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3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四百零七章 只爭朝夕(四)

  1658年4月15日清晨,新華夏島的雨季已進入了尾聲之中,莫桑比克海峽內也漸漸恢復了平靜。這天早上,海軍第二艦隊「伏波萬里」號雙層甲板戰列艦匆匆開到了齊裡比希納河入海口外,徒勞無功地尋找著那支從棉河港出發卻又悲劇性地覆沒在海上的補給船隊。

  「這次找到了嗎?」莫烈鰻海軍上尉站在船甲板上,探頭朝正從海面下鑽出來的潛水員問道:「據倖存水手說,沉船地點就在這一片,應該不會錯。」

  「長官!」潛水員在水下消耗了很大的體力,此時只見他一邊喘氣一邊說道:「我遠遠看到了一根桅杆,從型制上面來說確實是新華造船廠生產的中型單桅漁船。但水下暗流很急,我試了好幾次,都無法靠近這艘船。如果您需要的話,我稍事休息會再嘗試一下……」

  「我們必須確認船隻是因為惡劣天氣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沉沒的,將所有潛水員都集中起來,分成三隊輪番下海確認。」莫烈鰻不容置疑地說道,「不過大家也不必強求,我們沒有打撈沉船的義務,只是例行確認下而已。」

  潛水員們默默點頭,然後閉目養神準備下水去了。

  「伏波萬里」號就這樣在事故發生海域一停便是數日,直到4月19日清晨,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到全部五艘沉沒的中型漁船之後,莫烈鰻下令全艦鳴炮誌哀,為犧牲的東非運輸公司的水手弟兄們送行。

  當天中午,就在莫烈鰻下令收回小艇,準備調頭返回新華港的時候,站在頂桅瞭望哨內觀察的瞭望手突然報告發現了一艘不明國籍的船隻,這令大夥立刻重視了起來。莫烈鰻等軍官第一時間上了三層艦橋的甲板上,用望遠鏡觀察著遠處的海面——只可惜由於地球曲率的影響,此時他們甚至連桅杆頂也沒看到。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問題,隨著雙方距離的接近,莫烈鰻的望遠鏡內很快出現了一根高聳的桅杆,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拉戰鬥警鐘,隨時準備攔截這艘船隻。如果對方拒不接受,那麼就以打擊海盜的名義開火!」東岸人處理這類事情已經相當熟練了,海軍第二艦隊當初只有一艘戰列艦的時候就敢在莫桑比克海峽確立霸權。如今他們有了三艘主力艦、多艘護衛炮艦,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行事自然只會比以前更加蠻橫。

  按照常理來說,經常行走這條航線的只有葡萄牙及英國船隻,荷蘭的船隻一般都是直航巽他海峽,因為他們掌握了一條其他國家的船長們所不曾發現的橫渡印度洋的短距離航線。可如今這艘船看起來噸位不小,絕不似葡萄牙、英格蘭常見的那種200-300噸船隻,反倒像喜歡造大船的東岸人建造的650噸笛型船,這可就奇了怪了,難不成是法國船?

  兩艘船很快就接近到了數百米的範圍內,「伏波萬里」號船艏一門12磅加農炮打出一發試射彈,落在了來船的右前方海面,這似乎給他們造成了一定的混亂。甲板上隱隱傳來了一陣呼喊聲,莫烈鰻等人仔細聽了聽,居然像是法語!這令大夥的臉色都有些陰沉了下來。

  真是放肆!莫烈鰻心裡騰地升起了一股火焰,如果是別的國家的船隻還罷了,作為有前科的法國人來到此地,其目的可就很值得人玩味了。娘的誰不知道你們法國人以前和薩卡拉瓦人做過很多次貿易,賣了大量火繩槍給那些土人,讓我們大東岸的軍人白白多流了很多鮮血。今天你這艘破船最好別讓我搜到什麼軍火,不然老子把你們全都沉海底去!

  「上去截停,如果他們拒絕的話就開炮射擊。」莫烈鰻的命令非常明確,且很快就被傳達了下去。這個時候,就見「伏波萬里」號輪機艙內的蒸汽鍋爐開始逐漸升溫,原本作為輔助動力的蒸汽螺旋槳開始緩緩轉動,全艦調整航向朝來船駛了過去。

  從對面駛來的疑似法國船隻有些猶疑,因為此時任誰都看出來「伏波萬里」號不懷好意,可他們的船隻這會正逆著海流航行(莫桑比克暖流),風向亦是從印度洋深處吹來的東南風,想要轉彎調頭的話比較困難。當然了,就算調頭也沒用,對面那艘裝備了數十門火炮的東岸戰艦明顯航速極快,不是他們能比的。一旦被他們綴上,大家可沒自大到靠船上僅有的8門火炮能和他們周旋——於是,還是老實點吧,希望他們還秉持著文明人的道德底線,不至於胡亂殺人。

  「伏波萬里」號的水手長帶著二十餘名全副武裝的水手爬上了對面的那艘船隻,然後將船上的所有水手都趕到了底艙關押了起來。在做完這些事後,他便開始分派人手檢查起了船上所載的貨物,並進行了粗粗的統計。

  統計結果自然在第一時間被送到了莫烈鰻的手上,而這位年輕的東岸海軍上尉在只看了第一頁後,便憤怒地將統計報表團成一團扔在了甲板上:「扣留這艘船隻,駛往附近的棉河港,讓那邊的情報官員連夜對他們進行審問!」

  兩艘船隻很快一前一後開往了棉河港,然後停靠在了其新建成不久的深水碼頭內。國家情報總局在這裡設有一個辦公室,一位年紀偏大的情報官員帶著兩三個小夥子常年坐鎮此處,負責分析、處理一些東非運輸公司的船員們從葡屬東非蒐集回來的見聞,這次海軍一口氣給他們塞了二十多個外國水手過來,對他們而言也是很新鮮的一件事呢。

  審訊的過程自然不會很艱難,事實上這個年頭出外當水手的多半也不是什麼堅貞不屈、節操滿滿的愛國主義者,他們只是混口飯吃罷了,於是在面對東岸情報官員的恫嚇與威脅之時,根本沒有做任何抵抗便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

  「啪!」莫烈鰻右手猛地拍在桌上,使得茶杯裡的水都潑濺了出來,只聽他怒道:「果然是法國人在搞鬼!上次和陸軍的人閒聊時就聽他們說,薩卡拉瓦人的火槍打到現在根本未見減少,懷疑是有人在向他們出口武器,這次終於被我們抓個現行了。法國佬,欺人太甚!」

  「此事還是速速稟報馬隊長吧。」前馬萬鵬的祕書、現棉河港守備司令劉萬全謹慎地說道,他很清楚這事的敏感性。若不是涉及到了法國人的頭上,東岸人恐怕早就打上門去了,尤其是他們三令五申禁止外國商人前往薩卡拉瓦人的地盤進行貿易後,這法國人居然還頂風作案,確實也是囂張到一定程度了。只是——這事到底該如何處理還是要好好斟酌一下的,畢竟法國的國力太強了,市場也足夠廣闊,雖然他們的海軍實力非常渣,東岸人完全不必放在眼裡,可萬一兩國全面交惡這經濟上的損失也不是什麼小數目。要知道,本土可有不少大人物們就是常年與法國做生意的呢。

  「還稟報個屁!直接召集海陸軍將士打上門去了!」莫烈鰻怒瞪了一眼劉萬全,說道:「最好趁機端了法國人在新華夏東南部的多凡堡和聖路易鎮,早就看那兩個釘子不準眼了,正好趁機拔了,反正法國人把把柄都送上門來了。娘的,兩千五百枝火繩槍、12門青銅火炮以及大量彈藥,這些武器若是流到默納伯或博依拉王國的薩卡拉瓦人手上,我大東岸將士要付出多少血的代價?這怎麼能夠忍得下去!算了,不管你們怎麼想,這事我也要向海軍郭司令彙報,失陪了。」

  說完,莫烈鰻便匆匆走出了國家情報總局的辦公室,朝自己的座艦而去。而在他走後,一艘隸屬於馬家的機帆金槍魚釣船也悄然離開了棉河港,帶著兩封機要信件朝新華港而去,這是情報部門和棉河港地方政府寫給馬萬鵬的報告。

  報告在數日後被送抵了馬萬鵬的案頭,而此時他才剛剛送走海軍第二艦隊的郭子離。在拆開棉河港方面送來的信件隨意看了看後,馬萬鵬嘆息著靠在了椅子上:「果然無論陸軍海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好戰的,根本不考慮後果,居然提議立即收攏、集結兵力,然後配合第二艦隊主力圍攻法國人的據點,這做事的手藝也太潮了。」

  「不過,這次法國佬赤裸裸地打我們臉,卻也不能輕易放過了。」馬萬鵬琢磨道,「聽說他們這兩年與新華夏南部的巴拉人(遊牧民族,極為彪悍)關係很差,三天兩頭爆發衝突。而且他們與殖民點附近的土著關係也很緊張,大大小小的戰爭都爆發過好幾次了,以前我們是懶得管,這次也是時候給他們上點眼藥了。上次那個東南部的土人部落還邀請我們去那裡設立商站或殖民據點,我們因為種種原因推脫了,這次我看是可以去那裡設立一個小型據點了,正好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我們也可以武裝一把土人襲擊法國佬嘛。最好法國佬像歷史上那樣被憤怒的土人給殺光了,那樣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接收遺產了呢。除此之外,嗯,還可以將海軍第二艦隊派過去以打擊海盜的名義封鎖當地海面,減少法國人的物資進出,客觀上給土人進攻創造條件。」

  想通了這事後,馬萬鵬便刷刷地寫起了處置意見,打算待會發到各部門讓他們照辦。而幹完這事後,他又隨手拿起了另一封放在案頭的信——這是他的摯友、行動黨(他們自發形成的結社組織)同志魏博秋從遠東黑水地區發來的信件。馬萬鵬對信裡的內容隱約有些猜測,因為魏博秋前幾封寫給他的信裡面已經模糊地講了很多事了,而時隔數月之後魏博秋居然又寫了封信過來,這令馬萬鵬有些好奇,這廝在黑水那邊到底做到什麼地步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8
第四百零八章 理想

  魏博秋覺得自己現在做的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並且全身充溢著使不完的幹勁。比如他在給由他一手創立的黑水交通學院的學生們上課時就激情勃發,五十歲的人了居然沒日沒夜地給學生批改作業、準備上課的講義,為此甚至就連本職的經濟管理、日本公司經營都交給了副手或已畢業的學生來幹,他自己只偶爾抽出時間來處理一下情報工作,可謂是全身心地撲在了教學工作上面。

  或許有人會問,魏老師、魏副司令為何如此拼命,以至於一直在透支自己的健康?是因為黑水交通學院的女學生有多麼漂亮嗎?唔,當然不是了!其中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他的兒子魏鳴興去年(1657年)年中的時候,又一次帶著三艘船經北太平洋朝希望港而去了。這一次,即便成功抵達希望島(溫哥華島),他的兒子在短期內很可能也不會再回來了,而是會留在當地具體主持開拓工作——如果第一次遺留在那的那幫人還活著的話。

