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36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七十七章 形勢研判(二)

  「康拉德,貴國終究沒有答應我國政府對新尼德蘭的優先購買權……」新裝修完畢的人民大劇院二樓某包廂內,華夏東岸共和國外交部長莫三低聲向身旁的聯合省大使康拉德.範博伊寧根嘆道。

  此時前方舞臺上正在表演一齣戲劇,名字叫《被遺忘的南方大陸》,講述的是東岸開拓者在巴塔哥尼亞披荊斬棘、建設家園的故事。演員熱情、專業,充滿力量的語言對白也不時博得觀眾們的陣陣熱烈掌聲,令這出具有現實教育意義的戲劇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莫三已經是第二遍來看這齣戲了,第一次是和家人看,這次則是陪著荷蘭大使範博伊寧根一起。不過兩人終究都是政治人物,看戲看到半途,自然而然地又談起了國際局勢,而聯合省三級議會未能授予東岸共和國對新尼德蘭的優先購買權(事實上壓根就沒能上會討論),在莫三看來同樣是國際局勢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無他,這事如果辦成,對於東岸未來在北美進行搗亂活動助力不小。

  「德維特議長和諸位先生們認為這不太合適,也不夠莊重,因此並不打算予以理會。所以,很抱歉……」範博伊寧根聞言說道,他的雙眼仍然盯著舞臺,臉上絲毫沒有「抱歉」的意味,只聽他又說道:「但請放心,莫部長,我國政府本來也無意出售新尼德蘭給別的國家。至於您擔心的該地被英國攻佔,呵呵,您大可不必如此著緊,因為我們在那修建了足夠的堡壘,同時也有足夠的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們剛剛用擊敗瑞典軍隊證明了自己——英格蘭人幸好去攻阿卡迪亞的法國人了,若是他們敢到新尼德蘭來,西印度公司的諸位董事們一定會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的。」

  吹牛還吹得沒邊了!莫三心裡暗自嘆氣,西印度公司現在是啥情況他怎麼可能不瞭解?這家攤子鋪得極大的殖民貿易企業財政困窘得不行,即便有東岸人的輸血(將部分商品交由該公司在荷蘭美洲殖民地範圍內壟斷銷售),這家公司的財務狀況在與葡萄牙、瑞典、英國乃至海盜反覆糾纏多年後,幾乎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財政如此困難,卻還信心滿滿能夠守住新尼德蘭,這又如何能夠讓人相信!只是事已至此,再多說也是無益,反正現在滿荷蘭上下都認為上次輸於英國只是「意外」,是荷蘭沒做好戰爭準備所致。但現在他們已經在投入巨資建設海軍了——為此三級議會通過了大筆預算——而既然大家重視了,那麼下次一旦與英國開戰,自然能夠輕易擊敗英國海軍——當然後來的歷史事實是英荷海戰基本不分勝負,英國在戰損比上甚至還佔優,只不過略顯自負的荷蘭人此刻又怎麼會相信這種事呢?

  「西印度公司要想在面對敵人時充滿底氣,改善自身的財務狀況是最最緊急之事,可現實情況確實貴公司的盈利能力大幅度下降,虧損額大幅度上升。作為聯合省的忠實朋友,我們也對此深感痛心。」莫三好整以暇地說道,「貴國累西腓殖民地的蔗糖生產因為與葡萄牙人綿延多年的戰爭而斷斷續續,我記得七八年前巴西的蔗糖年產量可是有接近三萬噸的,可現在才多少?一萬多噸罷了!這能填補上貴公司在別處略顯浩大的開支麼?」

  一萬噸蔗糖此時在西歐的價格大概摺合東岸銀元170萬,荷蘭西印度公司撐死了一年往阿姆斯特丹運輸價值200萬銀元的蔗糖,這點錢裡面西印度公司也只能賺到一部分,和該公司龐大的開支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當然了,西印度公司在蔗糖上的利潤大頭從來都不在累西腓,而是在加勒比海(蘇里南的蔗糖產量此時還有限),累西腓殖民地只不過是該公司嘗試自己控制一塊蔗糖產區的試驗罷了。

  在第一次英荷戰爭之前的加勒比海,可以說大部分蔗糖的運銷都由荷蘭西印度公司控制,無論是荷屬島嶼還是英國、法國、西班牙的殖民地,當地的種植園主們一直都樂意把蔗糖交給荷蘭人運到里斯本、阿姆斯特丹、倫敦、漢堡等地銷售,因為荷蘭人給的價格還算公道,賣給他們的工業品也相對價廉物美,於是這種利潤豐厚的生意便一直持續了下來,直到1654年英荷海戰的爆發。

  而英荷戰爭結束後,由於戰爭期間英國捕獲了一兩千艘荷蘭運輸船,導致其運輸噸位直接翻倍,而相應地能夠用在殖民地上的船隻也多了起來。據東岸國家情報總局估測,此時英國活躍在北美及加勒比殖民地的運輸船噸位當在十萬噸上下,幾乎是戰前英格蘭全國總運輸噸位的一半。

  英國運輸總噸位上來了,那麼荷蘭商船勢必會在加勒比海遭到強有力的挑戰。再加上《航海法》的頒佈以及各國政府對之前荷蘭壟斷商業霸權的積怨的反彈——在英國揍倒荷蘭之前各國都是敢怒不敢言——很快,法國也出臺了類似英國《航海法》的相關條例,全面排擠荷蘭在加勒比的壟斷商業霸權,西班牙目前據信也躍躍欲試。

  就這樣,雖然各國在加勒比殖民地的種植園主們還是更樂意與荷蘭人交易,可胳膊拗不過大腿,荷蘭人的商業霸權還是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全面潰敗。尤其是在產糖量巨大的牙買加島被英國攻佔後,擁有巴巴多斯、牙買加及背風群島部分地區的英國佬躊躇滿志,名下已經控制了每年至少2-3萬噸的蔗糖產量,且其還打算投入巨資對甘蔗種植園進行擴建,以進一步擴大產量(奇葩的是,擴建的資金很大一部分是在阿姆斯特丹市場上融的資),算是對荷蘭商業利益構成了最直接的挑戰。

  商業利益遭到如此侵蝕,荷蘭西印度公司的攤子又鋪得如此之大,戰爭又是如此之頻繁,這家公司不是連年鉅虧就奇怪了。因此,這會聽到範博伊寧根信心滿滿地表示他們能夠守住新尼德蘭那片富饒的土地,莫三頓時就有些無語。要知道,西印度公司的董事科內利斯.比克爾可不是這麼樂觀,他對公司越來越崩壞的財政極為擔心,對公司從北美到南美再到西非上萬公里的戰線極為擔憂,以至於都在考慮是不是要從公司撤資了。

  不過人家都這麼說了,莫三也沒辦法,只好轉換個話題:「好吧,我也希望新尼德蘭的土地上永遠飄揚著聯合省的旗幟。那麼說點別的吧,貴國對如今英國佬在加勒比咄咄逼人的態度如何看?是否有什麼預防措施?要知道,克倫威爾那幫人一貫狂妄,一個不好就可能再度重啟戰爭,我們是否應當預做考慮?西班牙王國前些時日邀請我國海軍進駐聖胡安港,但我們目前仍在考慮,並未給出正面答覆。現在我想聽聽我們的荷蘭朋友的見解,康拉德,從您私人的角度看來,我國海軍有介入的必要嗎?另外,聯合省有介入的可能嗎?我的意思是,貴我兩國攜起手來,共同維護加勒比海的安全,同時重塑當地的商業秩序,將不守規矩的英國佬徹底趕跑,您認為如何?」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範博伊寧根的目光終於從舞臺上完全收了回來,只見他蹙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後,說道:「僅以我個人的看法來說,貴國既然有西班牙合法政府的邀請,那麼可以適當介入加勒比海,但要做好爆發戰爭的準備,雖然這可能性不大。至於聯合省,很抱歉,我認為三級議會不會同意派遣軍艦大舉進入加勒比海的,因為聯合省現在不需要戰爭,大家已經被上一次戰爭深深地傷害了,短時間內不想再重複以前的噩夢。西印度公司的商業利益雖然遭到了英國人的嚴重侵害,但麻煩纏身的他們在短時間內恐怕既無財力也無意願在加勒比海與英國人進行高強度的對抗。所以,很抱歉,貴國如果想進入加勒比海,那麼就要做好孤軍作戰的準備,當然我堅持認為貴國即便面臨這樣的困難境地,也不用太擔心會陷入戰爭泥潭,因為負債累累的英國共和政府同樣害怕戰爭……」

  這就是麻稈打狼兩頭怕啊,東岸與英國兩個色厲內荏的流氓,一邊嘴上叫囂著要乾死對方,但手底下卻遲遲沒有動作,都在小心翼翼的研判著局勢、試探著對方的底線,同時極力避免在自己沒準備好的時候動手開幹。

  「謝謝您,我的朋友,您一直對朋友如此坦率。」莫三微笑著說道,「您對局勢精準的分析與我國政府內的某些專業人士不謀而合,這非常有助於我們接下來做決策,謝謝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涯海角(五)

  1657年3月31日,就在東岸的文官武將們為西班牙的加勒比領地「操碎了心」的時候,麥哲倫海峽外海,全副武裝的「執委會」號三層甲板戰列艦剛剛小試牛刀完畢,將一艘試圖穿越海峽的不明國籍船隻擊沉。

  這艘船噸位不大,大概兩三百噸的樣子,之前未在興南港申請穿越麥哲倫海峽、同時也不肯聽命停船檢查,結果被火氣上來的黃楊海軍少校下令擊沉。結果自然是沒什麼懸念了,這艘船(後來被救起的水手指證是是英國私掠船)雖然跑得很快——這或許是其拒絕停船的理由之一,因為是誰都知道三甲板戰列艦這種大傢伙走得賊慢——可在雙軸雙槳450馬力的大力「水手-5乙改」型蒸汽機組的推動下,「執委會」號不緊不慢地追上了這艘英國私掠船,然後一同胖揍將其打入了海底,乾脆無比。

  擊沉後這艘鬼鬼祟祟的船隻後,「執委會」號又在海上巡視了數日,這才離開了麥哲倫海峽東口,於4月4日這天上午停在了火地島寧南港(新設立沒幾個月,位於後世火地島東側里奧格蘭德市附近)外海,然後派水手乘坐小艇上岸採購補給品——沒辦法,船造到「執委會」號這種程度,對港口的條件就比較挑剔了,像寧南港這種百廢待興的新建定居點,可沒法接待「執委會」號,所需補給也只能通過小艇來回駁運,較為麻煩。

  要知道,這艘由鎮海造船廠設計建造的船隻長61米、寬15米,吃水7.3米深;因加裝了兩座蒸汽鍋爐,整船排水量達到了驚人的1730噸。這樣大的「體格」,可不是寧南港這種偏僻小港能停下的,「執委會」號在巴塔哥尼亞的母港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花費數十萬元資金建設了戰列艦專用碼頭的興南港。

  話說「執委會」號自從入役後,便一直在巴塔哥尼亞近海進行試航兼訓練,而經過近一年時間的訓練與磨合,全艦上下800餘名官兵已充分熟悉了戰艦性能,具備了一定程度的戰鬥力,若是遇上了一般的敵軍戰列艦,怕是也能戰而勝之。

  當然了,「執委會」號的戰鬥力是不容懷疑的,這艘船裝備了從8磅到32磅不等的大小108門火炮,分三層甲板列放,總的原則是重炮居下、中炮位於中間層甲板、輕型炮放置於頂層露天甲板,以使船隻的重心更加穩定。這樣的戰艦,不但在新大陸是一等一的,即便是在舊大陸,那戰鬥力也是數一數二的,單對單時基本無人能敵。

