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59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二十七章 阿勞坎人的未來

  下午的時候,自新堡火車站終於收到了沙城堡方面拍來的電報,於是列車繼續前行。

  下面的旅程倒是一帆風順,除在幾個車站等待會車時耽擱了一些時間外,其餘時間都是一路狂飆(好吧,時速也就40公里的樣子),並最終於1655年9月15日清晨抵達了位於太平洋之濱的阿勞坎火車站。

  阿勞坎火車站與後世中國青島火車站一樣,離海極近,與碼頭、國道(二等國道,通往黑山煤礦,已處於修建尾聲階段)也相隔不遠也相隔不遠,交通確實非常便利。

  雖然是清晨,但阿勞坎城北半部(東岸統治區)卻早已從沉睡中甦醒了過來,碼頭邊的工業風車吱吱作響,一刻不停地生產著各種東西,如麵粉、標準板材等等;東岸建築材料公司新投產沒多久的磚廠、石灰廠、水泥廠的大煙囪裡也在往外噴吐著黑煙,然後將一堆堆黏土、石頭、煤炭等原料吞進肚裡,再變成一堆堆建築材料吐出來。這樣也好,畢竟不能什麼建築材料都從本土運來吧,那樣運力根本不夠。

  磚廠的半自動化制磚機如今也使用了工業風車作為動力,以節省成本和人力。在南巴塔哥尼亞這種地方,風力強勁得無以復加——看看那些森林就知道了,多年的狂風在它們壯碩的身軀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如果不好好利用這些風能就太傻了,荷蘭人都能用工業風車提水、磨面和鋸木,東岸人用來搞搞生產也很正常。

  9月中旬的阿勞坎港依然處於寒冷之中,野外一片蕭瑟,就連牲畜也見不到幾隻。阿勞坎人在入冬後幾乎每隔一陣子就會宰殺大批牲畜賣給東岸人,因此南鐵的劉總裁中午請大家到食堂內吃大鍋燉肉。

  午餐的氣氛比較熱烈,與會的眾南鐵官員們要麼是退伍陸軍出身、要麼是兵團堡的學兵出身,大家圍坐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愜意得不得了。陳科和他的一眾手下也坐在這幫丘八們中間,樂呵呵地吃著香噴噴的燉肉。

  午餐的主食是麵條和米飯,毫無疑問,全部進口自祕魯。或許在早期莫大帥主政的時代,還有少量本地產的黑麥、燕麥和大麥呢,但到了劉昂主政的現在,有著將近七萬居民的南鐵附屬地,其自身所產的糧食恐怕已經滿足不了大家生活所需的十分之一,因此只能大量外購。現在除了興南港、山毛櫸港一帶尚有小規模的黑麥、燕麥地外,恐怕就只有奇洛埃島上有一些新闢的種植玉米、土豆的農田了,糧食生產規模確實少得可憐。

  不過好在南鐵附屬地出產大量的牛羊肉、海獸肉、鯨肉以及海產品,對穀物的需求大大降低,居民們有大量富餘的肉類向外出口以換取穀物,再加上走私貿易繁榮導致的收入上漲,南鐵附屬地居民們的生活倒也維持得不錯——雖然這裡冷了點,風也大了一些。

  「附屬地的人口今年估計增加不了幾個了,因為今年只有兩艘船前往澳洲去接移民,澳洲金山、孤山兩地原本積攢多年的人口,已被我們一拉而空,估計南太平洋航線的移民行動要暫停個一兩年。現在主政澳洲的王炎王副隊長已經發飆了,說要掐斷南鐵插在澳洲身上的吸血管,哈哈,估計今年年底最後兩條移民船回來後,南鐵附屬地的人口增長率要快速下降了。不過這樣也好,先緩緩,穩固紮實一下基礎也好,咱七萬多人呢,一定能把附屬地建設得漂漂亮亮的,錢也能大賺特賺。」有位喝酒喝得脖子都紅了的官員和周圍人閒聊道。

  「沒有移民也有些麻煩啊,那些阿勞坎人怎麼辦?原先定好的計劃是,不斷移入更多的東岸人,將這片土地上的阿勞坎人稀釋、沖淡,可現在沒了移民來源,怎麼處理阿勞坎人呢?要知道,阿勞坎尼亞王國經過多年蒐羅人口,目前已經超過2.5萬人了,其中只有四千多是明人,這要怎麼解決?」有人提出疑義,說道:「我聽說小維森特最近病重不起,他的幾個孩子們也還都年幼,要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廢掉他這個鳥國,將其與東岸合併,大不了我們優待其家人好了,多給些錢物,再賜一些美宅,讓他們幾輩子都生活無憂,這樣阻力就應該不會太大了。」

  「這是個思路,但就怕那幫阿勞坎人不願意啊,這事得做好萬全準備,護路隊目前才幾百兵丁,能不能夠鎮壓住可能出現的狀況?這都是個問題,搞不好還得僱傭一些高喬人蔘與這種行動,另外民兵也要動員起來一些,以防萬一。當然了,如果真的到了用武力強行合併的階段,那麼就乾脆做到底,將阿勞坎尼亞王國境內的阿勞坎人分散安置到南非等地區,這樣基本就後顧無憂了,我們也能更快地消化這片新得之地。」

  其實,隨著西班牙人在事實上將南緯42度以南的土地交給東岸管理,阿勞坎尼亞王國這個當初旨在拉攏智利土著共抗西班牙的產物,其地位就顯得越來越尷尬了。特別是隨著最近六七年東西雙方關係的全面轉暖,走私貿易大行其道的時候,阿勞坎人幾次三番違抗東岸意志對西班牙人發動越境襲擊,使得這個國家的存在越來越顯出其負面效應,南鐵公司內部漸漸浮現出了廢掉這個王國、一勞永逸的呼聲——東岸已經基本滅絕了境內的查魯亞人,克蘭迪人也人數銳減、元氣大傷,瓜拉尼人就更不用說了,如果阿勞坎人一意孤行、持續對抗的話,那麼這個印第安民族消失在世界民族之林一點也不用感到驚訝,畢竟他們經過多年打擊後只有不到二十萬人且還分散在東西兩國境內,真要動手消滅也是不難的。

  東岸人對人數加起來只有一萬餘的火地島原住民(奧納人等部族,極端耐寒,婦女很多冬季都光著身子,身材高大)沒什麼戒心,對人數更是隻有大幾千的巴塔哥尼人(身材普遍在2米以上)也沒什麼擔心,但對有二十萬人口的阿勞坎人就有點難以容忍了,畢竟這是有成長為大部族潛力的民族,消化極為困難。既如此,那麼還不如仿克蘭迪、瓜拉尼舊例,將他們全部遷走算了,省得以後給子孫後代留下麻煩。

  當然了,合併阿勞坎尼亞王國不是什麼小事,甚至就連南鐵公司都未必有足夠的權力來幹這些做。這事,最終還是得執委會點頭,南鐵公司頂多當個最終執行者罷了。不過呢,從長遠來看,這個所謂的阿勞坎尼亞王國的未來絕對不被任何人看好,如果小維森特等人腦子還清醒的話,那麼立刻主動上表內附,請求與東岸上國合併,然後自願放下一切權力,在東岸本土當個富家翁,大抵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的話,那麼執委會非但不會加害於他,相反還會賜予大量財物,榮寵有加,算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中午的會餐就在這樣的閒聊中很快過去了,下午的時候,陳科等人向劉昂致謝並告辭,接下來他將去調查一下附近的漁業生產狀況——阿勞坎城有一箇中型海產品加工廠,隸屬於南鐵公司,專門加工北邊捕來的漁獲(主要是竹莢魚及少量鮭魚),以及附近河湖裡捕來的鱒魚;此外這裡還有一個大型地下冰窖,同樣由南鐵公司經營,冰窖內儲存在大量冬天切割好的冰塊,同時還有備用的大型****冷凍機,能夠一次性儲存六千噸以上的海產品,且如有必要的話,這個大型冰窖還能進一步擴容,以容納更多的漁獲。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內,陳科就一直蹲在阿勞坎港,直到獲得了大量第一手南鐵漁業生產的資料後,這才堪堪結束了在這邊的考察,打算乘坐一艘船隻前往更北邊的慶豐、蒙氏、藍鯨等幾個港口,畢竟這幾處地方才是漁業生產的第一線,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到達現場仔細考察考察的。

  9月19日,一艘停泊在港內的船隻維修完畢,打算北上往奇洛埃島輸送一批物資,中途會經過上述幾個深處鮭魚群島(即喬恩斯群島)中的小港口,因此陳科等人果斷請求隨船同行,並獲得了船長的准許。只不過他們的運氣實在比較糟糕,從9月19日到23日,一連四天海面上都是陰雲密佈、狂風大作,即便是在相對平靜的阿勞坎灣內,風浪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來,這讓所有船隻都不得不困在港內,靜待風浪過去。

  9月24日,困擾了大夥好幾天的惡劣天氣終於過去了。陳科等人麻利地登上了這艘滿載建築材料、燃煤、糧食、金屬工具、牲畜和武器彈藥的船隻,緩緩離開了阿勞坎港,向鮭魚群島北部海域駛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二十八章 慶豐、觀海

  海面上風很大,也很冷,陳科瑟縮著身子,站在踩著還吱嘎做響的木頭棧橋上,兀自茫然地望著四周,這裡就是鮭魚群島的慶豐港了!只是這天,還真是很冷啊。

  慶豐港不是很大,或者說很小,寥寥數百名定居者、百來頭山羊,一些木質寨堡,就構成了這個定居點的全部。島上唯一有些特色的建築或許就是幾間道觀了,一位道士帶著幾位道童,幾乎一統全島數百人的信仰。

  島上有一家北方種子公司投資的植物園,因為這裡發現了為數不少的野生馬鈴薯資源(智利南部的島群很可能是這個星球上馬鈴薯最初的原產地,基因豐富),農業部如獲至寶之下決定在這裡展開對馬鈴薯種子的培育,這在農業生產上意義非凡。不過任誰也知道,育種這種事情完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這往往需要幾代人和大量資金的投入,且往往還需要一定的運氣——好在東岸人有「穿越金手指」(即攜帶的現代土豆資源),即便經過多年種植之後退化得實在不像樣,但依稀帶有一絲後世的血統,比起普遍個頭較小且表面坑窪不平的17世紀馬鈴薯來說,確實還是有那麼一點「先進性」的,這便給育種帶來了更加豐富的基因資源。

  慶豐港周圍還有許多面積大小不一的島嶼,南鐵公司挑了其中一些面積較小的,然後往上面放養了一些北美野牛(部分從外界購買,部分從火地島周邊小島散養的野牛後代中選取)。這種大型動物適應力極強,且這些小島上資源也夠豐富,野牛隻要數量沒有嚴重超標,是斷沒有食物匱乏之憂的。

  其實,這種往新大陸引進物種的行為不是沒人指責,蒙虎就是其中之一。他拿出了西班牙人帶來的大薊在拉普拉塔氾濫成災的例子,同時又舉了野兔被引進到草原上的嚴重後果,一力阻止農業部或南鐵公司「禍害」火地島或鮭魚群島。只可惜他的話沒幾個人願意聽,農業部在火地島旁邊的一些小島上持續多年放養北美野牛、挪威麝牛、庫頁島駝鹿和馴鹿等等,目前種群數量已經較為可觀,農業部正打算將其逐步擴散到其他島嶼上去,慶豐港這邊就是其一。反正鮭魚群島這邊有著無數的破碎小島,島上地形也基本以丘陵或高山為主,森林密佈、綠草如茵,反正就是不適合種田,但適合放牧,且是優質牧場,故讓這些北半球寒冷地區的動物居民們遷徙到這些小島上繁衍,問題應當不大。

  當然了,這些破碎的小島在農業上的建樹或許不是很大(頂多種種馬鈴薯或牧草),但考慮到鮭魚群島一帶水質極好且營養相對豐富的海域,那麼或許發展近海箱籠養殖業(新華夏劍麻這種「綠色黃金」又將迎來出口的春天)是一項不錯的生意——目前南鐵公司就在這附近搞一些實驗性質的養殖計劃,群島內多如牛毛的小島給箱籠提供了太多理想的掛靠點,這對於養殖來說至關重要。

  至於說養殖的魚類,目前基本也都想好了,主要是鮭魚類,且主要以兩種方式養殖。第一種是在近岸的內河裡人工繁殖鮭魚仔魚,這些魚長到一定程度後便會遊入大海覓食生活,但在成熟後又會洄游到出生地一帶進行產卵,這時候便可以大量捕捉了。但這個過程中仔魚的損失往往較為驚人,年幼時可能會被鱒魚或水鳥捕食,洄游過程中也會有不小的死亡率,最終能有一兩成成功回到出生地就不錯了,但勝在成本較低,且中途不用管理,值得一試。

