛋,人家已經有男友了,我是個王八蛋……」他終於豁然起身,對著遠方的公寓大樓,毫無形象的狂吼道:「我戀愛了!我初戀了!我相信愛情不是幻覺了!我真的動心了!但是——我卻成了一個該死的王八蛋!我楊奇的初戀,竟然讓我當了個小三?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這真是tm的天——大——的——笑——話——!」

  大吼聲,被狂風吹散。咆哮之後,男孩靜靜的站在那裡,站了大半夜。他凝立著,如同一根木頭,一塊石頭。寒風中,他本能的發抖,皮膚被凍的通紅,但不會比心中更痛苦。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樣,是不對的。

  這大半夜中,他做了一個決定,很理智的決定……

  現實世界中,楊奇彈奏的手指停了。他耳中聽到了聲音,於是抬起眼睛目光一轉看向了大門口,果然,大門被推開了。兩個喘著氣的女子出現在那裡,都看著這邊。一個是姑姑楊舒,另一個是笨蛋萌。

  如果說,在那快把我逼瘋的時光中,還有人能夠依靠、傾吐,那就只有她了。心中動,手中就動,一段熟悉的旋律開始穩定的輸出,中方不知所措的樂手們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配合的開始演奏。

  楊奇終於看向了那一個位置。齊曦,你的表情如此複雜,但是,你並不知道所有。那一年,你與我的故事,你眼中看到的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小塊。

  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蝴蝶眨幾次眼睛,才學會飛行。夜空灑滿了星星,有幾顆會落地。】

  你不知道,那一個寒冷的夜,男孩給大萌打了電話,去了她的寢室。

  你不知道,男孩對著大萌露出一個勉強到不能再勉強的笑容,嗓音乾澀的說絕交,說再也不見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但那一夜,大萌的樣子,也被自己銘記。

  那天,兩人一起坐在沙發裡。大萌聽到絕交這句話的時候,沒有驚慌失措,只是輕聲道:「為什麼?」

  男孩也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氣後坦然道:「因為,我忽然發現,我喜歡上了呆子曦。」

  大萌聞言沉默良久,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搖頭問出了同樣的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男孩有些愣住了,因為第二個為什麼能夠問的方面太多了。是在問為什麼會喜歡上呆子曦麼?還是問其他的什麼?她的語調是這麼的沉重,又有些深藏的不甘,讓男孩都不知道到底在問什麼了。

  大萌搖搖頭呼了口氣,終於解釋道:「為什麼要絕交?你是想劃界限麼?」

  「對。」男孩承認:「或許有人會說,還沒結婚,搶就搶了,算不了什麼。但是,喜歡一個人,就不要去破壞她的幸福。她和男朋友好好地,我絕不能去招惹她。所以,我想,還是不要再見面為好。而你,大萌,你是被殃及池魚的。只是,你們倆形影不離,我們恐怕也不方便再見面了。我想,我應該這樣做,我也必須這樣做,所以……」

  「不對,不對,完全不對!你太武斷了,你太自以為是了,你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大萌卻少見的激動了起來,她逼近上來,略微有些失控的叫道:「你以為感情是什麼東西?想劃開就能劃開?你劃得開人的距離,但能劃開心的思緒麼!你以為離開就是好的?我告訴你,你一個人說了不算!你你你……」

  她大眼睛瞪著楊奇,似有點點螢光。她咬了一下下嘴唇,聲線中帶著顫抖:「你自己呢?你自己又怎麼辦?自行遠離的感覺很難受,很難受,相信我。」

  「我……」男孩看著大萌,但半晌後終於還是抿起了嘴角,沉重的說了一句:「幫我保密吧,我必須試試。」

  於是,在那個冬天,那個十二月,他忽然消失了。而大萌,也果然信守承諾,沒有對任何人說。

  他不再去坐班車,不再去蹭飯,他開始拼命加班,即便是呆子曦的邀約也找各種理由避而不見。

  冬天,灰霾彌漫,那條熟悉的路也不再光鮮、不再夢幻,而他每日獨自一人在其中穿行。

  他開始大批量的看動漫、玩遊戲,他開始閱讀菜譜、提升廚藝,他開始試著和其他女孩交往,開始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一切真的不容易。

  理智告訴他,現在工作量很大,每天必須保證睡眠,但就是睡不著。

  理智告訴他,現在活動量很高,每天必須好好吃飯,但就是吃不下。

  理智告訴他,這個大千世界很精彩,很豐富,妹子們也很多很靚,可以有很多方式來排解壓力。但偏偏,他找不到出路,他開始自言自語。每一次下班的歸途,走在寒冷的風中時,他總會和自己說話。

  他調侃自己是二貨,他怒斥自己是sb。他說自己沒出息,一點小事都看不開;他說自己其實眼光挺差,仔細想想也沒發現呆子曦哪兒好,對吧。

  一路行走,一路自語。他知道,在外人看來,這種行為簡直就是個瘋子。但他沒辦法,很多事只能自己對自己說。

  理智、情感、道德,在不停衝突,交戰每天都在上演。

  理智說:她有男友了,得出結果——要麼離開要麼挖角。

  情感說:我不想離開。

  道德說:我不能挖角。

  或許,男女友的關係不是婚姻,途中介入也不能定義為第三者。

  但是,仔細想想的話,呆子曦的那個男友,那個未曾露過面但已經把自己虐的遍體鱗傷七零八落的人,他是無辜的!男孩願意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去維護愛情的純潔和美好。將心比心,如果是他在辛苦經營著和自己女友的異地戀情的話,這種挖角的事豈不是太操蛋、太缺德了?

  他就像是陷入了矛盾程式的電腦,敲下回車鍵後卻運算多少遍都沒有結果,永遠不得解脫。就如同大萌所說,人雖然離開了,但是心緒卻更加糾結。短短十五天,卻瘦了十五斤。從一個勻稱健壯的帥小夥,變得兩腮下陷,枯槁憔悴。

  直到十二月末,第十五天,呆子曦找上了門來。在呆子曦送來牛奶的那一刻,在接觸到一起來的大萌那擔憂、心疼的目光的那一刻,他頹然笑了。

  他那一天,他第二次找大萌談心,他不得不對大萌認輸。

  他失敗了。

  他還是,離不開。

  這時候,大萌,給他指了一條出路。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0 23:23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5
543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音樂廳中,楊奇十指在黑鍵白鍵上舞動。他沒有開口,只是一直在彈奏,各種歌曲的旋律串在一起,一首接一首,隨性隨意又自然而然。所有聽眾都忍不住交頭接耳,他們完全不明白這場音樂會到底要幹什麼。但是當音樂慢慢演進的時候,一股深邃寬廣的精神力量漸漸隨著旋律而彌漫出來,漸漸讓人安靜、讓人聆聽。

  曲為心音,楊奇很少放肆的揮發精神力,因為他很少有過於外放、強烈的心緒。但是現在,他整個人浸泡在兩年前的紅色洪流中,那些情緒,想壓抑也壓不住。

  當他的回憶進行到某處的時候,剛好彈完了上一首。他靜靜地沉默了片刻,放任上一首歌的餘韻在迴蕩,但是他卻如同石化一樣的凝固了。沒有人知道,在彈奏下一首歌的時候,楊奇的心神終於徹底沉入了記憶之海的深處,開始碰觸紅色最紅的地方。

  那最底下的心之漣漪擴散的原初之所,心魔的發源地。

  來吧,心之戰,沒有裝備,也無法準備。

  所以,不能逃,讓我看看,那曾經的我。

  有一首歌,他不僅要彈奏,還要用自己的聲音唱出來。這首歌壓在心底很久了,今天,不能再壓抑。於是,楊奇深深吸了口氣,張開了嘴。他吐氣,開聲,沒有伴奏只是清唱,但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卻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心靈。讓所有人瞪大眼睛,仿佛被瞬間拖拽進了時光的深處。

  【一開始,我只相信,偉大的是感情。最後我,無力的看清,強悍的是命運。】

  沒有人,能夠反抗他發自靈魂的、全心全靈唱出的歌聲。這不僅僅是精神力的問題,還是由徹底的投入帶來的震撼。所有人,都在瞬間被勾起了深沉與悵然,但只有一個人反應最大。

  是笨蛋萌,她似乎被這一句歌聲衝破了什麼心的防備,忽然抬手捂住了嘴。她的眼睛裡瞬間蓄積起瑩瑩的光點,當楊舒擔憂的抓住她的手時。她只是倔強的搖搖頭忍住了那些晶瑩的滴落,但手卻在顫抖,也說不出一句話。在那段往事中,很多人都蓄積了太多的情緒。而楊奇的這一句,徹底引爆了他自己,也引爆了她。

  記憶的曲線在這一刻貼合在一起,臺上臺下的兩個人,同時回憶起了同一天的同一件事。

  2012年12月下旬,傻瓜奇,瘦的形容枯槁。

  在看到他深陷的眼窩、瘦削的面容。還有那好似要把所有苦澀都掩蓋隱藏下來一樣的笑容,聽到他假裝若無其事的調侃言語時。笨蛋萌,心如同決堤。在呆子曦回去後,她給傻瓜奇打了電話。十分鐘後,兩人出現在那條熟悉的馬路上。

  寒風刺骨,兩人並肩行走,相距不足一拳。

  走過了數百米,沉默了數百米之後,傻瓜奇先開口了。他歎了口氣,看著漆黑的天空,聲調中全是落寞:「大萌,你對了,我錯了。我失敗了,我,還是做不到……」

  【你還是,選擇,回去。她刺痛你的心,你仍不能覺醒。】

  聽到他的話語,大萌渾身微震,然後抬頭用力吸了口氣,好像要吸下過剩的情緒,同樣落寞道:「現在,你明白了吧。愛情,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那是情,但更多的,是命。命來找我們了,我們,只能認命。」

  「認命……」傻瓜奇聞言苦澀一笑,然後又搖搖頭緩緩道:「我喜歡的人,卻喜歡著別人——這個故事,我們聽得太多了,已經很熟悉、不新鮮了。熟悉到,甚至不再去嘲笑當事人的愚蠢,也不再縱論如果是自己會如何如何,因為已經嘲笑了太多遍,縱論了太多回。但是,沒有想到真實的遇到之後,卻這樣的、這樣的……怎麼說呢——要命。大萌,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我……」大萌的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我會默默地、默默地,對他好——不讓他為難的對他好。」

  【你說愛,本就是夢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還你!】

  你,就像月亮,溫柔皎潔。她,就像太陽,明媚火熱。我,卻像星星,只有閃閃的螢光。

  「我不會、不懂、不知道怎麼去追求什麼人。如果我真的喜歡上了誰,我絕不會給他帶來麻煩,只會悄悄地做好我應該做的事。」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

  星星和月亮同屬於黑夜,你我有相似的旋律。但當太陽升起時,卻只能渺小的消失。

  「剩下的,順其自然。他會喜歡上誰,會眷戀上誰,是他的選擇,是命運的安排。而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幫助他。」

  【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擁著沉默。】

  會恨嗎?會嫉妒嗎?會悲歎不公平嗎?會的。但是,你去追逐太陽的反光吧。

  「直到某日,塵埃落定,才能放下所有。」

  心不在此,留不下來。

  「不論成敗,我心不悔。」

  【用心跳送你,辛酸離歌。】

  第一輪,舒緩的清唱唱罷,楊奇的手指終於落到了琴鍵上。琴聲開始介入,交響樂團也被帶動的融入,音樂開始豐滿,表現力成指數形態翻倍向上漲。那些震撼,也在指數一般的上升。同時,記憶開始演進。楊奇如同一個綁架犯,綁架了所有人的情緒。

  【原來愛,是種任性,不該,太多考慮。】

  從那日與大萌談過之後,傻瓜奇終於回到了那個熟悉的位置——朋友。他忽然明白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會痛苦,是因為不清楚要不要掙扎。但現在,他忽然放棄了。大萌說得對,如果真的愛一個人。不一定要佔有,靜靜地對她好,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直到自己某一天能放手就行了。

  他告訴自己:把所有多餘的念頭封印起來,不要表現出來,不要給她造成困擾。自己只要演繹好一個朋友的角色,就夠了。

  如同在心中貼上了一個封條,又如同自斬了一刀。這樣一想,忽然輕鬆了不少。

  【愛沒有,公不公平,只有願不願意。】

  往後的日子,是這幾個月以來他過得最輕鬆的日子。他還是那個樣子,聆聽、幫助,不遠不近,也並不癡纏。外表上,他依然生存在瑰麗多元豐富多彩的世界裡,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精英白領,與呆子曦的距離掌握的剛剛好。

  他的臉上又有了笑容,他的睡眠時間開始延長,他的飯量也開始回升。他就像一個放棄了掙扎的死囚犯。明知要死,卻不惶急。

  他告訴自己。不要去破壞什麼。

  直到十二月的最後幾天,就要放元旦假的前幾天。上班、補班、加班,調整的最終結果是三人的行程都不同。大萌提前兩天回老家,傻瓜奇在公司加班。

  「曦曦你呢?」這是大萌問的,也不知她是替自己問的還是替誰問的。

  「我去男朋友那兒……嗯,去找朱銘。」

  「哦……這次是去商量婚事嗎?難不成是要去逼婚?」傻瓜奇刷著碗,他已經沒有那麼疼了,因為他用理智和道德在心頭貼了一個封條。他可以回到八月份那樣,以毫無破綻的朋友表情談論這些話題:「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過兩年就是歐巴桑了,婚期還沒定麼?」