  「這就是傳說中花了20萬塊的戰艦啊,哼,我看也很一般嘛。」寧南港內的建設工地上,前來勘探國道路線的王大力手搭涼棚看了看遠方海面上的那座「小山」,撇了撇嘴,說道:「勞民傷財!有這錢還不如多建幾所學校,執委會定下的在全國普及小學教育至今未能達成,幾乎成了一個笑話。有錢造戰艦卻沒錢讓孩子們上學,這國家我看遲早要完。而且,這種有上百門火炮的大型戰艦不是造出來就完事了,往後這每年的維護保養費、訓練費支出也是一個天文數字,國家養起來也不容易的。」

  倚靠在磚堆上輕嗅著一朵野花的蒙虎聞言哈哈大笑,良久後才說道:「可笑現在本土一些人腦袋發熱,覺得這麼強大的戰艦造出來,不開出去裝下逼就不開心,正挖空心思要讓國家花更多錢呢。20萬塊?呵呵,真要被他們折騰點事出來,別說20萬了,200萬都打不住啊!財政部前陣子為了支付給西班牙人貸款,已經在國內超發了不少貨幣採購物資了,如果再和英國佬什麼的爆發戰爭,那通貨膨脹指數鐵定爆棚。」

  王大力聽了也是苦笑:「算了,不提這些。這次南鐵公司錢多了燒手,打算在寧南港和山後縣—-1657年初設立,下轄山後鎮、山後左鄉、山後右鄉、山後前鄉、界湖鄉(後世Tolhuin小鎮附近)五個鄉鎮,總人口1.1萬餘人——之間修一條二等國道,可是大手筆呢。看來劉昂似乎是想將整個島嶼都納入統治範圍了,島東、島北大平原的那些土人們估計要遭大殃,小几千人呢,可惜啊。」

  「那片大平原上起碼生活著五六千土人,平日裡以漁獵和採集為生。道教總會那幫傢伙這些年一直在那裝神弄鬼搞滲透,也只不過吸納了不到千人到我們的定居點居住而已,剩下的大部分土人仍對我們不買賬。」蒙虎有些惆悵地說道,「其實,在這個星球上,誰都有在陽光下自由生活的權力,奧納人自然也不例外。可惜,你看看寧南港這裡現在是什麼情況,徐剛那傢伙昨天才帶隊走的吧,一百個山丹獵人、兩百五十個俄國毛子兵和一百名高喬僱傭兵,好傢伙,全副武裝的,說是去向土人們徵地修路,可乾的是什麼勾當又有誰不清楚呢?奧納人也有人權的,我們不能隨意剝奪他們的財產和生命,可惜人性這個東西我看是沒指望在這幫利慾薰心的武夫們身上看到了。」

  「別說這些煩心事了。」王大力鬱悶地將揹包放到馱馬背上,然後說道:「我這就要出發了,4月份往後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我們得在風暴來襲前儘量多幹一些活計,省得進度再延後。」

  由於緯度和位置的關係,寒冷多風的氣候一直控制著火地島的大部分平原地區,在寧南港這類地方,即便是1月份的平均最好氣溫也很難突破20℃,這就意味著該地無真正的暖季,只有一段時間寒冷稍緩罷了。不過幸運的是,由於海峽的分佈使得太平洋上的西風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入附近區域,不必抬升到山脈以上,故這個寒冷氣候區受到的海洋影響比較大,進而導致較寒冷的4-9月平均氣溫也只在0-10℃之間,並不算絕對意義上的寒冷——火地島就是這麼怪,夏天熱不起來,冬天也冷不下去,溫差不大,整個島嶼處在一個很奇怪的狀態之下,不過冬天氣候遠較夏天惡劣卻倒是真的。

  和蒙虎分別後,年已逾五旬的王大力坐在一匹溫順的老馬背上,帶著一行五六十人的隊伍向南出發了。這支隊伍除一些工程技術人員外,還有近三十名南鐵公司護路隊官兵,他們將沿著火地島上的大平原一路向南,勘探出一條直通山後縣的國道路線出來。

  當天(4月4日)下午,王大力等人就分批渡過了水流急促的寧南河(格蘭德河)。寧南河具有火地島上河流的多數特徵,即河流較短(發源於麥哲倫山脈),但水量卻極為豐沛,又因所處地形坡度較大,可資水力發電——寧南河在這方面的特徵可能還不是特別明顯,但在從麥哲倫山脈流向比格爾海峽的眾多河流中卻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寧南河兩岸開闢出了不少田地,田裡種的是北方種子公司新近培育出來的「高糖54」甜菜、適用於南方寒冷地區的「克霜50」大豆以及一些土豆蔬菜什麼的。至於說居民們日常生活消耗的穀物,則只能從祕魯或本土輸入了,反正也很便宜。

  渡過寧南河後就是大片的草地或苔原了。託南鐵公司的「福」,東岸人很多年前就堅持往火地島一帶引入外來物種:主要是從外東北引入的馴鹿、庫頁島駝鹿,從挪威引入的麝牛以及從北美引入的野牛等。在這麼多年持續不斷的引進及自我繁衍之下,這些動物的數量如今已經頗為不少了。尤其是在主島上也有放養的馴鹿和駝鹿(麝牛、野牛等動物主要引進在封閉的小島上),因為環境適宜、食物豐富(到處是野草、苔蘚和地衣),種群數量增長較快,讓十年如一日的南鐵公司護林員們欣喜異常。

  與這些快樂的動物精靈們擦肩而過之後,王大力等人沿著相對平坦的海岸線一路向南。巴塔哥尼亞地區的海岸線在這裡一掃陡峭崖岸的特徵,變成了平坦的砂質海岸。海岸邊冰川湖(淡水)或潟湖(半鹹水湖)很多,由於多雨和寒冷的氣候,與馬島有些類似的是,這裡的土壤泥炭化比較嚴重,將來若是好好開採,也是一筆財富呢。

  4月26日,在粗粗走完寧南港到界湖鄉這百餘公里的路程後,王大力等人決定在風景秀麗的界湖(法尼亞諾湖)湖畔休整數日。同時,也順便將一路繪製的地圖及國道路線完善一下——其實這條二等國道並不難修,路線也很容易確定,因為途經的區域基本都是平坦的苔原而已。在規劃路線的時候,只要注意避開一些積水甚多的沼澤區即可,其他方面真的不用太過在意,而這也令王大力等人私下裡直呼南鐵公司給出的這筆勘測費好掙。

  5月1日,在休息完畢後,王大力等人再度動身,沿著界湖向前,直奔山後港而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涯海角(六)

  1657年5月18日,一艘南海漁業公司的捕鯨船在落日灣內獵獲了一條體型巨大的藍鯨,然後將其就近拖到岸邊的加工廠內進行處理——按照農業部的說法,從1658年1月1日起將不再允許於落日海峽(比格爾海峽)內捕鯨,所有牌照到期後一律不再更新。

  之所以如此,據說也是為了迎合某些大人物的癖好,蓋因國營東方賓館集團已在山後鎮後面的山坡上大興土木建起了一堆超豪華的度假別墅,而落日灣內的晚霞與鯨魚戲水一直是聞名東岸的美景,許多大人物們不希望這種美景消失,於是農業部為了迎合上意便出臺了這麼個政策,當然這也得到了南鐵公司的首肯。

  除了捕鯨外,附近海域的海狗等海獸數量爆多,也已形成一大產業,年出口本土近七萬元;此外還有方興未艾的海蟹捕撈及加工業,這種海蟹風味獨特,在本土極受達官貴人們的喜愛,價值不菲,也已成本地一大產業——目前南鐵公司僱傭了很多歸化的奧納人在山後鎮內專門進行加工。

  在和抵達山後港的南鐵公司僱員們商談了一番後,王大力將一半人員留在此地協助該公司最終確定寧山二等國道(寧南港—山後港)的路線,而他則帶著剩下的部分人馬繼續北上,於5月24日抵達了界湖西端的海灣小碼頭邊,然後乘船一艘小火輪抵達了後世波韋尼爾灣內的小店鄉——因此地設了一座商店向土人收購特產而得名。

  小店鄉深處於小店灣深處,波濤不興,地理位置優越,南鐵公司原本在這設立了一個供銷商店,兩個月前新移民大量湧入時又「送」了兩百個波蘭人到此地定居,算是歸還以前南鐵公司「送」到本土的移民。而在小店鄉以東一百多公里的後世聖塞巴斯蒂安灣海岸邊,南鐵公司同樣也設立了一個小碼頭,專門運送泥炭,被居民和水手們俗稱「泥炭碼頭」,現已被正式命名為「泥炭鄉」。

  小店鄉、泥炭鄉、山毛櫸鄉和寧南港一起,便是日後寧南縣的基本盤了。這個縣與山後縣基本上瓜分了整個火地島群島的地域,即兩縣以麥哲倫海峽—法尼亞諾湖一線為界,以南的山後諸鄉(包括一連串的破碎島嶼)均劃歸為山後縣管轄,以北地域包括麝牛島(即道森島)在內,均為寧南縣的地盤——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寧南縣建縣後(目前有居民約三千餘人),將會取代慶豐縣成為全國面積第一大縣,同時估計也是人口密度最低的一個縣了。

  在小店鄉等待了兩天後,眾人挑選了一個好日子穿越海峽抵達了對岸的威海港。這個港口位於後世蓬塔阿雷納斯城原址上,因來此定居點的第一批三百人均來自山東威海衛而得名。這個港口在今年又多了數百名清軍綠營降兵,以及隨之安排來的五百多名波蘭女奴,再加上歸化的巴塔哥尼人,威海港的人口數量已經正式突破了1800人,在南鐵附屬地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鎮了。

  在威海港換乘了一艘大船後,5月30日,眾人抵達了位於威海港以西不到兩天航程(當然這是對蒸汽船而言,風帆船的航程可絕對不止兩天)的黑金島。這個島在後世名為列斯科島,智利人在上面設有規模超大的海島牧場,專門放養綿羊,如今南鐵公司自然也有樣學樣。除此之外,由於這個島上還存在著一個質地、儲量都頗為不錯的煤礦,且因開採較為簡單,故被南鐵公司列入了中期開發計劃之中。目前島上已設立了一個有百餘人的礦務班在進行前期籌備工作,同時也有一個煤炭碼頭處於興建之中——施工人員來自新送來的五百餘名波蘭契約奴,該地也設立了一個鄉政府以管轄他們,名曰黑金鄉——相信假以時日該島就將出產足量的煤炭以供應南鐵公司各處。

  在往黑金鄉送了一批建築器材後,船隻便揚帆起航,直往最終目的地阿勞坎港而去。

  6月6日抵達阿勞坎港後,精神頭仍然不錯的王大力眾人在南鐵分公司的餐廳內接受了劉昂等人的宴請。宴請的菜色很豐富——南鐵或許別的什麼都缺,但就是不缺肉、奶、魚什麼的玩意,故一行人賓主盡歡,吃得極為快意。

  第二日,劉昂正式在自己的辦公室內與王大力進行了一番交談,內容主要還是關於他們此行的工作,即勘測出一條從黑山鄉到雪峰鄉的鐵路線。這條鐵路的修築權目前已被執委會授予了中央鐵路公司,不過前期的籌備工作還是得多多仰仗近在咫尺的南鐵公司,另外器械的租用、人員的僱傭以及食品的補給也離不開南鐵——代價就是執委會今年將再往南鐵附屬地發一千名明人和五百名立窩尼亞人移民,使得南鐵附屬地的人口總數達到8.3萬人之多,而此時劉昂找王大力等人說的便是這麼一回事了。