  第二種(箱籠養殖)技術含量較高,且成本也不便宜,即把鮭魚幼苗放到被箱籠圈起來的海水中人工投食養殖,待其長大後即行收穫,比較方便,但問題也不少——其一便是需要經常投料,一般都是小魚什麼的,比較麻煩;第二個問題則在於這種集中養殖會很快耗盡海水中的養分,同時使得水質惡化,且易使得傳染病互相傳播,影響收成,後世智利的鮭魚養殖業就飽受這種事情的困擾,喬恩斯群島一帶的海水質地惡化較快,鮭魚之間的疾病也日漸增多,這讓投資養殖事業的跨國漁業公司們傷透了腦筋。

  兩種方法各有優劣,南鐵公司決定雙管齊下,撥出專門資金對鮭魚的養殖業進行投資,期望在將來(或許是幾年以後,或許是十幾年以後)能夠突破各類技術障礙,真正使得鮭魚養殖大規模產業化,造福廣大東岸的百姓們。

  船隻在慶豐港只停留了一天,陳科留下兩人繼續考察,而他則帶著大部隊搭船往繼續往下一站駛去。9月30日,船隻於蒙氏港、藍鯨港短暫停留,並往其發放了一批生活物資,以維持這兩個以流放地而發展起來的定居點的正常運轉。

  這兩個定居點至今依然各只有區區數百人,其中藍鯨港多些,約800餘人,蒙氏港少些,約五百餘人,有東岸國內流放的罪犯、天主教徒、清軍俘虜等等,反正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不過既然到了這種苦寒之地,自然容不得他們再起什麼么蛾子,老老實實幹活就對了,否則,********機器自然不介意將他們沉到海里去。

  藍鯨港如今以捕鯨、捕魚業為主,南鐵公司常年在此停著兩艘捕鯨船,另外還有一些型制雜亂的捕魚船,以捕撈竹莢魚、鱒魚、智利無須鱈、南美尖尾無須鱈、多鱗無須鱈等種類為主,但產量最多的無疑還是竹莢魚,達到了3000噸以上,算是南鐵附屬地七萬居民的主要蛋白質來源了。

  「智利南部漫長的海岸線、密密麻麻的破碎小島,好好利用的話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惜部裡很多人竟然大言不慚說這是毫無價值的苦寒之地。哼哼,這些小島,降水豐富、森林茂密,在山坡上放些牛羊很難嗎?不說牛羊了,就是鹿都可以散養,島嶼就是一個天然的封閉牧場,動物想跑都跑不掉,定期來捕就是了,更別提這裡豐富得不行的漁業資源了。」坐在藍鯨港溫暖的旅館內,陳科點燃了一個高檔鯨油蠟燭,準備開始寫工作報告的提綱,而在寫之前,他又下意識地吐槽起了部裡某些人:「聽說執委會已經同意南鐵公司的請求,將鮭魚群島整體置縣,好像名字就叫慶豐縣,這算是南鐵附屬地轄區內的第一個縣級行政單位了吧。慶豐縣設立後,整個鮭魚群島的開發就能提上議事日程,就是不知道南鐵公司的實力怎麼樣,屆時整個慶豐縣的人口才區區兩千人,甚至不如北邊奇洛埃島上一個定居點的人口,委實令人洩氣啊。」

  陳科聽到的消息並不是空穴來風。事實上執委會在授意政務院與南鐵公司劃分清楚各自地盤後,南鐵總裁劉昂就第一時間將鮭魚群島及奇洛埃島南半部分置縣的申請遞交了上去,並得到執委會的批准及授權(授權南鐵公司對這兩個縣進行管理及徵稅)。在這份申請中,整個鮭魚群島被置入了即將新成立的慶豐縣,該縣暫下轄慶豐鎮、蒙氏鄉和藍鯨鄉三個鄉鎮,居民總數才區區兩千出頭,但陸地及海洋麵積在全國估計能排第一,人口密度也是毫無疑問的全國最低。

  此外,奇洛埃島南半部分當初由南鐵公司偷偷建立起的數個定居點,未來也將被整體劃成一個縣,同樣由南鐵公司代管(理論上直到1678年為止,但執委會有權提前收回這兩個縣的治權,但需給予南鐵溢價補償)。這個縣被命名為觀海縣,下轄觀海鎮、密山鄉、望海鄉和窮奇鄉四個鄉鎮,經新一批充實移民後,該縣總人口已經突破九千,相當驚人——要知道即便是在本土,九千人也足夠置一個縣了,雖然多半是人口和經濟都不咋滴的下縣。

  不過觀海縣目前正處於草創之中,南鐵公司顯然也沒有中央政府那麼強大的財力,因此建設速度肯定不盡如人意——目前該縣大部分糧食需要從祕魯進口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且南鐵公司上下都悲觀地預計,未來三年該縣的糧食多半仍然不能自給,仍需持續從祕魯進口,這不能不令人感到頭大。

  觀海縣的地域範圍同樣不小,基本囊括了奇洛埃島的南半部分(包括鄰近的瓜福島),與北半部分原則上是以查考湖——窮奇鄉一線為界。這個縣未來多半會以小麥、土豆和玉米種植為農業根基,伐木、捕魚、製革為工業基本盤。有這樣的底子,如果南鐵公司好好經營的話,應該是能夠收回成本的。

  至於說奇洛埃島的北半部分,南鐵公司也決定設一個縣,只不過這事可能要拖到後面去了,蓋因現在南鐵公司想搞點移民也不太容易了,且南太平洋移民航線頗為困難、船隻失事率極高(至今已有4艘船隻不幸沉沒,數千明國移民葬身魚腹),移民部一直在吵著要停了這個航線。這樣一來,明年搞不好就沒什麼移民過來,那麼奇洛埃島北部的開發勢必會受到延誤,至於什麼時候能夠恢復,恐怕就要看黑水地區戰事的發展程度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二十九章 馬當

  1655年5月10日,晨,薄霧。

  隆隆炮聲之中,隨著謝遷一聲令下,大群身著土黃色軍服的第六師官兵們跳下了小船,然後趟著沒膝的渾水,吶喊著直衝上了沙灘;而在他們左側,一艘吞吐著黑煙的內河小炮艇小心翼翼地開到一片蘆葦蕩前,炮手們往炮筒塞滿了破鐵片、碎石子和鐵釘,然後猛地發射出去,對面人影憧憧的蘆葦蕩中頓時傳來大片慘叫聲;而在遠方的江面上,晨霧中橘黃色的火光不時閃現,一堆老式中國硬帆船被打得狼奔豕突,奪命而逃。

  這裡是馬當鎮,清軍控扼大江的重要節點,常年駐守著一支規模中等的清軍水師,水陸兵馬加起來有七千餘人,算是長江下游的一個軍事重鎮了。但在5月10日的今天,隨著「黃衣賊」水陸兵馬三萬七千餘人袞袞殺奔而來,馬當鎮已事實上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報告,儒尼奧爾上尉已率部在下游香口鎮登陸,並擊潰當面清軍一營人馬(約500人),杜衝杜師長的部隊排除萬難,基本已全數上岸並完成出發準備,先鋒三百餘騎已向西搜索前進,主力部隊正次第開來,馬上就將與我部匯合,將馬當清軍牢牢圍困住。」二等參謀彭遠志剛剛接到這份戰報,便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來彙報給劉海洋了。

  劉海洋接過戰報後只草草看了一眼,便失去了興趣,那裡不是清軍主要防線,被東岸新銳大軍一衝即破也是很尋常之事,現在該關注的應是正面的登陸場——****的韃子不知道從哪搞來了數門大炮安放於城頭,且正對著江面。雖然限於射程的因素,這些大炮無法對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東岸船團造成威脅,但卻對搶灘登陸的東岸陸軍造成了一定的困擾——當然也僅僅是困擾罷了,總計六門大炮(其中兩門貌似是江防炮,但射程完全夠不著浮在江中心的東岸船團)所能造成的威脅實在有限,在謝遷的死命督促下,人數多達兩千多的第六師官兵們展開了一個鬆散的正面,然後掩護後方的陸軍野戰炮登陸,清軍至此只造成了他們寥寥數十人的死傷。

  三個小時後,新軍第六師五千人已經全數登陸完畢,並在陣前粗粗構築了一個出發陣地,擊退了城內清軍的兩次突襲。數量多達16門的陸軍野戰炮也一一就位,開始仰著炮口與城頭上的清軍展開炮戰,戰鬥至此愈發激烈了起來。

  荷蘭裔朝鮮人樸燕和十數名隨從站在一艘搖搖晃晃的小漁船上,沉默地看著前方江灘上那大片大片蠕動著的黃色身影,這些人都拿著冷兵器,排著鬆散的隊形,沉默地往前方清軍據守的馬當要塞而去,炮彈不時落在這些人的周邊,引起隊伍中一陣陣的騷亂,但大體上仍維持著一定的秩序,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馬當要塞中清國守軍使用的大炮在樸燕看來,至少有2-3門似是英格蘭人鑄造的鐵炮,他估摸著應當是荷蘭東印度公司販賣而來,然後清軍為了加強馬當要塞(同時兼做水師營寨)的守禦,便安放到了城頭。只是,這種充其量4磅、6磅的小炮,怎麼能夠敵得過東岸人那種12磅的輕便野戰炮呢?更別提他們還有專為攻城而鑄造的12磅長管重炮,這種炮一共有4門,現已在百餘名朝鮮夫子的努力下推到了構築好的炮位上,與清軍展開了炮戰——炮戰的結果應當不會有什麼懸念,6門清軍小口徑火炮是無法抵敵16門陸軍野戰炮外加4門長管攻城炮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當天中午十一點,就在從東面而來的杜衝所部第八師三千餘官兵抵達左近,並在炮兵的配合下野戰擊潰一支出城的清軍部隊的時候,這場彙集了26門火炮的炮戰也落下了帷幕:東岸人以損失1門大炮的代價,徹底擊毀了清軍大炮3門、擊傷1門,清軍自己炸膛一門,最後一門似乎也打光了炮彈,又或者出了什麼小故障,總之也是啞火了。

  清除掉了清軍火炮的威脅,東岸炮兵很快調轉炮頭,猛轟起了馬當鎮的城牆。只是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清軍似乎著力加強過馬當鎮的城牆以防範黃衣賊,十數門大炮集火猛轟了數小時,城牆竟然只出現了一些不大的裂縫;改轟城門,亦未果,因為清軍似乎在城門後堆放了大量土石,炮彈難以穿透,不得已,又再度改轟城牆。

  好在大夥的時間也比較充足,從4月下旬東南風起,三萬多大軍未遇絲毫阻礙便一路攻到了九江、池州兩府交界處的這一片——這多半得益於兩年來數量已多達24艘的東岸炮艇,對沿江清軍持續不斷的騷擾襲擊,使得整條長江成了東岸最安全的後花園,清軍南北兩個戰場聯繫不暢,形勢頗有些關礙——如此迅速果決的軍事行動,清軍自然是無從招架的,說句難聽的,此時江南清軍的主力,還不知道有沒有走出南京城呢,這無疑令大夥有了充足的時間來圍攻馬當鎮這座要塞。

  5月15日,在連續炮轟六天之後,馬當要塞某段城牆終於出現了不可抑制的崩塌,其豁口直有十多米,數千名早就準備就緒的東岸官兵立刻推著小炮上前,經慘烈搏殺後終於殺透了圍堵清軍的陣型,正式突入了馬當鎮內。

  當天夜間,城內清軍主將、續順公沈永忠(沈志祥已病死,比歷史上算是多活了數年,續順公的爵位由侄子沈永忠繼承)的族人、參將沈澄於營內斃命,尚存的四千餘清軍戰死、亡散兩千餘,剩下的近兩千人大部就俘。至於城外小兩千名清水師官兵,則早在第一天就被擊潰,斃傷俘超過千人,基本算是重創了清軍在江西的水師力量。而這一戰,東岸出戰的新編陸軍第六師、第八師及炮兵部隊,加起來亦損失了五百餘人,由此可見如果清軍戰意堅決的話,依託堅固城市也是能夠給東岸人造成不小麻煩的。