  呆子曦聞言只是笑笑,不點頭不搖頭,微不可查的歎口氣後聳肩道:「總之,票已經買好了。你們誰能來幫我收拾收拾行李?」雖然是問句,但卻看向了傻瓜奇,她已經習慣了在需要幫助的時候看向他。

  【你還是,選擇,回去。他刺痛你的心,你仍不能覺醒。】

  收拾行李?收拾奔往你男朋友那兒的行李麼?男孩卡頓了那麼零點幾秒,心頭的封印在顫動,但還是守住了。剛要收拾好表情答應下來,大萌卻搶先應承了這份差事:「我來!」

  說實話,那一刻他悄悄鬆了口氣,並對大萌由衷感激。不論心中如何開解自己,這件事對他來說也太過殘酷了一點。

  元旦,絕大多數人離開公寓,動身遠離,大萌也走了。當夜,男孩在宿舍中趕工加班做資料,呆子曦來訪,幫忙做飯。看著操持鍋碗瓢盆的呆子曦,男孩有些失神。

  他想要的並不多,一個能夠白首不離相濡以沫的人而已。看看灶台前的那個背影,日常的生活,卻蘊含著讓他心馳神往的幸福感。

  但,如今在他眼中倒映著的幸福場景,是虛假的,不屬於他。明天,她就要去找他的男友,去商討婚期。而自己,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不破壞任何美好的東西,並慢慢淡忘她。

  【你說愛,本就是夢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還你!】

  命運有時就是這麼詭異,這麼可笑,這麼嘲諷。

  剛吃過飯後,忽然斷電了,整個宿舍陷入了一片漆黑。他們聽到有人打開門奔入走廊,有人在喊叫,有人給物業打電話,有人說整棟樓的電閘出了問題。但不論外面如何熱鬧,在一片黑暗的1421中,男孩和女孩孤男寡女。

  發生了什麼?

  不,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承認,有那麼一瞬想幹點什麼,但是又被理智無情碾壓。女孩只是開口道:「傻瓜奇,你的資料明天一大早就要交,我的筆記本倒是還有電。正好我也要最後收拾一下,黑乎乎的我一個人也不敢,乾脆到我那兒去做吧。」

  於是,兩人在漆黑的樓梯中前後走著。黑暗之中,男孩感到兩人很近,甚至能感覺到那熱力,聞到那芬芳。肩膀偶爾的相碰,手臂偶然的摩擦,這感覺,讓他心悸又只能強壓。

  在走進2121寢室大門之前,他告訴自己,只要專注的做好資料、陪她收拾完東西,就走人——而且絕對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要控制好自己!

  他的計畫很嚴密。一開始也沒出什麼岔子,他拿著筆記本坐在客廳,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螢幕。他知道她如同一隻輕靈的貓一樣在各個房間中穿梭,無聲無息。時間在悄悄溜走,他也維持著平靜,直到他聽到她柔柔說道:「你走吧。」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

  他愕然抬頭,卻見她靠在門框上。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身影,但是能看到那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注視著他,有閃爍的光,但也有困惑和猶豫。那種目光,前所未見。

  男孩在這一瞬有了點什麼預感,但是旋即又嘲笑著自己的自作多情。「好。」他站起來:「我走。」

  說罷,他轉身就走。但當他的手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一個慌亂的聲音:「你、你別走!你……你資料還沒做完呢……」

  男孩的手頓在了門把手前,終究還是點點頭:「好,我做完資料再走。」

  靜靜的黑暗中,男孩打著字,女孩沒動靜。偶爾用餘光偷偷瞟一眼,女孩依然靠在門框上看著這邊。那目光讓男孩心跳加速,又強自不動聲色。

  片刻後。女孩煩躁的一抓門框,再次道:「你還是走吧。」

  「行,我走。」男孩再次起立時,女孩卻又不自禁的出聲叫住了他:「誒你別走!」

  傻瓜奇終於啪的一下合上了電腦蓋,一切徹底黑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激蕩的情緒:「一會兒要我走,一會兒又不讓走,你到底想怎樣?」

  你到底想怎樣?這句話,問的絕不僅僅是當下,他想問的很多很多,但都凝縮在這句話中。

  「我……我也不知道。」黑暗中傳來女孩的聲音,有點慌亂,和一點莫名其妙的失落:「我只是覺得,你要是繼續待下去,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擁著沉默!】

  不好的事……什麼不好的事?如果真的是不好的事,又為什麼幾次三番把我叫回來?

  傻瓜奇心中有情緒在翻湧,那些情緒這樣的強烈,但他無數次的對自己默念著:不要去破壞什麼。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走向那邊,天知道他為何還能把語調控制的那樣平穩:「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怕黑?我去弄點熱水,你明天還要啟程遠行,先休息吧。」

  「不是,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黑暗中,那聲音距離自己意外的近。有濛濛的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傻瓜奇發現,她倚在牆上,距離自己只有不到半尺。

  這個距離,氣息交接。

  這個環境,她說了一句話:

  「傻瓜,你讓我抱一下行麼?」

  瞬間,情緒如同海潮,理智的封印岌岌可危。

  兩年之後的現在,楊奇也無法說明白自己當時到底有多少複雜的想法湧上心頭,多少狂喜、多少辛酸、多少不甘、多少委屈。這一刻,他真的很想抱上去,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動。他只是開了口,卻無法控制聲音的顫抖。無窮歲月和記憶在喉間流淌,千頭萬緒卻只化作一句甚至出乎他自己話:「你,以什麼『立場』,抱我?」

  顫抖的一句話,內裡卻是無窮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到底是想以什麼身份抱我?是朋友?還是別的什麼?!

  這個擁抱我真的很渴望,極端渴望!但是,如果是不明不白的相擁,那麼抱歉了,我——拒絕!因為,我實在、實在無法再承受進一步的刺激了。我就像一個飛掠在恒星邊上的流星,我貪戀你的光芒與溫暖,掙脫不了你的引力,但哪怕再貼近一點,也會被灼燒的灰飛煙滅!

  我好不容易,總算讓自己勉強平靜,所以別再逼我去破壞什麼!

  所以,我不能接受這種擁抱!

  我不接受!

  我拒絕!

  no!

  啪,一聲響,電力恢復了。重現的光明驅散了潛藏在黑暗中的蠢動氣息,讓傻瓜奇有一種忽然獲救的感覺。他深深喘著氣,倒回到了沙發上。他慌亂的用滑鼠操作著,保存、黏貼,順便讓自己行將失控的情緒降溫。

  偷眼看看那邊,女孩也開始收拾箱子。她翻箱倒櫃,前後忙活,表情自然。

  呼,偷偷出了一口氣:一切都是錯覺,就讓錯覺終結在這光明中吧。

  「楊奇。」

  「嗯?」

  「我喜歡你。」

  【用心跳,送你辛酸離歌。】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0 23:37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7
544 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

  鋼琴,中頓。

  歌聲,中頓。

  整個音樂廳,選入了壓抑的寂靜中。而在寂靜的最中心,楊奇,緊緊閉著眼睛。他的心情突破了到了臉上,他咬緊牙關、面露痛苦,似乎喘不上氣。他又睜開眼,雙眼一片通紅,看向了觀眾席上的那個人。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怎麼可以那麼平靜、那麼自然、那麼無所謂的說出來?!!

  你怎麼可以一邊收拾著自己的衣服,一邊整理著自己遠行的箱子,一邊說出來?!!

  你怎麼可以,用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把我所有的痛苦、糾結、堅持都擊碎,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撕碎我的心!!!

  「我,也,喜歡,你。」

  對,自己當時是這麼說了,自己忍耐了很久,但終於還是說了。嗓音帶著顫抖,但還是說了。如果不說,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說出來了。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真的無法再忍耐、無法再堅持!

  「你……」女孩有些措手不及,但兩人畢竟不是學生了、不是少年了。她沒有特別誇張的表現,只是頓住了手中的整理,背對著這邊,維持了聲音基本的平穩:「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萌萌。」

  「我和她是朋友,好朋友。但和你不是朋友,不是親人,不是那些模糊的邊界。齊曦,給我聽好。」這一刻,心中是歡喜的嗎?不,除了歡喜,還有很多很多。有太多情緒,太多積攢的東西。它們沒能衝開淚腺,但聲音已經哽咽。他用盡了全力,才終於艱難的說了出來:

  「我,楊奇,作為一個男人,喜歡,作為一個女人的你。從第一次見到你,到現在。一直,一直,都喜歡你。」

  他看到,女孩轉過身來。

  他看到,女孩瞪大眼睛。

  他看到,女孩的眼睛紅了。

  他看到,女孩的眼裡流出了淚水。

  這淚水為什麼而流?為誰而流?這眼淚有多可憐、多無奈、多……諷刺?

  他不知道,也懶得弄清楚了,他只是第一次碰了她——抬起手、輕輕的、溫柔的、擦去了那滴眼淚。在擦去它的同時,它永遠的滴落在了他的心底。像一滴水落在了水面上,蕩漾起了永不停歇的漣漪,濺出了一口深不見底的記憶之井。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表白。」他放下手。忽然笑了,久違的感到了些輕鬆:「我發現,感覺還不錯。你說,我的初戀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階段性成功吧。」她也被逗笑了,然後又搖搖頭歎了口氣:「我們,該怎麼辦?」

  男孩兩手一攤,光混道:「我已經全面性投降了,選擇權在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論是死是活,給我乾脆的來一刀吧。」

  「我……我也不知道。不過,千萬不要故意劃清界限之類的,咱們順其自然吧。」

  大萌說得對,感情不是想劃開就能劃開的。人能劃得開肉身的距離,但能劃開心的思緒麼?如果心沒有劃開,距離就算再遠,又能有什麼用呢?

  所以,順其自然吧。

  於是,兩人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一起,自然而然的開始聊天。他們放低了聲音,不讓四周寢室的隔牆之人聽到什麼,但忍不住互訴衷腸。

  男孩說,自己是個大木頭、大傻子,雖然是一見鍾情,但是直到前不久才弄明白自己在想什麼。

  女孩說,自己也不聰明,發現的也很晚。前一陣子你消失許久又重新出現,看到你憔悴的模樣時,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男孩笑了,說我消失、減肥,還不是因為你?雖然基本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瞎糾結,但是的確煎熬到幾乎受不了。

  女孩也笑了,說自己也不輕鬆。從發現這件事開始就一直很矛盾,很迷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男孩訝異,說我是真沒看出來,你演技挺強的啊!

  女孩毫不相讓,說咱倆彼此彼此,演技這方面棋逢對手,誰也不用捧誰。

  那一夜,傻瓜奇說了很多很多,他感受到了不可思議的輕鬆和愉悅。自己終於表白了,而自己表白的姑娘也沒有拒絕——準確來說,還是自己被喜歡的姑娘表白了!

  還有比這更讓人狂喜的事情嗎?

  正如她所說的:階段性勝利!

  某種意義上來說,從此時起就不再是單相思,而是兩情相悅、是真正的戀愛了!

  在這一刻,他深深地認同了大萌的話。做好自己該做的,默默地對人家好,沒破壞什麼,沒爭搶什麼,剩下的……順其自然吧。而這也是女孩承諾的——順其自然。世界充斥無窮的變數,誰也看不透。心中塞滿激蕩的情緒,理也理不清。但傻瓜奇這一夜沒有失眠,他睡了個好覺,短,但是極有品質。

  第二天,上班。他的工作很忙,壓力很大,負荷很高,平時忙得喘不過起來。但是在這一個上午,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的無窮主動性和熱情。效率極高、反應極快,就像一顆cpu加高了電壓玩超頻,整個人精神煥發有如神助。

  他曾聽說過有高中男生早戀之後反而學習更好的事,他一直不信,但現在他可以拍著胸脯說自己完全了然。在他看來,天也寬了、地也廣了、冬日的陽光也明媚了,連風都暖和了幾分。中午十一點,他請假離開了公司,回到了公寓。公寓門口,她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裡,等著他。

  他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而她也拉住了同一個行李箱的拉杆的另一側。兩人沒有拉在一起,但是互相微妙的力道通過拉杆傳遞,就像是牽著手一樣。

  這一刻,幸福充塞了他的心。

  但是。兩人卻是走向了離別的車站。

  月臺上。兩人以前所未有的甜美感覺互相交談,話題跨入了很多原本根本不會跨入的領域。她甚至問了他:「你會不會也下『那種』片子看?」而他也促狹的回答:「總是得學習的嘛,教材還是必須要入手的——萬一哪天用上了但卻兩眼抓瞎豈不是丟大人了,是吧。」

  這氣氛真的讓人沉醉。

  但兩人卻是在等待離別的列車。

  那輛車很勤快,咯噔、咯噔,開了過來。

  「剛好有一個假期,我們都好好放鬆一下。好好想一想。」

  楊奇想起了,回憶中的她是這麼說的,但是!