  「大力啊!」劉昂吐了個菸圈,慢條斯理地說道:「雪峰湖一帶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說了,反正咱們電力產業、造船產業(鐵肋木殼船)的未來全在這裡了。因此這條長約150公里的鐵路線殊為重要,黑山煤礦的煤炭、二重的鋼鐵製品,以及未來將建在阿根廷湖畔的船舶組裝修理廠(祕密試驗鐵肋木殼船)——當然還有一些沿途的羊毛、凍肉等特產品——都將通過這條鐵路來運輸。唔,鐵路暫時不需要修復線,單線就可以了,因為運輸量不大,當然現在本公司也在完成兩洋鐵路的複線化建設,抽不出太多的人手來搞複線。哦,對了,這條路的沿線以往都不在我們的控制區內,一路上可能不是很太平,關於這點我會囑咐徐剛的,讓他抽調一批警察出來護送你們完成勘探任務,放心吧。」

  「我明白的,劉總。」王大力喝了口綠茶,然後又忍不住問道:「劉總,話說我們就不能統戰那些特維爾切人嗎?在火地島上,不就有很多奧納人被我們統戰過來了麼?南錐兩洋鐵路一帶不也有很多巴塔哥尼人在為我們做事麼?為什麼對特維爾切人這麼凶狠?就不能好好相處麼?」

  許是知道王大力的德性,劉昂抽了一口煙,見怪不怪地說道:「大力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土人和土人也是不一樣的。事實上我們派去統戰特維爾切人的道士就被殺了好幾位,在野外放牧的牧民也多有被襲擊之事發生,這幫人冥頑不靈,你和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有時候必須使出雷霆手段。當然了,若有特維爾切人願意歸順,我們也不是不給他們一條生路,反正他們人也不多,或遷移到南非,或遷移到新華夏島,總是能繼續生活下去的。」

  王大力也知道在如今這個情況下,自己呼籲善待原住民的事情是註定得不到大多數人的理解了,因此只能默默點頭,然後於第二日便招呼眾人向北勘測路線去了。

  從阿勞坎港往黑山鄉這段路程是有火車可坐的,但多是髒兮兮的運煤車,灰塵較大。王大力在顛簸不平的馬匹和髒兮兮的運煤車之間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火車——開什麼玩笑,說火車髒,以為騎馬就不髒了麼?野外強勁的西風和漫天的風沙會好好教你做人的。

  這是趟返程的列車,使用的是最新的「拉普拉塔之星-1」型機車,掛了12節車廂,全速奔跑起來時速接近40公里,在荒涼的巴塔哥尼亞地區簡直是運輸神器。貨車車廂裡裝載的主要是建築材料,同時也有許多密封好的桶裝麵粉,似乎都是黑山鄉那邊急需的物資。另外,王大力還在某節車廂內看到了十幾個固定好的石墨坩堝,當然耐火磚也是必不可少的,聽說第二重型機械廠已在那邊建設得差不多了,即將進入了試生產階段,這些耐火磚可能是給熔鍊室用的,至於石墨坩堝嘛,自然是給二重工人們煉不同配比的鐵水、鋼水用的了。

  王大力作為消息還算靈通的穿越眾,自然知道設立於黑山鄉的第二重型機械廠主攻有軌/無軌鍛機、油壓機、水壓機的研發與製造。他們現在基本已吃透了鐵嶺特鋼廠交給他們的40噸水壓機,並已成功複製了一臺,經檢驗性能相當不錯。目前該廠一邊用手頭僅有的兩臺「打鐵工-1」型水壓機(另外一臺已損壞,待修復)做一些來料加工以補貼家用(多是火車上用的配件);一邊開始培訓人員,為上馬100噸公稱壓力的水壓機做準備,相信等這種百噸水壓機研發成功後,該廠的技術能力將更上一個新臺階,接下來200噸、500噸的水壓機也將一步步被攻克。

  6月7日下午五點,王大力等人抵達了黑山鄉,勘測前往雪峰湖(阿根廷湖)一百五十公里鐵路支線的行動即將正式展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八十章 天涯海角(七)

  1657年6月10日,陰,西風六級。

  鉛灰色的天空陰沉沉的,似乎一場暴風雪隨時可能落在廣袤的原野上。鬆軟的沙地上,一雙雙牛皮靴、鹿皮靴踩來踩去的,不一會兒便將地面踩得嚴嚴實實的。南鐵公司總裁劉昂穿著熊皮大衣,臉色凝重地看著前方那具正在下葬的棺槨,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總裁,小維森特的兩個兒子基本已經老實了,一些游擊隊的老軍官們也不贊成他們繼續鬧騰,合併阿勞坎尼亞王國之事至此基本已塵埃落定。」南鐵護路隊總隊長徐剛悄然走到正在參加小維森特葬禮的劉昂身旁,低聲說道。

  老維森特的兒子、阿勞坎尼亞王國國王、享國十多年的小維森特在纏綿病榻一年多後,終於在本月初溘然長逝。臨死前,皈依了道教的小維森特或許是出於道教總會的勸說,或許是他自己看明白了時勢,總之他將家人和多位游擊隊的高級軍官叫了過來,宣佈接受南鐵公司的提議,將阿勞坎尼亞王國整體合併進華夏東岸共和國,全國三萬民眾(其中阿勞坎人約佔75%,餘皆為明人)也將陸續分批入籍東岸——聽說東岸政府未來會把他們遷移到更肥沃的土地上生活,從此脫離貧窮艱難的生活。

  不過,小維森特想通了,可不代表他的兩個兒子也都想通了。阿勞坎尼亞王國雖然只有三萬國民(其中2.4萬阿勞坎人,明人有七千多),土地貧瘠、疾風肆虐,是標準的苦寒之地,可架不住人家就是喜歡當國王作威作福不願到東岸低眉順眼,你又能怎麼辦?小維森特僅有的兩個成年兒子就是如此,他們一個是游擊隊軍官,一個是地方政務官,兩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小班子,都想著繼承大位當國王。如今聽說國家要完,要被併入東岸,試問他們如何不急?如何不想方設法要改變這個狀況?而在與東岸協商無果之後,擺在他們面前的,也就只有暴力破局一條路了。

  可南鐵公司是什麼人?又怎麼會考慮不到這種事情呢?這家上上下下充斥著軍國主義分子的大型康采恩企業從小維森特死的那一天起,就調集了數百名訓練有素的護路隊士兵穩定城內秩序,同時黑山鄉、青泥窪鄉、中途鄉三地千餘名民兵也持械乘火車趕到了阿勞坎港,分守各個據點及路口,進一步扼殺了可能發生的動亂,阿勞坎人社會的一切動向也在警察和暗探的注視之中,這個人口不過三萬的小國基本已翻不起浪來。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從小維森特病逝一直到下葬的這天,他的兩個兒子雖然百般走動,卻幾乎沒取得什麼成果。游擊隊的老軍官們知道東岸人的能力,知道以他們的實力如果妄動基本就是被殲滅的下場,更何況小維森特臨死前明明白白地說起過要合併入東岸,因此他們就更不可能有什麼動作了。而軍官們不願意跟著走,剩下的那些稅務官、法官、警察什麼的(都是以前東岸幫助建立的體系)就更沒有力量了,故這個國家被合併已經成為了事實,且無法再被動搖。

  「繼續觀察。」劉昂低聲囑咐了句,「今天有這麼多人來參加葬禮,小維森特的兩個兒子也該明白,有些夢,是該清醒了。」

  徐剛聞言會意地笑了笑。劉昂說「參加葬禮的人很多」其實是意有所指的,即在墓園外面有著整整240名護路隊官兵以及100名高喬僱傭兵,任何妄圖在葬禮現場發難的人都將被他們鎮壓成渣,更別提城裡面還有一隊隊持槍巡邏的東岸民兵了——這個敏感時刻,眾人還是安分一些地好,免得被當做叛亂分子而鎮壓。

  葬禮在傍晚時分結束了,小維森特的棺槨被葬入了南鐵公司特批的其家族墓地內。而在處理完這件事後,劉昂便開始了合併阿勞坎尼亞王國的實質性動作,即已提交執委會並獲得批准的「廢藩置縣」計劃。在這份計劃中,阿勞坎尼亞王國將被整體廢除,取而代之的是包括阿勞坎、雪峰在內的兩個縣。這兩個縣地域遼闊,境內多高山、雪原、冰川湖和季節性河流,不多的平地還盡是些礫石地,農業條件不算太好,發展種植業性價比太低,但發展漁業和畜牧業的話則非常合適。

  其中,阿勞坎縣北抵黑山煤礦、南達阿勞坎灣,東面的縣界在中途鄉和青泥窪鄉之間,西面則直抵大海,將孔特雷拉斯島(含)以南、麥哲倫海峽以北的廣大島群全部囊括在內,計有阿勞坎鎮、黑山鄉、青泥窪鄉和牛市鄉(南鐵公司與阿勞坎人交易牲畜的場所,小維森特次子的封地,已被南鐵公司軍事佔領,位於洛斯安赫萊斯附近)四個鄉鎮,共二萬餘人口。

  可以看出來,阿勞坎縣面積遼闊,其人口數量即便是在本土也不能算少,但就土地產出而言卻只能養活其三分之一的人口,其餘食品缺口要麼靠自己捕魚補充、要麼靠從祕魯進口獲取,當然在人口增多後,南鐵公司也打算擴大畜牧業的規模,爭取儘快食物自給——開什麼玩笑,這裡的草場這麼廣闊,後世這裡可是阿根廷、智利有名的羊毛、凍肉輸出地,居民們若還要餓肚子那像什麼話?