  攻下馬當鎮後,劉海洋立刻下令隨軍的1.2萬名朝鮮夫子快速行動起來,蒐集材料修補城牆、完善工事,並將自己的指揮部也搬進了城內;同時亦將精銳的挺身隊第二大隊派駐到了原清軍的水師營寨內,將隨軍而來的大量小船(多為魯王、鄭氏礙於情面所派,不上陣打仗,專門運輸物資,數量眾多,總數幾達四百餘艘)收進了水寨內。至於東岸的主力戰艦、機帆運輸船,則只能停泊在近岸深水處了,由海軍炮艇在四周拱衛,以防清軍突襲——當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馬當鎮是清軍自上次長江之役後重點營建的水師營寨,陸上要塞亦頗為堅固,在冷兵器時代也算是一座堅城了。只可惜遇上了「銃炮犀利」的黃衣軍,還不到一個星期便被攻陷,水師亦傷亡泰半,短時間無力再戰,這東岸人入長江後的第一仗,便讓清軍遭到了一記重拳。

  攻克了馬當鎮這個樞紐節點後,東面池州府的東流、建德,北面安慶府的望江、宿松,西面九江府的彭澤、湖口諸縣,便落在了東岸人兵鋒所指的範圍之內。

  5月17日,休整了一天的東岸大軍分兩路,一路為主力萬餘戰兵(新軍第五師、第六師,並兩千名朝鮮鳥銃手)東進,按計劃大掠池州府的東流、建德二縣鄉野,重點是蒐羅人口和物資,當然若有機會攻克縣城也完全可以嘗試下,但這並不是重點;另一路則由大順張光翠、張景春二將率領的兩千名相對精銳的士卒,並南明新泰侯郝尚久部四千餘人,向西擄掠彭澤、湖口二縣的鄉村地區,重點依然是蒐羅人口——此時江西的清軍主力正被郭升所部發起的攻勢吸引在南昌府境內,這兩路人馬短期內應該遇不到什麼強有力的抵抗,可以放心在鄉下抓人。

  20號開始,陸陸續續有一隊隊民人哭哭啼啼地被東岸官兵們押解到馬當鎮。留守的新軍第八師三千餘人即刻將其打散重新編組(當然儘量以家庭為單位),然後以數十人一隊押上正停泊於水寨內的小船上,並在部分海軍炮艇的護送下順流而下,直朝崇明沙而去(在那裡也有接應的人員,新軍第三師孫守正部3000人就駐守於彼),當天就發走了近千人。

  5月21日,繼彭澤縣被攻破後(該縣18日就被打破了,只抵抗了一個晚上),湖口縣也在鄱陽湖西岸部分順軍部伍的策應下,被劉國昌部的青年將領張光翠率軍攻克,至此,東岸人的戰線已經在事實上和順軍郭升所部連成了一片。當天下午,聞訊的郭升就派偏將率五千人橫渡鄱陽湖來到了湖口縣駐守,以抵禦清軍可能有的反撲。東岸與大順,第一次在戰場上實現了大規模的合流!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三十章 鄱陽湖

  天氣已經漸漸轉暖了,晚風中漂來了一股屍臭的味道。

  山坡下是密密麻麻的清軍屍體,足有兩千具之多,在昨天的一場戰鬥中,由劉海洋親自率領、儒尼奧爾上尉具體指揮的東岸大軍在湖口縣以南大破數千來援的清軍,取得斬首兩千餘、俘虜千餘的戰績,讓九江、南康二府內殘餘的清軍幾乎完全喪膽。

  「一會你派些朝鮮軍夫把那些屍體收攏一下,然後找個地方埋了。進入六月,這天氣越來越熱了,屍體若不及時處理,怕是會出瘟疫,不能馬虎。」劉海洋穿著天藍色的海軍春秋常服、頭戴筒形軍帽,腰佩指揮刀,意氣昂揚地說道。連續幾場的勝利(雖然都是以多打少)、清軍在贛東北薄弱的兵力,都讓劉海洋的自信心大大膨脹了起來,雖然不至於讓他立刻看不起清軍,但些微的飄飄然卻是難免的。

  這裡是湖口縣城以南的鄉村地帶,劉海洋正在宴請剛從馬當鎮返回的新軍第五師和第六師的軍官們,順軍部分將領也一併作陪。附近的老鄉基本都已經逃光,多年的戰爭讓他們的膽子變得比兔子還小,不過人雖然跑了,東西卻不可能都帶走,何況走得那麼匆忙呢!

  6月2日傍晚,湖口縣南部的某個山村,劉海洋等人打開一座被鄉紳放棄的宅院入住,並將晚宴場所定於此處。宅子內的牲畜棚裡還有一些豬羊,此刻自然都已成了大夥餐桌上的珍饈,配上帶著故鄉味道的香山乾紅和西湖啤酒,一干東岸軍官們都有些微醺。

  劉海洋自然也有些喝多了,此刻他站在院子外的土路上,看見一男一女兩位明人小孩正趴在草垛邊,嚥著口水往這邊看——唔,應當是路上被抓來給自家做飯的老蒼頭的孫子和孫女,可能是餓了吧。

  劉海洋快步走過去,在兩個小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從兜裡摸出一把糖果(用可可粉、蔗糖、牛奶等物製成),塞到兩個嚇了一跳的小孩手裡。看到這兩個小孩將信將疑地接過去後,他又命令身後的兩名警衛從包裹裡拿出兩大包餅乾(大豐食品廠生產的「福祿壽喜」系列,由特等麵粉、黃油、牛奶和白糖製成,在東岸非常暢銷),以及一個用蜂蜜水泡著的黃桃玻璃罐頭,一併塞給了兩位小孩,然後放開了他們的小手,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兩個小孩下意識地接過了食物,先是愣了一下,在發現自己已經自由後,他們不約而同地撒腿朝後跑進了黑暗之中,讓劉海洋頗有些無語。而也是在這一刻,他分外清醒地認識到東岸大軍在明人(或者說清人)眼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在他們看來,我們不過是侵略者罷了。」劉海洋有些意興闌珊地想道,「或許是一支史上最奇怪、軍紀最好的侵略軍,但無論如何,侵略軍就是侵略軍。他們憎恨盤剝他們的韃子官府,憎恨打來打去的順軍、清軍還有明軍,我們雖然甚少搶劫貧民財富,也從不殺毫無抵抗之力的普通人,擾民滋事的也很快得到處理,但我們終究也是侵略軍啊!在這一點上,我們與從北方殺來的韃子大軍沒有任何區別。」

  「討韃愛民」,是東岸人此番在馬當鎮登陸之後就一直在各處張貼的標語,但就從實際情況看來,明人(至少是大部分明人)對此沒有絲毫觸動。或許以前帶著魯王和鄭氏代表出征的時候,這些人還能依靠自己的名聲或身份來幫著東岸人統戰一些地方鄉紳,但在「黃衣賊」擄掠人口的名聲已經響徹大江南北的當下,已經沒有人再肯與東岸為伍,清軍控制區內的百姓在士紳多年的宣傳灌輸之下,基本已經將東岸人視為人面獸心的禽獸,一聽黃衣賊襲來,那還不趕快帶上財產全家逃命去啊!地方上偶有未逃的,也都是實在窮得活不下去的人,在他們看來,被黃衣賊抓走就抓走吧,至少還能賞一口飯吃不是?

  「明天大軍出發的時候,問問做飯的那個老蒼頭願不願意留下,如果願意的話,就把他和他的孫子孫女送到寧波去;如果不願意的話,就給些錢,放他們回家吧。」劉海洋興致不高地朝警衛說道。說完後,他心裡暗暗想著,此番戰役結束後,他要向常開勝常總司令(常開勝剛剛被執委會特派員攜帶委任狀任命為新任黑水開拓隊隊長、黑水保安司令,其原阿穆爾戰區司令的職務由新從本土抵達的江志清中校擔任)好好建議下,對現有的僕從軍系統進行大力整編,最好把他們正規化,然後把他們的家人都遷到東岸本土並給予國籍,將其屬性逐步從「明國僕從軍」轉變為「東岸國自己的軍隊」,以減少這些軍隊叛變的風險。

  畢竟,在如今東岸人四處擄掠人口名聲不佳的局面下,僕從軍自己的思想動態也很值得關注,萬一有人覺得沒前途想不開又投到清軍那邊去,那就很麻煩了。雖然這些人裡面的絕大部分歷史上都沒有降清甚至還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人是一種很複雜的生物,焉知現在他們不會動降清的念頭呢?因此,還是做好完全準備的好。

  當然了,整編好的僕從軍仍然採用明國軍隊的舊有編制、舊式操練方法、舊的武器和戰法,戰鬥力也不能提升太快,免得本土的執委會疑神疑鬼、出手打壓。不過在此番整編過後,幾個最精銳的僕從師、挺身隊大隊,應該會被逐步調回本土,以削弱遠東這邊的戰鬥力,不至於令本地的最高軍政長官們產生不應有的念頭。

  6月3日,在勝了湖口縣這仗以後,除留守馬當鎮轉運移民的部分人馬外(新軍第五師並朝鮮鳥銃兵共計六千人留守),劉海洋乾脆率著身邊的約1.8萬戰兵、1.2萬軍夫(即朝鮮夫子)南下,大順郭升一部五千餘人亦伴隨前進,大軍沿著鄱陽湖一路前行,部分海軍船隻載運輜重補給伴隨前進。

  6月7日,這總計三萬餘兵馬行抵了南康府都昌縣城下,經勸降未果之後,下令攻擊,只半日便下了這座不大的縣城。堅持抵抗的清軍將官皆被當場斬殺,妻女則沒入女子挺身隊充作營妓,族人亦被髮配黑水煤礦勞動改造,以震懾頑固。

  而在行軍的同時,蒐羅人口的行動也在一刻不停地進行著。只不過由於清軍的宣傳,百姓逃散嚴重,蒐羅人口的效率大不如前,一週時間下來,才收攏了區區一萬多人,可謂是少得可憐。如果算上5月下旬蒐羅到的一萬多人的話,至此劉海洋的數萬大軍至此才弄到了不超過2.4萬名明國人,離預計計劃還差了很遠。不過好在時間還很充裕,不著急,接下來東岸人有的是時間慢慢想辦法。

  攻克都昌縣後,未費絲毫力氣的東岸大軍並未做絲毫停留,而是水陸並進直插繞州府鄱陽縣而去,並於6月15日擊潰了一支匆忙從外地入援的清軍,然後將這座饒州府的府城團團包圍。而此時,江西清軍主力之一的沈永忠部三萬五千餘野戰集群尚在撫州、廣信府一帶與王得仁部糾纏(王部不管戰力如何,總兵力極為龐大,有十餘萬人之多),根本抽不出足夠的兵力回援九江、安康甚至南昌諸府。

  至於說耿仲明的主力部隊,則集結在南昌縣周邊一帶寸步難行——他們面對的,可是大順中營大將郭升所將的四萬餘精銳主力呢。至於從武昌府興國州一帶渡江而來的萬餘湖北清軍,則被郭升偏師數千人利用地形牢牢擋住,短時間內別想有任何進展。

  由此也可以看出,東岸三萬多大軍在馬當鎮一帶大舉登陸,然後快速深入贛東北地區的軍事行動,真真是打在了江西清軍的七寸之上,讓其難受無比,全局戰場亦有崩潰之憂——這可不是危言聳聽,清軍如果再不抽出得力部隊反擊(至少也要擋住)沿鄱陽湖機動作戰的東岸大軍的話,江西清軍真搞不好會全軍覆沒,至少現在他們與湖廣一帶的聯繫已被全面切斷,形勢岌岌可危。

  更可怕的是,沒有了東北部諸府的糧餉支援,光靠南昌左近州縣的支應,真的能夠供耿仲明六萬多大軍的長期消耗嗎?要知道,隨著戰亂的加劇,如今原本富庶的南昌府一帶百姓大量逃亡,清軍籌集糧餉本已不易,如果鄱陽湖糧餉運輸線再被截斷(已在近日成為事實,東岸海軍炮艇已在湖面上截獲多艘清軍運糧船),那麼靠陸地運送糧餉支援嗎?呵呵,那片地區(撫州府北部)處在王得仁部與沈永忠部勢力交錯地區,十數萬大軍犬牙交錯、互相廝殺,想通過哪有那麼容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三十一章 割裂

  1655年6月18日,晴,悠悠拂面的南風中,劉海洋拄著軍刀端坐在「阿穆爾河」號炮艇的前甲板上。

  這種專為內河淺水區域航行而建造的炮艇吃水只有0.8米深,這意味著鄱陽湖、軍山湖一帶大部分的水面或河汊都無法擋住這種戰爭利器,總數多達10門的中小口徑火炮、8-10節的正常航速,足以令清軍水師為之聞風喪膽——最近一個月以來,隨同劉海洋進入長江流域的16艘內河淺水炮艦(其餘4艘北上阿穆爾河流域參與作戰、4艘安排在崇明沙一帶搜索攔截江面)已在馬當鎮至軍山湖一線的水面上捕獲了數十艘清軍運糧船、運銀船乃至運兵船,沉重打擊了清軍的後勤運輸線,且讓沈永忠、耿仲明二部隱隱有了左右割裂的趨勢,江西戰場的局勢漸漸對清廷開始不利了起來。