  十根手指在低音區砸出震撼的鳴音,如同終末的審判曲,好似將死的哀婉歌。嘶吼一樣的嗓音在咆哮,他聲嘶力竭,他竭盡全力,他疲憊不堪,他痛苦難耐:「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你說過。你喜歡我,我信了!

  台下。大萌也跟著唱起來。她也聲嘶力竭,她也竭盡全力,她也疲憊不堪、痛苦難耐:「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

  你說過,會順其自然,我信了!

  「心碎前一秒——!」

  我甚至,開始去規劃今生!

  我甚至,開始去憧憬未來!

  「用力的相擁著沉默——!」

  我甚至,在這短短的半天時間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並且開始去想像以後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去歡喜、去相信、去讓自己沉迷!

  但是!

  「用心跳送你辛酸離歌——!」

  在那月臺,

  在那門開,

  在你拉著箱子走上車,

  在門關上,

  在你隔著玻璃與我對視,

  在我們相互微笑,

  在那車開動、加速、咯噔咯噔的離了站,轉過彎,看不見的時候,

  為什麼我的心忽然告訴我——你,再也不會回來了!你,永遠不會回來了!你,不會兌現你的諾言了!你,只是撒了個謊,然後把我扔下了!

  而你,果然沒有再回來……

  假期一過,人雖然回來了,但,回來的也只是人罷了。

  楊奇暫緩琴音,他睜開眼睛看著台下,看著那個人。那個人捂著嘴,她在落淚,一如那一晚,而臺上的他的表情已經難以描述:「看不見永久……」

  我終於明白,那半日的快樂,如同迴光返照,好似流星劃過半空。一瞬間的絢爛,把我的時光拘禁在了那一刻,宛如囚籠,讓人走不出來。

  而返照之後,就是寂滅與死亡。

  「聽見……」琴音再次狂暴起來,好像要震碎人的瓣膜,在一瞬間宣洩那壓抑太久的心情,楊奇仰首狂吼,聲音在所有人的聽覺中滾滾轟鳴:「離——歌——!」

  琴音猶在,楊奇卻豁然起身。他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台下的人,台下的人也與他對視著。他眼中無淚,但牙已咬碎。他終於對著她旁邊目瞪口呆的男人咆哮道:「朱銘!你——我再給你說一遍,給我記好了——她不喜歡聽什麼狗日的歌劇!她喜歡聽搖滾——!我……我去你媽的!!」

  嘭,在所有人的驚呼中,楊奇全力揮起一拳狠狠地砸在自己頭上。

  無窮的情緒,塌方一樣的崩天而下,這一拳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宛如那一日在冰天雪地中的奔跑,肉身的痛苦只為了排解心中的躁狂,很幼稚,但如果不這樣,會被逼瘋。

  一拳之後,在所有人的驚叫中,楊奇仰天就倒。但在後背快要貼上地面的一瞬間,他又雙手向後一撐,重新站了起來。再次站起來之後的楊奇,沒有暴躁的情緒,但雙目中充斥著灰霾和死寂。他邁了一步,就像醉酒一般踉蹌。

  他晃晃悠悠的走下臺,走過觀眾席,擦過了所有忍不住起身驚疑的看著他的觀眾,擦過了霍然起身握緊拳頭但舉棋不定的朱銘,擦過了追上來想說什麼的齊曦,來到了門口的楊舒和大萌面前。

  楊奇嘴角不自然的痙攣著:「快走。」他的聲音很虛弱,五象之力、半步先天、七層般若,都像是變成了假的,他艱難道:「所有人,離開,上海……危險,快、走……」

  太上靈情道,讓他在剛剛情緒達至極限的時候也將精神力推向了極限。極限的精神力穿透了磚牆、玻璃,遠遠的擴散向整個天地,這讓他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卻已經無力說明。

  掙扎著說完這句話,他好像完成了最後指令的機器人一樣,眸光徹底沉寂下去。心的記憶一層層解開,顏色不停變化。而紅色並非最底,楊奇的主意識已經完全砸穿了紅色的邊界,落入了更深的地方。那裡是深深的灰黑色,那是心靈的污垢、泥沼,讓人無法掙扎。

  眼為心之窗,當他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之後,不待任何人做出反應,他腳下一閃,竟然就走出門外消失不見了。

  「傻瓜奇!楊奇!」大萌一馬當先的追出來,舉世茫茫,卻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有種直覺,這一次,他不會乖乖的回到家裡去了。

  還有另一個人也慌張的追出來,卻是齊曦。大萌看了她一眼,兩人都是梨花帶雨,但大萌忽然憤怒道:「你的淚水到底有多假、多廉價?現在在這邊哭,早幹什麼去了!」

  齊曦聞言如同被打了一棍子,她咬了咬牙,返回頭來怒道:「但你呢!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但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因為我根本就不能說!我只能看著、我只能等待、我只能順其自然,我什麼都不能做!」大萌失控的大叫起來,但叫過之後她忽然又平靜下來,忽然倔強的用力抹掉眼淚握緊了拳頭:「不,不對,我可以。規矩是規矩,但違不違規是我的決斷。只要願意承擔後果,就算違反規矩又如何?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這時,她的拳頭忽然被一個溫柔的手抓住了。是楊舒,這個沉穩的音樂家雖然蹙著眉,但依然豪不慌亂。她沒有看一眼齊曦,只是揉平了大萌緊繃的手:「不用擔心,沒有過不去的坎。」她拉著大萌就往外走,然後對追上來的阿波溫柔但又不乏果決的號令道:「去,把人找齊。」

  「是!姑姑大人!」阿波像找到了主心骨,馬力全開的屁顛顛的跑了。

  她又凝望著大萌,一雙深湛的眼睛好似看穿了什麼深層次的東西:「我有很多事不明白,如果你可以為我解惑的話,咱們不妨好好聊一聊,你覺得呢?」

  「我……」大萌猶豫了一下,終於決絕的點點頭:「好!」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0 23:52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7
545 臨時領導楊舒,和咬人的蟑螂

  所有人,彙聚到了楊舒姑姑的家裡。阿波、蕭景哲、大萌,他們來自各種不同的地方,他們有各自不同的身份,他們和楊奇有各種不同的關係,但在此刻,由楊舒召集到一起,並隱隱擰成一股繩。

  「各位,首先,我要為了我的侄兒楊奇為各位帶來的麻煩而道歉。」

  「不不,您太客氣了!」蕭景哲有些手無足措的緊張道:「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也被他照顧過很多次了,無所謂麻煩不麻煩的!」楊奇的姑姑,自然就是女王大人的姑姑。不論以後的「捋直計畫」能不能成吧,蕭大公子現在面對這位氣質溫婉又華美的姑姑是各種謹小慎微。

  「姑姑大人,蕭公子說得對,親王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為大人分憂是我的本分,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阿波就更別提了。他也不是主子家的什麼人都會當主子的蠢貨,但現在的確需要一個可以協調所有人的號令者。而且在短暫的接觸中他深深地折服于楊舒那種寧靜溫柔中帶著堅定的大將之風,心中感慨女王家的人真是不得了,一個個的都不是一般人。

  「姑姑,我……」大萌要說什麼,楊舒卻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好了,你就不用說了,我是不會和你客氣的。」

  「嗯!」大萌聞言美滋滋的笑了,烏雲密佈的心情也開始有了點陽光。

  「好,各位,既然大家互相已經不需要客氣了,那我就不妨直說了。」楊舒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但是卻有一種凜然之氣,讓聞著無不正色:「在楊奇走丟之前,對我們兩個說了一句話——『所有人離開上海,危險,快走』。他從來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自小就言則必有物。看來,現在的確存在什麼危機,被他無意間察覺,但我依然毫無頭緒。我叫大家來。也不過是群策群力互通有無。不知道大家對當下的情況有什麼想法。阿波?」

  「是!」阿波如同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一樣立刻回答道:「我們永夜集團的態度非常簡單,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扔下親王殿下!鑒於當下形式,我們會先行將所有文職人員撤走,但戰鬥序列人員全部在上海待命。關於危機,我們的確發現了一點詭異的地方,今日想找親王殿下定奪的就是那件事。」什麼投標之類的都可以扔到一邊去了,這時候誰還在乎那點小事。

  「永夜集團?」楊舒追問道:「不知道楊奇和貴集團是什麼關係?」

  看來這姑姑並不知情,阿波稍微思量了一下該不該說,最後還是大聲回答道:「親王殿下是集團僅有的三位高級董事之一!」

  這話一說,連蕭景哲都意外的挑眉張嘴訝異道:「是香港那個永業集團?那個香港一霸?」

  「正是。」

  「嘿!我就知道,他絕對不簡單,沒想到是這麼大的一土豪!」蕭景哲不由搖頭失笑:「早知道就讓他帶著我去裝裝逼了。這麼大來頭,扮個豬吃個老虎絕無問題!」

  楊舒看向蕭景哲:「這位蕭公子,你有什麼看法?」

  「別、別叫蕭公子,叫景哲——或者叫小蕭也行!」蕭景哲一臉擔當不起的表情。他比楊舒小不了兩歲,但現在連「小蕭」這種無下限的稱呼都拿出來了,討好娘家人堪稱是不遺餘力了。買個噩萌之後,他想了想點頭道:「最近我也隱約覺得不對勁,但說不上到底哪裡有問題。我認為,當務之急是把楊老師找回來。能把他鼓搗正常的話,恐怕這些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楊舒點頭後追問道:「有什麼良策嗎?」

  「良策……沒有。我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他昨天和我說過關於『心魔』的事,但這方面我毫不懂行。我猜測類似於中了心靈詛咒的狀態,所以如果說讓我想辦法的話,就只有以力伏魔。」蕭景哲抬手一握拳,指縫中毫不掩飾的噴射出閃爍的聖光。他環視一圈,坦然承認:「我是個天選者,我的能力是聖光。」

  「天選者?聖光?!」楊舒看到那聖光,她真的驚到了。但她生性平淡,仍然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靜,目光在阿波和大萌臉上轉了一圈,發現這兩人看那聖光的眼神雖然很驚訝但卻並不震恐,於是心中懂了點什麼。

  「看來我久在象牙塔中不問世事太久了。」她拿出一塊護符,搖搖頭苦笑道:「我現在明白楊奇為什麼硬塞給我一個這個東西了。告訴我,我侄子也是天選者麼?」

  三人聞言先對視一眼,用眼神瞬間溝通了一下,然後齊刷刷同時點頭。

  「這小混蛋……」楊舒也忍不住歎罵道:「沒想到,在座的人中,我竟然是唯一不知情的!」

  「姑姑,」大萌立刻安慰道:「他不會故意瞞著你的,應該只是沒找到好機會開口吧。」

  「嗯……嗯?」楊舒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戲謔的看著大萌:「我都不知道,你卻知道了?看來,你是真的不用『擔心』什麼了。」

  「哪哪哪有!沒有的事!」大萌瞬間臉紅著擺手搖頭,慌亂的敗退。

  「呵呵,這件事過會兒詳談吧。」在這幾句話之間,楊舒竟然就穩住了心神。除了性格之外,恐怕她平時也已經隱隱有感,否則這種驚世巨變之前沒有人能夠淡定若此:「阿波,大萌,你們倆也是天選者嗎?」

  「不是。」阿波撓撓頭:「雖然很想像親王殿下那樣厲害,但是很可惜我不是天選者。」

  楊舒又看向大萌,在楊舒的注視中,大萌稍一猶豫就果斷的搖搖頭:「我也不是。」

  「嗯……」楊舒不置可否的思考了一下之後道:「萌萌,待會兒咱們倆再好好談談。現在,楊奇不知所蹤,我想這一定不是他的本心。我們要好好想想辦法幫他一把。」

  於是,各自掌握著楊奇一些情況的四方面的人湊在了一起,開始了頭腦風暴。一個個點子被提了出來,一個個猜想被論證,還有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情報被翻了出來。最大的發現是找到了楊奇曾經手書的《二傻子對應方案》的原稿,裡面登載了一個求助場外觀眾的熱線電話。

  「喂您好,卓一航心理諮詢工作室為您排憂……什麼?誒?!人生導師他竟然神經了?!」

  好吧,大師兄這句話說得真的不合時宜,就連好脾氣的楊舒也惱了。老實人惱起來,可是很可怕的。於是,大師兄很快服軟:「啊,抱歉抱歉,我們倆說話口無遮攔慣了,不好意思啊!那個,關於人生導師的這個狀態,我也有點預感。現在最差的情形就是人格自滅,按理說人生導師的性格不至走到這一步,但如果還有其他的誘因或者意外因素的話,倒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誘因?意外因素?什麼樣的意外?

  「這個可說不好。可能是特殊的心理暗示,可能是奇特的精神衝擊。可能是被其他的催眠大師抓住機會暗算了,也可能是接觸到了什麼更具侵略性的精神力量——當然,人生導師的精神力已經極強了,我覺得這世界上能比他更強的精神力恐怕也沒多少了,比普通人強出好幾個量級——不過越是強的精神力,雖然在跑偏的時候很難,但在跑偏之後想糾正回來卻更難。」

  說了這麼多,你有什麼辦法嗎?