  這次從厚岸港出發的三艘船隻(其中兩艘祕密完工於釧路造船廠)「陣容豪華」,除滿載了八百多名青年男女移民外(多來自朝鮮和山東),還有二十多名魏博秋的徒子徒孫,他們(主要是魏博秋從小教育的徒子徒孫)帶著魏博秋灌輸的新新****社會主義思想,對在蠻荒的北美大陸建立一個民主、平等的國家憧憬滿懷——當然了,船上也少不了大量物資和少許牲畜,以及對外來殖民者至關重要的武器彈藥,由此也可看出這幫人所謂的民主、平等也只是針對「自己人」而言,北美大陸的土著在他們眼裡究竟是不是「人」還很難說。

  如果他們這次成功抵達彼岸——中途很可能會在鱈魚島停留一下,因為那裡還有擱淺的一艘船隻和一百多移民,需要給他們送一批補給——那麼希望港的定居人口將有望達到八九百人甚至近千人,配上精良的武器裝備以及希望島相對隔絕的地理環境,前期站穩腳跟將不成問題。

  而且這一次,魏博秋還打算以他的學生為骨幹,將這個未來的社會主義國家的組織架構也確立下來,畢竟有些事越早做阻力越是小,若是等到將來幾萬人幾十萬人了、不同階層已經隱隱成型的時候,做這些事情的阻力可能就要大上許多。在這一點上,魏博秋還是很清醒的,他不想自己的這個超大號玩具最終仍然變成一個被東方式權貴或西方式財團所掌控的國家,這是他所無法接受的。

  至於說這個新生的政權在北美大陸日後如何發展,老實說,魏博秋現在還沒有一個清晰的思路。他已經過了那個對著地圖揮斥方遒的中二年齡段,多年的實際工作經驗告訴他這個世界很奇妙,很多時候人們完全無法預料未來會怎麼樣,因此他覺得還是對歷史多一分敬畏,慢慢來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地好。

  當然了,說穩紮穩打是從細部來說,如果從全局或戰略層面來說的話,魏博秋還是有一個模糊的規劃的,即他們現在既然已在希望島站穩腳跟,那麼就不妨先在此發展起來,等積攢了一定的人口和物資,且有那麼幾座城鎮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踏上北美大陸,沿著後世美國西北部海岸線一路南下,直抵加利福尼亞一帶。

  這麼遼闊的一片土地足夠他們發展很多年了,或許魏博秋的有生之年都不會見到他的這個玩具將觸手伸到舊金山一帶。至於說一路上將要遇到的北美印第安人,魏博秋的計劃其實也很明晰了,那就是武力征服加同化,即不服管教的一律消滅,臣服的有條件吸收同化,在這一點上,他倒是和本土的那幫「劊子手」們一脈相承。不過或許魏副司令的這個玩具將來也會遭到點厄運,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東岸本土有一些企業打算投資西班牙殖民地,開辦加利福尼亞鐵路公司等殖民機構(當然不是現在),未來這兩股勢力一旦碰撞,那將會是一個何等有趣的場面喲。

  「公司的賬目處理好,別出簍子。」站在黑暗中靜靜地吸完煙後,魏博秋突然說道。

  「放心吧,老師,日本公司從上到下都是我們的人,沒人能查出問題來。」實際負責日本公司經營的陳碩湊近了低聲說道,「幾艘新造的船隻有的是從賬目上都抹平了,有的則報損(假裝沉沒),那些前往北美大陸的山東移民在公司報告上也都是因疾病而死亡很久的了,沒人會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那個新上任的庫頁島地區專員樑向儉不是嚷嚷著要將日本公司的經營權收歸開拓隊政府麼?嘿嘿,他們的人若是來接管的話,我們有的是辦法整治他們,他們要面臨一屁股的爛賬,屆時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向社會公開宣佈這家公司破產了……」

  「日本公司的賬也不能做得太難看了,今年拿出部分錢分下紅吧。外面很多人都在說,朝鮮公司成立得比我們還晚,條件也沒我們優厚,但他們通過壟斷部分朝鮮商品的對外貿易迅速發家致富,已經連續向外界分紅兩年了。這麼一對比之下,我們日本公司的業績確實是要差上不少,至少從表面上看來是如此。」魏博秋揉了揉略微發酸的額頭,無奈地說道:「與日本的假錢貿易近些年有飽和的趨勢,仙台藩的伊達家不是已經在和我們探討別的商品的可能性了麼?下個月你去和他們談談,看看布匹、金屬農具、藥品等本土商品的市場如何,假錢貿易終究是有風險的,而且進了多少假錢大泊縣那邊都有記錄,容易被樑向儉那廝盯上,還是換換吧。只可惜利潤豐厚的生絲、茶葉和瓷器貿易被南方戰區握在了手裡,新成立的國營寧波商社壟斷了向伊達家出口此類商品的權力,收益豐厚,只能讓我等外人徒自豔羨啊。」

  往北美大陸的殖民活動偷偷進行了數年的今天,魏博秋才陡然發現,靠一己之力行此非常之事是有多麼地不容易。要不是他有東岸日本公司這麼一個賺錢能力尚可、且上上下下完全由他的學生控制的企業在手,他根本不可能獨自往北美送了兩趟超過一千移民,更別提還有大量的物資、牲畜、工具和別的什麼了。

  而也正因為如此,魏某人才會在萬般窘迫的情況下,試圖勸說自己的昔年好友馬萬鵬(這廝曾向魏博秋說自己的最大志向就是弄一個小島當國王,整日調戲民女云云)下水投資殖民北美的大業,畢竟他很清楚主政新華夏島的馬萬鵬無論是私人財富還是手頭掌握的公共資源都要超過他魏博秋,如果能拉到這位大金主入股,那麼殖民行動才可能在不引起太多人注意的情況下繼續下去。

  令人欣喜的是,馬萬鵬或許是閒的蛋疼,或許是真的想當島主、國王,故他對魏博秋的計劃還算感興趣,並且已經通過私人渠道往魏博秋那裡匯了五千元錢,以及另外價值上萬元的各類物資(很明顯是「漂沒」的公共物資)。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錢款都是通過種種名義(比如投資、寄售等)弄到釧路港去的,以免被人疑心。不過據說馬萬鵬曾經在信裡稱打算動用他家的兩艘機帆魚釣船運錢物,以減少被人盯上的風險,這對魏博秋來說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福音吧。

  有了馬萬鵬的參與及投資,魏博秋殖民北美並建立社會主義新新****烏托邦的理(空)想(想)才有可能實現。畢竟,北太平洋航線的風險有多大如今他魏某人已經是非常清楚了,每年就那麼一兩個月的時間適宜橫穿大洋,沉船率也相當不低,這自然導致殖民過程拉長、效率降低、成本劇增。這種情況下,沒有雄厚的資本和人員儲備,任何奢談殖民北美的人都會被現實打得頭破血流。

  「在日本招募浪人和在朝鮮移民的行動要同時展開,不然光靠我們公司每年在登萊青三府搞一些移民,委實是不太容易,也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魏博秋將菸斗裡的菸灰倒掉,然後朝自己的學生說道:「今年不說了,明年又要往希望島發一批移民,我們爭取搞一把大的,一次性發兩千人過去,這事現在就可以籌備起來了。人員、錢糧、牲畜、物資、軍火什麼的,都要悄悄準備——嗯,我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相當一部分了,這很好,但不能鬆懈,繼續努力吧,小碩,為了我們的理想能夠實現,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陳碩聞言點了點頭,大腦已經急速轉開,思索起了接下來一段時間要怎麼調用資金採購物資、又要怎麼暗地裡招募人員而不留下太大破綻。這些事情千頭萬緒,做起來並不簡單,更何況現在日本公司真實的財務狀況也不見得好到哪去,這就更加考驗他「操作」的藝術了——不過老師說得也對,和實踐自己的理想比起來,這些都算個屁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零九章 江北(一)

  1658年上半年對清廷來說真的是多事之秋了,先是老將濟爾哈朗在杭州病逝,接著便是輔政多年的大權臣多爾袞染恙臥床,整個「我大清」頓時陷入了一片愁雲慘淡之中,京師、天津、錦州等腹心之地的駐防八旗調動頻頻,如臨大敵,兀自給人增添了些許緊張之感——好在朝中還有不少久經戰陣的大將,如勒克德渾、譚泰、阿濟格、沙爾虎達、濟席哈、卓布泰、羅託、陳泰等人,地方上亦有能託付方面之局的漢人能臣,如吳三桂、洪承疇、尚可喜、沈永忠、李率泰之輩,總之這局面看起來還是比較穩的。

  不過,穩定之中亦有不少隱憂。自從之前順軍郭升部在江西與清軍大戰,全殲耿仲明部六萬餘精銳,並重創沈永忠部數萬人後,如今兩年多過去了,清軍除在湖廣發動了幾次小規模的局部進攻,並趁順軍大意攻克了荊州城後,至今無有任何寸進。明眼人都看得出,與海外巨寇黃衣賊勾結在一起的順軍基本已在湖廣中部地區站穩了腳跟,清軍想要擊敗他們非得動員全國兵力不可,而這在目前來看是有點難度的。

  此外,現已全軍進入四川的吳三桂也有點犯了老毛病的意思,這廝帶著五萬多人馬屯駐在成都平原左近,一邊和西軍、明軍不痛不癢地交著手,一邊強拉壯丁、擴充部伍,同時還向朝廷要糧要錢,尾大不掉之勢已經相當明顯。據說目前清廷已經派出重量級大臣率滿蒙漢八旗五千餘人,打著護送軍資的名義經陝西入川,目的就是逼著吳三桂動真格地與西軍、明軍廝殺,免得其時間長了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當然了,隨著八旗各位開國宿將如滿達海、博洛、濟爾哈朗、瓦克達的相繼去世,現在八旗年青一代有點難以接上班,如果像羅託、卓布泰等壯年將領再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那麼滿蒙八旗很可能將徹底陷入低潮之中,而這帶來的結果無疑是災難性的。於是,現在清廷在部署針對南方的軍事行動時,已經越來越注意採取以漢制漢的方針,即更多地驅使漢軍綠營與明、順、西等各路人馬交手,同時還派出一波波的使臣或明或暗地招撫三方的官員,讓其變節投入「我大清」一方,由此可見其苦心。

  「從現有態勢來看,清軍雖然兵鋒已鈍,但仍然對南方各明人政權維持著戰略進攻的態勢。特別是順軍剛剛和南明發生摩擦,驅逐了駐節衡陽的南明督師,當地很多原本由投降順軍改編的明軍營頭也一夜間重歸大順治下,這對南明朝廷的刺激很大。聽說,駐蹕柳州的明廷已經打算遷都昆明瞭,對大順的防備與敵視已相當明顯,這一點不可不察。」新設立的寧波地區行署官衙內,行署專員、南方戰區司令、黑水開拓隊副隊長廖逍遙正在主持會議,與會的代表多是東岸派往本地的軍政官員,剛才是一位兵團堡出身的一等參謀在向大家通報著彙總來的信息。

  「魯王政權的張名振剛剛在舟山與黃斌卿等人火拼一場,理由是此人私通清軍。不過據我們看來,這僅僅是魯王政權在大陸上失敗以後想找退路的正常反應罷了。目前黃斌卿已死,部眾大部被兼併,少部分——大概有四千餘人——前陣子浮海來到定海縣,已被我軍收編,番號為暫編第十一師,暫住寧海縣,防備清軍間路來襲。」一等參謀翻了翻手裡的文件,繼續說道。