  別的不說,自攻克馬當鎮以來,江北黃州府、安慶府一帶與江南的聯繫便開始變得困難了許多,原本是清軍後花園的鄱陽湖也在短短半月內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死亡運輸線,江西戰場的十萬清軍,已經在事實上被割裂了起來,接下來如果明、順、東三方二十餘萬人通力合作的話,未必不能取得對江西清軍的重大勝利——當然這很難,障礙主要來自南明一方,對方恐怕不願看到順軍郭升部大破耿仲明、沈永忠,繼而據有江西大部,因此未來戰局如何發展,委實還很難說。

  此時炮艦已開到軍山湖鄔子寨一線,湖面在此急速收窄,因此劉海洋可以很輕易地看到兩岸景色。只見兩岸草長鶯飛、春光明媚,在陽光照射下樹木顯得鬱鬱蔥蔥,天空一片白雲蒼狗緩緩馳過,簡直是一派太平盛世的田園風光——當然不遠處響起的隆隆炮聲似是略有破壞這種寧靜氣氛的嫌疑,那是剛剛攻入鄔子寨清軍水師營地的東岸大軍在清剿殘敵。

  「清剿完鄔子寨內的殘敵後,各部嚴格執行《戰鬥準備綱要》,第八師以主力(經多方蒐集騾馬,這個以騎兵為主的師已恢復至七百餘騎兵)前出至餘干縣一帶,嚴密監視清軍動向,若沈永忠率兵來攻,就立即撤回來,若清軍主力未來,則多蒐羅人口,其餘不要多管;海軍炮艇掩護主力部隊在南岸進賢縣一帶登陸,以騷擾清軍耿仲明部後勤運輸線,使其糧餉不濟,但不得主動與大隊清軍會戰。第六師連續作戰、傷亡不小,故留守拱衛鄔子寨,以既有態勢恢復戰鬥力,震懾南北兩個方向的地主團練武裝,另外亦需尋機蒐羅人口。」劉海洋拎著軍刀站起身來,望著已被大炮轟得一片狼藉的鄔子水寨,下令道:「各部主官務必明白,我軍第一目標是收取人口,所有作戰行動都必須為這個目標服務,因此須極力避免與清軍主力展開會戰,只需達到牽制目的即可。重要的事情說兩遍,記住,各部不得浪戰!」

  劉海洋的命令下達後便被嚴格執行了開來。

  6月20日,第八師杜衝部在餘干縣外遭遇沈永忠部馬隊數百人,雙方激戰一小時後便各自分開,山東響馬「騾子軍」出身的第八師官兵們裝備精良、戰意也不錯,沈永忠部有遼東馬隊老底子,戰技不俗,雙方几乎誰也奈何不了誰。

  而就在雙方展開騎兵前哨戰的當天早晨,劉海洋集結主力部隊(因大船留駐於馬當鎮,運載大軍登陸的只有十餘艘海軍淺水炮艦及部分小船)分批乘船南下。當天中午,最為精銳的挺身隊第二大隊二千人在軍山湖南岸登陸,隨後是戰力亦極為強橫的兩個黑八旗步兵營1500餘人,接著是順軍張光翠、張景春部二千餘人……最後登陸的是精銳的兩個東岸步兵連及劉海洋司令部勤雜人員。

  整個登陸行動持續了整整三天,而當最後一天劉海洋率部踏上南岸土地的時候,擔任先鋒的順軍一部五千人(由偏將郭世安率領)已經將進賢縣城攻克了——靠的還是「黃衣大炮」之威,不然單憑他們這些冷兵器部隊圍城圍個數月不下也實屬正常。

  進賢縣一克,由於南昌府南部為順軍控制區,故撫州、饒州、廣信諸府通往南昌府的陸上交通線大受影響,東岸人隨時可以截斷這條孱弱的運輸線,將沈永忠部3.5萬人的野戰集群與耿仲明的6萬軍的野戰集群分割開來,江西局勢將為之一變。

  擔任前敵總指揮的儒尼奧爾上尉是老於軍事的宿將了,他當然不會看不出如今的局勢,因此極力勸說劉海洋不要分兵,數萬人抱團集結在進賢縣一帶,以切斷清軍補給線和蒐羅人口為第一要務——甚至主力部隊都可以安排去搜羅人口,切斷補給線只需派出少許偏師(讓郭世安率順軍去幹即可),頂多派一些炮艇沿武陽水、三陽水一帶前進,摧毀沿河渡口和碼頭,將所有能見到的船隻收集起來或乾脆燒燬,徹底隔絕清軍東西兩部近十萬人。

  這個建議得到了劉海洋的採納。因此從6月21日開始,仍在餘干縣一帶晃悠的第八師杜衝部最後蒐羅了五千餘民人趕到鄔子寨,在等待船隻將這些移民運走後,他下令放火燒掉了這座清軍水寨,然後與殿後的第六師一起全軍南下,在進賢縣城外紮營。至此,除留守馬當鎮的六千人(第三師及兩千朝鮮鳥銃兵)外,東岸全軍三萬餘人已盡數集結於此,加上郭升派來支援的郭世安部五千人,即便耿仲明、沈永忠排除萬難派出人馬來攻,也絕對不是一時半會能攻下的——搞不好,還會製造一個慘敗呢,畢竟東岸方「銃炮犀利」,且是以逸待勞、倚城而戰,清軍綠營能打下來就出鬼了。

  定下計議後,東岸大軍便按部就班地行動了起來,期間主力部隊屯駐於縣城一帶,一邊蒐羅人口、物資,一邊警戒清軍。而海軍則開始掩護三百多艘小船(大部分為鄭氏及魯王部小船,少部分為在鄱陽湖一帶收集)不停來往於馬當鎮與進賢縣,轉運人口和物資(往馬當鎮運人、往進賢縣運物資),除順軍郭世安部五千人按捺不住出去沿河打擊清軍補給線之外,東岸主力基本就在縣城左近活動,既不南下深入撫州府(該府北部上半年被沈永忠部奪回,當時王得仁損兵萬餘,慘敗而歸)與清軍交戰,也不撤走,就像釘子一樣釘在哪裡,使得清軍如芒刺在背,難受無比。

  當然了,不南下深入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不信任王得仁那幫南明蠢豬,東岸人進入鄱陽湖一帶也有一個多月了,清軍的軍事調動比起最初肯定有了一定的變化(比如耿仲明和沈永忠兩部就有可能調整部署),南明軍隊賣隊友也是出了名的,因此雖然擺在面前的是一個不錯的擠壓、圍攻清軍的絕好機會,但那關東岸人何事?沈永忠有三四萬野戰集團,不是什麼易與之輩,你王得仁坐擁大軍十萬,在側翼威脅暫時消失的情況下,若都不能啃下這塊骨頭,那麼你們還能幹什麼事?反正消息已經送達,道路也已經封閉,就連老舊槍炮(火炮尚有數百發壽命)都援助了一小批,再不能振作士氣打垮孤立的沈永忠部,就太不像話了。

  而相對於王得仁部遲疑、緩慢的行動,贛西的郭升所部就乾脆得多了,他們本就與東岸人聯繫密切,此番得了確切消息,立刻揀選精銳主力四萬餘人,由郭升親率,同時傳檄各縣,抽調地方駐兵,直往南昌縣彙集而來——這是他近年來第三次攻打南昌城及周邊地區了。

  郭升的攻勢極大牽制了耿仲明集團的精力,使得東岸人在附近州縣收集人口的壓力大大減輕。而為了投桃報李,劉海洋下令將新到的一批軍械贈予郭升所部,換回了他們長期使用後損壞的1079枝步槍、11門火炮、301副鎧甲,這些東岸人都是能夠維修後再使用的。

  就這樣,從6月20日到7月初的小半個月時間內,東岸人除派出少許部隊在鄱陽湖西岸登陸迷惑、騷擾、牽制清軍外,大部隊在進賢縣周邊蒐羅移民和物資,共獲取了二萬五千餘人,加上前期弄到的人口,總數已經超過5.8萬,「戰績」著實不小。

  這5.8萬人裡面,已經有約兩萬人送到了崇明沙(然後分流至控制區內各國營大農場安置)、兩萬餘人在路上,剩下的一萬多人則分散在進賢縣和馬當鎮一帶,等待運輸。除此之外,他們還蒐羅到了不少糧秣,這極大減輕了後勤運輸壓力(移民船返程時可滿載輜重,無需載糧),使得部隊能夠在野外給清軍造成更大的麻煩。

  而在東岸人如此的努力之下,江西戰場上十萬清軍的局勢,確實越來越不容樂觀了!尤其是已經在事實上被擠壓在南昌府北部的耿仲明部(此時尚餘約五萬人),與外界的聯繫幾乎完全中斷,只能收縮兵力,在南昌周邊苦苦維持著,等待臆想中的「朝廷大軍」來解救。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末路

  七月已經進入盛夏了,江西大地到處都籠罩在酷暑之下,馬當鎮也不例外。

  這個水陸要衝已經「陷賊」多日,清軍曾經從江北黃州府、安慶府先後組織過萬人規模的隊伍趁夜潛越大江,突襲馬當要塞。好在東岸人早就將這裡經營得鐵桶一般,留守的第五師董學禮部四千餘人訓練有素、向稱精銳,樸燕率領的兩千名鳥銃手亦是精挑細選的御營精銳,再加上百餘名東岸炮兵及馬當鎮堅城的幫助,偷偷在湖口縣渡江後又星夜衝來的兩撥清軍,急切間又怎麼可能攻得下來呢?

  於是乎,在得到消息返回的東岸海軍炮艇封鎖江面後,這支從江北趕來的清軍「客軍」就陷入了極端困難的境地之中,不得已之下(害怕被順軍和黃衣賊合圍),因為攻城已經損失了三千餘人的兩部清軍只能結伴緩緩向東南方退去,進入饒州府就食,兼整頓兵馬。

  不過清軍敗退,留守的董學禮等人卻也無法追擊,一是怕清軍詐敗反殺回來奪了馬當鎮,二是守城的這六千餘人在這兩個半月的時間內,已經先後因病倒下了350餘人,水土不服已經成了比清軍還凶惡的敵人;當然了,留守城寨的董學禮部都如此了,還在進賢縣一帶折騰的東岸主力因病倒下的人就更多了,數量據信已經超過了千人,且其中相當部分已經死亡。目前,馬當鎮內已經設立了一個臨時野戰醫院,收治了數百名傷病員,打算等往崇明沙運送移民的船隻返回後即將他們送去大後方。

  除此之外,似乎一切都很平靜,守城的董學禮部派出大量斥候打探消息,卻始終未能探聽到什麼新東西,只依稀聽說浙西的陳泰已率部翻山越嶺進入了徽州府一帶,為此甚至放棄了對福州城的解圍(福州正被鄭氏十萬大軍圍攻),但該部有多少人、兵力構成如何、戰力如何則一概不知,令人很是沮喪——不過這也從側面看出清軍對江西戰場的重視,為此甚至不惜戰略上放棄福建也要解救江西的十萬清軍。

  相比董學禮自己打探來的消息,西面順軍送來的消息似乎更靠譜一些,他們說正在武昌府一帶與高一功廝殺的孔有德已經撤兵,似乎打算翻越幕阜山、九宮山、太平山一帶的崎嶇山路,進入處於順軍控制下的南昌府西半部分,以解救情況越來越不妙的耿仲明部數萬飢疲之軍。只不過當初由於東岸人控制大江,影響了清軍信息傳遞的效率,使得全面主持湖廣戰局的英親王阿濟格(多爾袞未死,此君自然活得滋潤無比)得到消息時已是六月,再知會各部抽調兵馬、選派大將、調撥糧草,又是半個多月過去了,因此清軍援軍出動時已近六月底,被順軍偵悉傳至馬當鎮時已是七月中旬。

  這支由大漢奸孔有德親率的五萬餘軍要想抵達南昌府估計還有得走,畢竟那些山路小股部隊走起來還行,大隊人馬走起來可就頗為麻煩了,等走到時估計已七月底、八月初了。而順軍在得知湖廣清軍派出援兵解救江西戰場後,郭升的壓力頓時陡升,他開始親臨前線,不斷抽調各地部隊,集中起來猛攻南昌府左近州縣,不斷擠壓孔有德部的騰挪空間——如果不趁著孔有德部糧草不繼、士氣低落的關鍵時刻消滅他們,以後可就難了。