  「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催眠療法。不過想催眠他實在太難了,就算不說精神力方面的差距,每個人的精神結構都不一樣。他這麼獨特的精神力量,一定有特殊的增力結構。如果弄不明白這個結構的話,我就是拼了老命也沒轍!」

  增力結構?雖然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如果是指他修煉的功法的話——大萌舉起手,表示這方面交給她就行了。

  「這樣啊,那太好了!你們稍等,我立刻啟程去上海,他這個病例也是絕無僅有的了,不現場研究一下我絕不甘心!」好吧,某個心理醫生的職業之魂熊熊燃燒起來了,不過託了他的福,大家都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不論如何,心病只能心藥醫,有一個這方面的專家趕過來比千軍萬馬都更管用。

  不過,說到千軍萬馬,阿波開始把手底下能用的力量都撒出去,想先找到楊奇的蹤影再說。如果能順利捕捉到楊奇的話,總比讓他在外面亂轉好。

  而在忙碌的間隙,楊舒拉著大萌去好好談談關於天選者、關於心魔、甚至關於大萌自己的事了。而蕭景哲則忍不住好奇的問了阿波一句:「你之前說的詭異的事,到底是什麼?」

  「這個嘛,其實是一件很小、但讓我很麻爪的事……」

  在阿波和蕭景哲聊天的時候,有兩個人正在上海的大街上徒步行走。一個人戴著金邊眼鏡,另一個穿著一身侍者服飾,正是眼鏡蛇和他的副官。說起來兩人也是位高權重,但此時就如同兩個普通人一樣隨意的走著路。

  「長官,照妖鏡系統的安裝正在順利進行。」侍者指著不遠處正在施工的公園雕像彙報道:「這裡將是第一處完成安裝的地方。因為照妖鏡系統需要極大的能量供應,想做的隱秘,花了我們很大的功夫。兩日之後就可以對照妖鏡中的輻射激發裝置進行測試,首輪測試時覆蓋半徑三百米,壓力測試時會增大到七百米,直接籠罩附近三個街區。」

  「哦……」眼鏡蛇卻好像心不在焉,他目光遊移的想著什麼,隨口道:「這種小事,不用再說了。對了,那個二皮臉的神經病找到了嗎?」

  「二皮臉的神經病?」侍者聞言愣了愣,他一時間甚至沒想起來說的到底是誰。皺著眉頭凝神思索之後才想起來一個人,一個一半臉癡呆一半臉癲狂的怪人。不過,在想到這個人的時候,侍者尷尬了:「長官,這個……」

  「行了,看你那樣子,你也中招了。」眼鏡蛇懶洋洋的囑咐道:「那個人有特殊的精神異能,能讓人主觀忽略他,哪怕隔著螢幕也一樣。同時還能用極為簡單方便的手段讓人發瘋,而且作用距離不短,說起來是個很難纏的傢伙。把他標記為『特a』,重點盯梢。對了,如果你怕自己會再中招的話,只要關注一下哪裡有跳樓、割腕、服毒、裸奔、炸學校之類的新聞,應該就能找到他了。」

  「是!」侍者立正領命,然後猶豫了一瞬之後道:「長官,您是懷疑他就是天命者?」

  「誰知道呢,每一個奇奇怪怪的傢伙都不能放過。而且……」眼鏡蛇忽然詭異的一笑,對侍者緩緩道:「說一個頂級機密給你聽:預言雖然只有一句話,但是可以確認的是,天命者一定和『雙』有關係!」

  「雙?一雙的雙?」

  「對!」眼鏡蛇沒有再解釋,因為真正的原因他只能對自己說:世界之軸有十二個刻度,六個單數,六個雙數。天命者,是六雙數之一。「所以,像這種『二』皮臉的傢伙,都要重點盯梢。」

  「是!」侍者再次下意識的一個立正,但隨即,他又發現,即便在說這麼重要的話題時,眼鏡蛇依然是心不在焉的。他的目光沒有焦點,完全是隨意的四下掃著,就像是上著馬哲毛概課卻走神走到幾萬里之外的學生。「長官,您有心事?」

  「心事?不算吧,我只是碰到了一件……怪事。」

  「屬下原為長官分憂!」

  「你?行啊,那就去把所有蟑螂都抓起來吧。」

  「呃……啊?」侍者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特殊部門的頭頭,竟然在為一隻蟑螂而憂心嗎?

  「沒錯!我正式下令,回去就把據點的所有蟑螂都抓起來!對了,不能殺死,一定要活的!」眼鏡蛇下著讓人費解的命令,好似只是一個隨著心情好壞而肆意捉弄手下的廢柴一樣。但侍者知道,任何怪誕的舉動放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都不可笑,因為絕對有什麼深層次的、自己沒參透的原因。

  「長官,我能問問原因嗎?」

  「原因啊……」眼鏡蛇的表情十分詭異,像是一瞬間想到了無數更深更遠的事情:「你相信嗎,昨天,我被一隻蟑螂咬了……這種小東西,竟然開始咬人了?這真是太有趣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1 00:03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8
546 蟑螂,電子遮斷,狗

  蟑螂咬人麼?

  認真說來,其實只要是活的、有嘴的,都具備咬人的功能。←←就是把一隻兔子逼急了,都可能咬人呢。但誰要是聽說鄰村的兔子把誰的腿給咬破了,一定當個奇聞趣事來聽,並哈哈直樂說那人運氣太差,因為兔子咬人畢竟是個小概率事件。

  蟑螂咬人也是一樣的。有,但是很少,而且貌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除了噁心了點。

  所以,當眼鏡蛇回到據點並下令讓所有這些隱性軍階都不低的特工們抓蟑螂,還只准活不准死的時候,特工們都是一臉吃了屎的表情,心中的不以為然簡直要掛在臉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侍者那樣的認識,對眼鏡蛇的怪誕行徑,有些人早就看不順眼了。

  但是,當真的著手去抓這些蟑螂的時候,好幾個人都捂著手去了醫務室,他們都鬱悶的說自己大意被咬了。

  「奇怪,真的奇怪。」眼鏡蛇看著盛放蟑螂的玻璃箱,對著站在他身邊一臉被噁心到的表情的侍者道:「看看這群聚在一起堆疊爬動的小玩意兒,你有什麼感想?」

  「長官,屬下失職,屬下一定會全力搞好衛生工作!」

  「呵呵,也是呢,咱們畢竟是開咖啡吧的。搞餐飲業,食品衛生一定要做好啊!」眼鏡蛇說了句槽點滿滿的話,然後又一臉詭異的指著玻璃箱道:「不過這一次,也幸虧咱們這兒不這麼乾淨。看看這些小東西,不要小瞧了它們,一切的變故,必然發源於微末。而昆蟲,就是最敏感、最微末的生物。」

  啪,蟑螂群中有一隻忽然展翅飛了起來,發瘋一樣的在玻璃上亂衝亂撞。它好像失去了生物的自我保護本能,來回飛衝,把玻璃箱裝的劈啪亂響都不肯停。不多時,它渾身裂開口子流出膿液,啪嗒一下掉落到蟑螂群裡,然後就被洶湧的蟑螂們埋起來看不見了。

  這種自滅的行為,絕對不正常。

  「好像是被同類吃掉了呢。」眼鏡蛇像是看到了喜劇一樣樂呵呵的道:「真是有趣的生物,真是一場好戲。」

  「長官,會不會是化學藥劑的作用?」侍者提出了一個理論:「吃過損害性化學藥劑又沒有死的蟑螂都會有不尋常的舉動,它會不會是一個個例……」正說著,那玻璃箱中忽然又響起了劈啪的聲響,而且比上一次更密集。回頭看去,侍者的表情也奇怪了,因為這一次有好幾隻一起起飛,而且一樣在玻璃上亂撞,到死不休。

  「不用亂猜了,給我聯繫上海市疾病與害蟲防治中心。調集這兩天昆蟲襲擊人類的資料。另外,嘶——」他誇張的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又緩緩吐出,推了推眼鏡詭笑道:「你不覺得最近上海的空氣好像好的不可思議麼?pm2.5指數都維持在四十以下,吸著這樣好的空氣,每天都是好心情~~但——我怎麼就沒聽說最近有什麼關停並閉污染重企或者私家車限行之類的大動作呢?」

  「是啊。」侍者先是隨口應了一句,然後又反應了過來想到了什麼,渾身一抖悚然驚道:「您是說,整個上海的空氣都可能……」

  「我可什麼都沒說!問問大氣環保署的人吧,看看到底是哪位大神用了什麼高招。治霾這麼給力,我一定提供擢升嘉獎的機會!啊,好困,去睡個覺好了。」他晃晃悠悠的向外走去,一路走一路隨意的哼唱著:「九旬老太為何橫死街頭,三旬大哥為何突然跳樓,音樂盛會為何成為個演,奇怪小強為何撞牆自殺——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誰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東西在搗鬼?嗯哼哼,有趣,有趣啊,這世界越來越有趣了……」

  在某個神秘的部門為了長官的一點奇怪發想而東奔西走的時候,另外有兩個人也在表情嚴肅的行動著,正是阿波和蕭景哲。

  「各位聽眾朋友,歡迎收聽交通廣播電臺。秋季將至,昆蟲即將進入凋零期,但近日來連續多次接到蜜蜂襲擊案件的舉報。有多位蜂農已經因此入院進行搶救,廣大乘客朋友在……嘶嘶……的時候,要小……嘶嘶……」

  一輛奔馳車上,兩人打開了收音機聽著節目,但看那表情實在不像是為了娛樂。在聽到嘶嘶的雜音時,阿波一瞪眼一拍大腿叫道:「對,我說的怪事就是這個!」

  收音機聽到雜音也不是什麼大事,十分常見,但蕭景哲的表情也很凝重:「反復做過實驗了?」

  「那是當然!我們動用了十二輛車,牌子不同配置不同,朝向不同的方向飛奔,但在同一片區域內都發生了這個現象!而且,這絕對不是什麼廣播台信號的問題,因為就連我們永夜自己研發的超保密高能頻段的通訊器——也就是那個護身符,也同樣發生了這個現象!」阿波深吸一口氣,然後一臉凝重的指著嘶嘶作響的收音機道:「這個,絕對是電子遮斷。」

  「電子遮斷……」蕭景哲的臉色很難看。有人在遮斷無線電子信號,這感覺很不妙——這就好像玩紅警的時候開個迷霧一樣,一片黑漆漆的資訊迷霧之中不可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就像上次唐納德的荒島事件,電子遮斷就是搞小動作專用的手段。「發現多久了?」

  「五天。」阿波仔細說明道:「五天前,我們的技術人員在維護護符的通信頻段時發現了這件事,但當時特別微弱,很難把它和自然擾流區分開。這幾天它緩緩加強,直到昨天才得以最終確認。」

  「覆蓋範圍?」

  「很大,沒有具體測算過,但是估測整個中心城區都在覆蓋範圍之內。」阿波拿出一張順手從機場牽來的旅遊地圖。短胖的手指在地圖上一圈,能夠想到的上海地標都在圈裡:「大概在這個區域裡,不論是公用私用,所有頻段的無線電子信號都受到了無差別的阻滯。」

  「這個區域裡有至少八百萬人!」蕭景哲的表情越發嚴肅:「能發現干擾源麼?」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阿波一下子激動起來:「我們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干擾源!」

  「沒有干擾源?這怎麼可能!」蕭景哲愕然:「難道說這些電子信號都是被大風刮走了?」

  現在流行的電子干擾方法就是使用強大的電磁場進行輻射覆蓋。正常來說,想覆蓋這麼大的面積,發射器的體積和能耗絕不可能小。不用說別的,僅僅散熱器的吹風聲恐怕就吼的天響。而且那種輻射能,離近一點就算用肉身都能感覺到蘇蘇麻麻的靜電感了(就像站在高壓線下),不可能掩蓋得住。

  「我們反反覆覆確認過很多次了,真的沒有發現干擾源!」阿波對燈發誓的賭咒道:「不論我們怎麼檢測,這個區域裡面的信號就好像是無端端的減弱了一樣!就好像是,空氣中的霧霾把陽光散射掉了似的,根本沒有什麼高能的輻射源!這種感覺,簡直是、簡直是……有什麼完全超出地球科技的生物,在玩咱們一樣!」

  阿波說完這句話之後自己一愣,眼珠一轉,小聲嘀咕道:「哥們,前段時間我看過一個小說叫《三體》。你說會不會是有外星人在……」

  「別瞎猜。」蕭景哲立刻打斷了阿波的狂想,作為一個天選者。他的思路顯然要更廣一點:「比起外星人,天選者的可能性更大。一切常識對天選者都不適用,或許有什麼人具有特殊的能力。」

  阿波想起個人:「萬磁王?」

  「或許吧……話說萬磁王能干擾電子信號?」

  「我不知道,跟他不熟,看這個屌炸天的名號應該有戲吧——他做不到嗎?」

  「呃,其實我對美漫不熟,看來以後得補補課了。咳咳,總之,不論這個人是誰,也不論是通過什麼方法做到的,但能確定的有三點:第一,這個人能力極端強大。」

  以蕭景哲的見識,想在這麼大範圍的產生持續好幾天的影響,恐怕就算是薩魯曼或者白袍境界的甘道夫都做不到。即便是以楊奇的視野來說,也只有大限高手才有這個可能。況且他也沒見過大限高手,到底能不能做到沒人清楚,現在只是估測而已。