  與阿勞坎縣相比,雪峰縣就要寒磣許多了。該地的阿勞坎人很少,多是近些年來在東岸鼓動下越境進入巴塔哥尼亞討生活的阿勞坎人(就如同歷史上那樣),他們在當地征服了一些部族,佔據了一些地盤。可在西班牙人已將南緯42度以南土地打包「賣」給東岸人後,這些在東岸人地盤上建立的村鎮可就很扎眼了,正好借這次「廢藩置縣」計劃的施行將它們一鍋端了。

  到目前為止,東岸人在阿勞坎人既有地盤的基礎上,擴建了數個鄉鎮,分別是位於別德馬湖北岸的別德馬鄉(後世El Chalten小鎮)、位於後世特雷斯.拉各斯小鎮原址的鎮安鄉、位於雪峰湖西南岸的靖安鄉(後世阿根廷湖畔Bandera碼頭附近)。這四個鄉鎮(包括雪峰鄉)合在一起才兩千五百餘居民,少得可憐,境內幾乎一半的面積被兩個大型湖泊給佔據了,土地貧瘠但草場還算遼闊,也就只能搞搞畜牧業和有限的種植業了。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阿勞坎縣還是雪峰縣,目前其人口數量都不包含阿勞坎尼亞王國居民的人數,這些人還得等機會分批入籍——其中數千名明人入籍比較簡單,但阿勞坎人就很麻煩了,且其中的大部分人搞不好還要被遷移到他處定居,故暫時不做統計。

  另外,限於執委會和南鐵公司的協議,雪峰縣因為是在兩洋鐵路以北地區,原則上歸政府直轄,但考慮到南鐵公司在該地基礎厚實,故該縣暫時也劃歸南鐵托管,其一應稅收也全都上繳南鐵公司財務——反正也沒幾個錢。

  這兩個縣建立後,阿勞坎尼亞王國就算是被徹底消化掉了,其原本的官員(很多都是東岸人幫助培養的)將調任東岸本土,東岸本土和南鐵公司則將派遣部分官員填補他們的空缺,充任兩縣各級政府的官員。至於說規模超過千人的王國軍隊(原阿勞坎解放軍改編而來),則被南鐵公司強令要求解散,目前這些人裡的相當一部分已在軍官的帶領下到東岸人的指定地點上繳軍械,同時領取二十元每人的遣散費,看起來還算平穩——當然他們之所以這麼「乖」,還是因為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南鐵公司護路隊數百名士兵可不是吃素的。

  阿勞坎尼亞王國廢藩置縣後,南鐵公司管轄的縣份就達到了四個之多,再加上一些孤立的定居點,整體佈局已成,且阿勞坎港和興南港各自修建了大型戰列艦專用碼頭,控扼兩洋的態勢已經相當明顯。將來如果西班牙與東岸交惡的話,那麼南鐵公司可以輕易武裝起數千名士兵在海軍艦船的掩護下北上攻佔智利中部地區,配合陸軍主力部隊攻克拉普拉塔,並最終在智利中北部地區會師,共伐祕魯。

  除此之外,今後任一個妄圖進軍東太平洋的歐洲殖民國家都無法繞過麥哲倫海峽,這就杜絕了大多數國家對北美西海岸的覬覦,同時也將半個太平洋變成了東岸人的勢力範圍——比如祕魯、新西班牙兩大總督區的市場——其利益之大令人無法想象,要知道後世美國可就是靠著從南美國家身上吸血而發達起來的,現在全歸了東岸人了。

  1657年6月15日,第一批兵團堡畢業的學兵從本土抵達興南港,然後搭乘火車來到了阿勞坎港,南鐵公司提出的廢藩置縣計劃,正式進入了實施階段,華夏東岸共和國對這片寒冷卻富饒的土地的控制,也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層次。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人丁(一)

  自從1654年底回到寧波府後,孫誠仁在老家一住就是兩年多,期間甚至還祕密去了一趟尚在清廷控制區的蘇州,與留在那裡的孫家人聊了聊。

  說實話,孫家如今尚在蘇州城裡經營的人已經不是很多了,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在這些年裡散到了寧波、登萊、黑水甚至東岸本土,而他們的產業也從蘇州城裡的一家門店擴展到了如今遍佈全世界(略誇張,其實主要在遠東和東岸本土)的十多家店鋪,年銷售額也達到了六十餘萬元——孫家雖然已不是「孫春陽南貨鋪」的大股東,但每年分紅五六萬元是跑不了的,即便分薄到眾持股的家族子弟身上,這份分紅收入仍然令人非常眼紅。

  在老家待在這麼久後,算算時間差不多,數月後孫誠仁也該打點行裝重返東岸了,畢竟他的妻子兒女多留在東岸青島縣呢——本是在大興縣的,可孩子們貪戀繁華,故又在青島縣置地安了家——寧波這邊,也就一個小妾和十來位家人僕婢罷了。而且這次乘船離開寧波,孫誠仁也不大可能再回到大明瞭,畢竟上萬裡海路風波險惡,他經不起這種折騰,以後這往來兩邊的事情還是交給年輕人好了。

  當初與他一起返家的幾艘風帆船(東岸本土拍下的「髒船」)早就在去年冬天出海去了,眼下保不齊早就在東岸裝滿貨物前來寧波的路上了。唔,算算時間的話,眼下該已經過了龜島群島,說不定已經停在大溪地島金華港卸貨了——按照規定,從阿勞坎港出發的所有東岸船隻都必須強制裝載一些海外殖民地急需的物資,孫家的幾艘船自然也不能例外了,他們一般都會在阿勞坎港裝載一些武器、藥品和金屬工具,然後到金華港交給鎮守那邊的專員張金華。最近張金華指揮著手底下的大溪地守備隊數百名士兵南征北戰,不但一統了全島,還打造小船渡海將「魔爪」伸向了鄰近的島嶼,大有一統左近島嶼、珊瑚礁的勢頭,為國開疆拓土之心可謂熱切無比。

  此外,大溪地島經多年的移民輸入後(以印第安流放犯人居多,夾雜少量真正的刑事犯),目前全島總人口已經超過了三萬五千(含土人),甘蔗、來檬、菠蘿等特色種植園也已初具規模,並開始小批量地向澳洲及黑水地區出口蔗糖與黑珍珠,年貿易額超過十萬銀元,獲利頗豐,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其實,即便拋開純粹的經濟因素,大溪地島在如今東岸的南太平洋環形航線中的地位也是毋庸置疑的。這樣一個地處要衝的島嶼,面積也足夠大(意味著能為過往船隻提供充足的補給和修船服務),物產也夠豐富(意味著有相當的經濟效益),那麼成為東岸控制中太平洋南部的支點,也就是應有之意了。

  話題扯遠了,言歸正傳,孫誠仁定的出發之日是10月底北風乍起的時候,然後他將搭乘家族在黑水造船廠新訂造交付的兩艘250噸級蓋倫帆船,滿載生絲、茶葉、藥材和部分招徠到的織戶前往澳洲,經金山港中轉後抵達南鐵附屬地。

  「現在已是七月中了,呂先生,今年招徠的織戶比往年略少啊。」定海縣的孫春陽南貨鋪內,孫誠仁一邊抽著朝鮮進口菸絲——這還是他在東岸染上的「毛病」呢——一邊略顯擔憂地說道:「至今才招徠了不到120戶,餘下數月即便再有斬獲,其數怕也是難超過兩百戶,朝廷這運人的花紅真是越來越難賺了呢。」

  「招不到織戶就招點別的什麼吧,鹽工、木匠、泥瓦匠、篾匠(東岸也在引種竹子)、陶匠什麼的,來者不拒,都收!」「呂先生」開口說道,「哪怕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農人,朝廷也照收不誤,咱們炎黃苗裔戮力建起的國家,若不加緊移民,將來豈不是給那夷人做了嫁妝,這怎麼行!來之前朝中諸位便與我分說了,讓我以自身經歷多多宣傳,讓更多我華夏子孫前往大東岸定居,如此則國本才能穩固。」

  這位「呂先生」本名已不可知,據說是前宋名臣呂夷簡的後人,在東岸自稱「呂方」,入贅了一楊姓穿越眾家族(據說擔任歐洲戰地參觀團領隊的楊亮便是其大舅子),因能力出眾而被移民部派到了東岸宣傳「移民大業」,說白了就是以自身經歷忽悠更多的人登船前往東岸生活——沒辦法,東岸佔據的登萊、寧波諸多府縣最多的承平已有十年之久,地方秩序得到了極大的恢復,百姓生活安定、人口漸增,再加上東岸將黑水、登萊、寧波、朝鮮包括部分日本地區的貿易扭在了一起,各地的經濟發展近年來也增長極速,這樣一來,百姓們便再也不願意出海移民了。而考慮到諸多因素,黑水開拓隊政府也不便用強制手段遷移治下民眾前往東岸,那麼使用柔性方法——比如哄騙——招徠移民就成了重要手段了,而呂方這些人如今在遠東干的便是這類勾當。

  當然了,畫大餅忽悠只是其中之一(且效果也不是很好),呂方等人的另一大獲取移民的途徑便是每年冬春季節乘船南下廣東,在廣州附近蒐羅移民——一般都是李成棟賣過來的豬仔——待夏初南風漸起之時便再度返回寧波,然後將這些蒐羅來的移民就地安置在寧波府的建築隊、鹽場和國營農場內做工,一邊學習語言和規矩(打散這些廣崽崽的宗族與社會關係亦是一大任務),一邊等待半年後的移民運輸季。

  這樣的勾當呂方等人已幹了不止一年了,但今年由於種種原因卻「生意」慘淡,根本沒蒐集到多少人——這不,作為呂方等人的下線之一,孫誠仁這種地頭蛇也只蒐羅了一百多織戶,其他人能蒐羅到多少人可想而知。而更令人鬱悶的是,廣東李成棟那邊許是受到了南明朝廷內清流的壓力,已經明言賣豬仔之事今年結束後將暫停個數年,至於何時恢復還要再看,這就令移民少了很大一個來源了,堪稱重大打擊,以至於呂方等人都要上稟南方戰區司令部請求派遣部分精幹人員在蘇、鬆一帶登陸擄掠人丁了。

  「這道理孫某人還是知曉的,呂大人為我華夏子孫謀萬事基業,不令其落入西夷白奴之手,孫某又豈能坐視!但請呂大人寬心,孫某即便啟程前往東朝後,本地亦有我堂侄一家留於定海協助呂大人蒐羅移民,他比我在寧波居住更久,洞悉世情,誤不了事的。」孫誠仁放下菸斗,拱了拱手,說道:「只是南方戰區劉軍門去職在即,新來的廖軍門據說尚在澳洲未至,今年怕是無法出動大軍進剿韃虜、蒐羅人丁了。其實這樣也好,戰事一起,生靈塗炭,即便我朝大軍秋毫無犯,這兵荒馬亂的,世間人倫慘劇又豈能少得了?在寧波府這太平之地住了這些年,如今我是分外見不得這等慘劇了,唉……」

  話說劉海洋在遠東待的時間也是相當不短了,他這種人和處於發配、流放性質的魏博秋不同,任期差不多後就會被調回本土,一般還能高升個一級半級的,前途相當不錯。而今年就是劉海洋任期的最後一年了,等到年底他便會搭乘「火地島」號全蒸汽動力船隻走太平洋航線返回東岸。至於接替他的人選,目前也已經很明朗了,那就是前烏江地區警備司令、陸軍少校廖逍遙——這位兵團堡畢業的穿越眾已帶領數百名學兵抵達澳洲金山港,差不多十一月底就將抵達寧波府上任。

  「孫員外你這話也就在我面前可以說說,出去後切切慎言……」呂方聞言苦笑了下,說道:「國朝諸公披荊斬棘於化外之地創下偌大一片基業,我等炎黃貴胄自然要將其發揚光大,出兵獲取韃清治下漢民是本朝基本國策,這是一句也說不得、議論不得的,我等只需做事即可,餘者少問、不問,切記。」

  「說得甚是,孫某倒是孟浪了。」孫誠仁又拱了拱手,呵呵一笑,道:「呂大人而今是將家人都接來寧波了,看來是要在此地幹些事出來了。我在東朝時便聽人說新來的廖軍門行事果決、狠辣,麾下有一狼一虎兩員大將甚為出色,一曰郭普夏、一曰田星,皆是才智傑出之輩,呂大人應是不陌生,可多多結交。」

  「另,去歲韃清杭州大營傳出消息,賊酋濟爾哈朗病重不能視事,勒克德渾(此君倒是比歷史上活得久,至今尚在蹦躂)前來接替主持軍務,福建鄭大木、江西王雜毛、浙東魯王各部趁機發兵猛攻,浙南、浙西、閩北幾乎無處不燃烽火,呂大人倒是可以稟明上峰後帶一隊人馬南下蒐羅逃散的鄉民。明軍闇弱,又有求於我大東岸,應不至於橫加阻攔,呂大人不妨一試。」孫誠仁最後又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人丁(二)

  一場颱風過後,幾艘東岸炮艇又吭哧吭哧地在江面上航行了起來。

  海軍中尉劉伏波站在船頭,看著兩邊黑黢黢的江岸,心中只覺一片安寧——是的,乘坐全副武裝的海軍炮艇出航,在他們看來根本不是戰鬥,而是旅遊,因為從過往的事例看來,清軍根本無法對他們造成哪怕一絲的傷害,更何況現在正是萬籟俱寂的深夜呢。

  「清兵根本拿我們沒辦法,孫參謀,上岸就放心搞,搞完就撤,動作一定要快!」劉伏波手中指揮刀一指,幾艘吃水才0.8米深的炮艇便如狼群一般蜂擁進了一處港汊,然後兩百餘名東岸陸海軍官兵便如同下餃子般從船上跳了下來,趟著沒膝的渾水直朝岸上衝去。

  李根聽到院子裡一陣瘋狂的狗吠,起身打開門一看,「媽呀……」雙膝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在李根的視野中,屋子前面的那段港河裡正有一群黑影在快速前進著,他們提著馬燈,身上的甲具鏗鏘作響——這樣的聲音,在前明衛所、「我大清」綠營裡都混過的李根一聽就能聽出來,這是遭了兵了啊!