  為此,劉海洋調撥了大批舊火炮給順軍,加強他們的火力,同時將手頭12艘炮艇中的三分之二派到湖口縣一帶,以馬當鎮為後勤基地,不斷巡視江面,攔截清軍可能出現的船隻,盡一切力量為郭升解決後顧之憂——當然了,他們也沒忘記自己最重要的任務,即蒐羅人口,在過去的半個月內,他們又在撫州府邊境抓到了大約萬餘明人,目前已經送到了馬當鎮,準備不日即用船運回崇明沙一帶。

  7月20日,一股清軍約四千餘人趁夜從黃州府偷渡過江,不做絲毫停頓即直撲瑞昌一線,為耿仲明解圍的目的非常明顯;22日,又一股約三千名清軍從黃梅渡江,直撲德化縣,而就在當天,東岸海軍炮艇在江面上攔截了另一支清軍船團,擊沉擊傷清軍小船數十艘,一千多清軍士卒葬身大江,其餘人則狼狽奔回江北……

  與此同時,知道清軍瘋狂來援的郭升也豁出去了,將自己麾下最精銳的萬餘名士卒也派上了陣,不計傷亡地對耿仲明這個老對手展開殊死攻擊,20日,就在清軍從黃州府渡江的當天,郭升主力四萬餘人在生米渡之戰中大破耿仲明部萬餘兵,繼徐得功戰死後,其另一位心腹大將連得成亦被順軍團團包圍,後絕望自殺。此戰,耿仲明部若算上被擊潰的援軍的話,前後共損失了一萬六千餘人,且多為征戰多年的老兵,幾乎一戰打折了脊樑,而郭升所部亦傷亡頗大,前後戰死副將二人、千總十餘員,損兵折將達九千餘,可謂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23日,在渡江清軍總數已達七千餘人的時候,郭升亦率主力渡過章水,東岸人此時派了4艘炮艇前來助戰,渡河後郭升部三戰三捷,擊潰士氣低落、糧餉不繼的耿仲明部近萬人,並另外收編清軍綠營數千,形勢一片大好,耿仲明見勢不妙,縱兵搶掠鄉野民人殘存的糧食,然後率不足二萬殘兵退守南昌城,而接到消息的劉海洋則開始派人收容衣食無著的南昌府「戰爭難民」,並分批運往馬當鎮。

  25日,東岸直接將大部分炮兵(含四門攻城重炮)派到南昌城下助郭升部攻城,同時開始收攏兵力,準備撤出已盤踞多日的進賢縣一帶,蓋因此時王得仁這個流賊出身的明將終於排除南明朝廷的干擾和阻撓,派出七萬名還算堪戰的士卒北上,兵進饒州府,與沈永忠部三萬餘人更深地糾纏在了一起,徹底斷送了沈永忠打通陸上交通線,為耿仲明解圍的企圖。而此時,東岸三萬餘軍也開始收攏、分批撤退,其第一批挺身隊第二大隊二千餘人於27日在南康府星子縣登陸,然後迅速鞏固灘頭陣地,接應後續兵馬的到來——這個時候,最近從江北偷渡過江的清軍總數已經超過了一萬七千,並初步擺脫了德化、瑞昌一線少許順軍偏師的干擾,拋棄輜重、一路向南疾進,估計很快就會與東岸大軍迎頭撞上。

  28日,郭升部打破附郭的新建縣,殲滅耿部殘兵三千、俘獲二千餘,然後將東岸炮兵請進了城內製高點,用大炮猛轟僅僅一牆之隔的南昌縣,耿部官兵士氣更加低落,傷亡也急劇增加。

  29日,已經登陸了大半主力的東岸軍隊在星子縣以西與清軍遭遇。可憐這偷渡的一萬多清軍皆輕裝疾行,一路上拋棄了大量輜重,此時正是疲累欲死的階段;而好死不死的是,他們這上萬人因為軍情緊急還分做了三撥,第一撥迎頭撞上的僅僅只有四千餘人……

  雖然炮兵主力已調到了南昌,但好整以暇的東岸大軍以逸待勞,黑八旗、陸軍火槍手、挺身隊第二大隊等精銳盡出,一戰摧破此股清軍,斃傷俘達兩千餘人。潰散的清軍跑得漫山遍野都是,東岸人也懶得去抓,而是順手拿下已開城請降的星子縣,一邊休整一邊準備攔截剩下的偷渡清軍(也不會忘了蒐羅人口)——當然如果遇到數萬人的清軍大隊頂多騷擾牽制一下,硬仗是不會打的。

  31日,在又擊潰了一支南下的三千餘人的清軍後,東岸軍隊也已蒐羅到了七千餘人口,然後在星子縣湖岸邊展開了繁雜的轉運工作。這個時候,經過近四天時間的猛轟,南昌縣城牆及城內建築已多處坍塌,郭升派出萬餘精銳殺進了城內並控制了相當部分城區,耿仲明部死傷慘重、指揮混亂,他本人帶著核心兵馬數千人退守府衙一帶,做困獸之鬥。

  8月3日,孔有德率領的大軍出現在武寧縣一帶,而郭升下令用降軍做先鋒,不計傷亡猛攻南昌府衙,關鍵時刻甚至下令縱火焚燒民宅,終於在戰至傍晚時分徹底攻克了這片區域。最後時刻,耿仲明率親兵千餘人慾潰圍而出,被亂箭射殺當場,其部屬欲降未果,盡被誅殺。一代漢奸帶著兩萬殘兵困守南昌城,前後竟然只堅持了12天即城破身死,落得此等下場,也是可憐可嘆。

  8月5日,此戰亦傷亡頗大的郭升(前後傷亡達二萬五千餘)下令撤出已有疫病苗頭的南昌城,然後率先後彙集過來的近五萬人馬北上建昌縣,已打出些凶性的他們,打算會一會孔有德的六萬大軍(收攏了部分渡江零散清軍)。孔有德在湖北廝殺多年,深知順軍的戰鬥力遠不是明軍可比,故在聞知耿仲明已敗亡後,即刻下令就地停駐,並向坐鎮襄陽的英親王匯(報)報(喪),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而此時的東岸人,在星子縣蒐羅完人口後,於8月7日再度分批渡船南下,到饒州府鄱陽縣以南地區登陸,似乎有那麼一絲威脅到了東面沈永忠部三萬餘野戰集群側翼的味道。不過儒尼奧爾也向劉海洋明說了,沈永忠不是什麼庸將,麾下部隊還算能戰,反觀王得仁的部隊擴軍太快,戰力孱弱,自是不能指望他們像郭升那樣發狠玩命強吃耿仲明部數萬人。

  於是乎,東岸人一邊派出兵馬作勢欲攻沈永忠部外圍小股部隊,同時亦派出使者攛掇王得仁盡起主力圍攻沈永忠部3.5萬人,但意料之中地被某位在王營中神氣活現的「學士」給拒絕了,故只能作罷,轉而矇頭收集起了人口。但這種事情竟然惹得那位學士不快(許是不少士紳前去明軍營中哭訴),導致東岸大軍一度與明軍劍拔弩張,差點就火拼了起來。好在王得仁不是不曉事的人,雙方之間的摩擦終究沒能升級為武裝衝突,但通力合作給予沈永忠部數萬人重創的事情自然是免談了。

  不過王得仁也遣人透露了一個重要消息給劉海洋,即陳泰已率二萬精銳(其中滿蒙漢八旗即有五千餘人)人馬開進了池州府一帶,並接引到了數千名敗退至那裡的黃州府清軍,打算與沈永忠部合流後,恢復對贛東北地區的控制。而控制該地區的第一步,自然是把極為礙眼的馬當鎮要塞給敲掉了,不然萬事休提。

  劉海洋聞訊後便召開軍事會議問計,大夥一致認為該撤兵了,此戰以零敲碎打的形式前後斃傷俘清軍二萬餘人,抓到了十萬餘明人移民(在將近四個月的時間內差不多已運走七萬人,蓋因停泊在馬當鎮的機帆船總噸位超過了2.5萬噸,此外還有四五百艘小船,運力極為強大),糧草牲畜金銀書籍藝術品更是無法統計,而自身的傷亡僅僅只有四千餘人(其中大部分還是由疫病引起的,北方籍士兵似是很難適應潮熱的江西氣候),算起來還是賺了的。

  而見好就收一貫是東岸人的優良傳統,8月12日,數萬人馬在鄱陽縣南收攏完畢,然後次第登船,於8月18日、19日兩天陸陸續續返回了馬當鎮基地,開始全力往長江出海口轉運人口和物資,期間並未見清軍主力前來襲擾,而他們自然也樂得如此。

  8月下旬,順軍郭世安部五千餘人按照約定前來接管已被東岸加固過的馬當鎮,同時彭澤、湖口、鄱陽等縣也結束了無政府狀態,正式納入大順的管制之下。聽聞郭升最近在贛北招兵買馬、四處屯墾,且與那些地主們相安無事,和幾年前李過在湖南搞的「修正主義」一樣,似乎預示著大順政策開始全面轉向,話說以後會不會開科取士呢?

  8月底,陳泰率軍出現在池州、九江交界處,但卻不敢繼續西進,因其兵馬不足三萬,來了也是白搭——郭升剛剛強吃了耿仲明數萬人,威震江西,現在清廷已經把該部九萬兵(最近收編了部分清軍,也增補了一些地方團練,實力有所恢復)視為勁敵,與劉芳亮、袁宗第、高一功、李過、張獻忠等人同等看待。

  9月16日,東岸全軍抵達崇明沙,受到了留守部隊的熱烈歡迎。而在返航途中,他們於江北地區抽冷子登陸了一次,擄掠了七八千人,然後迅速撤離,讓南北兩個戰場割裂、無法協同作戰的清軍苦不堪言。

  所有人馬返回後,接下來的便是褒揚先進、論功行賞了,出戰的劉國昌部順軍、郝尚久部明軍以及出船出人的鄭氏、魯王所部俱有封賞,戰鬥中繳獲的武器裝備大部分都落到了他們手裡,就連金銀和珠寶都給了不少,讓所有人都非常滿意。

  受到錘鍊的僕從軍第六師、第八師也將乘坐船隻返回登州,相信在接下來面對清軍的戰鬥中,建立了自信心的他們的表現應該會越來越好。而董學禮部因為在守禦馬當鎮的戰鬥中,表現出色,劉海洋打算為他們申請擴充軍隊員額,即把第五師的兵額從4000人擴充至5000人,以嘉獎其部。

  9月20日,大批船隊攜帶部隊和移民北上山東,他們將抓緊接下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保養維修船隻,為10月底開始的移民運輸季做好準備——和這件事情比起來,黑水地區的其他事情都要靠邊站。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三十三章 首航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一個月前。

  1655年8月21日夜,就在中國中部江西戰場大戰方歇的時候,遠在蝦夷地厚岸港的某處碼頭上,一群人也在夜空下低調地舉行了一場送別儀式。

  送別的對象共有五百餘人,分乘兩艘船隻,其中一艘是650噸級的笛型運輸船,為日本公司租用的船隻,另外一艘是400噸級蓋倫船「企鵝」號(也不知道北半球的人知不知道這種生物),建造於釧路造船廠,由那幫來自甲米地的技師指導,數百人一邊摸索一邊建造,最後花費了大半年時間才算完工。

  兩艘船上除載了這五百多人(男女都有)外,還有大量農具、種子、乾糧、醃肉、烈酒、棉衣、藥品、牲畜、漁具、武器等一切安家落戶所必需的東西,其目的如何,已不問可知——或許船上那些普通農人還不是很清楚,但黑水交通學院的學生,魏博秋的徒弟、心腹(多為情報人員出身),以及部分軍士們卻隱隱約約都有些知道的,只不過這都是他們自願的行為,自然不會到外面去亂說。

  平日裡一直都很繁忙的日本公司總經理陳碩,今天也抽出時間來到了厚岸港,此刻的他站在牆角陰影處,看著即將遠航的船隊,心裡默默祝願他們一帆風順——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該調撥的物資也都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祕密搞來了,公司賬目也做平了,下面就要看他們這些遠航的小夥子們的了。

  半個小時後,隨著魏博秋的二兒子魏鳴興登上船甲板,兩艘船拔錨升帆,緩緩離開了寧靜的厚岸港,朝外海駛去。陳碩默默地抽完了一袋煙,然後翻身上馬,與隨從們一起離開了厚岸鄉,朝釧路港而去。

  海上的航行枯燥而漫長,還充滿了極度的危險,特別是這片海域是出了名的魔鬼海域且你對海況還不是很熟悉的時候,與大海搏鬥的弄潮兒們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到龍宮去「做客」,永世沉睡在冰冷黑暗的北太平洋海底。