  就算算上「只會刷屏不會單開」的嚴重偏科修正,造成這一切的人——如果是個人的話,也是相當強大。

  「第二,這人、或者這個勢力,他們目的很值得警惕。」有誰會閑著沒事開戰爭迷霧呢?這麼大的動作必然有大坑,只是不知道是想坑誰了。

  「第三,楊老師可能察覺到了些什麼,必須找到他。」

  「這是當然,我們的人正在全力尋找,不管管不管用吧,連尋人啟事都已經登了。」

  兩人正聊著,一直沒關的收音機忽然開腔了:

  「下面播報一條新聞,今日早十點,在閘北區發現一起謀殺案。行兇者手段極其殘忍,將受害者肢解成數十塊,並裝在普通的垃圾袋裡拋擲於民用垃圾桶中。經警方鑒定,受害者為一家三口。本次殺人案件……嘶嘶……據……嘶嘶……與別稱『娛樂大佬滅門案』的特大案件有……嘶嘶……影響極其惡劣,警方正在全力……嘶嘶……」

  蕭景哲與阿波對視一眼,都先是一驚,然後又都搖頭——肯定不是楊老師做的。楊老師安寧、理智、無害的形象深入人心,兩人倒是不擔心他毫無道理的大開殺戒。但現在的確是多事之秋啊,什麼牛鬼蛇神都往外蹦。蕭景哲看著車窗外的天空,或許,這一切都和那神秘的天命者有關係吧。

  ———————電子遮斷的分……嘶嘶……線——————

  「領導,我強烈要求停止對『黑死帝』的展示,它的價值完全超過『文物』的範疇。完全是國家的戰略級物資!萬一有什麼閃失損失就太大了。必須……領導?聽到了嗎?領導——喂?!」何教授不可置信的看著手機螢幕。他想不到對方竟然掛了自己的電話!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掛我的電話?這麼明顯的事情,為什麼這些豬腦子就想不明白!簡直是愚蠢之極!」啪,他一下把手機砸在地上,結實的諾基亞也嘩啦一下就碎了,整個人氣的臉紅脖子粗,完全不復昨天的儒雅風度。

  「教授?」女助手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過來,安慰道:「您沒事吧?」

  「呼……沒事,我沒事……官僚主義而已。我這個年齡也該習慣了……」何教授捂著心口喘了兩口氣,好歹把翻騰的情緒壓了下去。他對女工作人員勉強笑了笑:「好,你把杯子放這兒就行了,去忙吧。」

  擔心他的女助手一步一回頭的走出了工作室之後,何教授越喝咖啡越沒滋味。喝到一半,忽然砰的一下把杯子往桌面上一磕,咖啡甚至嘩啦一下灑出來不少都不管不顧。「不行,我必須去看著它!」教授霍然起身,將桌面的文件卷了卷就匆匆走出了辦公室。

  他一路步履匆忙的穿過了長長的走廊,就連和他打招呼的博物館同事他也顧不上回應了,簡直就像是有火在燒屁股一樣急急忙忙的走到了文物倉庫。倉庫的正中心,水晶棺還靜靜的佇立著,棺中人也還是老樣子。

  何教授繞著水晶棺仔細的看了一圈,檢查了每一個角落,才終於長呼了一口氣,微微放下了心。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一想到這個玉屍,就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所以,他不自覺的就要來此,必須用眼睛直接看著才能安心。

  「我哪也不去了,寸步不離的守著。」何教授不顧形象的盤腿席地而坐,手中捧著卷宗和資料,開始在這光照暗淡的倉庫中辦起公來。這時,忽聽啪啦啦的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教授一抬頭,竟看到有一隻大蟑螂飛了過來,飛蛾撲火一樣全力衝刺著,嘭的一下狠狠撞在水晶棺上。

  「這裡的衛生管理實在是不像話,太懈怠了!存放文物的地方怎麼能有這種東西!」彭教授心中有怒火,正要起身打死這蟑螂時,卻見這蟑螂竟然一腦袋跌了下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死了。

  「嗯?」何教授將那蟑螂屍體用紙夾住撿起來之後,卻疑惑的多看了幾眼:「怎麼好像變小了?生前應該更大一點才對吧……」但他隨即又搖了搖頭:「唉,看來真是老眼昏花了。」

  剛剛他似乎看到一絲絲黑色的氣息從蟑螂屍體中揮發出來,然後蟑螂就乾癟一樣的小了一圈——但這怎麼可能呢,一定是這裡燈光太暗我看錯了吧!

  「不服老不行啊……」

  何教授坐回原位,靜靜地翻閱著資料,他必須搞明白這黑死帝的棺蓋上寫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有種奇怪的預感,一旦解讀出這些神秘文字,可能會對考古界——甚至是整個世界,帶來極大的衝擊。

  整個上海市,在悄悄的變化著。

  打開電視機,能看到好像有很多事在同時發生著,但對於一個個的個體來說,卻管不了那麼多,只要顧好當下就行了。一棟別墅中,羅雨溪正在急切的說服著一個半大老頭:「爸爸,您再仔細想想!」顯然,這個半大老頭就是天頂集團的前任老總、羅雨溪的父親羅世仁。

  面對女兒的勸誡,羅世仁卻怒氣勃發的一拍桌子:「不用再說了,簡直是一派胡言!」隨即,他又軟下語氣說服道:「女兒啊,我不知道你被灌了什麼迷魂湯,但別忘了,我可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劃定特區、改革開放、市場搞活、資產私有化、股市震盪、房產大漲大賠,這麼多風風雨雨,我一直能穩穩當當的走過來,就是因為毫不動搖的緊跟國家政策!總之,不論到什麼時候,跟著國家走都絕對沒錯,反之就是死路一條!」

  羅雨溪搖搖頭倔強道:「但是爸爸,現在可是比你遇到過的任何一個風波都要嚴重的事態。這是開天闢地以來前所未見的風浪啊,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世界了!」

  「狗屁!」羅世仁怒了:「再大的風浪又能怎麼樣?行。我知道,你漲本事了,跟著一個不知所謂的小年輕學了點奇怪的東西,但是這又能有什麼用?你打得過多少軍隊?所有那些奇人綁在一起又能打得過多少軍隊?有誰能拍拍胸脯,說自己頂得住飛機大炮機槍導彈?醒醒吧女兒,只要國家一聲令下,隨時可以把你們碾成渣,你們這點本事根本毫無意義!」

  吼過之後。他或許覺得自己說的話太重了,又放緩語氣道:「你知不知道,想把你安排到那個特別部門裡去,費了我多大功夫。」

  羅雨溪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是你主動把我供出去的?!」

  「什麼叫供出去?這叫搶佔先機!」羅世仁眼中發著光:「女兒,奇人們還是有用的,未來國家絕不可能放任自流,一定會一邊打壓一邊利用,就像軍中的長官對付那些刺頭一樣。現在這個特殊部門,毫無疑問就是未來的管理部門。現在這一片市場是徹底的處女地,以我對咱們國家體制的瞭解。只要能搶佔排頭占個先機,以後一定是無窮的好處。而且很難被後來者擠下去。」

  他越說越興奮,連比帶劃道:「你想想看,現在還只是『觀察期』就已經把你升為集團老總了。以後只要好好表現,我再拼了老命運作運作打點上下關係,十有八九會成為那個部門的高官!到時候,錢算什麼,省部領導又算什麼?手下奇人異士們都得巴結你,中央大員都得倚重你,那才叫前途!」

  羅雨溪聞言沉默了,她看著大落地窗外遠處的城市,半晌之後幽幽道:「看來,我無法說服你了。」

  羅世仁聞言先是一皺眉,然後怒道:「這麼說,你還是執迷不悟嗎?給我上去、給我回房間去,不想通就不准出來!」

  一個房間,能阻擋的了移花宮大弟子的腳步麼?當然不能。

  但話又說回來,區區的一個二樓房間的禁閉,其實就是普通人也同樣阻擋不了。

  阻擋人腳步的從來都不是從二樓視窗到一樓地面的高度差,而是另一種名叫「親情」「遷就」「羈絆」的東西。

  於是羅雨溪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她看著窗外的景色,眼中全是苦澀。自從到武俠世界裡轉了一圈之後,她發現自己與這個世界就完全脫節了。

  一邊是移花宮,一邊是集團。

  一邊是大師姐,一邊是老總。

  一邊是咬緊牙關但心中舒暢的練功習武,一邊是物質上舒適但心中壓抑的商海浮沉。

  一邊,是大漠、草原、高山、刀光劍影生死一瞬的驚險,和被關在瓶中遭人販售的絕望。

  一邊,是……是羅世仁說的那些東西。

  對,爸爸,你是經歷過很多風浪。但是,在我看來,你與我之間對於「危機」的理解與定義,從根本層面上就不一樣。你眼中的「活不下去」,是下崗、失業、破產。但我眼中的活不下去,就真的是在指生存與滅亡,是活著還是灰飛煙滅。

  「爸爸,這個新世界中,你一直依靠的東西不一定依然值得依靠。」羅雨溪在桌面上留下一張字條,然後一把拉開窗戶,飛身竄了出去。在這個新世界該如何站隊?對她來說,從來不需要考慮。

  但毫不猶豫的人畢竟是少數,有一個人已經對「國家神秘部門」開始失去信心了,他就是朱銘。他形單影隻一臉鐵青的走在大街上,讓他心中沉鬱的不僅僅是上午音樂會的事,更是因為眼鏡蛇。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那場音樂會上,完全是因為這位大領導對他下了死命令,讓他必須去。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到那裡去?他到底目的何在,想幹什麼?

  是毫無意義心血來潮的整蠱嗎?是只想耍耍我嗎混蛋?!

  不,只要腦海中一想起那一張詭笑的臉,他就不寒而慄。這個人幹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只是自己看不穿罷了。而也正是這一點,讓他在畏懼的同時也開始警惕。他就像是一條突然發現自己的主人很可能把自己宰了燉著吃的狗。一邊懷疑自己當初主動「求詔安」的行為到底妥當與否。一邊還迷茫著、失落著,不知道到底未來該去哪。

  這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紅髮女子,是帕菲斯。她毫不掩飾,單刀直入——而且講的是流利的中文:「朱銘,我是帕菲斯-扎德。跟我走,我能幫你。」

  朱銘先是警惕,然後又不屑的笑了:「又是一個扎德家的?那個黛比說過能幫我,但到現在我都看不見實質內容。你又能幫我什麼?」

  「幫你變得更強。」

  「更強?」朱銘一臉嘲諷:「哈哈,笑話,你知道什麼!」

  帕菲斯不客氣道:「我比你想像中的更瞭解你,你的納米裝置,你的納米戰鬥服,實話說有點意思,但都是雜耍。」

  「雜耍?!」朱銘出離的怒了,握緊拳頭作勢要打:「你敢說我出生入死弄來的本事是雜耍?!」

  「難道不是麼?」帕菲斯毫不在意他的洶洶氣焰,冷聲喝道:「如果不是雜耍,你為什麼一輸再輸,一敗到底?明明穿著納米戰鬥服。卻連一個普通人都能輕鬆放倒你,不是雜耍又是什麼?」

  「我……他絕不是普通人!」

  「那你的意思是,因為敵人強,所以你輸是正常的?」帕菲斯眼睛一眯:「這是窩囊廢的想法。」

  「你——那你又能有什麼辦法!」朱銘被擠兌的暴怒了,他一臉猙獰:「你又有什麼本事幫我?有種的你說出個三五來!要是你說不出來,我就……」

  「你那輛車,是我製造的。」

  帕菲斯只說了一句話,就把朱銘噎住了。他依然記得那黑色戰車的超高性能,和天衣無縫一般的操控感覺。在將那車還回去的時候,他還有一瞬間產生過強行霸佔的想法。但這女人卻說那車是她造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她或許真的能……

  正想著,帕菲斯卻忽然甩起一巴掌,啪的一聲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這一巴掌力氣之大,竟然一下將他打了個大趔趄。朱銘又驚又怒,剛要吼道:「你——!」

  啪,反手又是一個大耳光抽在另一邊臉上,帕菲斯的強大臂力讓朱銘站立不住,竟然被扇倒在地。帕菲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赤紅的眼眸中全是讓人心顫的強勢:「這兩巴掌,是告訴你,以後再也不要在我面前露出剛才的表情,明白嗎?」

  「我操——」

  嘭,帕菲斯這一次飛起一腳踹在他心口上,長長的高跟鞋將他直接死死踩在地上,一邊碾動著施加皮肉之苦一邊冷淡道:「你可以再嘴硬試試。不過,我那裡可不只有一輛車,好東西多得是。」

  朱銘用力去抓托她的鞋底,但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掰不開那只帶來無比痛苦的腳。

  他有一瞬想從儲物空間中掏出槍來,但是看著那無情又霸道的紅色瞳孔,那種好像不論面對任何事都能成竹在胸並強勢反擊的瞳孔,他心中一抽,忽然又失去了拔槍的勇氣。

  她說的沒錯,自己,真的好弱,竟然連一個女人的踐踏都無法掙脫……

  「你……」朱銘忍住疼痛開口了:「你為什麼要幫我?」

  「哼,無意義的問題。」帕菲斯終於放開了腳,根本沒有回答反而邁起鏗鏘的步伐轉身就走:「跟上來。」

  朱銘揉著胸口掙扎著站起來,看著帕菲斯毫不遲疑的走遠的背影,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他不能不去。