  李根沒有猶豫,回屋後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拉著老來生下的兒子就往屋後的蘆葦蕩裡跑,那裡有一艘他們家放在那的小船,關鍵時刻可以逃命。這可不是開玩笑,俗話說賊過如梳,兵過如篦,不管來的是哪家的兵,留在原地只會遭了大殃——唔,或許黃衣賊的兵會好一些,他們從不亂殺人,也不怎麼搶劫百姓,但村裡的李夫子說他們「吃人心」,這還了得?還是趕緊跑吧!

  當李根爺倆將小船划進河裡的時候,衝得最快的兵已經到了他家堂屋前的院子裡,他家養的母狗也銜著一隻小狗泅水追了上來。而這時,李根的獨苗隱約間似乎看到了刺刀在黑暗中閃耀出的寒光。

  「爹,是黃衣賊哎!娘和妹妹還沒跑出來!」小孩的聲音隱隱帶著哭腔。

  李根也有些呆住了,撐著船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

  「就這麼點人了?」陸軍中尉孫武站在村前的晒穀場上,看著一圈數十名梳著難看小辮子的明人,有些煩躁地問道——數百名士兵趁夜突襲,竟然也只抓到了區區幾十名明人,這如何能不讓他鬱悶!

  「長官,這些人和兔子一樣,跑得太快了,追都追不上。我們不斷喊話,就是沒人停下來,偶有幾個被我追上逮住的,也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說什麼『這下死矣』、『要被活剝生吞了』什麼的,讓人莫名其妙,可能是有人在抹黑我軍。」一名腿上糊滿淤泥的上士嘆著氣說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年來我們的名聲越來越差,抓人的效率也是越來越低,再這麼搞下去,每年移民的份額都要湊不足了,本土那邊會勃然大怒吧。」

  「別廢話了,趕緊運人吧。」孫武指了指停泊在長江中心處的一艘大船,說道:「注意設好警戒哨,雖然附近沒有清軍大隊,但萬事還是警惕一些地好。況且我們進攻鄉里、擄掠人口,在士紳族老們眼裡那就是從他們碗裡奪食、搶他們的奴隸,萬一有哪個士紳組織團練鄉勇什麼的打過來而我們又沒有準備的話,那就鬧大洋相了。」

  說完,也不理明人人群中響起的啼哭聲,孫武站到了河邊一處高地上,用望遠鏡觀察起了周圍的情形。附近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典型的江北水鄉地帶,農業條件優越、物產豐富,在農業社會也是有「魚米之鄉」稱號的富庶地區了——難怪不想移民,合著是大夥都有飯吃、有衣穿,治下也還算安定啊!這韃清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雖然從上到下都是一幫野蠻人,可治理起國家來倒是比前明那幫豬頭要強上不少,至少這地方上的氣象是好了不少。

  「這次要不是我們突然殺過來,這些明人裡的大多數應該都能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然後一直到老死、病死吧。」孫武有些落寞地用腳踢了踢腳下的一塊石頭,心想:「或許時間越長,韃清的統治就越穩固,我大東岸殖民的難度就越來越大吧,真是可惜了,我們現在不但無法派遣充足的人手來遠東殖民,相反還要從這裡抽調人口送回本土,這到猴年馬月才能真正控制這片遼闊的土地啊,或許——遠都不可能了吧?」

  腳下的草叢裡出現了一塊殘碑,孫武蹲下身去,只見碑文上寫著:「陣亡步兵少尉劉烈士諱達三之墓……韃虜入寇,民不聊生,奮袂相從,智勇冠儕輩。大小數十戰,忠勇為國,擋者披靡……視死如歸,壯烈犧牲……合葬同役殉國之烈士何爾曼、侯大寶、李軍、安綠山大……黑水保安司令部敬立。」

  碑體上的字跡已是模糊不清了,碑體也殘缺不全,似是被人暴力破壞過。但孫武依然能夠清晰地判斷出這應當是某次登陸作戰中陣亡犧牲的官兵,因為種種原因屍體沒能帶走,因此帶隊的軍官在當地給他們刻了個墓碑後草草掩埋。但在敵人——應該是清軍,至少也是當地團練——收復這裡後,他們的墓碑遭人暴力損毀,屍骨搞不好也被挫骨揚灰了,這真是……

  孫武立刻找人審了一下那幫抓獲的明人,果不其然,其中有個叫李根(捨不得家人,又帶著孩子跑回來了)的明人說幾位黃衣軍戰死官兵的屍骨曾被儀真縣下令曝屍,後來李根覺得有些不忍便偷偷將這些屍骨收殮起來葬在自家後面的小樹林裡——孫武聞訊大喜,立刻著人帶著李根去林子裡開挖,果真挖出了陣亡烈士的遺骸,遂下令將村裡一位年老鄉紳(已逃逸)為自己準備的上好棺材徵用,裝殮了烈士們的遺骨,準備運回庫頁島國家公墓入葬。

  在簡短肅穆的入殮儀式結束後,孫武喊來了神情不安的李根,問道:「你就是義民李根?願意隨我等去東岸麼?」

  「老爺,這……」李根有些聽不大懂孫武的普通話,但老爺問話了,他下意識就想跪。

  「我們東岸不興跪拜。」孫武許是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於是大手一揮,吩咐道:「取兩百塊銀元過來,以酬李根收殮我東岸將士遺骨之義舉。另外,他家是四口人對吧?明年年初讓他們家走太平洋航線移民本土,嗯,給他們在船上找個好點的鋪位,一路上也舒服些。」

  說完,孫武便轉身到河岸邊吹風去了。這半年在長江沿岸打游擊擄人,經他手送到寧波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抓人的難度一次比一次大、團練的抵抗一次比一次堅決卻很令人撓頭,以往看見東岸軍隊就潰散的團練兵現在也敢和黃衣軍比劃比劃了,這自然造成了東岸人不必要的傷亡,也事實上增大了抓取移民的難度,讓人頗為鬱悶。

  孫武知道,若是這種情況繼續持續下去的話,今年還好,1658-59運輸季的移民數量肯定弄不滿——六萬人呢,你上哪找去?要知道,現在的遠東明國地區,除四川、江西、浙江、福建一帶尚有規模不小的戰爭以外,其他地區都暫時陷入了沉寂。畢竟連年征戰各方消耗都很大,尤其是清廷,長江漕運被東岸人騷擾得********,而四川、湖北、江西一帶又常年進行著烈度不低的戰爭,北方各地積儲了數年的物資消耗甚大,必須稍稍休整一下了;而順軍五營部隊更是比滿清還需要喘息之機,如今除郭升所部在持續擠壓贛東北的沈永忠野戰集群數萬人,李過已在其核心的湖南鼓勵生育、獎勵開墾,同時也開科取士,與傳統士紳嘗試著和解,算是在「修正主義」的道路上越奔越遠了。

  至於說南明******,只要沒人來打他們就阿彌陀佛了,指望他們主動去攻擊清軍純屬想太多。目前,他們除在江西、閩北和川南小部分地區與清軍有衝突之外,境內大體上平靜得很,有些地方軍頭李成棟還與東岸人做豬仔生意做得飛起,而朝中各派卻又傾軋、撕逼不斷,整一個醉生夢死的末世氣象。

  「明國境內戰火漸熄,民心思安,這從長久來說於我東岸大不利啊!」孫武即便不是什麼高層決策人員,但想通這個問題卻也不難:「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動起來、打起來才行,不然怎麼製造流民給我們吸取呢?不過如今各方都有些疲敝,短期內都不想動彈,那該怎麼辦呢?難不成我大東岸親自出馬?這可能是個思路,可問題是從哪裡破局呢?湖北還是山東?最好還是長江沿線吧,畢竟這樣才能有效發揮出我軍的機動優勢。只不過,這事怕是要等廖司令赴任後才能組織得起來了吧?劉司令此時應該是希望鎮之以靜的,看來還是等一等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八十三章 模範堡

  1657年6月25日,驟雨方歇。

  尚未修完的模範堡工地上,庫爾漢將身上的橡膠雨衣扯了下來,面色凝重地看著徵發來的朝鮮夫子抬著屍體。屍體很多,粗粗統計有一千多具,這還是在城下或壕溝邊的呢,如果算上前方原野中零星散落的屍體的話,估計得有兩千多具了。這樣大規模的死傷,在人丁不豐的阿穆爾河流域,已經不能算是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了。

  在這場廝殺之中,東岸方雖是以逸待勞、倚城而戰,但也前後死傷了五百多人,其中大部分出自調來本地助戰的朝鮮御營廳官兵,他們當時被清軍白甲兵決死衝擊,一時沒頂住陣勢大潰,兩千餘人被攆得到處都是,其情其景慘不忍睹。好在據城而守(很多是沒修完的半拉子城牆)的黑龍江保安團官兵戰鬥意志頑強,人數也不比清軍少太多,加之裝備精良且有黃衣大炮助陣,總算將來襲的清軍殺得大敗。

  「已經是一年來沙爾虎達組織的第四次攻擊行動了吧。」庫爾漢站到了半截城牆上方,看著靜靜流淌著的松花江——兩艘東岸海軍炮艇正懶洋洋地在河面上遊弋著——喃喃自語道:「看來這模範堡(後世佳木斯市)的修建確實是結結實實打在了清廷的七寸上,沙爾虎達明知不敵,也沒法再裝看不見了,唯有硬著頭皮來攻,不然博格德汗就要拿他治罪了。」

  其實,庫爾漢猜得沒錯,隨著東岸人沿江沿河滲透的勢頭越來越猛,清廷感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大——無他,生活在這片區域的原住民們在長期嚴酷的自然環境中養成了極其現實的性格,一旦他們發現滿清的博格德汗無法為他們提供庇護,那麼他們自然會另投新主,無論是俄羅斯人還是東岸人,總之不會是博格德汗的臣子。

  而隨著背離滿清的部落越來越多,那麼滿清在附近區域籌集糧草的難度也越來越大,而籌集糧草的難度大了,那麼他們的作戰半徑必然大受影響,而作戰半徑受到影響,那麼對周圍部族的控制力也會進一步下降,這簡直就是個惡性循環。

  可與滿清不同的是,東岸的後勤運輸就從來沒有問題,只要大江大河能通的地方,東岸的內河淺水炮艦就能把人員和物資以清軍想象不到的速度運抵前線,這樣光靠砸物資也能砸死清軍了,清軍憑什麼與東岸鬥?