  兩艘帆船順著洋流及南風,沿著千島群島的海岸線,一路向東北方向行去。這一段航程他們已經比較熟悉了,因為之前已經祕密航行過數次,積累了許多的經驗和數據。老實說,這段航程不是很危險,特別是在夏季的時候,天氣還算溫和、海浪也不是很大,唯一干擾航行的因素或許就是多發的海霧了,不過這並不是無法克服的困難。

  8月30日,兩艘船一前一後停在了曾經到達過的幌筵島大洋城附近海域,並上岸汲取了一些新鮮淡水。略事休整後,第二天,兩艘船拔錨離開了碇泊地,調整帆桁後很快捕捉到了強勁的西北風,懂行的水手們相視而笑,雖然前途依然不可測,但只要有這股西風在,他們就有可能抵達傳說中的那個名叫「阿拉斯加」的目的地——前提是海那邊真的存在這個一個地方。

  拔錨起航後他們很快就離開了東岸漁船經常行走的主航線(前往勘察加半島黑瞎子港的航線),然後調整航向,堅決地向東插了過去,這段路順風順水,希望能夠如願抵達目的地。

  9月5日,向東航行了才不過五六天,風浪就漸漸大了起來,兩艘船不時被巨大的海浪拋起來、落下去、再拋起來、再落下去,脆弱得就像暴風雨中的蝴蝶一樣,隨時會湮沒在大自然的無窮威力之中。

  「真不知道西班牙人是怎麼熬過去的。」魏鳴興臉色蒼白地站在650噸級笛型船「猴麵包樹」號的船長室內,嘴裡下意識地念叨著:「這段航線是******人能走的嗎?唉,真佩服那些西班牙水手,真是不要命了。諸位,我也不怕丟人,我現在是真有些後悔了。」

  船長室內的眾人都是和魏鳴興關係匪淺的死黨,很多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此時聽聞此言,有人便嘆道:「西班牙人的航線更偏南一些,但那地方風力弱,很可能要在海上漂很久,還很容易迷航,在這點上似是不如我們走的這條航線。可問題是,我們這條航線走得雖然快,但風高浪急,天知道路上會遇到什麼。」

  外面一個大浪打在船娓,破碎開來的水沫狠狠地濺在了船長室的玻璃窗戶上,發出了一連串的悶響。甲板上已經有水手在跑來跑去了,他們穿著塗了橡膠液的雨衣,肩上扛著抽水機管子,小心翼翼地抓著身邊一切可以固定的物體,以確保自己不被劇烈晃動的船體拋入大海(那將是十死無生)——雖然船上的排水孔此時已經全數打開,但濺入船艙內的積水仍然很多,必須立刻用抽水機排出去,而這一切自然只能靠人去做。

  「既然已經上了賊船,還有什麼好說的,大家通力合作,爭取把這段難捱的航路一起扛過去吧。」有個暈船暈得厲害的夥計有氣無力地說道,「這次大家真的是孤注一擲了,要是再找不到北方新大陸的海岸線,我看乾脆都死了算了。」

  眾人聞言神情各異,但此時既然都在一艘船上了,自然沒法再說什麼別的話,只能併力向前了,闖過去就是一片嶄新的天地,闖不過去自然就是葬身魚腹,沒什麼好說的。

  9月10日開始,風浪略有些減弱,這似乎預示著海上的天氣轉好,但悲劇的是,能見度漸漸變差了起來:一直航行在「猴麵包樹」號身後的「企鵝」號的船體在薄霧中時隱時現,這讓魏鳴興不得不下令降低船速,減小兩艘船之間的距離,免得在海上失散。

  9月13日開始,天氣很快又變得惡劣了起來,狂風暴雨籠罩了這片海域。這個時候,之前一直惠顧著大家的西風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亂七八糟的多變風向,不得已之下,兩艘船隻能撤下了大部分風帆,然後順著洋流,以兩節的航速亂漂。「猴麵包樹」號的船身這兩天開始多處漏水,但縫隙很快就被水手們填塞住了,情況看起來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17日,壞天氣很快又消失了,就好像它從來沒出現過一樣,當然兩艘船上的水手和乘客們肯定不會這樣想。有人在甲板上生起了火,烤一烤衣服、鞋子、床單什麼的,這鬼天氣實在太冷了,船上又到處都溼漉漉的,若是無法保持乾燥,恐怕用不了兩天就會有人生病,而這無疑是噩夢的開端——但好在到目前為止,除少數幾人外,大家都還很健康。

  「也許我們很快就能抵達了。」這一天,一直沉默寡言的船長喬納森開口說道,「我看到了陸地的輪廓,但不能確定是不是北方新大陸,我傾向於認為不是,因為航程不對。之前那場暴風雨耽擱了我們不少時間,我們應該沒這麼快抵達那裡,我用計時器(機械鐘)測算過很多次了,我們之前每天的航速都有記錄,但即便是按照最樂觀的一種算法,我們此時離北方新大陸應該還有一定的距離。」

  「沿著你看到的陸地輪廓走,不管它是哪裡,都是好兆頭。」魏鳴興聽了聽窗外呼呼做響的西北風,用一種略顯挫敗的語氣說道:「即便我們最終沒能順利抵達北方新大陸,那麼這片陸地或許將成為我們最後的庇護所。對了,喬船長,你看到那是什麼陸地了嗎?上面有植被嗎?」

  「我是在那天船隻被狂風吹得亂漂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很真切,但我無比確認那上面有植被,而且看樣子是茂密的森林,或許能給我們提供食物。」喬納森船長想了想後,說道:「我認為您的意見是正確的,長官,我們確實該沿著這些陸地或島群行走。」

  接下來的幾天出人意料地風平浪靜,一前一後的兩艘船以4節的正常航速繼續東行,而就在9月20日這一天,他們再次看到了陸地的輪廓,魏鳴興偷偷回憶起了父親曾經給他手繪的一副地圖,覺得這可能是阿留申群島中的某個島嶼,之前他們的船隻很可能在暴風雨中被捲入了白令海的南緣,這真是太可怕了!

  9月22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再次強襲了兩艘船隻,在看到海面上湧起滔天巨浪的時候,喬納森船長立刻要求船隻掉頭向南,到島群那裡尋找避風處——他們已經弄清楚之前看到的所謂陸地輪廓其實是一連串的島群而已,且這兩天他們一直沿著固定的緯度線航線,與島群保持了合適的距離,在海上風浪如此巨大的時候,再繼續前行頗不明智,只能南下先避風再說。

  魏鳴興同意了喬納森船長的請求,然後命令「猴麵包樹」號掛起了信號旗,與「企鵝」號一前一後,在暴烈的西北風推動下,如離弦之箭一般衝進了一處看起來還算曲折的海灣內(意味著海浪的威力被大大削弱),算是逃過了一劫——但不幸的是,「企鵝」號似乎因為衝得太猛而在一處淺灘上擱淺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暴風雨一直持續了整整四天才結束,9月27日清晨,當久違的陽光再次撒滿整個甲板的時候,已在暴風雨中被折磨了數日的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檢查一下船隻,再派人去『企鵝』號那裡看看,不知道漲潮時還能不能從擱淺地浮起來。這天可真冷,該死的,怎麼是北風?!」魏鳴興突然面色大變,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什麼?北風?」喬納森船長的面色也有些凝重了,只聽他用猜測的語氣說道:「不會是盛行北風的季節來到了吧?哦,我們的運氣可真差。這離十月還有幾天呢,這片海域就被北風接管了?不可能吧!北風一起,這片海域將籠罩在巨浪之中,任何船隻航行在這種海況之下,生還機率不會超過兩成。長官,我們該怎麼辦?『企鵝』號的狀況也不是很樂觀,或許要棄船了呢……」

  「先派人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島上又有些什麼東西吧,仔細點,或許我們這個冬天也只能在這裡渡過了呢,這可和我預先的計劃不符,真是糟糕透了!」魏鳴興將自己進了水的靴子扔在甲板上,嘆著氣說道:「另外派人隨時監測風向,我需要知道每一個小時的風向。」

  或許是墨菲定律的關係,魏鳴興等人最不想見到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從9月27日到10月2日,整整六天時間竟然都是強勁的北風,而據出外勘察的水手報告,外海的風浪大得嚇人,簡直是白浪滔天,敢在這種天氣下出海航行的人,一定是龍王爺的女婿。

  「看來真的要在這個島上過冬了呢。」魏鳴興將水手們外出繪製的島嶼簡易輪廓圖(僅僅是附近區域)塞進了**口袋裡,臉色頗有些愁苦。

  他們現在待的地方是北緯53度53分(這並不難測),毫無疑問應當是阿留申群島中的某處了。對照了一下他父親給他的祕密地圖,魏鳴興現在懷疑他們所在的位置很可能是一座被標註為鱈魚島的島嶼(阿瑪克納克島)。島嶼既然名為「鱈魚」,那麼或許這座島附近的海域裡有著資源極為豐富的鱈魚,正常情況下能夠給大家帶來充足的食物,可現在是十月份了,外面白浪滔天,捕魚?你是在開玩笑麼?別逗了好不!

  「還是檢點一下物資吧,兩艘船上合用的東西要儘快搬上岸,最好儘快搭建一個臨時倉庫存放它們,當然也不能忘了給自己建造房屋。就是不知道這裡的海灣冬天結不結冰,如果結冰的話那麼船隻有可能會被破壞呢,這倒是件麻煩事,要不要想辦法把船拖到近海擱淺呢?」魏鳴興苦思冥想著,這個冬天對他們來說,註定是極為不易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三十四章 風雲變幻

  阿爾瓦羅已經很久沒來到商城港了。

  近些年的連場大變已經極大消耗了身體的元氣,第二次東西戰爭中家業的受損也極大打擊了他的精神,如今剛過六十的他看起來已是風燭殘年,隨時都會死掉的樣子。他當然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於是趁著身體剛剛有所好轉,便說服了自己的兒子阿爾瓦雷斯和最喜愛的孫子伊尼戈,來到了剛剛開埠沒幾個月的商城港,為家族未來的發展盡最後一次努力。

  已經是春暖花開的十月底了,但仍穿得嚴嚴實實的阿爾瓦羅帶著兒孫來到聖何塞大教堂內做了一次禮拜。聖何塞大教堂始建於1635年,已經經歷將近二十年的歲月洗禮了,想當年初建的時候,羅德里格斯家族作為拉普拉塔有頭有臉的土生白人精英家族,也是出過資的呢,當時西班牙人動用了許許多多的奴工和意大利人採石,另外還向東岸人訂購了大量條磚和水泥,這才把這座規模不小的天主教堂完工。

  阿爾瓦羅用手輕輕撫摸著已有些斑駁的牆壁,輕輕嘆了口氣,既為了自己逝去的歲月,也為了西班牙王國江河日下的國運。

  「說起來,今天來做禮拜的人可不少呢,其中許多是立陶宛人?以前沒見過,新來的麼?東岸這幫異教徒,四處撈人的本事倒是一流,只可惜這些人來自波蘭,我們很難安插進自己的人手。」輕輕咳嗽了兩聲,阿爾瓦羅看著正低著頭從教堂內魚貫而出的歐裔面孔,頗為感慨地說道:「我聽說波蘭在打仗?」

  「是的,來自俄羅斯的野蠻人進攻了波蘭立陶宛聯邦,這些俄國人軍紀很差,在當地造成了大量的難民。嗯,這似乎是去年發生的事情了,我不太確定,我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一些利馬商人與我閒聊的時候告訴我的,現在戰爭應該還在繼續。」如今也已經步入壯年的阿爾瓦雷斯回答道,「不知道這些東岸異教徒們是從哪裡蒐羅來的這些立陶宛人,看起來似乎是難民,荷蘭人還是瑞典人幫的忙?」

  「或許是荷蘭人吧。」阿爾瓦羅深吸了口氣,看著教堂外鬱鬱蔥蔥的小樹林,笑著說道:「看,我們當年栽下的果樹都還在呢,真漂亮啊,想起來了當年在這裡與那些東岸人做生意的場景,只可惜他們中的某些人比我還先故去,真是太遺憾了。」