  他就像一條狗,開始被一個擁有鞭子和香肉的新主人,慢慢馴服。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1 15:55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29
547 扎德家的黑科技——不可知系列

  不能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這是每一個理智、成熟的投資者共同具有的意識。這可以降低風險,提高保障。但反過來說,真正睿智的人能夠分得清楚什麼是正常的風險控制,什麼又會觸及警戒的區域。一個弄不好,就會有人用「找條後路而已,無可厚非!」的說辭安慰著自己,並投入二五仔的行列。

  朱銘跟著帕菲斯走了,他告訴自己只是去看看而已,但心中到底有沒有打著要當二五仔的主意,這只有他自己知道。

  帕菲斯沒有給他解釋任何東西,她只是上了一輛停在不遠處的車,朱銘自然也跟了上去。嘭,車門關上了,然後車玻璃瞬間變得一片漆黑,阻攔了外界的一切光影。而且這車上還有特殊的遮罩設備,竟然讓他的定位器和探測儀也失效了。

  他心中一陣緊張,然後又強自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在與另外一方接洽的時候,絕對不能露怯,這不論是商場還是戰場都是相同的。

  不過也只是強撐面子而已,心中實在沒底。他身上的微型設備都是機密部門的特殊產品,要比普通軍用產品更領先十年,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黑科技的級別了。小小一輛車竟然就封死了理論上來說三十米混凝土都封不住的信號,這讓他對帕菲斯這邊的科技力量暗自生畏。

  車開動了。走走停停,左拐右繞,沒有繞特別久就徹底停了車。

  當跟著帕菲斯一起下車後,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地下洞穴中。看著眼前這個風格簡練又硬朗的密閉洞穴,他忽然覺得眼鏡蛇給的東西都弱爆了,這裡才是地球真正的黑科技。

  「這是哪裡?」他仔細聽著四周的聲音:「我聽到了水聲,是在城市排水系統下面嗎?」

  帕菲斯沒有理他的茬轉身就走,一招手,有另一個研究院模樣的人走上來接待了朱銘。比起帕菲斯,這個五十來歲的白人研究院看起來好說話多了,他笑呵呵道:「的確是排水。但不是城市排水,而是國家排水系統。」

  「國家排水系統?」朱銘有聽沒有懂。

  「黃浦江。」這老外研究院的漢語很不錯:「這裡在黃浦江的河床下面。」

  「什麼?!」朱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四周的一切。他就像是誤入蝙蝠洞(蝙蝠俠那個)的普通人一樣,震驚於自己的所見。他去過《孤島危機》世界,也去過《特種部隊》的世界,一直在高科技領域廝混。他甚至近距離接觸過外星生物,按理來說本不應該大驚小怪。但他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個外國勢力能在上海這片土地上弄出這麼誇張的一個據點來。

  黃浦江底下挖了個據點?我勒個肯德基的,這可不是一年兩年的工程,也不是一般二般的本事!扎德家族。竟然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嗎?

  「呵呵,你可以先把下巴收起來。我先帶你轉一圈吧。」研究院笑呵呵的伸出手:「對了,我叫戴夫,曼徹斯特實驗室副長、首席研究員。」

  「曼徹斯特實驗室?」朱銘一邊握手,一邊猜測道:「是曼徹斯特大學的實驗室麼?」

  「呵呵!」那戴夫笑了,一邊笑一邊搖頭:「不,跟那所大學沒關係,是圖靈——曼徹斯特是圖靈自殺的地方,他把自己天才的靈魂永遠留在那裡了,所以我們起名緬懷一下。」

  「哦。」朱銘對這些毫無興趣,他看向了遠處,黑色的迷之戰車正停在那裡,很多白大褂圍著車子轉來轉去,還連著資料線端著筆記本敲打著鍵盤的做著什麼。

  「跟我來吧,長官已經授權了,你可以看一看四級及以下的物品。」戴夫一招手:「e-on,那車根本不算什麼。」

  朱銘跟著戴夫一路參觀,一路強忍著驚歎的衝動。他看到了很多很多東西,這些東西真的就像是科幻片裡的一樣。

  比方說,他看到了一段機械手臂,完全是人類臂骨的結構,在研究員的操作下自如的轉腕、揮動,靈活的就像真人一樣。這一段手臂他看著很眼熟,有點像記憶中的一個老電影——《終結者1》中的東西。

  再比方說,他還看到一個玻璃容器,容器中有兩升銀亮的金屬液體。研究員將這液體安置在一個看著很神秘的平臺上,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做了什麼事,那液體在不停的震動、變形,像捏橡皮泥一樣變成各種形態。聯想一下剛剛的機械手臂,朱銘有點肝顫。

  他還看到了很多詭異的東西,憑空閃爍的燈、光滑銳利到看一眼都好像要被割傷一樣的鐵片,還有一些怎麼看都應該裝在機器人眼眶裡的球狀攝像頭,朱銘覺得自己走入了老式科幻電影的特效佈景室,只不過這些佈景都變成了真的。

  「等等,這、這是!」朱銘看到了什麼,終於不能淡定了。他奔向了一個冷櫃,這大棺材一樣的冷櫃裡放著一套讓他腦門都快出汗的東西。看看那四肢、軀幹形態的護甲,還有標誌性的光頭殼,朱銘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著戴夫道:「這個,難道是《機械戰警》裡面的那一套嗎?!」

  有納米中樞在,是真貨還是cos道具,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我不知道。」戴夫聳聳肩,見怪不怪道:「雖然看起來很像,但科學的態度就是嚴謹,我可不知道它到底來自於何方。」

  「這怎麼可能不知道!」朱銘指著那一套機體激動道:「這很明顯就是從天選者身上拆下來的!只要問問那天選者不就什麼都清楚了麼?」

  「問題是,自我們發現它起,它就沒有主人、沒有使用者、也沒有資訊記錄。它被發現時甚至是殘破的,殘破到那農場的農夫差點把它當垃圾扔掉。」戴夫略微自豪道:「雖然花了我們好多年時間,但總算讓它有了點樣子。」

  朱銘聞言一愣:「等等。你說——好多年時間?但天選者是今年才出現的,哪來的好多年時間?」

  「嘿,可不是好多年麼。你猜我們是什麼時候發現它的?」戴夫豎起一根手指,略帶炫耀道:「是一九八七年,《機械戰警》公映的那一年。那個時候你才兩歲,或許連話都不會說,而我們已經見到了這樣東西,並且開始了瘋狂的研究。」

  「一九八七年?」朱銘真的呆住了。他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短路了:「這怎麼會呢!白夜明明是今年四月才有的,一九八七?這……」

  戴夫所說的東西對他的震撼太大了,包括他在內,恐怕所有天選者都覺得自己是上天的寵兒、是趕在了千古奇遇的最前端、是悠悠時間長河的弄潮兒。但現在,一台機械戰警的機體就擺在面前,無聲又直接的告訴他:醒醒吧少年,你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牛!

  「朱銘先生,包括這台機體在內,我們研究的所有素材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不可理解、不可複製。哪怕每一個零件都弄得清清楚楚,也不明白把這些零件組合在一起到底是怎麼起作用的。哪怕是每一個細節都完全照搬另造一套。新造出來的也只是一堆廢物,絕對沒有原件的作用。這種現象,被我們稱之為『不可知』現象。」戴夫拍了拍朱銘的肩膀,笑的很無害:「我們集團,研究不可知現象已經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總算是出了些成果。」

  不可知現象?三十多年?這、這簡直是在顛覆朱銘的世界觀!

  「這不可能!」朱銘畢竟不是蠢人,他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三十多年前就已經有天選者了,那麼如今的世界早就不是這樣了!從四月白夜到現在才半年,小道消息已經穿的滿城風雨了。三十年?說句不客氣的,恐怕就是朝鮮也掩蓋不住!」

  「你說得對,但是,我什麼時候說過三十年前就有天選者了?」

  「嗯?」朱銘更糊塗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戴夫侃侃而談:「三十年來,我們發現了很少量的『不可知』現象,也弄到了一些不可知樣本,但它們都是散落、無主的,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天選者』的存在。很久以前,另一個實驗室的首席研究員曾經提出過猜想,說會有『不可知人類』存在,但從未得到過證實。現在看來,那位研究員很有遠見,你們天選者,就是標準的不可知人類。」

  「這……」朱銘環視四周,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壓抑感。如果早在三十年之前世界上就已經有不可知現象存在的話,那麼這些大國背後一定掌握著什麼、隱藏著什麼。雖然至今為止官方都是沉默的、都還沒有發力,但他相信,只要時機一到,恐怕一定有雷霆行動。

  ——不過,這些暫時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他關注的是另外的東西。

  「你們能怎麼幫我?」朱銘指了指四周:「這裡的素材,說到底都是不能起作用的零件。就連這個機械戰警的機體,也未必就強的過納米戰鬥服。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四級』水準的話,恐怕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

  面對朱銘的質疑,戴夫卻老神在在:「你說得對,這些都是研究材料,功能性上當然並不完善。不過這個機體雖然也算是『四級』,但判定級別的的標準是『能否獨自發揮完整作用』,而非功能強大與否。同樣都是四級,實用性能上卻差得很遠。跟我過來,給你看點好東西。」

  他帶著朱銘來到一個四牆純白的房間中,房間類似隔離觀察室一樣有一面玻璃牆。玻璃前有操作臺,玻璃後是嚴格密封的密室,密室中還有幾個機械手臂。看起來,和那種存放高致命病毒的生化實驗室有些類似。戴夫按了幾個按鈕,還刷虹膜確認了一把。然後那些機械手臂就從房間深處抓出了一個大金屬櫃。

  戴夫伸手在那金屬櫃上再次輸入了一串密碼。然後把手掌懸在一個按鈕上。最後賣了個關子嘿嘿笑道:「這個可是四級產品中最頂級的一個,一般即便有四級許可權也不能隨意觀看。所以,朱先生,你要聚精會神,瞪大眼睛認真看好了!」

  嘟,他按下了按鈕。

  呲,金屬櫃噴出了減壓氣。

  嗡的一聲,金屬櫃的側板打開了。在看到那櫃中東西的那一刻。即便朱銘已經反復增強過心理預期,反復告誡自己不要表現的太誇張,但他依然被震撼的目瞪口呆。

  因為,櫃子裡的是一套酷到要殺人的機械體。

  如果說剛剛的機械戰警的風格有些老舊過時、傻大笨粗的話,那麼眼前這一套就完全是次時代中的次時代了。線條流暢霸氣,形態強悍勻稱,近乎黑色的深青色澤,這套機體帥的簡直無法無天。如果說僅僅是帥氣倒也罷了,關鍵是當朱銘的目光落到那機體上的時候,納米中樞就在瘋狂的提示著警報資訊——

  【極端優秀。盡速入手,預計提升戰鬥力1000%!】

  「這、這個是……」作為cos界的常客。鋼鐵之軀在第一眼就聯想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他瞪著眼睛看著戴夫微微結巴道:「這難道是……合金裝備……」

  「對。」戴夫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洋洋點頭:「合金裝備崛起復仇、雷電,沒錯,就是那一套——準確的說這只是我們利用不可知素材加上自己的研究成果生產出來的產品,但在外形絕對還原的同時,功能也不會差很多。怎麼樣,這個能不能幫到你?」(不知道的小朋宇們可以搜一搜,美工設計的確實牛)

  朱銘感覺腦門發熱、眼前發黑、嘴裡發乾,心臟咚咚跳的差點要炸開。

  能不能幫到我?崛起復仇的改造機甲和納米戰鬥服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好麼!如果在孤島危機1的世界裡,納米戰鬥服能讓普通人變成可以在四面楚歌的情況下生存下去的強人,那麼崛起復仇那一套就能變超人!什麼外星人,什麼飛船,什麼敵軍,一個人一把刀就能開無雙一樣的全部橫推,刀劈子彈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百分之一千的實力增幅絕不是虛言,弄到它,一定要弄到它!