  魯王政權內部的火拼行為是劉海洋離任之際發生的,當時張名振等人率兵在浙南、閩北一帶,與清新任福建提督蔡士英、江西提督石廷柱部鏖戰,因配合的鄭成功部失約未至而大敗虧輸,最終不得不率殘兵突圍至緊鄰寧波的台州府一帶苟延殘喘。這個時候,原本被他們看不上的舟山就成了最後的理想容身之所,再加上黃斌卿一貫和魯王所部不太對付,因此便被張名振、王朝先、阮進等人聯手做了,也算是死得憋屈——不過,在火拼掉舟山地頭蛇黃斌卿部後,魯王政權和鄭氏的關係更是進一步惡化了。

  現在的魯王政權,地不過一府,兵不過三四萬,人才凋零、餉械兩缺,在浙東折騰這麼多年,始終因為種種原因而功敗垂成,其實歸結為一點,還是他們底子太薄了,是先天不足,非人力所能補全。而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無論魯王本人還是張名振對東岸的意見再大,都已經無法阻止他們向東岸靠攏了,因為他們別無選擇,只能依附能在糧餉上接濟他們部分的「黃衣軍」,不然等待他們這個政權的恐怕只能是覆滅。

  「這次我軍趁著清國局勢動盪進攻其江北諸府,張名振等人雖不願,可也無法,只得答應派陸師六千、水師九千北上配合我軍作戰,由此亦可看出其部現已窘迫到了何等地步。」一等參謀微笑著說道,「魯王部如此,廣東李成棟部就更是乖順了。其人雖然已迫於明廷壓力斷了與我國的人口貿易,但這次他派出養子李元胤將兵八千北上援應我軍,應是已表明了態度。而且他的部伍中很多人在徐州一帶駐防多年,不但人頭很熟,地方上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雖然叛清後這麼多年那些關係能否作數還很難說,不過相信只要我大軍兵臨城下,總會有一些『聰明人』跳出來的。」

  「嗯。」一等參謀說到這裡時,廖逍遙擺了擺手,示意他停頓一下,然後說道:「這次北上經雲梯關、灌河口一線登陸,重點打擊清廷治下富庶的淮安府,以獲取人口為第一要務,以截斷漕運、繳獲常年囤積於清江浦一帶的大量物資為次要戰鬥目的,故此次進軍最遠以洪澤湖、運河、裡河一線為止,並盡力輻射黃、淮、沭、泗、沂等河流流經區域,打擊清軍的戰鬥意志和戰爭潛力,並尋機殲滅江北清軍一部——如果可能的話,為大順劉國昌、劉世俊等部尋找一個新的根據地,使得清廷首尾不能兼顧,為南方各路兵馬的發展創造條件。以上,就是此次行動的方略,諸位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廖司令,我有話說。」南非出身的軍官、新任挺身隊第一聯隊長孫勝軍上尉「啪」地一個起身立正,敬禮道:「此次出兵,計有挺身隊兩個大隊、新建陸軍第4、9、10四個師及暫編第1師全部,另有炮、騎、工、輜若干,戰兵已逾兩萬。此外我軍還有伴隨作戰的盟軍兩萬多人,若算上隨軍的朝鮮夫子的話,總兵力將超過五萬。而據我所知,黃河下游入海口一帶因河水攜帶巨量泥沙之故,從清江浦往東四百里是一片灘塗,河道狹窄淤塞,沙洲遍地,河水四溢漫流,船隻難以通行。或,即便可以通行,很多河段亦需縴夫拉縴,艱難異常。大軍從去年年底開始整備船隻、器械和人員,可以我觀察,所整備的船隻多為大船,這些船固然可以從灌河口朔河而上,可在黃河下游頂多行至雲梯關,再往上便淤塞難行,非拉縴不可。當然,我軍吃水僅0.8米之深的海軍內河炮艇自然可以暢通無阻,可這種船隻攜帶的人員及物資有限,恐無法長期供應五萬大軍的軍資消耗。這一點,望廖司令明察。」

  「孫上尉言之有理,不過有些多慮了。」廖逍遙見有人質疑他欽定的進攻淮安府的計劃,臉色微微有些不悅,畢竟這是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於是只聽他說道:「此次福建鄭氏、舟山魯王所遣軍將多為水師,其中頗多小船,轉運糧秣軍資不是難事。他們那些兵將我也看過,讓他們上陣打仗怕是不行的,可若是護衛補給線、轉運物資和人員,問題不大。且從洪澤湖往東數百里,河汊、沼澤縱橫,灘塗遍地,對滿清賴以為傲的馬隊來說簡直是噩夢一般不利驅馳,我軍後勤運輸線可保無虞。如此,孫上尉還有什麼問題嗎?」

  「職部沒問題了。」孫勝軍聞言,吶吶坐下,不好意思地說道。

  軍事會議結束後,各部便開始籌備進軍計劃。但由於此時才1658年2月下旬,移民運輸行動正在緊要關頭,是斷不可能分出多少船隻運力來運輸軍資和人員的,故真要展開行動還得四月中旬才行。

  不過在此之前,從黑水地區大量南調的數十艘中型漁船(此時漁汛季節尚未來到)已抵達崇明沙——準確地說,他們是南下過冬的——另外還有海軍兩艘武裝運輸艦、兩艘護衛炮艦、四艘快速巡航艦、一艘重型巡洋艦(「加的斯岩石」號)、兩艘笛型運輸船,總運輸噸位3600多噸,已經先期運輸了部分戰鬥兵員和物資抵達了灌河口一線建立前進基地。

  清軍由於在江北執行了嚴格的遷界禁海政策,故對東岸人的到來竟然還未知曉,也算是奇葩。但不管怎樣,離真正的戰鬥來臨,確實已為時不遠。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章 江北(二)

  嚴格來說,此時灌河雖然已經成河七八十年,但這個名字真正形諸於官方文件還要等到一百多年後的清嘉慶年間。此時的灌河,名字很多,如潮河、大潮河、北潮河、灌河口、灌江口、灌口等等,但因此地人煙稀少、水泊遍地而籍籍無名。

  至於為什麼說這裡人煙稀少,其實很簡單,因為洪澤湖—駱馬湖一線以東的很多區域不但會時常遭受黃海海潮內浸,在某些雨水較多的年份,這裡還會是洪澤湖一帶的洩洪區,極為悲慘——其實更悲慘的還在後面,在很多幹旱的年份(如明末),為了保障運河的水位不被降低(以免影響漕運),清江浦一帶的港閘會奉上級命令截斷或減少向下遊的水源供應,這自然又給當地的農業灌溉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所以說,這就是一片極為坑爹的地方,百姓生活自黃河奪淮入海以來數百年間就一直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呂方站在粗粗修了個城寨的灌河口,舉目四望,皆是一片灘塗水泊,看起來就不像是個人煙輻輳的繁華之地。想想也是,若是黃水洋(即後世黃海蘇北一帶)三不五時地倒灌進來,這地確實也沒法發展起來,誰讓這些地方以前都是汪洋大海呢?若不是黃河奪淮入海,想想這些地方也不會形成陸地了,這灌河也壓根不會形成了吧。

  「袁將軍,灌河口城雖然不過二里見方,但地勢較高,不易受洪水侵害,更兼有大河轉運之利,廖司令將北路軍的糧站設於此,是對貴軍極大的信任啊。」掛名擔任南方戰區後勤參謀(一等參謀)的呂方用手拍了拍土木混合結構的灌河口城,笑吟吟地說道。

  灌河口城的修建其實從去年年底就開始了,當時海軍動用戰鬥艦只將寧波順軍袁保、賀道寧二將所部四千人運輸至此戍守,順便用隨船裝來的木材(庫頁島大木)、石灰、水泥等建築材料開始修建城池及水寨,以為今年大軍進兵之用。

  可憐清軍厲行遷界禁海之策,再加上黃河下游這一片本來就是洪泛區和灘塗地,因此一直到上個月(1658年2月)才有幾位偷偷至此漁獵的民人發現了這座堡寨。這幾個民人一開始因為害怕違反遷界禁海的禁令而沒有去告官,等到後來有膽大之人跑去沭陽縣上報時,卻已是三月中旬了——這個時候,一些從澳洲返航的東岸機帆船已經進港開始維護保養,各路人馬也已經完成了一輪動員,物資也分別在膠州、崇明、定海等地堆積如山,灌河口城外圍的水寨也已開始築牆,清軍再開始有所行動,未免有些晚了。

  今日已是三月下旬,灌河口城內外堆放了大量諸如火藥、炮彈、鉛彈、槍管、軍刀、長矛、鐵甲、軍用水壺、止血繃帶、藥品、米麵菜蔬等物資,很多東西多得都堆不下,袁保、賀道寧等人不得不督促新來的兩千多名朝鮮軍夫開始修建臨時遮雨棚充作倉庫,一時間好不狼狽。不過一想到當數萬大軍在此完成登陸並利用這些預先準備的物資長驅直入時,他們二人就興奮得有些睡不著覺——在寧波與清軍鑽山溝玩(清軍經常派人潛越四明山脈偷襲)實在是沒意思,在這種縱橫數百里的野地裡追亡逐北才是男兒最喜歡做的事情。

  新修建的水寨內今天終於迎來了第一批住客。鄭成功麾下重要將領之一的黃廷率水師將士數百人乘東岸人的大型戰艦抵達水寨,然後便奉令整飭起了水寨內外,打算迎接四月份後方船團的來臨——當然了,鄭成功再不曉事,面對新官上任的廖逍遙的邀約,也不敢只派數百人來湊數,這次他不但派了親信將領黃廷黃華明,而且還挑選了船況不錯的小型戰船百餘艘和行船多年的水手三千五百餘人前來助戰,只不過目前因為風向不對尚未來得及航行至此而已。

  「呂大人,末將等人對於廖軍門的信任委實感激莫名。前次廖軍門曾有言,讓我等今後駐軍灌河口、雲梯關一線,並尋機向內發展。可如今觀之,洪澤湖以東四百里多是水泊澤國,這等地盤拿來也是無益吧?」已經在戰陣上歷練了多年的袁保有些憂心地問道。

  「袁將軍但請放寬心,我國自不會讓你等徒自陷入死地,這四百里地能取則取,不能取則退守灌河口、雲梯關,清軍亦拿爾等無法。」呂方作為在抗清軍政大學短期速成班學過一年的東岸管理人員,這分析起天下大勢來島也一套一套的,只聽他說道:「當今天下,群雄逐鹿,其中獨佔鰲頭的無疑是這韃子朝廷。可南方諸路人馬也不差啊,前有湖廣激戰時諸營將士拼死力戰,後有江西郭將軍痛殲耿、沈等敗類,大大提振了各路義軍之心氣。如今有我大東岸鉗制,滿清朝廷十分力氣使不出六分,巴蜀、湖廣、江東之地一線排開了五十萬大軍,已是無再多餘力支應他處。諸位將軍若是能拿下這江北淮安府,韃清就只能從江南調兵北返,要不就是從山東或京師調兵南下,可他們敢嗎?哼哼!」

  呂方說的卻也是如今清廷面臨的現實。五十多萬大軍分作三股——西路吳三桂、李國翰等部十餘萬人(同時也要防備西北的回回和蒙古人),中路阿濟格統率的主力二十餘萬,東路勒克德渾、洪承疇麾下的滿漢大軍十多萬——分別在江南之地就食,如今西路吳三桂有些擁兵自重的苗頭,中路則推進到了順軍經營多年的築壘營區進展緩慢,東路更是面對東岸、大順、鄭氏、南明的多方威脅,能自保就不錯了。這樣的局面,確實讓滿清朝廷有些無奈,更別提如今多位開國名臣猛將故去,多爾袞也染恙臥床靜養,朝中隱隱有人指責重返湖北前線的阿濟格有造反之意,如此暗流湧動之下清廷上下已完全失去了當年橫掃天下、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這個時候若是被人打在兵力相對空虛的淮安、揚州二府,確實是很令人難受的,至少這從哪調兵就很撓頭。

  袁保對呂方所說的話將信將疑,不過卻也沒再說什麼,由此也能看出他們這些被大順左營排擠的人馬對於獲得一塊真正的地盤——不是在寧波寄人籬下那種——有多麼渴望。在中營內頗受老資格將領排擠的郭升(他是羅汝才農民軍出身)現在在江西搞出了偌大的局面,劉國昌、劉世俊等人又何嘗不是羨慕嫉妒恨呢?至此群雄逐鹿的大爭之世,就應當迎難而上搏他一把,不然以後就是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的命!