  「父親,東岸人不停地從舊大陸運人來充實自己的國土,以前是法蘭西人,後來是立窩尼亞人,現在又是立陶宛人和意大利人!東岸大草原上此時已經生活了幾十萬人,這匯聚起來的是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他們最終會吞噬掉整個拉普拉塔的,這一天不會太遙遠。」阿爾瓦雷斯突然說道,他對父親加深與東岸合作的決定分外不解:「每年從卡斯蒂利亞、阿拉貢、巴斯克、格拉納達來到新大陸的半島人只有區區幾千人,拼人口增加的速度,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現在與東岸進行貿易,是在變相增加他們的國力,這怎麼可以呢?智利、祕魯的那幫商人目光短淺,但對以布宜諾斯艾利斯為根基的羅德里格斯家族來說,東岸人的日漸強大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看不明白麼?阿爾瓦雷斯,我的孩子。」老阿爾瓦羅又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拉普拉塔是沒有能力抵抗東岸人的入侵的,他們現在之所以沒有這麼做,只是因為沒必要罷了。現在整個拉普拉塔、智利、查爾卡斯及祕魯的商業家族都在嘗試著與東岸人進行合作,這是正確的,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用對立的思維來看待這件事情呢?是的,我們家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郊區有農場、有牧場,這些也確實是極為重要的財產,但前提是我們有能力保護它們。牙買加島已經陷落了啊,孩子,不光是東岸人,英格蘭人也在覬覦著偉大的西班牙的土地。卡斯蒂利亞如今就像是一艘四處漏水的帆船,每個人都想等船隻沉沒後撈取好處,葡萄牙、法蘭西、英格蘭是外部的敵人,加泰羅尼亞、巴斯克、那不勒斯是內部的敵人,一旦卡斯蒂利亞崩潰,那麼誰能夠保障我們家族的長久利益?英格蘭人嗎?」

  「不,英格蘭還不敢把爪子伸這裡來……」雖然不太同意父親的做法,但阿爾瓦雷斯也承認英國對拉普拉塔是有心無力的,只聽他說道:「但東岸人的法律很嚴苛,他們會強行贖買掉我們家族大部分的牧場和農場,這一點很難令人接受。」

  「有些事是很難接受,但你得習慣忍受。」阿爾瓦羅緩緩走進了小樹林邊緣,用手扶著一棵粗壯的棗樹,說道:「現在西班牙與東岸在國家層面上的關係越來越密切,你也看到了,南緯42度以南的土地已經被質押給東岸人了,為此他們支付了我們大量的金錢和物資,這是西班牙賴以維持生存的關鍵養分。當然了,我們的腸胃與軀幹被長期的病痛折磨得非常虛弱,這些養分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還很難說,但養分就是養分,總比沒有的好。我們國家現在同時陷入了三場戰爭之中,與葡萄牙人的、與法蘭西人的,還有與英格蘭人的——雖然暫時還沒有宣戰的消息傳來,但事實上已處於戰爭狀態之中,因此我們非常需要東岸人提供的金錢和軍事物資;此外,國家內部暴動的貴族和農民也需要安撫,故東岸給予的小麥和黃油也非常關鍵。孩子,你還沒看清嗎,東岸人就像這棵棗樹,粗壯、有力,或許就體型上來說比旁邊這棵要瘦弱一些,但這棵被蟻蛀蟲咬,內裡其實已經空了,這就是西班牙……」

  教堂的鐘聲緩緩響了起來,似乎是正午報時的聲音,幾名神職人員從教堂內走了出來,他們和羅馬教廷沒什麼關係,穿的服裝也頗有東岸特色,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著朝食堂走去。那裡已經有幾名穿著黑色制服的情報官員在吃飯了,或許一會這些神父們還得向東岸的情報官員彙報一些情況。

  褻瀆主的異端!無恥的墮落者!這是阿爾瓦羅一貫以來對這些聽信於東岸政府的神父們的看法,太無恥了!

  「東西兩國間的合作已經不可避免,所以,我們家族想要求得更高的發展,必須也參與進這股潮流之中。阿爾瓦雷斯,不要想著和這股潮流對抗,這會把你撞得粉身碎骨的,參與進去,適應它,然後攫取家族應得的那份利益。」阿爾瓦羅緩步徜徉在樹林裡,用輕柔的語氣說道:「其實,要不是東岸人拒絕了的話,我原本是打算讓伊尼戈加入東岸國籍的。到底還是他的身份過於敏感了,或許你以後可以挑選一位機靈的家族遠支成員進入東岸發展,這可能會是家族生意的轉機。我的孩子,我已經無法再為這個家族做更多的事了,我有預感,蒙主感召的時間不會太遠了。聽我的話,剋制住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一切以家族利益為重,東岸和西班牙之間的密切聯繫,我預計短期內不會有大的改變。」

  「昨天,有老朋友告訴我,東岸共和國的政府近日重新強調了進出麥哲倫海峽的預先申報制度,即如果有外國船隻未經申報即擅自出入麥哲倫海峽的話,那麼東岸海軍有權對其進行扣留、檢查,必要的話,他們甚至有權對其進行攻擊。呵呵,這是他們給偉大的菲利普國王送的一份禮物,同時也保障了祕魯、智利海域的安寧,該死的法國、英格蘭海盜再也無法肆無忌憚地進入太平洋,襲擊我國的船隻或沿海城鎮了。」阿爾瓦羅最後說道,「西班牙與英國互相宣戰也就是這幾個月內的事情了,這樣一來,王國與東岸的關係會更加密切。孩子,好好把握這個機會,重返商城港就是我們家族的第一步。」

  阿爾瓦羅沉默地點點頭。事實上他們家族最近已經開始在做準備了,商城港開埠,只允許拉普拉塔(含巴拉圭)的商人前來貿易,羅德里格斯家族已決定將牲畜作為拳頭產品——安達盧西亞黑牛自然是繼續向東岸進行銷售,此外東岸每年都花大力氣進口的馬匹,比如安達盧西亞馬、盧西塔諾馬、拉斯切克馬、夏爾馬乃至一些駱駝,都是能夠在東岸人這裡賣上好價錢的。

  再者,家族的航運業務也要開展起來,畢竟租用船隻運輸馬匹和駱駝其實並不便宜,羅德里格斯家族資金還算充裕,那麼在東岸或荷蘭訂購一些商船,然後到本土或意大利招募一些水手,自己用船將牲畜運到東岸來發賣,長久來看會更划算一些。

  「智利和祕魯的商人已經走在我們前頭了,王國與東岸政府也在持續深入地改善關係,阿爾瓦羅,這是大勢,不要試圖違抗它,安心做我們的生意,這對家族有好處。」老阿爾瓦羅在小樹林裡留戀地走了一圈,最後還是離開了這個以前曾是西班牙王國領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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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對西新思維(一)

  「超過勞動者個人需要的農業勞動生產率是一切社會的基礎,並且首先是資本主義生產的基礎。」馬克思說的這句話真是一語道破了人類社會變革的本質,而東岸發展的現狀也告訴了掌權的穿越者們這句話的極端正確性——農業一直吸納了最多的就業人口,並且其產出決定了整個東岸社會運行的成本高低,重要性毋庸置疑。

  ……

  10月中旬的東岸大地已經進入了春播前最關鍵的準備階段,很多去年新開闢的土地上,一條條被蒸汽犁犁過的深溝直延伸到了遠方的天際邊;而在這些新墾之地的旁邊,小片已被耕種多年的地裡的麥穗已經沉甸甸了,再過一個月的時間,基本上就可以組織人手收穫了。

  「巴爾博亞先生,如何?我們東岸共和國境內到處是這樣的農場,也不怕和你說,這個國營農場只有250名波蘭戰俘契約奴,外加一些牲畜和農業機械,但產出除養活他們之外還有大量富餘可供出口。既然西班牙朋友們需要東岸的糧食,那麼儘管拿去好了,呵呵,都是上等小麥,足夠令你們滿意。」就在阿爾瓦羅祖孫三代在商城港「緬懷過往」的時候,數十公里之外的野屋河畔,退役陸軍少校(退役時加了一級)、曾在遠東服役多年的李文長正在向從西班牙趕來的巴爾博亞書記官介紹著東岸的農業成果。

  「東岸在農業方面確實做得很不錯,很令人敬佩,畢竟你們這是在開荒,其中的艱難我很清楚。」巴爾博亞書記官點了點頭,說道:「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李先生,我不是那些以談論農業生產或體力勞動為恥的『伊達爾戈』(西班牙貴族的稱謂)們。農業是一個社會的基礎,農業都弄不好的話,這個社會也是沒什麼前途的,西班牙王國在這方面,真是錯得太離譜了……」

  西班牙在多年以前——好吧,其實是一百年以前——其農業水平還是相當之高的,但在16世紀那些個狂熱的年份,隨著摩爾人大量被驅逐出安達盧西亞、格拉納達、加泰羅尼亞等地,伊比利亞的農業水平開始了急速墜落。

  摩爾人是聰明的農夫,他們掌握了高超的農業技術和對付惡劣乾旱天氣的辦法,將乾燥的安達盧西亞變成了物產豐饒的地區。要知道,卡斯蒂利亞可不是什麼降水豐富的好地,在這種相對乾旱、貧瘠的土地上耕作,尤其需要的是耐心和技術,摩爾人顯然有足夠的耐心侍弄土地,農業技術也相當高超——摩爾人建立了在當時整個歐洲都非常先進的完備的水庫及灌溉體系,並經常修繕,使得一些在今天的西班牙極為荒蕪的地區於那個年代也產出了大量的農產品,足以讓如今日益虛榮和懶惰的西班牙人感到羞愧萬分。

  但在嚴酷的宗教氣氛下,身為異教徒的摩爾人被趕走後,西班牙的農業生產力就開始日益倒退了,與此時其他國家的飛速進步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有著摩爾人留下的極為完善的基礎設施遺產,但西班牙農業收成依舊在不可挽救地逐年下降,曾經在瓜達拉維亞爾運河畔密佈的果園(摩爾人開闢,對河水的利用非常節儉、經濟)也因為乾旱而漸漸荒蕪,大量的耕地退化成草場,整個國家不得不依賴進口穀物而活。

  西班牙政府不是沒對此做出些調整,比如1626年的時候,國王就頒佈了一項法令,聲稱貴族從事商業或農業沒什麼丟人的,只要他不親自參與買賣,或在自己家裡做生意、耕作什麼的。但這可想而知沒什麼效果,「伊達爾戈」們感覺用雙手勞動或投資商業有損於他們的尊嚴,因為那是被他們趕走的******和猶太人曾經做的事。而且他們完全沒有經濟知識,輕視一切體力勞動,藐視幾乎所有的工商業活動,只關心維持自己奢侈生活的商品,比如細布多少錢一匹、高檔蠟燭價值幾何等等(西班牙貴族固定這些高檔商品的價格並時不時禁止出口,可想而知給手工業者造成了多大的麻煩,以至於西班牙自己的手工業完全崩潰);除此之外,他們唯一追求的,便是軍事榮譽和宗教擴張了,這種虛耗國力的做法無疑讓西班牙的災難更深重了一層,最終從巔峰跌落下來,並再也沒起來過。

  現在的西班牙王國,不但工商業凋敝無比,就連農業生產都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多年的對外戰爭、沉重無比的稅負、此起彼伏的地方暴亂以及牧羊業組織「麥斯塔」對農業的侵害,使得西班牙的糧食生產連年歉收,以至於到了嚴重的入不敷出的程度,這在農業生產紛紛從戰亂中恢復的英格蘭、德意志等地區看來,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傳統的穀物出口大國波蘭(主要由荷蘭經營販賣,以黑麥和小麥出口為主)又深陷戰爭泥潭,農業生產秩序大受影響,這就讓西班牙人的境況更加不妙了。現在若不是他們還能死命壓榨那不勒斯、西西里等意大利領地的話,半島人恐怕早就在飢餓中爆發革命了。

  但一味壓榨意大利人顯然也不是長久之計,故西班牙人在權衡再三之後,將與東岸人聯繫密切的巴爾博亞書記官等人派到了新大陸,與常駐東岸的特使勞爾.布拉沃男爵一起,商討向東岸購買糧食的事宜——當然不是花真金白銀購買了,他們只是想稍微調整下東岸向他們發放貸款的物資比例,一些不合時宜、專為貴族或王室享受的奢侈品削減一下(西班牙王室現今每年宮廷支出多達300萬東岸銀元的樣子,其奢靡浪費程度令人震驚),轉而多弄一些糧食以緩解國內的困境,算是痛定思痛之下一個相當明智的做法。

  華夏東岸共和國執委會在接到西班牙人的請求後,開了半天的閉門會議,然後便以絕對多數票同意了西班牙人調整貸款物資比例的請求,削減了一大批鯨油蠟燭、肥皂、高級皮毛、印花布、染色布、絲綢、針織花邊等奢侈品的額度,然後增加了十萬噸(約合二百多萬元)穀物的配額,分四年付完,以緩解西班牙國內的困境。至於說這些穀物的運輸嘛,因為是西班牙人提出的更改請求,因此他們也將承擔部分運費,大概佔60%的樣子。

  看在西班牙正事實上與葡萄牙、法蘭西、英格蘭三國鏖戰的份上,東岸人也同意了,並表示今年年底之前就會發一批小麥(國家儲備糧庫的陳麥)前往西班牙的加的斯港,數量大約在三千噸的樣子——當然如果西班牙人願意提供部分船隻並承擔費用的話,他們哪怕再多運一萬噸都可以,糧食儲備從不是問題,有問題的只不過是有沒有足夠的運力罷了。