  朱銘正出神時,戴夫嘟的按下了一個按鈕,金屬櫃呲的一聲重新嚴絲合縫的合上,被機械臂拿回到了那密閉房間中重新儲藏。戴夫臉上堆起笑容,親切中還帶著嚴肅:「朱銘先生,帕菲斯小姐是我們的總負責人,她親自去邀請您,又對一個初次來此的訪客開放了高達四級的觀摩許可權,我想我們的誠意您應該已經感受到了。您覺得,如何?」

  朱銘聞言先是下意識的看了眼玻璃後的金屬櫃,然後又看向了遠處指揮著手下進行工作的帕菲斯,最終終於神色複雜的對戴夫緩緩道:「我要……再想想。」

  戴夫好似並不失望,他平和的笑著點點頭,表情很治癒:「沒關係,人人都有思考的權利。來,我帶你再看看別的,好好轉一圈。你看到什麼好奇的也可以玩一玩,你可是我的貴賓。」

  不得不說,比較起眼鏡蛇,這戴夫讓朱銘舒服多了。

  三十分鐘的悠閒見學之後,朱銘乘著車離開了這深藏在國家排水系統下面的秘密基地。然後,戴夫來到帕菲斯身邊,恭敬道:「大小姐,已經把最後的基本資料補齊了。」

  原來,這老頭和朱銘東拉西扯老半天,竟是在不著痕跡的測量著什麼資料。

  「經過測定,他的確是至今為止所有遇到的不可知人類中,最符合曼徹斯特標準的一個。有了他,絕大多數的研究都將大大加快。」戴夫進言道:「大小姐,如今態勢比較理想,但最近整個城市風聲不對,我擔心會發生變故,要不要採取一些特殊手段迫使他盡速就範?」

  「不用。」帕菲斯自信的搖搖頭:「他一定會很快就上門求我的,他的眼睛裡,最不缺的就是貪婪。」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1 16:31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30
548 楊奇的安全模式,和雙重視界

  上海,暗潮洶湧。很多人做著很多事,很多事擾亂著很多人,這些人和事只能寫出冰山一角便已經顯得拖遝。兩千多萬的巨城,此刻要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複雜、更加詭譎。奇怪狂化的昆蟲,神秘遮蔽的無線信號,還有莫名其妙變得很清新的空氣,在絕大部分人的注意範圍之外,一些詭變從微末之處開始蔓延。

  當夜,大師兄就從成都趕到了上海。蕭景哲和阿波親自在門口迎接,結果比正常班次晚了整整兩小時,大師兄才姍姍來遲。

  「航班延誤了,起飛的晚,降落的更晚!」大師兄解釋了一下緣由:「這飛機在上海上空盤旋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鐘才降落,有一陣子我都以為要臨時去附近城市了呢。」

  「盤旋?」飛機晚點,這事其實很正常、很普通,但蕭景哲和阿波上心了,最近研究電子阻斷現象讓兩人聽到什麼都疑神疑鬼的:「我們根本就沒看到多少起降的航班,起落跑道根本不擁擠,難道說導航無線電失靈了?」如果連航空無線電都被影響了,那麼這次的神秘電子干擾是國家方面動作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是雲。」大師兄卻給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解釋:「是濃雲和氣流,很麻煩很棘手,飛機震顫的我都有點緊張了。」

  「雲?」兩人同時抬頭看天。疑惑道:「最近萬里無雲一片晴空,哪來的濃雲?」

  「誒?」大師兄也抬頭看天,皎月當空星疏月明:「真的啊……也許是因為天黑看不清吧,而且從地上看和從空中看肯定不一樣,反正在上面的時候那雲濃的跟要穿越了似的。」

  「穿越……」蕭景哲和阿波對視一眼,神色都有些莫名。

  好吧,在所有怪現象之上還要再加一筆——神秘的濃雲。

  最近神秘的事情太多了,甚至包括楊舒,她和大萌密談了很久,這也很神秘——當然也很無所謂。一頓長談之後,兩人都對那次的談話內容三緘其口,大家也貼心的不再追問。總之,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不知跑哪去的楊奇,並且幫他扭轉二傻子狀態。

  所有人加班加點開始研究討論,並草擬出很多方案。但實話說現在想找到他,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因為他此時不想被人發現。

  他沒有躲,只是正常的走著路,但他心中不想被別人發現,於是他的精神力就自動達成了這一目標,讓他毫不顯眼。雖然還遠比不上二皮臉的癡呆神技。但也不下於虛劍聖的刀侍了。他拖動著雙腿,用一種艱難跋涉的姿態。無意識的行走在洶湧的人潮中,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為什麼要離開音樂廳?為什麼要出走要讓人擔心?

  這一點,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了。不,仔細說來,是他心中已經沒有這份概念了。他的精神處在一個極為微妙的狀態中,近乎大木頭但又不是大木頭,類似於寒玉魔神但又區別於寒玉魔神。類比一下的話,他就好比開了安全模式的電腦,禁用了所有驅動,但也能免疫大部分故障。

  這是他的自我保護本能。

  強大理智與暴走的情緒已經如同相殺的雙蛇一樣糾纏淪落,沉入了記憶深井底部的黑泥中。他本能的同時遮罩了理智和情感的二元,同時關停了左腦和右腦的思維回路。他進入了一種十分奇妙、十分極端的精神狀態,腦海中的精神力,即激發到強的過分,又內斂到接近結冰。

  他對所有事都聰慧又癡呆、敏感又遲鈍、好奇又淡漠。

  比無念多了自我,比赤子少了激情。

  他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也和普通人很不一樣,他同時看到了真實和幻覺,似醒非醒,好像身處於夢境和現實的交界線。他對遇到的每一樣事都即關注又渾不在意,心中似有感悟,但又好像徹底無痕。恐怕就是把古往今來的所有心理大師和武學宗師都找來,也說不清楚他是怎麼回事,道不明白這個狀態到底是好是壞。

  他是怎麼進入這個狀態的?會持續多久?能不能解除?

  誰也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知道,但是又徹底不在意結果的好與壞,所以後來就連想也不想了。一陣清醒一點,一陣迷糊一點,左右搖擺但又不會徹底倒向哪一邊。

  走在人潮中,楊奇自己也在不停地詢問自己。

  「我到底是為什麼從音樂廳裡跑出來的?」

  一個答案跳入了心頭:對了,好像是因為察覺到被人襲擊了。回頭想想,在情緒最為激動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麼人對自己進行了心靈打擊,才讓自己的思維徹底陷入了崩滅狀態。這種精神打擊,和飆車的時候遇到的一模一樣。不過在那一瞬間,自己也反過來捕捉到了那人的痕跡,於是在反擊的潛意識中追了出去。

  「那麼我完成反擊了麼?」

  答案繼續跳出來:沒有。自己順著心靈力量的痕跡一路追索,從音樂廳開始一路,走過了很多路,看過了很多地方,但最終放棄了。

  「我為什麼放棄了?」

  答案依然跳出來:因為,也不是真的那麼想反擊。自己一開始只是順著習慣追了上去,但後來發現,其實也不是那麼有趣。所以,半路遇到了另一個更有趣的事情,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了。

  「我現在在幹什麼?」

  答案依然很簡單:閒逛。什麼目的都沒有,只是在閒逛,在觀察。人不是非有目的不可的。上貼吧的漢子都有目的嗎?去商場的妹子都有目的嗎?只不過。他們看得是帖子、是樂子。我看得是……我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最後一個問題——我眼前看到的聽到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答曰:不知道,不在乎。

  從楊奇的眼中看到的世界很奇怪,很多時候都是重影的——並不是視覺上的問題,準確描述一下的話,就好像是同時看到了兩個極其同步的世界。只不過,在某些時候、某些事件上,兩個世界會演繹不同的劇情。

  他看到了兩個年輕男女。像是一對情侶,緊緊依偎著在月下散步。看到這裡還是統一的,但是在下一瞬開始分裂。

  楊奇看到女子一臉幸福的說:「親愛的,我懷孕了。」

  但是他同時也看到那個女子一臉晦氣的說:「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的種,能唬住一個是一個!喂,給我老老實實把營養費拿過來!」

  楊奇又看到那男子一臉驚喜的說:「真、真的嗎?我、我要當爸爸了?」

  但他同時也看到男子一臉猙獰的吼著:「怎麼這一個娘們也懷上了?去你娘的,打胎那麼貴,找個便宜的小診所辦了吧!」

  當他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之後再看去時,重影又消失了,好像剛剛的都是幻覺。但他很清楚。那一切不是假的——至少其中一個畫面不是假的,只是他已經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了。

  他一路走,一路看。他悄悄的觀察、聆聽,但從不做聲。白天或者黑夜,對他來說沒有分別。他不眠不休,也忘記了吃喝,他和光同塵,不分事件與場合,只是拖著雙腿行走著,觀察著世界的一切。心中偶爾有疑惑,也統統自行解答。

  而且,那重影的雙面世界也常常展現在他眼前。

  一條公路上,兩輛車別了車頭發生了刮擦,兩個駕駛員在一起處理事故。

  一個場景中,楊奇看到兩人禮貌克制,撥打了保險公司的電話並相約互碰自賠。

  另一個場景中,楊奇看到兩人大打出手,一個吼著「敢刮老子的車?看我大耳瓜子抽死你!」,另一個叫著:「再丫加塞,下次就直接撞飛你,撞倒了還得來回碾三下!」

  糾纏毆打的兩人之間,似乎有細微的黑氣在縈繞。在那黑氣中,兩人越打越恨,楊奇疑惑的同時又不在乎,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為什麼?」

  一個會議中,一個領導在臺上講話。

  一個場景中,楊奇看到這個領導聲色俱厲義正言辭:「今年要切實落實反貪、反腐工作,一定要踏石留印、抓鐵有痕!所有同志要敢抓、敢查、敢動,老虎蒼蠅一起打,要用真抓實幹的精神維護國家法律的尊嚴!」

  另一個場景中,楊奇卻看到那個死胖子在不爽的嘀咕:「藏在家裡的五千萬現金到底安不安全?算了,說到底還不就是一陣風麼。而且,這一畝三分地上,我就是天、我就是法!最近羅世仁那孫子不來送錢了,真是不上道。我要錢,要錢,要更多的錢!」

  握緊拳頭大叫的死胖子身周,似乎有黑氣在縈繞。黑氣中,他對錢的念想更足了,楊奇依然只有一個想法:「為什麼?」

  法庭上,楊奇看到一個律師在做辯護。

  他看到那律師在慷慨陳詞:「各位,我代表被告人的抗辯到此為止。我相信,大家應該能夠發現,所謂的『強姦』事件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是惡意的中傷和誹謗!不放過罪犯,不冤枉好人,這是法律的根本公平所在。在本次結案之後,我還會以誹謗罪對原告方提起訴訟,捍衛委託人的合法權益和公眾聲譽!」

  但在另一個視界中,那律師卻回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被告席,不屑道:「你丫就是個王八蛋,但賺的就是王八蛋的錢。幸好他給那妞用了致幻劑,而且沒有射在裡面,沒有鐵證我就能翻盤。我要逆轉裁判,我要成為名律師,我要飛黃騰達!」

  而原告席上,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這女人聽到對方律師的話之後羞憤難忍泫然欲涕,她一副無心辯解的受傷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

  但在另一個視界中,那女人卻得意的勾起嘴角:「好,多告一告,多爆些料,越多越好!我要乘著他的名氣用官司迅速走紅,我要成名,我要變成大名人,然後飛黃騰達!」

  在兩人瘋狂的咆哮中,似有黑氣在彌散。黑氣中,想出名的念頭更堅了,楊奇還是只有一個想法:「為什麼?」

  某初中校園門口,楊奇看到兩個女生手挽手的衝進了周邊店。她們笑語歡聲,她們情同姐妹,她們親密無間。

  一個女孩說:「快看,是exo-k的新海報,太帥氣了!老闆,我全買下來,有多少我要多少!小雨,東西太多你幫我搬一點吧,但不可以偷拿哦。你拿包包拿玩具那公仔都沒事,但千萬不能拿走我的e們,要不然我會生氣的哦!」

  而另一個場景中,那女孩卻在尖叫:「錢又不夠了,老爸真沒用,每個月零花錢竟然只給我三千,三千怎麼夠用呢!沒關係,去找死老爸要好了。敢不給,我就割腕、我就自殘,我要證明給全世界看,其他的exo-l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愛,只有我愛的最深!只、有、我!!」

  而她的閨蜜聞言,回答的言簡意賅:「呵呵。」

  另一個視界中,回答的稍微長了點:「真乃24k純sb。」

  女孩的尖叫聲中,似有黑氣在湧動。看到這一切聽到這一切,楊奇微有感觸,似乎在反思自己,但又轉瞬即逝,最後只剩下一個想法:「為什麼?」

  他一路走,一路看。用兩個視界,觀察著形形色色的人和紛紛擾擾的事。上一次,他背著笨蛋萌飛躥過整個城市,強大的力量帶來了飛快的速度,讓這城市顯得似乎很小。但這一次,深入這萬丈紅塵中慢慢行走,卻發現這裡面其實是無窮的乾坤。

  或許,他這樣腳踏實地的走一遭並不是壞事。見自己、見天地、見蒼生。武學三見,他於有意無意之間,都有所感。如同一隻毛毛蟲,用厚厚的繭把自己包繞起來,待喜怒哀樂都走過一遭之後,便會破繭成蝶。

  第二天的下午,他來到了一個小學。

  他看到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圍著一個小姑娘,指指點點嘻嘻哈哈。看到那小姑娘,楊奇頓覺眼熟,仔細想想——哦,這不是去看展覽那一次遇到的丟票的小姑娘麼。

  他產生了一點興趣,想繼續看看。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1 16:42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02:31
549 大霧圍城,和迷失騎士帕拉丁

  「各位聽眾朋友下午好,現在是2014年10月16日14時整,下面播報一條天氣……嘶嘶……上海周邊出現薄霧天氣,霧氣籠罩外環高速全路段、沈海高速部分路段、滬翔高速大部分……嘶嘶……雖然高速路並未限行,但各位駕駛員朋友請小心……嘶嘶……」

  收音機中播放著略顯模糊的消息,聲音斷斷續續的讓人不由煩躁。學校保衛室的大爺用力拍了拍機身但依然毫無用處,不由哼哼唧唧的抱怨道:「這都兩天了,廣播局就修不好一個天線嗎?」他調整了一下頻道,發現每一個頻道都帶著嘶嘶嗞嗞的雜音,便只好放棄了。