  「尼哈里,你來說說沙爾虎達現在是不是條死狗了?」庫爾漢跳下半截城牆,一把逮住正在監工看守下挖排水溝的尼哈里,用挑釁的語氣問道。

  尼哈里在之前的一次進攻行動中不幸被俘,目前已在工地上勞作多日,苦不堪言。故他雖然是清軍中層將官,可現在卻也是絲毫硬氣不起來,面對庫爾漢的詰問只能唯唯諾諾,讓人看得好生沒趣。

  庫爾漢隨手丟開了真成了一條死狗的尼哈里,轉身盤點起了手頭的實力。在自己的恩主莫大帥離開這麼多年後,他仍然牢牢把控著黑水保安司令部最為精銳的治安隊五六百名斥候,靠的就是夠忠心、打仗夠勇猛、偵查夠得力,因為無論誰來當大帥,那都得倚重他,不然這仗就沒法打了。

  這次修建模範堡,他庫爾漢便向常大帥毛遂自薦要求來這邊鎮守,常開勝思來想去後便也同意了,然後命他挑選一百名精銳斥候到模範堡出任騎兵中隊中隊長。與他一同到來的,還有黑龍江保安團團長兼模範堡守備司令王世傳,此人亦是在東北打拼多年的宿將,由他掌軍的話諸人也都更為放心一些。此外,出任炮兵中隊長的則是定遠軍校炮兵科畢業的陸軍少尉廖得功,此人業務精熟、為人一絲不苟,訓練起炮兵來非常嚴格,最大的缺點大概就是缺乏實戰經驗了,不過這在守城戰中似乎問題不大。

  步、騎、炮兵加起來足有近兩千人的東岸軍隊,如果再算上充數的朝鮮御營廳兩千多兵丁的話,這小小的模範堡周邊(包括城池和碼頭區)竟然雲集了超過四千戰兵,這在遠東黑水地區絕對是個了不得的數字了,足以震懾得各部落喘不過氣來。

  這不,模範堡修建一年以來(其中因為冬季材料運輸不便而停工了數月),經東岸掃蕩而被迫屈服——很多都在隨後被強制遷移到了阿穆爾河下游地帶——的土人部落民已經超過四千五百人,這些人以前可都是向滿清博格德汗交稅的,有時候可能還服一些兵役,可如今全歸了東岸了,變成了東岸的稅基和兵源,這如何能讓滿清不急?如何能讓他們不怒?

  於是乎,沙爾虎達再也坐不住了,在上稟北京朝廷後,於一年內四度攻擊東岸人的模範堡修建工地,其中聲勢最浩大的一次竟然組織了七千餘兵馬,可惜均在以逸待勞的東岸大軍面前被擊退了。到了後來,清軍補給不足、士氣低落的名聲即便是助戰的朝鮮士兵都有所耳聞,因此在面對清軍攻擊時各部都還算能夠做到從容不迫——當然朝鮮人要困難些——然後耗到清軍糧食吃完自己走人,這仗打得不要太輕鬆。

  而清軍既然啃不下東岸人設立的模範堡,那麼就別怪生活在附近區域內的部落民們用腳投票。這樣一來,寧古塔與模範堡之間的緩衝層也漸漸消失殆盡,雙方之間直接的武裝衝突大增(多數是騎兵之間的小規模交手),人員、物資補給困難的清軍大為吃虧,活動區域是越來越小——其實這也是如今清廷在東北大戰略上的劣勢,面對東岸的堡壘蠶食戰術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只能粗暴地遷移尚服從博格德汗的部落向南方退去,另外就是一次又一次發起徒勞無功的戰鬥,冀希望於發生奇蹟趕跑東岸人,可這又怎麼可能呢?

  「模範堡差不多能在入冬前修建完畢,根據本土工程師的設計,應該可以最多容納八百多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當然這只是稜堡內部的屯兵額,城外與模範堡互成掎角之勢的營寨也要保留並漸漸永久化,江對面的碼頭要塞也要加固,以確保我們能夠在這裡屯駐4000-5000名戰兵,長久保持對滿清的軍事壓力,使得其如芒刺在背,隨時擔心寧古塔老窩被我們抄了。」常大帥任命的模範堡守備司令王世傳不知何時來到了庫爾漢的身後,只聽他繼續說道:「當然從長久來看,我們在阿穆爾河、松花江一帶的敵人遠不止滿清一家,已經擴張到阿爾巴津以東很遠地區的俄羅斯人也必須警惕。這夥人貪婪無比,且完全沒有遵守與我們約定的以阿爾巴津城為界的口頭協議,肆意東侵,不斷製造殺戮與恐怖,甚至還從羅斯腹地遷移了不少農奴過來定居,長期盤踞的意思越來越明顯。常大帥說了,我們必須重視起俄羅斯人的殖民步伐,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找個機會與他們製造一些摩擦。不要怕打仗,不要怕死傷,俄羅斯在這裡比我們更死不起人!而且現在俄羅斯本土對我國的軍械需求很大,俄國也深陷於戰爭泥潭之中,不可能在阿穆爾河這種蠻荒之地與我們硬扛的,我們完全有能力將他們的伸過來的爪子剁掉。」

  話說東岸人在遠東的騎兵聯隊經過多年建設已經漸漸擴充到了六千餘騎,這些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部隊已經成了山東戰場上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而在發現俄羅斯人已經將阿爾巴津要塞化,並殖民到了離伯力不過數百公里的黑龍江上游處後,常開勝也打算將部分波蘭騎兵抽調出來組成一個獨立騎兵大隊,然後派遣至伯力寨、模範堡一帶屯駐,與黑龍江保安團近兩千名官兵一起,準備堵截俄羅斯人可能的東進行動。

  而為了更好地震懾俄羅斯人,常開勝還打算將新募集到的近千名日本浪人也派遣過去,同時再徵發個兩三千名朝鮮士兵,這下戰兵數量就已經六七千人了,輔以海軍炮艇和陸軍大炮的話,斬斷俄羅斯人伸過來的熊爪不成問題,甚至就連夷平阿爾巴津城也不在話下——當然這要看形勢的發展如何,至少目前東岸人還不打算這麼做。

  「哥薩克奸猾、殘忍、冷酷,掃蕩各部落時雞犬不留。」庫爾漢雖然出身庫頁島的基里亞克部落,可他對俄羅斯人也沒什麼好印象:「我在廟街縣停留的時候就聽那些波蘭人說了,他們認為俄國人是這個世界上頂壞的人,沒有比他們更粗魯無禮和殘忍的殖民者了,他們說若是打俄羅斯人,已經退役的他們也願意披掛重新上陣。」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模範堡修完,然後鞏固周邊地區,徹底在這兒紮下根來。」王世傳說道,「而在將周邊地區消化完畢後,我們就可以以此為基地做很多事了,無論是西進幹俄羅斯人還是南下打滿清,主動權完全將掌握在我們手裡。」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八十四章 阿爾巴津與海蘭泡

  奧努弗裡.斯捷潘諾夫神情古怪地坐在阿爾巴津城內,擺在他面前的是一份被南蠻子稱做「諭旨」的東西,其實就是博格德汗寫過他們的信啦。

  信的內容斯捷潘諾夫此時也已經知曉了,他在城裡找了一位通古斯翻譯,然後將這份信翻譯成了俄文——唔,翻譯的水平似乎不咋滴,全文讀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光榮偉大的神聖國土之偉大、光榮和至高無上的皇帝博格德汗傳諭阿爾巴津總管:朕乃全宇宙光榮而偉大之帝王,對一切人等,無不仁慈厚恩,猶慈父之於子女。今爾等入侵朕之國土,驅逐朕之納貢臣民,掠奪漁獵人等之貂皮及糧物,實屬作惡多端。今特諭令,勸爾等歸降,朕當優加恩賞。去歲,曾有若干俄人順阿穆爾河東下,遇朕之軍隊,多人歸降,朕皇恩浩蕩,未誅一人。爾阿爾巴津之俄人切勿繼續作惡,當退回本土,果爾,則既往不咎,彼此和好相處;若爾等仍不喻此理,強居於朕之疆土,屆時爾等將天地難容……上次歸降諸人,其中有米哈伊爾及伊萬者,朕曾予賞賜,將彼等派回,並著該二人傳送聖旨,及以滿文、蒙文書寫之信函一件,諒爾等必有所悉。爾等若有言有函,可經由彼二人送來,或爾等親自前來,不必畏懼,蓋絕無扣留來使之理。特此曉諭阿爾巴津總管。順治十四年二月。」

  「韃靼皇帝竟然也妄稱至高無上,幾與沙皇陛下比肩,這是何等的狂妄。」斯捷潘諾夫將順治的聖旨團成一團扔在彈藥箱上,不屑地說道。哥薩克素來以力為尊,博格德汗既然拿他們沒什麼辦法,那麼你就別指望這些哥薩克好好尊重博格德汗,要知道他們可都是一幫無法無天之徒呢。特別是現在東岸人及其僕從軍在阿穆爾河痛打韃靼人的消息已傳到阿爾巴津,得知韃靼將軍沙爾虎達分身乏術的斯捷潘諾夫就更是輕視他們了,雖然他手頭也只有三百多哥薩克騎兵和少許蒙古僕從軍,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優越感爆棚。

  「不過,這封信倒是有些意思。」斯捷潘諾夫將和聖旨一同送來的信函拿了出來——當然是翻譯抄寫過的俄文版本了——沉思道:「滿洲的博格德汗竟然再次邀請我們出兵攻打東岸人,且不要求我們強攻其營寨,只要我等從後方掩襲其糧道,配合來年博格德汗組織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即可,為此還將伯力城以北的阿穆爾河下游地帶都許給了偉大沙皇陛下,真是慷慨啊。唔,他們還給我們送來了不少絲綢瓷器茶葉,當然還有惹人眼紅的四萬六千盧布(五萬兩庫平銀)的定金——看來東岸人給博格德汗及其臣子們造成的壓力還真不是一般地大呢,也不知道東岸人在那部署了多少兵力,五百還是八百?不會有一千人這麼多吧?」

  斯捷潘諾夫搖了搖頭,一千人的兵力長期駐守在某地所消耗的糧草可不小,尤其是當他們還處於戰爭狀態的時候。要知道弗蘭茨別科夫督軍居住的雅庫茨克城也只有一千五百多名西伯利亞哥薩克,當時為了供養這些不事生產的凶人,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東岸人若在阿穆爾河一帶有一千多名士兵,其實籌集糧草是很艱難的,蓋因當地是交戰區,土人肯定早就逃散一空,你找誰徵糧去?還不是得從外界運輸!可從外界運輸,東岸人有那麼大的運輸能力麼(斯捷潘諾夫顯然沒有及時更新自己的信息,更不知道阿穆爾河通向哪裡),有那麼大的後勤支援基地麼?這些問題不解決,那麼一切都是空談。

  不過斯捷潘諾夫顯然也從東岸在阿穆爾河下游的幾次對清勝利中看出了些許端倪,這還是哈巴羅夫走之前對他說的呢,當時哈巴羅夫堅持認為東岸人在阿穆爾河下游地帶肯定有許多富庶的城池,這些城池產出大量糧食和肉類,且能通航一定噸位的船隻,而這顯然才是東岸人能在當地屢次擊敗韃靼人且後勤無虞的原因所在。斯捷潘諾夫對此深以為然,而且貪婪的他對臆想中的那些富庶的東岸城池也極為嚮往,做夢都想著去那邊搶一把。

  「明年據說博格德汗會發狠徵集大軍進攻東岸人,那麼到時候自己可能就有機會渾水摸魚了——當然這事首先要取得康斯坦丁神甫及弗蘭茨別科夫那個「德意志雜種」的諒解。」斯捷潘諾夫用難看的水泡眼盯著屋子裡價值數萬盧布的銀子,眨巴著眼睛想道。