  好在西班牙人的運氣還不錯,正帶著巴爾博亞四處參觀的李文長給他出了個主意。

  「巴爾博亞先生,或許您正在為如何裝運更多的糧食返回舊大陸而感到苦惱,那麼我想您大可不必如此。在我國的青島港內,此時正有大批來自舊大陸的荷蘭船隻停泊於彼,他們都是幫我國政府運輸舊大陸移民的。我想如果您能給出一個相對合理的對價的話,那麼這些來自聯合省的船長們應當不會介意順手幫您捎帶著運一部分糧食回去。我覺得您可以遣人去嘗試一下,如果那些船長不信任您的話,我方的銀行也許會為您出具擔保並先行發放部分運費,這從貸款總額里扣除就好了,問題不大,如何?」秉承了執委會旨意的李文長此刻確實是真心實意為西班牙人考慮的,因此出言向其建議道。

  「很不錯的建議,李先生,在這麼一個艱難的時刻,貴國表現出的友誼足以令菲利普國王改變對貴國的看法。主的子民不一定是朋友,而異教徒也不一定是敵人,世事就是如此,感謝貴國的無私幫助,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與偉大的西班牙王國交好,貴國會獲得意想不到的巨大收益的,因為這個國家是上帝選中的文明使者。」巴爾博亞書記官矜持地說道,「來自英格蘭的異端已經與法蘭西這個叛徒祕密勾結在了一起,正式向我國挑起了戰端,偉大的西班牙王國必須直面挑釁、奮起回擊,直到讓所有敵人都匍匐在菲利普國王的御座之下,他們一定會失敗的!」

  「嗯。」李文長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然後猶猶豫豫地說道:「書記官閣下,請恕我直言,西班牙王國要想同時打贏這三個敵人,如果不對貴國的經濟、軍事體制——尤其是經濟體制——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革的話,恐怕將極為艱難。畢竟,敵人的實力也非常強大,法蘭西王國有著整整2200萬人口,幾乎是貴國的三倍了。現在是到了為勝利做些什麼改變的時候了,不是麼,巴爾博亞先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7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對西新思維(二)

  「現在政府內部有些人呼籲在對西政策上採取新思維,即對西班牙採取一些適當的扶助政策,使其不至於快速衰落下去,有更多的牽制法國、英國、葡萄牙等殖民國家的實力,且還能為我國政府的海外殖民活動減輕壓力,一舉數得……」東方縣城關鎮執委會行政大樓內,分管農林牧漁、水利建設、食品及農產品深加工等行業的中央執委史欽傑一邊給執委會主席強全勝點了個菸斗,然後說道:「其實我是支持這個說法的,事實如此嘛。西班牙人的落後體制已經病入膏肓,我們即便全心全意幫助他們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革,也是扶不起來這個老大國家的,頂多能夠讓他們稍稍振作一下、雄起一點,能夠有更多的力量給其他歐洲白皮佬添堵罷了——當然也許有些人會擔心西班牙實力增加後會對我國今後攻略拉普拉塔、智利等地區產生不良影響,但我認為問題不大,因為西班牙最重要的敵人始終是其歐洲鄰國,殖民地也沒甚工業、投射力量又不足,因此實在不用擔心。真要打起來了,我們可以輕易調動數萬陸軍進入拉普拉塔,西班牙人什麼心思也就淡了……」

  其實,此時正在說話的史欽傑本人,就是他嘴裡那些「呼籲採取對西政策新思維」的人裡的重要人物,他今天來找強全勝,一是他本人確實認為東岸應當對西班牙採取適當的扶助政策,二也牽扯到了經濟利益。

  之所以說這裡面牽扯到了經濟利益,無非就是前幾日巴爾博亞書記官與農業部掮客、退役陸軍軍官、糧食商人李文長所說的那些破事:西班牙主要產糧區如安達盧西亞、加泰羅尼亞等地因為種種原因連年歉收,急需從外界輸入糧食以維持國用,糧食富餘的東岸自然是其考慮的來源之一了——尤其是如今西班牙和英國已經事實上開戰(牙買加島已被英國人攻克),從俄羅斯、意大利等地進口糧食頗為不便(容易被英國海軍襲擊),那麼讓一貫不太鳥英國人的東岸商人將產自新大陸的穀物運到西班牙港口,確實是一樁很不錯的生意,西班牙人可以獲取足夠的糧食、東岸人可以部分緩解國內糧食剩餘的壓力,無論是從經濟層面還是政治層面來說,都確實是一件雙贏的事情。

  當然了,要想讓所謂的「對西新思維」政策更加容易地付諸實施,自然少不得再拉上一些盟友了(主要是工商界的人士),畢竟有了這些投資於工商業的人士幫忙鼓譟,也更容易對執委會諸公們產生一些影響不是麼?而且,工商業界也確實對西班牙的市場垂涎欲滴,這個總人口超過800萬的市場容量夠大,購買力在這個年代也還算可以。之前由******人幫忙代理東岸商品在西班牙一些地區的銷售,雖然也取得了一些成績,但大部分西班牙進口商品仍然被法國、英國、德意志、荷蘭乃至意大利部分邦國所瓜分,東岸人的市場份額並不高,現在有機會強勢楔入這個曾經對東岸人部分關閉的市場,同時順便打壓別國的工商業發展,又何樂而不為呢?所以,這次的機會必須要抓住,不然就太遺憾了!這就是大部分農業和工商業界人士的看法。

  「現在西班牙輸往新大陸的商品,只有極少一部分是自己生產的,其他要麼乾脆是別國商人找的『西班牙親戚』魚目混珠,要麼乾脆就是走私過去的外國貨,西班牙人自己真正能滿足的,只不過佔了十分之一罷了。」史欽傑此時又充當起了工商界的說客,只聽他說道:「我聽祕魯那邊的商人說,從1545年開始,西班牙紡織品就已無法滿足殖民地需求,殖民地甚至需要提前六年預定商品,這導致了走私盛行,比如英國人和荷蘭人就以加勒比島嶼做基地,不斷與西班牙進行走私貿易。而走私貿易的盛行使得西班牙工業進一步衰敗,曾經擁有30萬人口的塞維利亞當時有13萬工人,但現在多數已煙消雲散了,而即便沒消失掉的西班牙工業也已經是別國商人的產業了,比如******人購買了格拉納達的肥皂工場和絲織工場,石匠、鞋匠、毯子編織工基本都是意大利人把持,小商販、五金工磚匠、運水工什麼的則由法國人充任;16世紀末,原本紡織業規模不小的昆卡已經沒有織機在工作,塞維利亞也只有400臺織機,很快又降為了60臺。與此同時,由西班牙本國紡織加工的羊毛也逐漸縮減為以前的20%,與之對應的西班牙羊毛大量出口,低地地區是其重要買家,而這個階段卻正是荷蘭萊頓毛紡業的黃金發展期……」

  「西班牙這麼大的市場,我們東岸一定得趁機擠進去啊。這次英國突襲佔領了牙買加島,其北美殖民地也派人進入了西班牙設立的瓜萊傳教區,雙方之間就差正式宣戰了,而英國與西班牙戰端的開啟,一定會讓西班牙人不堪重負、惶惑不安。尤其是英國人剛剛在海上擊敗了不可一世的荷蘭,他們強大的海軍實力可不是葡萄牙或法國能比的,完全有能力威脅西班牙與美洲殖民地的聯繫,以及切斷他們進口商品的通道,這對西班牙的威脅無疑是致命的。」史欽傑最後說道:「西班牙人已經害怕了,現在是最好的讓他們讓步的機會,我們必須抓住。」

  「說得有點道理,但這和你們鼓吹的對西新思維有什麼關係?這種新思維到底包含哪些內容?」強全勝抽了口煙,皺著眉頭說道:「你們不要胡搞,西班牙人起不來了我是信的,他們的問題很多,靠吃大補丸是沒用的。別看我們給了他們630萬的現金和物資,但這筆錢物我很懷疑究竟能不能發揮其五分之一的力量,最糟糕的情況,是西班牙人拿著這筆錢安撫國內局勢、擴軍備戰,然後一戰輸了把大的,將其揮霍一空!哼,以前西班牙人引領了軍事變革的潮流,西班牙大陣指哪打哪、所向披靡,但現在歐陸各國的軍事技術都趕上來了,甚至還尤有超越——你看看西班牙軍隊裡的火器比例還沒法國人高就知道了,騎兵也不如法國人——西班牙的老兵也在歷次大戰中損失殆盡,他們憑什麼同時與三個國家交手?唔,不扯遠的了,你們到底想怎麼搞?我先聲明,要錢沒有,最近推行的『科學春天』計劃以及烏江地區大規模防洪設施的修建,都要大量的資金,我可沒錢給你們造。」

  「當然不需要花錢了,我是想我們是否可以通過政府合作的形式,對西班牙王國進行一些經濟層面的指導,使得這個國家的生產力水平有所恢復,至少要恢復到1609年最後一次大規模驅逐摩爾人和猶太人時的經濟水平吧?當年格拉納達最後一批異教徒被驅逐,西班牙人從其他地區移民兩萬多戶基督徒,一家一片土地、兩頭牲畜、一片葡萄園(或橄欖園),但現在格拉納達的拋荒水平又更嚴重了,商業也凋敝異常,西班牙人在這些事上的水平完全不如被他們驅逐的異教徒。我想,我們國家可以通過經濟合作的模式,幫助西班牙繁榮他們國內的商業體系,比如我們可以讓西班牙國王明白過重的稅負和林立的稅卡並不是增加財政收入的唯一手段,而商業的繁榮自然會釋放西班牙國內沉澱的消費能力,使得我國的商品能夠有更多的機會。當然這個過程我們可以收費,西班牙的伊達爾戈們不全是蠢蛋,應該會有明白事理的人的,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強全勝聽史欽傑這麼一說,覺得這事有些意思,但史欽傑這些工商界的人士被利潤矇蔽了雙眼,多多少少有些一廂情願。哼哼,繁榮了西班牙的商業,焉知不是便宜了法國人、英國人和荷蘭人?真是利令智昏!

  不過小鄭提到的格拉納達農業水平下滑的現狀倒是值得我們下點力氣。西班牙據說有幾十萬貴族,而土地也大多掌握在他們手裡,貴族和長子整日過著無所事事的生活,其他孩子寧願過貴族式的貧困生活也恥於工作。大部分伊達爾戈都不關心精耕細作,因為即便是最糟糕的收成也足以維持他們的體面生活(如果不夠,政府還給補助金),他們缺乏足夠的動力改善農業技術。而擁有全國1/6土地的天主教會(其財產是貴族的兩倍之多,很多富人去世前將財產捐給教會)也差不多,他們同樣對科學耕作沒興趣,再加上動盪的局勢,西班牙的糧食產量連年下滑也就不奇怪了。

  讓西班牙人恢復16世紀摩爾人還在的時候的農業生產水平,這才是東岸人可以做的事,農業上去了,西班牙國內局勢便不會這麼緊張,他們或許會有更多的精力與英國人撕逼,這樣對東岸也有好處。至於說這樣可能會導致東岸糧食出口受阻,呵呵,完全是杞人憂天,因為提高糧食產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東岸糧食出口至少在五年內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十年內也不會受到大的影響,而且,和政治方面的利益比起來,些許糧食貿易又算得了什麼?

  唯一值得顧慮的,大概就是西班牙的伊達爾戈們太過頑固與守舊,教會實力也空前強大——西班牙國王的權力被廣泛用於為天主教會服務,其曾言「我寧願統治一片沙漠,也不願統治全是異教徒的國家;西班牙國王還宣佈接受宗教改革的人一律處死,並在邊境設卡審查一切書籍,這間接隔離了西班牙與其他國家的文化交流,導致西班牙經濟、文化、軍事、政治方面的固步自封——因此,即便是提振農業水平的舉措也很可能會遭遇失敗,但這就不是東岸人所能控制的了,他們只能盡力而為,盡力讓西班牙人充實一些國力,雖然這事看起來希望也不是很大。

  「盡力而為吧,西班牙雖然從********的角度來看註定是東岸的敵人,但短期內幫助他們恢復一些實力,確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繁榮他們的商業就免談了,對西新思維,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近些年西班牙經濟的愈發凋敝,已經使得越來越多的半島人選擇移民新大陸,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必須阻止這種傾向!好在西班牙這個積重難返的老大國家,國民風氣被貴族敗壞,懶惰而虛榮、傲慢而守舊,想要崛起看來是很難了呢,這樣我們也就能放心施為了。」強全勝看著仍在滔滔不絕的史欽傑,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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