  他不知道,已經有人為了這場霧驅車狂奔幾十公里,衝向了廣播中所說的地點。

  蕭景哲和阿波,兩人再次綁定在一起出外勤。在別的方面,他們倆幫不上忙使不上力,便將精力投注在了這些詭異的現象上。

  「真是夠奇怪的,前兩步還好好地,市區裡面更是晴空一片,但走到這裡就突然有了霧。」阿波一邊開車一邊調動著收音機的頻道,左右試了試,最終獲得了結果:「這裡信號很弱,一句話能聽到半句就不錯了,導航更基本上是半瞎子。」

  「這些霧氣分佈在一個接近環形的不規則圖形上。」蕭景哲在地圖上畫著線,臉色很嚴肅:「如果沿著有霧的地方跑一圈,應該剛好把上海市區圈在裡面。」他用筆點了點圈裡面的部分:「電子遮斷的區域,就是這條線的內測。走,往外開,離開這個霧區。」

  奔馳suv強大的動力帶來了優良的速度,這輛車奔上了滬寧高速,很快脫離了迷霧區。奔馳駛入了華新鎮高速服務站內,兩人打開車門,開始熟能生巧的進行觀測。

  先看了看四周——有迷蒙的淡淡霧霾感。

  「周邊都有霧霾,市區卻一片清新……」

  蕭景哲又調整著收音機,多聽了幾個頻道之後,喃喃道:「外面的頻道聽起來毫無問題,上海市的頻道卻基本上變成了結巴……」

  他又眺望向市區的方向,在淡淡的霧霾中,那薄霧並不顯眼,普通人肉眼很難分辨出來。但是蕭景哲知道,就在那邊不太遠的地方,有一片霧像隔離牆一樣把市區圍在了裡面。再聯想一下昨夜卓一航說的高空濃雲問題,簡直就像是有一個罩子罩住了整個上海市一樣。

  這感覺,越來越不詳了。

  「嗯?」蕭景哲忽然感到了什麼,他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人。

  「怎麼了?」阿波也順著看過去,只見那人同樣在看市區方向。手中拿著一個看起來像是望遠鏡的東西觀察著什麼。

  「是天選者。」蕭景哲眼中射出淡淡的銀光,他看到了那人的黑色界痕。「看來,咱們並不是唯一察覺到不對勁的人。」

  那人仔細看了半天,正當蕭景哲還在考慮要不要上去搭個話問問情況的時候,那人似乎得到了什麼結果,麻利的返回車裡驅車離開了。看他的樣子,竟然是駛向了市區的方向。

  即便是明知有詭,某些人依然不會遠離。對天選者來說,世上最怪的白夜都已經遇到了,便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們的探索欲。

  有些時候,這種行為也可以翻譯成「作死」。

  在蕭景哲和阿波進一步想辦法動腦筋的時候,另一個男人來到了黃浦江底下。是朱銘,他來的比戴夫預料的早得多。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思想鬥爭,但僅隔一天就來了,還是讓戴夫很是驚訝。驚訝的同時還很興奮,因為朱銘的確是他們的研究中不可缺少的一環。

  很多研究專案,早就到了臨門一腳的地步。只不過因為不可知素材的特性,這一腳他們踢不出去。現在,朱銘就這麼呆呆入坑,讓他興奮的都快壓不住了。

  但帕菲斯依然還是老樣子,沉著、強硬、霸道。

  「跟我過來。」她一路大步流星:「你有很多事要做。」

  「等等、等一下!」朱銘帶著微微的惴惴心情發問道:「你們的機體能夠遠程操控嗎?或者說利用外接設備操縱,就像那汽車一樣?」

  啪,帕菲斯腳下一頓,回過頭來看向朱銘。那目光,冷冽、淡漠,還帶著一點讓朱銘深感刺傷的蔑視:「想獲得什麼,就必須失去什麼。沒有付出代價的覺悟,就永遠和強者無緣。」

  機械戰軀,說到底就是另一個機械軀體。使用戰軀,不論是不是機械的,都是把本屬於自己的部件割掉,換成外接的。就好比當初趙寒想使用盧卡斯的殺戮之拳,當然要把自己的拳頭鋸下來才能把盧卡斯的拳頭接上。

  朱銘又羞又惱,但又啞口無言。他雖然很想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真的不想舍掉什麼零件。

  但這時,帕菲斯忽然又轉回頭去繼續往前走:「過來,有遠端的辦法。」

  「誒?」峰迴路轉,朱銘有些呆了。

  戴夫趕緊過來打哈哈:「朱銘先生,發什麼呆啊,機械產品的一大特性就是可拔插、可遠端和模組化。準確的說,我們還在研究遠端操控的辦法,但已經到了突破的邊緣。有了你的幫助,我相信馬上就能獲得成功!」

  「少說話,多做事。」帕菲斯指著一個看起來科幻風滿滿的座艙:「過來,進去,立刻開始。能有多少結果,都看你是否努力。」

  在朱銘坐進座艙,懷著忐忑又興奮的心情開始配合實驗時。楊奇,來到了一個公園中。

  那個小姑娘從學校中哭著鼻子跑了出來,來到了這個街邊公園,一個人在秋千上靜靜坐著。而楊奇就像一個跟蹤狂一樣一路遠遠的跟著,既不說話也不現身,他只是懷著一點好奇心,淡淡的觀察著世界。

  一個視界中,小姑年孤單落寞的坐著,低聲啜泣。

  另一個視界中,小姑娘在抱著頭晃著腦袋大叫道:「我討厭他們!我討厭他們!」

  實話說,這一刻楊奇真的分不清楚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

  但他眸光一動,看向了公園的長椅。長椅上躺著一個人,如同最落魄的流浪漢一樣用舊報紙把自己結結實實的蓋起來,蜷縮成一團迷之物體,讓人看到之後就會不由自主的捂著鼻子走遠。但在楊奇的眼中,這一個人卻有些熟悉的感覺。

  他目光微動,稍微想了想,一個答案跳入了腦海中。

  嘩啦,一陣報紙翻動的響聲中,那人掀開紙片露出了頭臉。四十來歲的年齡、灰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珠和久未打理的鬍鬚,這個流浪漢是個外國人。

  看到這張臉,楊奇淡定點頭——果然是他。那個在太平洋世界中掀起屠城大戰,又帶著隊伍在南極洲和眾人生死搏殺的美國男人,帕拉丁。當時,他中了蕭景哲念動真言爆發聖光的一擊,但卻沒有死。同為聖騎士的蕭景哲好像心有所感,猶豫半晌之後打算放他一馬。而楊女王當時也沒在乎這等小事,就讓他自己滾蛋了。

  後來的連天大戰裡他都沒有再出現,隱姓埋名再未露頭,不知是死是活。實在沒想到,現在卻在這裡碰到了他,而且還是這樣一幅樣子。沒有氣魄,沒有強幹,甚至就連軀體都有些衰弱老朽,此時的他比起madao都缺了些生機,已經像個小老頭了。

  他一點都不像個騎士了。

  但在此時,他卻掀開了報紙,如同撕破了封閉的繭。他先是用手臂遮住刺眼的陽光,微微茫然的看了一圈,在看到傷心又孤單的小姑娘時,他一皺眉頭坐起身來。嘩啦啦的把報紙都抖到一邊,帕拉丁整理了一下衣裝,捋了捋亂糟糟的頭髮,然後走到低頭哭泣的小姑娘身邊,用沙啞低沉的聲音操著地道的老外腔調柔聲問道:「孩子,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麼?」

  這一刻,他恢復了幾分聖光使用者的風采。

  小姑娘止住哭泣,立刻擦乾眼淚,略帶提防的看著帕拉丁:「伯伯,我沒事,我……我先走了。」

  帕拉丁聞言溫和的笑了笑,臉上甚至有了些神父一樣的光芒:「孩子,你不用懼怕,我不會傷害你。」說著,他往後退了兩步,在他剛才躺著的長椅上坐下,隔著老遠對這邊說道:「不過,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請不要客氣。」

  帕拉丁現在的感覺和在太平洋世界中時簡直是天淵之別,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那個為了盜取技術資料,不惜殺死千萬人的儈子手,此時就像一個和善的老好人一樣。他身上的感覺是如此的無害,以至於連那小姑娘都沒有立刻逃走。她先是上上下下的多打量的幾圈,然後開始和帕拉丁隔空對話。

  從無所謂的閒聊,越聊越深入。小姑娘也緩緩放下戒心,最後竟然走過去坐在那長椅上,和帕拉丁聊了起來。

  而在楊奇的眼中,畫面也沒有再分離成兩個,看到聽到的事都是統一的。大叔和蘿莉並排坐在一起,大叔用滄桑系暖男聲線,蘿莉是沮喪的萌萌輕音。

  「孩子,你剛剛為什麼哭?」

  「他、他們欺負我,他們都欺負我……」

  「是你的同學麼?他們為什麼欺負你,你做了什麼讓他們生氣的事了麼?」

  「我……我沒有做壞事,我只是不會說上海話。但是他們故意不停的說上海話,故意氣我,還因為這個排擠我!我討厭上海小孩,我討厭這個地方!」

  「你不是上海人?你是哪兒的?」

  「南京,我從南京來。」

  「南京啊,我沒有去過,據說是個好地方。不過孩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沮喪。你看,你不會說上海話,你的同學也不會說南京話。同時,如果你們不學英語、我不學中文,那麼你我也都互相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說著不同的語言,不代表就是異類,人性是相同的。而且,在我這個外國人看來,上海話、南京話、香港話、北京話,都是中國話。我看不出分別,你們自己為什麼要故意區分開呢?」

  「但是……」

  「孩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所有的同學都排擠你麼?」

  「他……他們有的笑話我,有的不搭理我……」

  「那麼,你首先要讓自己笑起來。聽我說孩子,不可能每個人都討厭你。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存在歧視和不公,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偏見和惡意,但反過來說,任何一個地方也都有善意、熱情,和愛。不論國家,不論城市,總都有好人和壞人。你的同學中,或許的確有調皮的壞孩子,但也必然有好孩子。」

  「哦……但是,我覺得他們全都看不起我……」

  「這樣啊……你是不是很想念南京?」

  「嗯,我……我很想我的外公外婆,我不想離開他們,我不想來上海……」

  「這就對了。有些時候,我們之所以覺得別人在敵視我們,是因為我們先入為主的認為對方一定會敵視自己,所以不論對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會被解讀為惡意。我們覺得自己被世界否認了,有些時候,是因為我們先一步否認了世界。孩子,你有討厭的人麼?」

  「有。我,我討厭……我爸爸。」

  「討厭自己的父親?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害死了媽媽……」

  「他……是因為什麼才造成了這麼讓人遺憾的事?他是故意的麼?」

  「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不,其實……其實和他也沒什麼關係,只是……」

  「這就對了。在我們決定去否定、去討厭之前,先想一想,真的有理由去討厭對方麼?試著去理解,試著去接納。若他真的有錯,在他好好道歉謝罪之後,我們也要試著去原諒那些可以被原諒的事。這樣一來,你會發現,這世界還是美好的。」

  一個大叔,一個蘿莉,一老一小兩人緩緩的聊著天。時間飛逝,夕陽西下,兩人坐在夕陽的餘暉中,這畫面甚至有些唯美。在帕拉丁的開導之下,小蘿莉心情好多了,後來聊了些趣事,甚至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正這時,一個大漢遠遠的奔了過來,正是雷震。雷震一臉焦急,在看到小姑娘的時候先是鬆了口氣,然後急速奔過來,同時提防的看著帕拉丁。

  「你來了?」小蘿莉看著她爸爸,語氣還是不善。

  「聽老師說你翹課了,到底怎麼回事?」

  「沒事,走吧。」小蘿莉拍拍裙子站起來,和帕拉丁道別之後便離開了。但這一次,她沒有像上次那樣遠遠離開她的爸爸,而是走在雷震的身邊。雷震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又是欣悅又是疑惑,不明白一切是怎麼回事。

  而帕拉丁,在微笑著目送兩人離去之後,整個人忽然垮了下來。剛剛那種聖騎士的氣息蕩然無存,又變回了落魄的流浪漢。他摸了摸肚子,肚子咕咕作響,然後就晃晃蕩蕩的站起來,鑽進了公園旁的一個小巷。他翻找著餐館後門的垃圾箱,希望找點什麼吃的。而出來丟垃圾的店員看到他之後嫌惡的驅趕他,甚至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砰,餐館後門被用力的關上,帕拉丁在塵埃中掙扎,他似已無力起身。而在這時,他忽然覺得光照一暗,有人擋住了夕陽。他眯起眼看過去,下一瞬又震驚的瞪圓了眼睛。

  「為什麼?」楊奇,站在帕拉丁的身前。自開啟安全模式以來,他第一次開了口:「你剛剛,不是說的很好麼?」

  「都聽到了?」帕拉丁先是一愣,然後又放棄一般躺回到了地上。他看著天空,一臉沉鬱的開口:「孩子是無罪的,孩子還可以做夢,所以我不過是給孩子編個童話罷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5-21 16: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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