  想到這裡,袁保的心也熱了起來,說道:「張家兄弟(張光翠、張景春)下月月初就要按計劃襲取雲梯關,然後我數萬大軍水陸並進,一路主力順黃河直趨清江浦,一路偏師循灌河進入碩項湖、沭水、漣水、駱馬湖一線,定要將那淮安府攪得天翻地覆。」

  現在是三月下旬,等到四月中旬的時候,總運輸噸位高達數萬噸的盟軍船團將雲集黃海海面,大量盟軍官兵將在灌河口、黃河口一線登陸,然後通過水陸快速向淮安府的腹心之地——運河一線推進,並尋機佔領清江浦這個「九省通衢」的重地。要知道,這裡不但是南船北馬的物資轉運中心,平日裡大量錢糧物資在此流通,更是漕運、河道、鹽務等衙門的中心,富商雲集,秦樓楚館遍地,更兼有大量的手工藝人、造船師傅及其他很多東岸需要的人才,端地是繁榮異常。東岸大軍若是不來還罷了,既然已經打算突進到此地了,那麼不將這些人才通通打包運回南美本土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當然東岸此種擄掠當地人才(甚至還包括普通農民)的事情,在打算經營淮安府的順軍將官的眼裡自然是看不過去的,可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說句難聽的,此時若不是東岸人四處幫忙的話,他們恐怕早就混不下去了,更休提其他。因此,在自己羽翼未豐之前,還是好好蟄伏起來吧,若異日真有一統九州之時,到時候再和這黃衣軍細細分說。

  1658年4月1日,又一批保養完畢的機帆船從山東煙臺南下,抵達了黃河口外海。從寧海州、黃縣(這兩地亦是這兩個僕從師的地盤)整軍南下的新軍第4、9兩個師總計九千名戰兵,在近海登陸完畢後,快速行軍數十里直趨雲梯關城下,然後輕而易舉地攻下了這座不甚被清軍重視的城池,守城清軍千總帶著數百名兵丁跪地乞降。

  攻克雲梯關後,陳、牛兩部開始著手改造年久失修的城關,同時開始整備水寨及碼頭,為日後運輸船的順利停靠打好基礎——可以看出來,戰爭的腳步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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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一章 江北(三)

  「快,打到清河縣,大家全都有肉吃!有錢分!十日內趕到,一個人發四塊銀元,絕不食言!」1658年4月21日,黃河北岸的灘塗地裡,暫編第十一師四千餘名泥猴一樣的官兵正苦逼地行軍著。

  他們的新任師長是博格丹,前黑水縣公安局局長、民兵大隊大隊長。這個阿爾巴尼亞人之所以能躥上這個位置,還要得益於樑向儉的大力舉薦,再加上他在黑水地區服務多年,軍事經驗也夠豐富(在阿爾巴尼亞時曾舉兵對抗奧斯曼人),於是便坐上了暫編第十一師師長的寶座。

  而他當上師長後,立刻就在樑向儉的授意之下,將師裡面最不堪戰的一千人裁汰了出來,準備輸送到本土種地。至於空出來的缺額麼,則由從黑水四縣精挑細選出來的上千名山丹軍士補充,以提升戰力,同時也順便提升了樑某人對該師的間接影響力。

  不過即便汰換了一千名老弱士卒,這個暫編第十一師仍然是個戰力很弱的僕從師,畢竟該師最初可是來源於舟山火拼中黃斌卿部的殘兵敗將(為此甚至搞得魯王所部與東岸有些不痛快),戰力本就有限,士氣更是低落,再加上整訓時間也短,說戰力有多大程度的提升那純粹是自欺欺人。

  好在這次進軍淮安府的戰鬥也並沒有拿他們當先鋒用的打算,親臨一線指揮的廖逍遙是以新軍第4、9、10三個師及挺身隊兩個大隊為主力,這總計一萬多戰兵以老卒居多,常年征戰之下經驗極為豐富,有他們在,只要不是被數倍滿清綠營四面圍攻,依託海軍的他們總不至於全軍覆沒。

  哦,對了,除了這一路沿黃河前進的主力外,在北面還有於灌河口登陸的一支偏師,計有大順袁保、賀道寧率領的兩千左營軍士,以及魯王部六千陸師戰兵,另外還有3500餘名鄭氏水軍官兵負責他們的後勤補給。

  這路人馬預計出動的戰兵在八千人左右(另配屬有三千朝鮮軍夫),他們將在水師的配合下朔灌河而上,直入碩項湖(此時的碩項湖尚不是完全的淡水湖,因海水內浸及黃淮流域河水注入,面積極為廣闊,幾達上千平方公里,水深亦足夠),並尋機攻取清軍兵力薄弱的沭陽、宿遷一帶,同時警戒北面海州方向可能有的清兵南下,總體來說戰鬥任務並不重。

  而南路的主力軍團,則由挺身隊、僕從師、朝鮮御營廳禁軍(約三千人)、大順左營一部(約兩千人)、廣東李元胤部(約八千人)及部分東岸技術兵種組成,戰兵數量超過了三萬,實力可謂雄厚無比。如果再算上負責後勤運輸的魯王部九千名水師官兵及三千名朝鮮軍夫,南路軍的總兵力則超過4.2萬人,極為駭人——廖逍遙一上任就發動了一場如此規模的戰役,不但將黑水開拓隊這兩年多來的軍資積儲全部運到了前線,還在寧波府加徵了戰爭稅(庫頁島的地下金庫亦先期支付了部分軍費)。如此巨大的投入,若是不能在淮安府找補回來的話,不得不說對廖司令的聲望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廖司令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於是乎,你便看到了暫編第十一師在黃河北岸的一路狂奔!4月26日,該師越過了正吭哧吭哧艱難跋涉的朝鮮御營廳三千人馬(將領為具宏),直抵淮安府安東縣城下。在喊話未果之後,博格丹下令強行攻城,激戰半日而克,在將蒐羅人口的任務交給隨後趕來的朝鮮軍將具宏之後,暫十一師繼續前進,直朝重鎮清河縣而去——全師上下四千官兵可惦記著上頭許下的那四塊銀元的懸紅呢。

  ……

  就在南路軍主力以武裝行軍的速度——儘管這個速度被惡劣的交通條件(灘塗地、沼澤水泊以及淤塞難行的河流)給極大拖慢了——迅速攻克黃河兩岸一系列的清國城鎮的時候,北路偏師也終於乘船抵達了碩項湖西岸,然後準備進入沭陽縣境內蒐羅人口。他們這一路面對的清軍更加空虛,蓋因江北的敵軍多數集中在揚州府境內,淮安府向為心腹之地,東岸人騷擾得都很少,於是兵力空虛也就不難理解了,或許大夥只有進軍到淮安城及清江浦一帶的時候才能真正遇到清軍主力吧。

  4月30日,博格丹的暫十一師如期抵達黃河北岸清河縣境內。在獲悉清河縣兵大多已調往南岸清江浦協防之後,該師上下頓時士氣爆棚,不費吹灰之力即佔領了這座尚算富庶的城市,然後立刻開始了物資、人員的強制遷移行動,算是立了大功(撿了大漏)。

  而就在同一天,廖逍遙率領的主力部隊經過十餘天的艱難行軍,主力也已抵達了山陽縣(即淮安府城)東郊,此時擔任先鋒的牛成虎部四千陝甘精銳早已繞過閉門死守的山陽縣,以最快的速度擊破了一支從清江浦方向增援而來的清軍綠營三千餘人,然後進逼名聞天下的漕運節點清江浦,清軍士氣大墮!

  「司令,清軍在淮安府的軍事部署中規中矩,即重兵佈防運河沿線,保障漕運正常。如清江、福興、新莊、移風等四道水閘就有駐防兵丁四千餘人,洪澤湖大堤上亦有河防兵兩千餘人,淮安府城以南護衛裡河運河的大河衛兵力不詳,但料想亦有數千人。除此之外,清軍兵力大多集中於山陽縣和清江浦一地,兩地互為掎角之勢,兵力相加估計不下萬人。因此,我們估算清軍在周邊區域內共有駐防綠營及八旗合計兩萬餘人,但因我軍進軍神速而未能及時集結(其實也無法集結起來,各自拱衛的區域都很重要)起來,對我軍極為有利。或許北面沭陽、宿遷、邳州、海州一帶尚有部分清軍,但倉促間根本不可能南下,即便南下在沭陽一帶也會遭到我北路軍的阻截,因此留給我軍吃下清江浦這塊大肥肉的時間非常充裕。」隨軍的參謀們在簡易臨時營帳內圍住了廖逍遙,用極為興奮的語氣說道:「廖司令,海軍16艘炮艇已經悉數開入黃河—洪澤湖—運河一線多日,清軍南北漕運已在事實上斷絕,如果後續水師(魯王所部,很多船隻還在淤塞難行的黃河河道里拉縴,預計尚需數日才能抵達)再趕過來的話,這個洪澤湖就是我們的天下了,清軍一艘船都別想逃掉……」

  廖逍遙注意到參謀們使用了「肥肉」一詞來形容清江浦,他對此持贊同意見,因為在清江浦這麼一座因漕運而興起的城鎮內,聚集了很多東岸人必欲奪之而後快的高價值目標——比如儲存轉運漕糧的常盈倉(歲儲存七十餘萬石米麥,由設於此的監倉戶部分司管理)、比如徵收船料(稅收的一種)的三大鈔關、比如設在清江浦鎮內的「清江督造船廠」(負責修理、建造漕船,由設於此的監廠工部分司管理)。

  尤其是這清江督造船廠,在出徵前就已被南方戰區司令部列為攻取順位第一的最有價值目標。這家專門建造、修理漕船的大型「國有企業」創立於明朝初年,一直是規模最大的內河灣船廠,據說早年還造過部分鄭和下西洋的寶船,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清江造船廠發展至今,規模已經極為龐大,共分京衛、中都、直隸、衛河四個大廠,其中京衛廠轄34個分廠、中都廠轄12個分廠、直隸廠轄18個分廠、衛河廠轄18個分廠,共82家分廠,工匠牙役官佐兵弁近萬人。廠房工棚連綿出去十多裡,規模極為龐大,每年建造漕運大船六百艘左右,技術力量和產能都極為雄厚——這樣一筆龐大到令人眼紅的資產,試問黑水開拓隊上下諸公又如何能坐得住!可以說廖逍遙廖司令可以不打淮安城、可以不斷漕運,甚至也可以不搶常盈倉和鈔關,但絕對不會放過清江督造船廠這數萬人(含家屬在內),非得遷移走不可!