  ……

  而就在斯捷潘諾夫意淫著到東岸控制區打草谷、撈好處的同時,對俄羅斯人東出阿爾巴津四處活動深為忌憚的江志清也帶著一支規模在七八百人的隊伍,伴隨著兩艘滿載補給的小火輪(本土淘汰而來)朝阿穆爾河更上游而去。

  他們此去是為了勘探地形,準確地說是為了給設在阿穆爾河更上游的新城寨勘址——其實這個作為伯力寨、模範堡側翼屏障的新城寨早就已經確定位置了,那就是位於後世俄羅斯布拉戈維申斯克原址的阿穆爾河北岸、精奇里江西岸。

  該地位於兩江交匯的要衝之地,位置極為關鍵,且在有海軍優勢的東岸人看來也交通方便、易守難攻,端地是一處上好屯兵之所和前進基地。在此構築堡壘的話,輔以數百能戰之兵固守,差不多也就能把俄羅斯人的野心擋在西面了。

  到了這片阿穆爾河,差不多已經算是中游了,而當地的部族近一年多來因為俄羅斯人的劫掠、殺戮而大規模逃散——大部分人逃到了阿穆爾河南岸尋求博格德汗庇護,小部分人則順流而下逃進了東岸人的控制區——因此,此番江志清等人朔流而上,基本是很難取得補給了,好在他們有小火輪攜帶食水,倒也不虞食物匱乏。

  岸邊不時見到一些土人居住的棚屋,但明顯已廢棄有些時日了。江志清仔細看去,只見這些棚屋的棚架大抵是以筆直的柳樹枝插於地面,然後覆蓋以樺樹皮,非常簡陋。庫頁島上就有許多此類房屋,居民們只能蹲居於其中,極為狹隘,故無論晴雨居民們都只能在屋外煮飯,苦逼得不行——目前凡是遷居到東岸控制區進行編戶的土人基本都已告別這種原始的居住方式,住上了新式的房屋,生活質量有了較大的提升。

  「阿穆爾河左岸千里沃野,以前且耕且獵的不足不知凡幾,這才幾年工夫,竟然一個都不見了,真是豈有此理。俄羅斯人的軍紀之差,由此可見一斑,看來,這新城寨的建設確實是刻不容緩了,不然這片土地遲早讓那些哥薩克們禍害完了。」從本土調來接替常開勝擔任阿穆爾河戰區司令的江志清中校突然說道。他在本土歷任各處,也參與過和西班牙人的戰爭,卻從沒見過如老毛子這般軍紀奇差的強盜團伙,因此極為憤慨,揚言要將海蘭泡城(即即將設立的新城寨)修建完畢以絆住俄羅斯人東下的步伐,保全各地百姓。

  當然了,江志清覺得憤慨,可不代表他手下那些兵也這麼認為。這些人常年生活在嚴酷的阿穆爾河中下游地帶,對於打打殺殺、生生死死什麼的早就習以為常,哥薩克這麼做雖然是狠了一些,可也未必就比他們狠上多少,大家彼此彼此,也就來自所謂「文明世界」的東岸上國老爺們看不過去罷了,以後習慣了就好,習慣了就好啊!

  江志清中校一行人最終於7月10日渡過了精奇里江,然後在規劃中的海蘭泡城原址上插旗宣示主權。而在他們插旗的時候,附近居然還有一個規模不大的土人村子,大概有幾十人上下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跑來的。他們呆呆地看著東岸士兵們在他們的土地上忙來忙去,一副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幹什麼的樣子。他們直覺想跑,可又有些眼饞東岸人送給他們的醃肉和烈酒,因此最終還是屈服了過來,當起了東岸打探周圍情況的帶路黨。

  「諸位……」就在大夥喝著烈酒驅寒休息的時候,江志清又叮囑道:「今年時間有些緊,材料也有些不足,故不要求你們把這個被命名為海蘭泡城的寨子修得多好,但至少粗粗的雛形要搞起來。等明年開春冰化了後,就會有船隻運送大批建築材料到此地,那樣城寨的建設就能進入加速階段了。」

  「另外,西邊俄羅斯人的動靜也要加緊打探,切不可疏忽。我們都把寨子修到離阿爾巴津這麼近的地方了,保不齊俄羅斯人會有什麼想法。」江志清又說道,「不過諸位也不必太過於擔心,俄羅斯國與我東岸關係大體上還算和睦,哥薩克雖然桀驁不馴、經常叛亂,但應該也不至於全軍來攻。你們所面對的,可能僅僅是一些摩擦罷了——但不管怎樣,海蘭泡城必須站住腳,因為這是我軍未來控扼阿穆爾河的關鍵之一,不容有失。」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八十五章 契機(一)

  1657年8月15日,兩艘蒸汽機帆船緩緩停靠在了觀海港。

  這個由南鐵公司管轄的港口城鎮如今已經有三千多居民,每年出產大量土豆、小麥、蔬菜供應過往船隻——不獨有東岸人,毛林城的西班牙商人也經常乘坐小船過來採購糧食——此外還有海邊採集的大量貝類、海蟹等產品出售,居民們的生活還算馬馬虎虎過得去。

  兩艘船分別停靠在碼頭上後,在碼頭等待的南鐵公司職員先是接走了可憐巴巴的數百名明國移民,然後又命令碼頭力工在蒸汽吊杆的協助下卸載貨物。貨物以茶葉、生絲、皮毛和藥材什麼的居多,尤其是其中幾十箱從朝鮮進口的各類草藥,更是東岸共和國急需的物資。

  這可沒有開玩笑,隨著衛生部和南鐵衛生研究院組織郎中編纂的《宋醫籍考》、《明醫籍考》的相繼完成,一些經驗證「確實有效」或「可能有效」的中醫藥方開始在全國範圍內進行推廣,同時一些人還在衛生部體系內進行公開授課,以加速培養基層醫務人員。

  可中醫藥方要想產生療效,自然最好還是取用原產地的藥材,否則很可能因為其中某種成分濃度不夠或發生變異而失去效果——這不是空穴來風,東岸本土引種的很多中國藥材都經證明失效或效果不大,故目前還是得從遠東地區大量進口,而自古有培育藥材傳統的朝鮮自然是其中一大主要產地了。

  這兩艘船裝運的藥材全部是在元山津採購到的,賣家據說還是朝鮮大儒宋時烈家的親戚,這令東岸上下都有些暗笑。枉他宋時烈老對東岸人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但他的家人親戚與東岸做起生意來卻毫不含糊,甚至規模還比普通的朝鮮商人們要大上許多,範圍也從糧食、藥材、牲畜到鐵料、蜂蜜、木材不等,涉獵極廣,日進斗金那真是一點不誇張。

  話說隨著如今東岸在遠東黑水地區的越來越強勢——尤其是在東北地區的穩步推進——朝鮮王國與清國正在加速離心離德之中,這個擁有數百萬人口的國家在被強行打開國門(租借了元山津與釜山港)之後,經濟系統與外界的交流也越來越頻繁:他們每年大量向東岸出口糧食、藥材、鐵料、木材、蜂蜜、菸草、蔬菜、水果等產品,然後還進口不少的海產品、建築材料、蜂窩煤、金屬製品、生絲、布匹、牲畜、鹽等東西。雖然就目前來說因為小農經濟的阻礙而使得貿易額相對有限,但隨著對東岸經濟交流的加深,這個國家的商業系統遲早會慢慢發展起來,進而更好地融入東岸主導的遠東經濟圈——包括登萊、黑水、朝鮮、寧波乃至部分日本東北部市場,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小市場了。

  兩艘船在觀海港卸完部分藥材後,就將在此停留較長一段時間了。他們會在此地修理保養船隻、採購貨物(需從本土運來),同時也給水手們放放假,最後才會在9月份時啟程北上,經龜島群島、大溪地抵達澳洲金山港,繼續它們的南太平洋環形之旅。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艘從毛林河流域返回的南鐵公司漁船給大夥帶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四個月多前的舊大陸早春時節,由羅伯特.布萊克指揮的英格蘭艦隊於加那利群島附近襲擊了西班牙人的港口聖克魯斯、特內里費,當然用軍艦攻打有完備海防設施的港口雖然誇張了一些,但這些事和後面的消息比起來,可就不算什麼了——英格蘭人在襲擊加那利群島的時候,還在聖克魯斯港內截獲了部分正停靠於此的西班牙寶船隊船隻。欣喜若狂的英國佬原本是想俘虜這些船的——因為其滿載金銀和價值連城的貨物,可西班牙人的拼死抵抗使得其企圖未能實現,故英格蘭人在惱羞成怒之下便發炮將這些船隻大部擊沉,西班牙人頓時損失慘重!

  這樣勁爆的消息自然是無法長久隱瞞的,事實上就在聖克魯斯港被襲擊後的一個月內,這個消息就被傳遍了整個格拉納達、安達盧西亞、加泰羅尼亞,然後迅速向西班牙王國其他地區乃至西歐其他國家擴散——沒辦法,誰讓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呢?那可是一千多萬比索(包含商人們的貨物及王室、官僚運回舊大陸的金銀)的損失啊,此時的歐洲能夠坦然消化如此鉅額虧空的恐怕也就只有聯合省了吧?真不知道西班牙人怎麼撐過這一關。

  而就在消息開始在西歐擴散、蔓延之後,加那利群島發生的事情也被以最快的速度傳遞迴了寶船隊的出發地——新西班牙的維拉克魯斯港,然後南下一步步傳遞到了瓜亞基爾、巴拿馬、基多、利馬、聖地亞哥、查爾卡斯等多個檢審法院區,並在此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夾帶了大量合法不合法收入回國的殖民地官員們如喪考妣、貨物損失慘重的商人們瀕臨破產。當然也不是沒有慶幸的人,查爾卡斯銀礦的一些化驗師、鑄造官員們則長舒了一口氣,他們原本還擔心送回舊大陸的劣質銀條會被人發現呢,現在好了,讓該死的西印度事務院官員們去海底化驗吧,而他們則可以拿著剋扣下來的銀子高枕無憂了!