  什麼?你說本土三大造船廠已經擁有三千餘名工匠,造船能力已經富餘了?呵呵,那是以前!現在隨著東岸工商及海上保險業的迅猛發展,社會對運輸船的需求越來越大,君不見南鐵公司和加航公司都揮舞著支票本一艘接一艘地下單建造船隻嗎?另外,奧斯曼亞非部分、波斯、阿曼、東非海岸以及部分印度地區的貿易也已依託新華夏島漸漸發展了起來,且年貿易額屢創新高,這對遠洋運輸船的需求就更加大了!所以,這上萬名造船工匠很重要,至少他們經驗豐富,只需短短的適應期即可上崗工作,也難怪乎上峰將其看做一筆巨大的財產了(估值二百萬元以上)。

  得益於東岸海軍炮艇的快速突進,停泊在清江浦等候過閘的數千艘漕船被堵在了河港內,而在運河、黃河、淮河及洪澤湖一帶,還有大量滯留的漕船惶惶不可終日,其中有的已經被東岸人扣留,大部分則被東岸海軍炮艇逼進了洪澤湖內,成了甕中之鱉。

  常盈倉內數十萬石米麥、鈔關內數不盡的銀兩、漕船內無數的金銀貨物、清江督造船廠內上萬名工匠以及清江浦數十萬人口,這個時候誰要是再質疑廖司令出兵淮安府的決策,恐怕會被黑水開拓隊上下眾將士的口水噴死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二章 江北(四)

  1658年5月1日清晨,小雨。清江浦鎮外,一支精挑細選出來的隊伍正緩緩逼近,這支隊伍人數約在3500人上下,正是常駐寧波府定海縣的新軍第10師的官兵們。

  他們身披鐵甲,在12門東岸陸軍輕型火炮的幫助下,向清江浦鎮挺進——這是演練得熟得不能再熟的戰法了,東岸人謂之「步炮協同」,是每一支步兵營頭都必修的科目,新軍第10師也不例外。

  清江浦是沿河興起的城鎮,行政上歸屬山陽縣管轄,地域廣闊、人煙輻輳、商業繁榮、手工業發達,秦樓楚館、酒肆飯廳遍地,鹽商豪客官紳的私家宅院更是屢見不鮮,總而言之,這是一座富得流油的城市——而且,最關鍵的,她沒有城牆!

  是的,清江浦鎮沒有城牆!當地人有句俗語,叫「鐵打的淮安城、紙糊的清江浦」,意思就是山陽縣是夯土包磚的城池,比較堅固,而清江浦鎮外圍可就只有一道又矮又薄的小土圍子了,這簡直就是放任外人來搶劫啊!

  「轟!轟!」十二門火炮次第開火,將小河對岸的少許建築先掃了一個遍。屯駐於此的清軍千餘人抵敵不住,紛紛向後退去,而在撤退途中,很多人再度被凌空而至的爆炸彈擊倒在地,前後怕不是死傷了三百餘人,河南岸觀戰的東岸士兵士氣大震。

  在輕鬆掃除了阻礙後,四百多名近日投奔來的青皮流氓被驅趕了過來,只見這些人頭裹紅巾,赤著上身,手持鬼頭大刀,操著小船便向對岸強渡而去。

  對面的清軍箭如雨下,一些綠營官兵在軍官的驅使下不要命地靠近了射擊。甚至於,第10師師長丁維嶽還隱隱看到了一些富商、官員的家丁在後面助戰,這令他冷笑了出來——當年在山東起事攻打縣城時,就經常遇到這些人,他們的戰鬥力,呵呵,只能用不堪一擊來形容,不過能親冒矢石上陣廝殺,確實也算是家丁中的勇者了。

  在清中期拓寬疏浚前,文梨溝只是一條流經清江浦附近的小河,在軍事方面來說根本不具備阻礙敵軍的條件。再加上對岸東岸炮兵一刻不停地投射著炮彈,因此在少許勇猛的清軍士卒死傷殆盡後,便再沒幾人願意衝出來阻止東岸人渡河。

  上午八點鐘,四百名青皮組成的敢死隊在死傷數十人後成功強渡文梨溝,並在對岸佔住了腳,他們站住腳跟後,迅速開始搭建浮橋讓東岸大隊人馬過來。

  第10師的官兵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剛剛搭建完畢一座浮橋後,先鋒五百餘人就在廖司令的連番催促之下迅速渡河,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向西擴展,進佔了清江督造船廠的京衛、衛河兩大分廠,將大量躲在廠區內惶惶不安的船工、工匠及其家屬們堵住。當消息傳來時,廖逍遙的嘴都笑歪了,他立刻下令將司令部搬到文梨溝北的大佛寺內,繼續督促各部向西深入發展。

  與此同時,北岸暫十一師也趁著清軍被東岸主力吸引的當口,強渡黃河成功,突進到了黃河與裡運河之間的小半個清江浦城區內,並迅速佔領了一座鈔關,然後快速向西擴展,將本就不多的清軍擊散,控制了大片商鋪、食肆、倉廩、錢莊和宅院,完全攪亂了整個清江浦鎮的局勢。

  上午九點多,就在第10師已分別攻克米市、文廟等據點並進展至清江閘一帶的時候,精銳的挺身隊第五大隊兩千餘人(以德意志戰俘為主)也攻入了清江浦鎮西南部,經激戰後攻克了常盈倉及監倉戶部分司衙門,殲滅清軍數百人,同時還將位於其西面不遠的清江督造船廠直隸分廠控制在了手裡,收穫也非常大。

  戰鬥才進行了不到三個小時,清軍便已死傷兩千多,剩下的數千餘人也士氣大跌,被暫十一師、第十師、挺身隊兩個大隊萬餘戰兵牢牢壓縮到了清江浦樓、清江閘、監廠工部分司衙門、城隍廟、鈔關等多個孤立的據點內,覆滅已只是時間問題。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關注著清江督造船廠、常盈倉等重要目標的廖逍遙才略微鬆了一口氣,可以有時間來關注下山陽縣方面的動靜——但很遺憾,據說有四千餘兵丁的淮安城至今沒有任何動靜,虧得廖逍遙將大部分野戰集團都預留出來防備山陽縣,真是高看了這幫爛泥糊不上牆的貨色了!

  上午十一點,挺身隊兩個大隊四千精銳戰兵在進佔清江督造船廠中都分廠後,又付出了死傷百餘人的代價,強行攻克了清軍據守的清江浦樓及其附近區域。在這場慘烈的戰鬥中,擁有悠久歷史的清江浦樓在炮轟火燒之下毀於一旦,堅守的清軍副將率千餘兵丁幾乎全數戰死當場。

  廖逍遙親自指揮的第十師官兵攻佔了清江閘,守閘的兩千餘人半數死傷,半數乞降。而後,第十師迅速擠出了千餘人向南進展,與新近入城的大順左營張家兄弟兩千人一起,將最後的一千多清軍團團包圍在了監廠工部分司衙門內,城內至此大局已定。

  下午一點,剛剛吃完午餐的廖逍遙得報:在喊話未果後,諸軍強攻清軍最後的據點監廠工部分司衙門,清軍除少許投降生還外,餘皆斃命,而此時運河北岸的暫十一師四千餘官兵也已控制了該部分城區,戰鬥至此已基本結束。

  聞訊的廖逍遙立刻下令屯於城外的各部(新軍第4師、第9師、3000名朝鮮軍夫)依次入城,廣東李元胤部八千人則屯於文梨溝以南舊營內,防備清軍突襲。此外,隨軍轉運物資的數千名魯王水師官兵也進駐了水門內,大量船隻同時亦碇泊於此,算是有了落腳地。

  偌大一個清江浦,三十多萬人口、上萬名工匠、數千艘漕船(含一些民間商船)、數十萬兩白銀、七十多萬石米麥,就此全數落入了東岸人之手!

  「人口不是很清楚,清國人的黃冊一貫做不得準,而且這戶籍統計的數據還在山陽縣內。不過據我們估算,清江浦鎮雖然在開戰前一段時間內有大量人口外流,但多為富商及其眷屬,人數有限。此時保守估計,全鎮範圍內三十萬人口還是有的,而且其中手工業者(主要是造船上下游產業鏈工匠)、文藝工作者(說書藝人、戲班子、賣藝的、妓院從業者等)、醫生、學者、商人的比例非常高,對我國本土的補充將非常大。」早就有軍官在第一時間內將統計來的情報彙總給廖逍遙了,只聽他們說道:「三大鈔關的稅款已經統計完畢了兩個,計有清國庫平銀28萬5千餘兩,因清江浦樓鈔關毀於戰火之中,其中的稅款統計可能要到明日才能結束。另外,我們亦從鎮內幾個衙門中搜出了8萬多兩銀子,清江造船廠內也有4萬兩備料銀,同樣被我們沒收了。」

  「常盈倉已經被挺身隊第四大隊全數控制,順軍張景春曾經帶人過來討要軍糧,被帶隊軍官拒絕了。他們似是非常生氣,但也沒辦法,只能轉而將鎮內米市和十餘家糧鋪給查封了,算是自籌軍糧。」有情報參謀開始打小報告,「投奔我軍的義勇獨立團(即數百青皮流氓)向我報告,順軍張光翠擅闖城內諸多富商私宅,強行攤派軍費,並有數十名順軍官兵渡過運河收取錢糧,被暫十一師扣在了石碼頭,目前雙方正在交涉。」

  「這樣不好……」廖逍遙一聽就覺得麻煩,「常盈倉的賬冊上不是有73萬石米麥麼?給張家兄弟送去五萬石,並告訴他們,灌河口、雲梯關兩地我們還會留三萬石,清江浦鈔關內清點出來的稅款也留給他們,城內那些富商、官吏家財多的是,等我們清點完畢後也留一部分給他們,這足以令其在這淮安府一帶招兵買馬大幹一場了。對了,城內各家錢莊裡的存銀不能給,我們自己收走。」

  「讓暫十一師的博格丹把人放了吧,大敵當前,和諧為主。既然我們把淮安府許給了大順左營,今後還要多多合作,些許小事就算了。」廖逍遙又說道,「那個獨立團的代團長叫胡興邦是吧?很好,他在我軍抵達時果斷反正(其實是投機),攻打清江浦時也算出力,戰後也能及時通報城內動向,這次就讓他正式做這團長,部分投降的清兵也撥給他們,給其湊足兩千人,以後在山東給他們挑塊地盤,算是酬功了,咱大東岸一向是不吝厚賞的。」

  「最後,諸君,清江浦鎮的人口不下三十萬,必須即刻開始搬遷,先從船廠工匠及家屬開始搬。常盈倉的存糧也即刻開始清點搬運,在雲梯關設大型轉型站,所有人員及物資即刻往登州和寧波兩個方向遷移,不得有誤。」廖逍遙下令道,「至於近在咫尺的山陽縣,立刻著李元胤部匯合炮兵前往攻取,順軍的張家兄弟率兵南下寶應一帶,警戒揚州府可能有北上的清軍出現。還有,通知北路軍的孫武,令其守好沭水、碩項湖、灌河一線,防備北面清軍南下,就這麼辦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三章 江北(五)

  「轟!轟!」原本平靜如畫的洪澤湖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炮擊聲給打破了。

  幾艘來不及逃走的漕船被逼無奈之下停靠在湖面上,等待東岸海軍炮艇前來接收。他們一般都是前些時日藏在一些小河港汊內的船隻,在東岸海軍炮艇封鎖運河、黃河、淮河入湖口後,這些船隻就成了甕中之鱉,不知道往哪裡逃才好。

  而在大量魯王水師戰船經黃河拉縴進入清江浦鎮集結,然後分批經港閘進入洪澤湖湖面巡邏後,這些藏起來的漕船就更坐不住了,紛紛從隱匿地逃了出來,妄圖突破封鎖竄入駱馬湖一帶,逃回清軍控制區(其實他們不知道宿遷縣已被北路軍攻取,往徐州方向逃竄的道路也已斷絕),只可惜東岸海軍早就盯著他們呢,再加上首批進入洪澤湖的百艘魯王水師戰船,這些漕船的命運基本上已經註定了。

  這些在5月份陸陸續續捕獲的漕船——同樣也包括很多私人擁有的商船——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一千艘,再算上清江浦鎮內停留的三千多艘漕船以及清江造船廠內尚未移交的新船,目前掌握在東岸人手裡的內河漕船已超過了5500艘,如何處理已成了一個大難題。這些船既不能航海,在內河航行的話侷限又大,真的是很令人頭疼的事,說不得,在撤退的時候得燒掉一部分,剩下的移交給順軍。

  而且,在清江浦造船廠內的工匠被全數遷走到東岸定居後,這座全國最大的船廠(大明沿海的一些船廠早就凋零,造船不但產能少,噸位也小,完全不成氣候)從廠房到設備將被全部燒燬,屆時中國的造船能力倒退個五十年也是很尋常的事情——雖然他們這二百多年來一直沒什麼進步。

  可以想象的是,當船廠被毀、工匠被遷走、整個淮安府又成了前線之地的時候,南北漕運將會事實上停擺。雖然此時北方的滿清朝廷對漕運的依賴尚不如後世康乾盛世時那般迫切,但一樣是非常難受的了,戰爭潛力無疑再受打擊,今後何去何從真的很難說。

  對了,這次東岸人虜獲了這麼多漕船,其上裝載的貨物計算起來也是一個極大的數目了,計有米麥48萬石(這個數目老實說遠低於東岸人的預期,因為明末時蘇州一個大地主一年就能收百萬石糧食)、營造宮室的優質木材(多來自四川、湖廣和江西)二萬根,至於說絲絹布帛、瓷器茶葉、珍玩玉器(多是私人夾帶)、書籍古物、鹽糖醬醋等貨物,就更是沒法統計了,總之價值不下三百六十萬元——就這還是按照東岸人偏低的收購價來估算的呢。

  這些貨物中,除了木材、鹽之類的商品對東岸人來說屬於低價值商品之外,其他的都用處極大,對於長期安置數十萬移民所需的支出來說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補充。尤其是前後獲得的百多萬石糧食,如果再補充些鹹魚、醃肉以及雜糧的話,足以讓三十萬清江浦人生活兩年了——當然事實上限於運力及消化能力等方面的因素,華夏東岸共和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兩年內運輸並安置這三十萬人的(更何況東岸人最終擄走的人口很可能遠遠不止三十萬),這些人必須要分好幾年才能運走,故這批糧食對於他們度過這段等待期極為重要。

  要知道,雖然這些年東岸人治下的登萊(主要是登州府,萊州府起碼一半州縣荒廢著)、寧波兩地比較「安定祥和」,人口繁衍速度超過明清一般水準,農業和商業發展都較為迅速,但畢竟兩地人口加起來也不過一百餘萬(其中寧波接近70萬,登州不足50萬,萊州控制在東岸手裡的人口不足10萬),糧食縱有富餘也極為有限,對於供養人數在30-50萬之間的新增移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便東岸人再想辦法向朝鮮、荷蘭進口糧食,卻也多有不便,數量和供貨週期也不能保證,故在清江浦截獲的這百萬石漕糧就其意義來說絕對是無法估量的。

  「漕糧和人口的轉運工作幾乎是同時進行的。」洪澤湖湖面上,海軍上尉劉伏波朝陸軍中尉孫武說道:「五千多艘漕船已大多集中到了清江閘以東,開始全力轉運物資和人員。這些平底漕船將順著黃河河道一路下行至雲梯關碼頭處,然後將物資堆放在碼頭上,等待海軍的大船運回登州(部分運至寧波)。現在雲梯關留守的順軍已經開始抓丁修建臨時倉庫和碼頭了,我沒去過那裡,但聽人說雲梯關碼頭根本停不下,等待卸貨的漕船甚至綿延到了上游的羊寨鄉。雲梯關內外成了一個大貨場,數千名水手、上萬名夫子以及數千名軍士擠作一團,混亂無比。說個玩笑話,這個時候清軍若是能組織數千精銳強渡黃河攻過去的話,雲梯關搞不好就會炸營,千多艘漕船、數萬人的性命以及無數錢糧將瞬間化為飛灰……」

  「物資及人員的轉運工作哪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尤其這黃河下游的通航條件不好(廖逍遙甚至一度下令開閘放洪澤湖水入清江閘以東的黃河,提高河道水深),年久失修的雲梯關碼頭條件也很差,這物資及人員的轉運,我看沒半年的時間運不走。也就是說,我們還得在這淮安府繼續撐半年,現在才過了一個月,清軍零騎就已出現在寶應、盱眙、邳州一帶,接下來局勢會越來越嚴峻。」孫武苦笑著說道。

  他作為北路軍的聯絡參謀,剛剛從宿遷縣騎馬到清江浦向廖逍遙彙報北路軍的情況,這會押著一批物資和援軍準備經黃河返回宿遷縣,以御徐州方面可能攻來的清軍——當然具體的作戰指揮還輪不到他,大順左營的袁保、賀道寧,魯王部的王朝先都是宿將,行軍打仗自然比他這個小小的年輕人強。

  不過作為黃衣軍的聯絡參謀,孫武中尉這個「金主」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督促他們這一萬餘人依託河湖堅守一段時日不成問題。更何況現在廖逍遙已經遣新招募的獨立團胡興邦部北上助戰,未來可能還會繼續追加兵力,那麼在海軍優勢的幫助下,還是有可能守住淮安府幾個月乃至半年時間的——當然了,大家接下來幾個月的日子不太好過卻是真的了,清軍的反撲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到來,希望能抵擋住吧,這次一口氣吃下這麼多人和物資真的玩得太大了。

  「好好守著吧,我們在灌河、碩項湖、沭水一帶有小兩百艘戰船(歸屬於鄭氏),清江浦、洪澤湖一帶還有五百餘艘魯王部戰船,這樣的水師實力,是清軍所不能比擬的。更何況我們現在拿下了數千艘漕船,這後勤運輸和水上機動能力也是清軍所望塵莫及的,他們就不害怕我們沿河、沿湖機動打擊他們的後勤線嗎?」劉伏波上尉不以為然地說道,「說難聽點,清軍主力若敢從徐州、鳳陽一帶渡黃河、運河東進,我們就敢把他們截成兩段,然後分別吃掉。現在唯一該擔心的,其實是來自揚州方面的陸上壓力,其他都不是威脅……」

  「但願如此吧。」孫武聞言笑了笑,然後話鋒一轉,扯到了此次抓獲的大量人口,道:「這次清江浦一戰虜獲了三十萬人,安東、清河、沭陽、宿遷等縣的人口與財物也在抓緊撤離,聽說廖司令還有意趁清軍主力未至渡河劫掠一把左近的盱眙、桃源二縣,儘量多擴大一下戰果。這總的算下來,估計虜獲六十萬人以上是大概率事件,還有大量的物資和財物,這可怎麼運得走啊?就算花個一年半載事件運走了又怎麼養得活啊?真是頭疼!想想去年此刻我們還在為完不成移民運輸份額而揪心(當時甚至弄了七八千朝鮮人充數),現在卻一下子發現能搞走幾十萬人,世事變幻之奇妙,莫過於此!」

  「呵呵,也別太樂觀。」劉伏波打擊了一下孫武,只聽他說道:「我們既然把淮安府許給了大順左營,自然也不能做得太過分,都把人拉走了,劉國昌、劉世俊他們哪來兵源?哪來財源?所以,能順走河北四縣的部分人口就不錯了,盱眙、桃源兩縣的人口即便被我們弄走,也是遷移到已經人煙稀少的運河以東地區,給大順控制區添丁的。我估計最終我們能弄走四十萬人頂天了,多了負擔既大,也不合適,廖司令不會不考慮的。」

  「好吧……」孫武聞言悻悻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興奮地說道:「現在已經6月初了,等到十月份運輸季開始,大量有價值的工匠、水手(漕船水手)就能運往國內,最早1660年年初就能抵達本土。到時候國內的造船能力、水手數量都會在短時間內有一個巨大的躍升,國家的商船、戰艦規模都能快速擴大,英國人、荷蘭人看了,不知道會怎麼想,哈哈,真想知道他們的表情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四章 悄然的變化(一)

  英國人的表情現在不是很高興!準確地說,是倫敦西區聖吉爾斯教區某間宅院內的眾人都很不高興!因為他們的努力有再次失敗了。

  「羅伯特,這次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失敗?」一片狼藉的宅院內,匆匆趕到的莫里斯.湯普森有些無奈地問道。

  「很抱歉,先生,讓你損失了五百鎊,但我們依然離成功很遠。」被稱做「羅伯特」的中年人拿毛巾擦了擦黑乎乎的雙手,抱歉地笑了笑:「不過我們不是沒有進步。現在我們已經清楚地知道,蒸汽機之所以效率低下,主要是因為兩個原因,一是氣缸裡的蒸汽降溫太快,二是密封還很不到位,蒸汽大多洩露了。就像我總結的經驗,如果是一個理想的密閉容器,其內氣體的壓強與溫度和體積有關,大致是溫度越高,壓強越大,體積越小,壓強也越大,這已經經過多次試驗證明了……」

  「很不錯的理論,是你總結出來的嗎,羅伯特?」湯普森先生跨過地上亂七八糟的金屬工具和廢料,看著院子裡一臺「醜陋異常」的蒸汽機,隨口問道。

  話說自從阿爾梅達家族在里斯本公開出售蒸汽機的研究資料後,一直很關注此事的湯普森先生也花費巨資從購買的英國商人手裡搞來了一份,然後四處網羅人才對其展開研究——他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商人,相反他非常清楚東岸人利用這種神奇的機器獲得了多麼巨大的利益,他莫里斯.湯普森同樣需要這種利益。