  消息傳至祕魯總督區後,每個聽聞這個消息的人都在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向周圍人訴說著,大家普遍認為這次老爺們的損失(貨物就不說了,就說寶船隊載運的金銀中就有相當部分是殖民地各級官員私下裡偷匯回本土的)不會低於一千萬比索,現在無論墨西哥、巴拿馬還是利馬,都正是愁雲慘淡、哀鴻一片呢,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三十年前荷蘭西印度公司截獲西班牙寶船隊部分掉隊船隻,從而大發橫財的重大「事故」——當時可是很多人破了產,又有很多老爺們掉了腦袋呢,就是不知道這次會發生什麼事了,估計菲利普國王會震驚、憤怒乃至恐懼無比吧,畢竟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很可能會動搖前方的戰局。可憐西班牙王國剛剛在南尼德蘭打了次勝仗並俘虜了法軍元帥,這下慘了,前方的補給、錢糧一斷,很多極為善戰的僱傭軍自然是不會再賣命,那麼搞不好剛有起色的西班牙王國又要重演一潰千里、喪師失地的節奏了。

  而當這個勁爆消息被來自利馬的商人們悄然帶到走私貿易名城毛林港後,南鐵公司的職員也以最快速度向後方進行了彙報,同時也將這個「八卦」新聞帶到了奇洛埃島上的觀海縣。劉建國作為南鐵公司的中層幹部、代理觀海縣縣長,自然也第一時間聽聞了此事,敏銳的他頓時清楚地意識到,遭受如此重大打擊的西班牙人此時恐怕已是如無頭蒼蠅般不知道怎辦才好,那麼或許東岸人的契機便來了,在形勢的逼迫下,西班牙人很可能會做出一些以前絕無可能會有的讓步,以換取東岸共和國對他們的某種支持。

  「西班牙人現在真是太難了……」坐在辦公桌前思考了半晌後,劉建國輕輕吁了口氣,思忖道:「可這不正是我們大東岸的機會麼?不說別的,現在祕魯、新西班牙兩大總督區的殖民官員們損失慘重,很多商人瀕臨破產,那麼從商業角度來說,未嘗不是我華夏東岸共和國資本進行擴張的好機會。以前西班牙人不願意出售的產業,不願意開放的林場、牧場、漁場,無力開發的礦山,不願開放的港口,或許現在都可以拿來談一談了呢?反正在這南方新大陸——尤其是太平洋一側——我東岸共和國的軍力首屈一指,沒有敵手,那麼這些商業投資的安全性也能有充分的保障。本公司在祕魯市場上開拓多年,人脈關係豐富,可謂是有著近水樓臺的優勢,那麼就應該搶在國內其他企業尚未明白過來的當口搶先一步,在祕魯進行商業方面的擴張,並確立對後來者的優勢地位。唔,我得立刻寫信給老爹彙報這個想法,因為這真的很值得嘗試啊。至於說商業擴張所需要的資金麼,可能有些困難,但也不是完全無法解決,我們可以在青島和西湖市場上分別發行債券進行融資嘛!另外拉普拉塔銀行、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和我們的關係都還不錯,可以商議著搞一筆貸款過來用用。不行了,這事不能耽擱,我現在就動筆寫信,免得夜長夢多,萬一以後讓別人搶了先可就麻煩了呢……」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就在西班牙寶船隊被劫的消息從祕魯傳到南鐵附屬地的時候,幾艘從舊大陸返回的東岸商船也將這個消息帶到了首都東方港。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契機(二)

  海軍部長李毅帶著兩名參謀匆匆走進了聯合參謀本部,不過卻被門口的衛兵攔住了,理由是莫總參謀長正在召開緊急會議,請李部長稍待片刻。

  李毅心事重重地看了眼鐵柵欄門後緊閉的大會議室,轉身進了旁邊的茶水間,與兩名參謀助手一起等了起來。茶水間內進進出出的都是頭戴大蓋帽的陸軍軍官,他們普遍用不善的目光看著幾位頭戴筒形軍帽的海軍軍官,頗具挑釁意味。不過當他們偶然間看見坐在角落裡的那位兩鬢微微有些霜白的年長軍官,以及他雙肩上標誌著海軍中校的軍銜時,一個個又都噤若寒蟬了——在任何時候,官階都是很有意義的,尤其是當對方比你高了很多級的時候,因為這意味著雙方支配資源能力的巨大差異。

  李毅並沒有等太久,在軍事會議結束後,他很快獲得了莫茗的接見。

  「莫老總,想必你已經聽說最近瘋傳的西班牙寶船隊部分船隻被英國人擊毀的事情了吧?」李毅坐在比他顯得年輕許多的莫茗對面,開口就是關於英西戰爭的話題:「西班牙人麻痺大意了,他們的岸防炮臺居然沒頂住英國艦隊的襲擊,導致停泊於港口的眾多西班牙運輸船被擊毀,損失慘重。這次,他們是真的難熬了,或許會前來求助我國政府,這幾乎是必然的,否則他們必然會出現對法軍事上的大潰敗,那樣可能就需要割地賠款了,西班牙人未必能夠接受。其實想想也是,找我們也是割地,敗給法國佬也要割地,橫豎是割地,那麼不如割新大陸的好了,省得歐洲本土被削弱……」

  莫茗耐心地聽李毅說完這一通,然後才問道:「李司令,你到底想說什麼?」

  「嗨,看我這腦袋。年紀大了,就喜歡跑題。」李毅先是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才神神祕祕地湊近,問道:「莫老總,這是我們的一次好機會啊,陸軍有什麼想法沒?我們海軍覺得這是一次擴充軍隊影響力,同時走進加勒比海的絕佳機會,您怎麼看?」

  莫茗斜睨了一眼李毅,心中暗想海軍一貫都是跟執委會走得比較近的,算是擴張**較弱的了(為此一直被陸軍將士們譏諷),可如今竟然主動提出藉機進軍加勒比海,看來海軍內部的意見近些年來也分化得比較厲害啊——或許他們是看到英格蘭海軍縱橫四海、主動出擊的風光,因此也想要效仿吧。不過莫茗也知道,海軍和陸軍終究不一樣,他們是天然的國家主義者,處處仰仗國家的工業生產能力,而且基本沒有幹掉政府建立新政權的可能,因此他們和文官結合在一起也就很自然了。

  不過軍人終究是軍人,文官想拿他們當狗、當工具,卻又不想給太多的好處,他們自然會有想法了,這次他們竟然主動提出要求進軍加勒比海(事實上這種呼聲一直存在於海軍內部,前次想拿下累西腓就是這種思潮的具現化),看來李毅這個陸銘欽定的接班人也是壓不住內部的情緒了,於是這才有了上門找莫茗相商的事情——不過莫茗猜,李毅來找他之前一定也已經和執委會裡的某些委員們通過氣了,哼,海軍果然是不可靠的!

  「李司令,先別激動。」莫茗讓祕書給海軍老前輩沏了杯寧波綠茶,然後說道:「現在西班牙人吃大虧的消息比較混亂,而且語焉不詳、前後矛盾,他們吃了多大的虧、如今狀況怎麼樣我們一概不知,畢竟光憑國家情報總局遞交上來的那份簡略消息彙總還無法使得我們做什麼決策。不過你也說得很對,如果外界傳聞西班牙損失近千萬比索的事情為真,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我上次在執委會會議上提出應西班牙人之邀進軍加勒比海,可恨財政、工商、農業、衛生、教育口的委員們多番推諉,使得這事基本黃了。為何呢?還不是他們害怕戰爭!害怕與英國人正面碰上!現在誰都知道英國人很強硬、很光棍、很瘋狂,對誰都敢開展、誰的地盤都敢搶,因此他們就縮了,他們害怕國家失去市場而經濟崩潰。哼哼,罈罈罐罐多了,大家的膽氣反倒愈發不足了。」

  「莫總你這麼說真是……」李毅摘下軍帽,苦笑了下,道:「老實說,我也是不贊成和英國人開戰的,可我同樣不贊成執委會諸公畏首畏尾的態度。你們陸軍的態度實在過於激進和危險,容易將國家拖入戰爭泥潭,而執委會又過於保守和軟弱,容易錯失國運,我一直覺得你們還是中和一下的好。不過這次呢,我是支持你們陸軍的,呵呵,莫總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我們海軍僅僅是在進軍加勒比海一事上支持你們,對於你們其他的一些不合時宜的舉動我可是緊跟執委會舉雙手反對。」

  「呵呵,李司令,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們陸軍都是些戰爭狂一樣。」莫茗笑了笑,道:「還是先等等吧,等消息沉澱一下,看看具體情況如何再說。當然如果此事為真,那麼我們陸海軍就要統一意見,然後以軍部的名義向執委會進行提案。那幫白襯衫近些年來哪個背後不是一堆子女親戚在做歐洲貿易,撈錢撈得頭都發昏了吧。他們是天然不願意與歐洲交惡的,生怕因為戰爭而使得生意斷絕、利益受到影響,因此我們陸海軍自己在此事上萬不可生了嫌隙,免得那幫白襯衫們有空子可鑽。」

  李毅聞言默然不語。事實上,若不是看到很多白襯衫的個人或家族利益已經與國家利益不太一致了,他此番也不會跑上門來與陸軍進行勾兌。要知道,他們海軍可一貫是以緊跟執委會步伐而出名的,特別是在前任海軍部長陸銘兼任軍部總參謀長的那段時日,整個聯合參謀本部幾乎都成了執委會的傀儡,讓陸軍以及海軍內部的激進派們分外不滿。

  可現在白襯衫們都在幹些什麼?他們已失了銳氣,眼睛只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害怕因為戰爭而導致貿易斷絕。畢竟,東岸的不少商品都是他們在賣呢,或許與英國開戰對國家未來有好處,但對他們家族就未必有好處了,你讓他們舍小家為大家,可不見得每個人都會這麼高尚。所以這個時候就必須考另一股力量來制衡他們了,比如軍部的力量,他們的利益來源可不是貿易,而是更為粗暴的戰爭。

  「莫總參謀長既然這麼說,那麼就先這樣吧,等過陣子我再來和你聯繫,反正只要你記著這事就行。」李毅今天來聯合參謀本部為的就是與陸軍進行提前溝通,此時既然達到了目的,那麼也就告辭離開了。

  海軍的人離開後,莫茗也陷入了沉思。今天海軍的人來找他其實他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海軍想要進軍加勒比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特別是在西班牙人遮遮掩掩地提出可以將波多黎各島的聖胡安港與東岸「共享」後,他們的情緒就愈發高漲了起來。現在西班牙人那裡又出了這檔子事,若是被證實是真的,那麼可想而知海軍有多激動,李毅再怎麼聽執委會的話,這個時候也是壓不住底下的情緒的。

  不過莫茗此時思考的可比海軍站的角度要更高,角度也更全面一些,因為他現在突發奇想,是否可以將南非正鬧得沸沸揚揚的「華黑分治」方案與此有機結合起來——即趁著東岸海軍進軍加勒比海的東風,將南非境內不是很好安置的部分黑八旗分批運到北美大陸上去,併為他們建立一個國家——這個國家的外交、軍事、經濟將由東岸共和國進行指導,漢語是他們的唯一官方語言——以為東岸將來插手北美事務提前布一下局。

  甚至於,莫茗現在也在考慮著是否將印第安人也納入這個局之中,即把至今尚派員在東岸學校進行學習的喬克託、納齊茲等友好印第安部落與這個黑人國度結成攻守同盟,以加強他們在未來百年時間內面對白人殖民者的抵抗力。另外,國內一堆的瓜拉尼人、阿勞坎人、克蘭迪人、特維爾切人是不是也可以送去北美呢?在此之前東岸政府是用船將這些印第安人送到新華夏去拓荒,死亡率極高,那麼現在是否可以換個思路把他們送到北美呢?反正北美的印第安人口過少是個硬傷,現在咱大東岸給北美多送一些印第安人以便給白人殖民者添堵,相信不能算是什麼虧本生意。

  當然,如果我們的思維再發散一些,把目光盯上新華夏島上那一百多萬馬來人後裔的話,那麼北美大陸上就將更加群魔亂舞了,到時候黑人、馬來人、印第安人、斯瓦西里人甚至部分漢人將沿著密西西比河兩岸不斷繁衍。等到白人殖民者消化完東部沿海的土地時,恐怕已經百年時間過去了,這個時候這些由東岸發配過來的人差不多也繁衍了上百萬了吧?且還有現代文明國家的架構,武器也不算差勁,黑八旗更是有相當的戰鬥力,那麼白人還能如願佔據整個北美大陸嗎?

  莫茗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反正東岸不可能無限制奴役那些黑人、印第安人、斯瓦西里人和馬來人,那麼在奴役他們數年之後(一般是5-7年)送他們一張去北美的船票,順便將他們原本佔據的南非、新華夏島給東岸人騰空出來,相信是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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