  這次他從倫敦和牛津通過各種關係網羅來了多名學者,同時也在伯明翰重金招募了很多手藝精湛的鐵匠,試圖通過他們的聰明才智共同打造出一臺合乎使用的蒸汽機出來。只可惜在前後花費了兩千多鎊的資金後,他們依舊沒能成功,主要問題還是在氣缸壓力不足的問題上,而壓力不足終究也能歸結到氣缸密封及氣體溫度等因素上——這就涉及到包括設計、材料和加工等多方面的因素了,短期內不是他們能克服的。

  「是的,湯普森先生,是我總結出來的。」羅伯特有些靦腆地笑了笑,然後說道:「東岸人的蒸汽機真的是一項劃時代的偉大發明,真的。對於這種用途極為廣泛的機械,湯普森先生,我個人認為不論花多大代價都值得去獲取。這些年我們已經斷斷續續獲取了很多關於蒸汽機的信息,甚至一些蒸汽機的報廢零部件也漸漸流散到了舊大陸,但我們至今依然沒能獲得一臺完整的實物蒸汽機——當然也包括實用型蒸汽機的具體設計,這真是太遺憾了。不過正如您所瞭解的,我們在這方面是整體落後,或許光有蒸汽機還不夠,我們同樣得從東岸人那裡得到最好的氣缸密封方法——聽說他們最初是用一種金屬漲圈及石墨環在密封——以及最好的氣缸加工機械,後者尤其重要,因為這直接決定了蒸汽機的效率。」

  「是的,你說的沒錯,即便我們瞭解了東岸人在蒸汽機上的全部奧妙,我們可能也無法仿製出來。或者即便仿製出來了,其成本也高昂得令人難以接受,因為他們的技術是一整套的,代表著他們整體的工業水平,就如同我們千辛萬苦走私回來的這些高價刀頭一樣。」湯普森先生彎腰撿起了幾枚自東岸走私過來的高碳鋼刀頭,皺著眉頭說道:「這些刀頭就在某些方面說明了問題,沒有這些價值100-200鎊的高價刀頭,我們的加工機械甚至別想精確地加工氣缸。每次想到這點,都很令人沮喪,英格蘭的落後真的是全方位的,我們必須加以改進。」

  羅伯特點了點頭,補充道:「按照荷蘭人的說法,東岸人是在用一種被他們稱之為鏜床的東西加工槍管,並且他們已經買到了一些過時的水力或腳踏式鏜床——當然精度和穩定性都不高,而且損壞後維修很麻煩,還得買高價東岸貨——既然槍管是用鏜床加工的,難麼炮管當然也可以,氣缸和炮管的差別也不大,因此我們只需要將鏜床成比例放大而已。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造不出這種鏜床,這裡面有太多的材料、設計和工藝方面的問題了,尤其是這種大型刀頭,只有東岸的一些蒸汽機工廠和軍工廠內才有,想要獲取就太難了。」

  湯普森聞言無語了,看來試圖仿造蒸汽機的行為真是命運多舛呢,或許他應該聯絡更多的有志之士,籌集更多的資金和技術力量,一起來攻克這個難題——當然這需要慢慢籌劃。畢竟,現在英格蘭的工商業發展迅速,到指定地點集中生產的東岸式手工工場越來越多,以前的那種「農舍經濟」在圈地運動開始加速進行的當代(意味著無地流浪農民的數量越來越多),越來越沒有優勢,因為工業資本家們的勞動力越來越充足。而集中生產式的手工工場多了,那麼就自然而然地對更先進的機器產生了需求,因為這將有效降低他們的成本,湯普森先生決定到下議院的同僚們(三分之二以上是工業基本家,其餘是商業資本家)當中尋求資金和技術人才的幫助,恰恰是走對了路子。

  從自己祕密設立的工場離開後,莫里斯.湯普森先生坐上了一輛馬車,在僕人哈里森的護衛下,沿著碎石鋪就的大道朝聖維達斯特教區而去。道路兩旁有很多近些年開設的商鋪——多半是一些新興的大批發商的下線——主營印度香水、寶石、精製棉布、絲織品以及來自東方的茶葉、瓷器等海外「獵奇」商品,此外還有一些商鋪是靠進口東岸商品或美洲特產而越做越大的,比如有個叫喬治.漢普頓的北美商人就靠轉賣東岸純鹼而迅速發家,現在在這條街上興建起了很大一個門面,非常引人注目。

  而值得一提的是,這些近年興建的建築就其用料和風格而言,迥異於傳統的英格蘭木質結構建築。他們除使用傳統的木料外,還通過從海外進口水泥、瀝青等各類建築材料,使得建築物的防火、防水性能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一如東岸遍地的磚瓦建築一樣。

  湯普森先生對此深以為然,並且已經下令自家新起或翻新的建築儘量採用新式材料。這其實花費得並不多,而且他還在郊外投資了一家建築材料工場,就成本來說並不比木料貴上多少(誰讓英格蘭近些年老從國外進口木材呢),特別是在前陣子聖波特爾夫教區某間居民房發生火災進而導致整條街的建築都嚴重損毀後,湯普森先生就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木質建築太容易損毀了,而且倫敦街區的規劃也太凌亂了,如果運氣不好的話,理論上一場小火災就能燒燬半個倫敦街區,這損失可就大多了。好在政府高層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最近已經有一些官員開始帶人巡視整個倫敦,並評估各個建築物的安全防火狀況了,他們希望居民們能夠拿出資金自己改造房屋,但看起來比較困難。

  聖維達斯特教區很快就到了。從剛進入教區門口開始,湯普森先生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煙味,以及充耳不絕的金屬敲擊聲。這就是聞名整個倫敦的金屬加工區啊,湯普森先生雖然是以海外貿易(進口弗吉尼亞菸葉)起家的,但現在也開始投資實業,比如倫敦郊外的建築材料工場,比如位於聖維達斯特教區的一家機械加工工場。

  嗯,準確地說,是一家專為呢絨紡織業加工機械及零部件的工場。這家工場的原主人因為經營失敗而欠了湯普森先生很大一筆錢,最後沒辦法只能將這家鐵匠鋪出售了事,連他自己本人都成了湯普森的僱工。湯普森先生接手這家鐵匠鋪後,又先後投入了三千餘鎊的資金對其進行擴容、改造及更新,如今這家企業不但有了四五十位工匠及學徒,就連很多機械加工設備都是最新的東岸貨,可謂是今非昔比。

  「先生,您來了。」鐵匠鋪原主人、現工匠頭子沃克鞠躬道,「工場運行一切正常,最近我們接了很多來自北方的訂單,多是紡紗機械的零部件,生意好得不得了。看來將鋪子交給您真是上帝的旨意,因為只有在您的經營下她才獲得瞭如此巨大的發展。」

  莫里斯.湯普森先生從馬車上下來後,先是瞥了一眼沃克,然後矜持地看了看工場內正或用銼刀、或用簡易機械加工零部件的工匠及學徒,說道:「託上帝的福,現在我國呢絨的出口大幅增加,該死的荷蘭佬被我們搶佔了很多市場。希望這種好運氣能夠一直維繫下去吧,因為它才是我們工場能夠繁榮下去的關鍵,好了,你們繼續工作,我四處看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五章 悄然的變化(二)

  1658年6月15日,約翰.希爾搭乘一艘船隻駛進了日漸繁忙的泰晤士河。

  入港的時候繳納了不菲的關稅,這一點尤其令希爾極為詬病:現在的《航海條例》真是太嚴格了!他的這艘船從聖克里斯多夫島裝載了不少菸草、蔗糖和菘藍,準備運往葡萄牙里斯本出售,結果卻不得不先跑到倫敦來繳納關稅,真是太不方便了——想想還是東岸人的政策好,聽說他們的海外殖民地新華夏島就經常與印度洋周邊的國家展開貿易,但這些商船卻只需在當地繳納出口關稅即可,因為他們本土與殖民地之間已經廢除了很大一部分商品的進出口關稅,並且這個免稅名單上的商品數量還在逐年增加,真是令人羨慕。

  反觀英格蘭與其海外殖民地之間,其貿易簡直就像國與國之間一樣,美洲殖民地的商品進入倫敦時需繳納進口關稅,出口到外國市場時需繳納出口關稅,這令很多跑遠洋的中小商人們苦不堪言。只不過,在海事法院權威越來越大的今天,原本無法無天的商人們也老實了不少,偷漏稅的商人固然很多,但按章納稅的人卻也在日漸增多。畢竟,這些關稅收入都是實打實的政府核心收入之一,在軍費預算被嚴重削減的今天,海軍可是對此指望頗多呢,作為一個遠洋商人,你敢得罪海軍嗎?

  當然了,雖然《航海條例》的弊病頗多,但作為這項法案事實上的受益者,約翰.希爾還是希望這項法令繼續執行下去的。蓋因像弗吉尼亞的菸草、巴巴多斯的蔗糖、聖克里斯多夫的染料等商品,以前可都是被荷蘭人(大部分是西印度公司的)壟斷的,大頭都被他們掙了去,當地的種植園主們也更願意把產出賣給荷蘭人,因為他們的給價合理,還老能給他們運來廉價的舊大陸工業品甚至女人!可在《航海條例》被一再重申嚴格執行的今天,這些荷蘭商人都被趕跑了,因為按照法律規定,英國海外殖民地的商品只能由英國商船運輸,這令喬治.希爾這些既是種植園主同時也擁有船隊的商人樂開了花,他們大把壟斷了當地的商品貿易(給價往往比荷蘭人低,這招致了很多種植園主的不滿),然後開開心心地運往舊大陸銷售以牟取鉅額利潤。在這其中,唯一受到損失的大概就是那些新大陸的種植園主了吧,可他們在倫敦議會內沒利益代言人為他們爭取權益,誰又會在乎他們的想法呢?

  所以,我們現在知道了,約翰.希爾的牢騷也僅僅就是牢騷罷了,是商人的天性,如果誰說要取消《航海條例》的話,大概希爾先生會第一批跳出來反對!

  前來碼頭迎接他的是喬治.漢普頓的兒子米歇爾。米歇爾今年三十歲出頭,八歲時就被喬治送往倫敦的一位好友處學習商業——這是英格蘭的傳統了,同業公會的成員往往會把兒子送往親朋好友或生意合夥人處充當學徒,這個過程最長往往達12年之久,且被視為是商業家族鞏固彼此間關係的上佳手段。當學徒學業期滿並可獨立開業時(意味著取得了同業行會的認可),他們往往會成為其主人的合夥人;有的還會娶主人的女兒或遺孀為妻,充當主人的助手,或者直接繼承主人的事業,這都不罕見,君不見東地公司的創始人、黎凡特公司的董事愛德華.奧斯博尼就曾經充當呢絨批發商威廉.休伊特的學徒,後來娶了其女兒並最終走上事業巔峰。

  此時站在希爾面前的米歇爾的經歷有所類似,這個頗有魅力的男子在十餘年前娶了其主人、前下議院議員詹姆斯.坎貝爾(死於1642年)的遺孀——一個繼承了4.9萬鎊鉅額財富的老女人——而迅速發家致富。現在他已經躋身倫敦大商人圈子,並在第一任妻子去世後又娶了一位落魄的前伯爵小姐為妻,社會地位也獲得極大提高,可以說已經把他父親——一個不甚出眾的北美商人——遠遠甩在了身後,不得不令人感嘆造化的神奇。

  「最近獨裁者克倫威爾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斯賓塞先生甚至認為他很難活過今年,倫敦的先生們(指大商人)對國家未來的前途非常擔憂,他們擔憂國家會陷入長期的混亂當中,因為在護國公死去後,很顯然缺乏一個有威望的人來統合各方實力,並帶領英格蘭繼續前進。」坐上豪華舒適的東岸式馬車後,米歇爾壓低聲音朝希爾說道:「克倫威爾在英格蘭的地位僅在上帝之下,一旦他死了,國家可能會生出變亂。」

  希爾聞言點了點頭。老實說,作為一箇中等商人,他對克倫威爾的觀感還好,遠不像米歇爾這類大商人對其深惡痛絕。畢竟克倫威爾嚴於律己,平民看不順眼的奢侈排場他從不講究,僅在這一點上,就比奢靡無度、支出巨大的英格蘭王室要好太多了;而且他不喜歡娛樂消遣,不喜歡積累財富,只在他心愛的軍隊軍費不足時才面向全國籌集費用,且還多拿富商開刀,平民的負擔並不重;另外,他還嚴查司法舞弊,要求司法機關秉公執法,對富商和平民一視同仁——這一點尤令議會的諸位先生們難以忍受;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他強力推動了《航海法案》,給英國經濟帶來了持久發展的動力,這才是希爾先生對其存在好感的最根本因素,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為英格蘭帶來了「國運」的男人,而不是以前那幫廢物般的貴族和國王。

  「克倫威爾一旦死後,國家對西班牙的政策可能會有所改變。」米歇爾繼續說著對希爾這類殖民地商人來說比較重要的信息:「我們現在已經獲取了牙買加島、巴巴多斯島,聖克里斯多夫島上的法國移民也被我們排擠得差不多了。這些富饒的島嶼每年產出巨量的菸草和蔗糖,這是筆巨大的生意,但若要好好開發急需一個安全的環境,因此緩和對西關係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可在克倫威爾死之前,這項政策似無任何改變的可能,我們只能繼續忍受西班牙人無休止的騷擾與攻擊,當然現在又多了東岸人的艦隊,我們的商船在加勒比海上正變得越來越不安全,是時候改變對策了!」

  其實,英格蘭有與西班牙結束戰爭的需求,西班牙又何嘗不想與英國結束戰爭呢?畢竟他們的大敵始終是正覬覦南尼德蘭的法蘭西!而且,他們的和解也不是完全沒有基礎:早在英國並未與法國實質結盟前,西班牙、法國當時竭力爭取英國,為此西班牙人聲稱將為英國攻下加萊,法國人則許下了為英國攻佔敦刻爾克的條件,結果克倫威爾當時想發展海外貿易並佔領墨西哥,故最終選擇了與法國站在一邊,這導致了西班牙人如今的困局——出賣了大量權益給新大陸那個似乎永遠喂不飽的異教徒國家,且還有越陷越深的趨勢,這如果都不叫困局的話那麼還有什麼叫困局?

  更何況,現在這個名叫東岸的邪惡國家已堂而皇之地派遣艦隊進駐了波多黎各島,並將聖奧古斯丁、卡塔赫納、哈瓦那、維拉克魯斯、貝略等加勒比重要商業城市納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意圖排斥其他所有舊大陸國家,這自然引起了英國人的憤怒和不安——憤怒來自國內手工業的支柱如造紙、金屬加工和毛紡織產業(此三項產業與皮革、建築、造船一起,是英格蘭此時六大支柱產業)的工場主們,不安則來自準備或已經投資海外殖民地的商人(比如打算投資加勒比島嶼蔗糖產業的投資者),他們現在對東岸人在加勒比的活動越來越敵視,想方設法地向護國公施加壓力,意欲讓他派遣海軍艦隊進入加勒比海驅逐東岸人——當然這被拒絕了,但像米歇爾、湯普森、斯賓塞、斯通等大商人們並沒有善罷甘休,他們仍在積極活動,打算重新說服政府重視東岸人的威脅,為此哪怕出點血支援點軍費也在所不惜。

  當然以上這些東西都是倫敦諸位先生們的遠期期望,就近期來說,他們還需要繼續忍耐,因為英格蘭共和國內上帝之下第一人、剛剛出任第二任護國公沒多久的克倫威爾尚未辭世,他之前已經派出了二十艘軍艦封鎖敦刻爾克港,並將六千名老兵送到了蒂雷納元帥的麾下與西班牙人作戰。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自然是不會貿然改變與法國的關係而自煽嘴巴的,畢竟那樣對他的威望將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他決計不會那麼做的——至少短期內是如此——那麼,對於倫敦的大資本們來說,轉機或許只能是在克倫威爾離世之後了。

  「希爾先生,現在請隨我去見一見幾位大人物吧,您經常去東岸,他們非常想借助您來了解一些有關那個異教徒國家的事情。」就在希爾憂慮著英格蘭的未來之時,耳邊卻想起了米歇爾的聲音。

  「啊,我非常榮幸。」約翰.希爾立刻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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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六章 悄然的變化(三)

  「這是湯普森先生。」米歇爾向約翰.希爾介紹著國會議員、莫里斯.斯通.塔克公司的投資人、大煙草批發商莫里斯.湯普森,只聽他說道:「啊,您在弗吉尼亞有菸草種植園,應當認識湯普森先生。」

  約翰.希爾自然是「認識」湯普森這位在菸草行業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但遺憾的是湯普森很顯然並不認識希爾,因此米歇爾的話還是挺讓希爾尷尬的。

  「這是莫斯科公司的巴恩漢姆先生……」(家產超過五萬鎊)

  「這是斯賓塞先生……」(此君繼承了含不動產在內的價值40萬鎊的財產)

  「這位是希克斯夫人……」(她和姐姐分別從父親那裡各繼承了10萬鎊的財產)

  「這位是克雷文先生……」(此君從父親遺囑內光動產就分得了12.5萬鎊)

  ……

  隨著米歇爾的介紹,約翰.希爾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因為他明顯被震驚了——要知道,此時在倫敦能被稱為「鉅富」(至少生命中某一時段財產達到10萬鎊以上)的就區區十來個,被稱為「大富」(財產在2-10萬鎊之間)的也不過區區六十餘人,兩者相加才七八十人,可今天坐在這裡的就有接近二十人,可謂倫敦「大富」以上階層超過四分之一的精英皆彙集於此,其能量雖不能說可在英國呼風喚雨(畢竟此時是軍人獨裁政府),但絕對能做很多事了,比如間接影響國家的政策。

  這樣一個豪華的陣容,可想而知對剛剛還清債務、家產不過區區九千餘鎊(家產在5000-1萬鎊的富人此時在倫敦有超過六百個)的約翰.希爾來說真的是有些受寵若驚了,他想象不出這些似乎無所不能的大人物們對他有什麼垂詢的事情——或許只能是有關那幫異教徒的信息了吧。

  介紹完了後希爾就被僕人引到了一旁坐下,米歇爾坐在他身旁,和斯賓塞先生、克雷文先生熟絡地攀談著,這令約翰.希爾又有些感慨——想當年因為不是長子而被送出去當學徒的年輕人現在居然成長為了倫敦的上流社會成員,和一眾頂級富豪談笑風生,再想想他的長兄威廉.漢普頓還在倫敦某條小街區內開店辛苦地賣著菸草和東岸純鹼,這一對比之下更令希爾感到了上帝意旨的莫測。

  「西班牙人成功地在東岸市場融資一百萬鎊,消息傳到阿姆斯特丹後,西班牙里亞爾的幣值立刻獲得了穩定。而當上個月******人確認西班牙人融資的消息屬實,並通過巴勒莫銀行、聖保羅銀行、聖喬治商行聯合向西班牙國王貸款六百萬銀行里拉後,西班牙里亞爾的匯率逐漸開始上升,這引起了一些人的憂慮……」看起來還非常年輕的斯賓塞先生輕聲說道,「馬紮然首相就對此非常擔心,擔心會影響到南尼德蘭的戰局,當然現在從結果看來,西班牙國內的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並未對前線產生任何積極的影響,敦刻爾克依然被我們獲取了,這可真是幸運。」

  話說西班牙人自從在東岸市場成功融資三百萬銀元(當然代價也很沉重)後,其貨幣單位里亞爾(8里亞爾=1銀比索)的幣值開始企穩,國內原本直奔崩潰而去的經濟也開始了硬著陸,尤其是在******人再度施以援手——這同樣是他們樂意看到的,時隔三十年後再度進入西班牙信貸市場——貸款六百萬里拉後,國際市場對西班牙王國的信任有所恢復,西班牙國內積欠已達一年的軍餉開始陸續發放,損壞的軍備也有所恢復,這令他們在面對法國的入侵時有了些許保衛家園的信心。

  不過由於西班牙海軍的失敗(南尼德蘭分艦隊幾乎損失殆盡),敦刻爾克港陷入了長期的圍困之中,南尼德蘭也已和國內久不通聲息,部分軍隊的欠餉已達十八個月之久,這一切都註定了西班牙陸軍在南尼德蘭的失敗。

  果然,就在前陣子,英法聯軍發動敦刻爾克戰役,擊敗了由奧地利人唐璜指揮的西班牙軍隊,早就心無戰意的西班牙陸軍(含英國王黨流亡軍)幾乎全軍覆沒,敦刻爾克隨後也在絕望之中宣佈投降,南尼德蘭分艦隊殘存的艦隻被英法兩國瓜分。

  而在敦刻爾克被英法聯軍攻取後,法王路易十四進入了這座城市,然後遵守條約將這座堪稱法國大門的軍事重鎮,不情不願地交給了克倫威爾的特使洛卡特爵士,為此英國人只付出了一筆微不足道的金錢。英國人為此一雪當年丟掉加萊的恥辱,克倫威爾的聲望再次達到了頂峰——現在除了靜靜地等待他死去,沒人能再違逆他的意志了。

  「位於南方新大陸的那個異教徒國家,現在越來越成為影響局勢走向的變量了,而且我們和他們幾乎沒什麼值得稱道的交情,這意味著這股變量無法被我們所影響,這種感覺很不好……」克雷文先生輕啜了口朗格多克紅酒,用有些不滿的語氣說道:「在座的諸位先生們哪個利益沒受到東岸侵犯?加勒比海數百萬鎊的市場、東印度貿易的咽喉被東岸扼住,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們和聯合省那幫傢伙勾結在一起,肆意侵吞我國商品的市場,我們還需要忍耐多久?」

  自從英荷戰爭結束後,英格蘭商品的銷售額開始激增,尤其是在一些早對荷蘭商人壟斷市場非常不滿的國家對英國開放後,英國的工業迎來了一波持續至今的繁榮發展期,國內資本大量流入工業領域,圈地運動開始加速,對新技術的研發需求也與日俱增。而迅猛增長的工業實力又對商品銷售市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英國商人開始滿世界開拓新的市場,在這其中,加勒比貿易也是一大重點,這就與意欲獨吞的東岸人產生了矛盾——所以說,世界上從沒無緣無故的愛和恨,尤其對國家來說,一切都可歸結到利益,英國人需要打破荷蘭在波羅的海和地中海的壟斷優勢,英國需要開拓新大陸和東印度市場,荷蘭人和東岸人自然不願意將利益拱手讓出,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希爾先生,聽說您經常往返東岸進行貿易?那麼說說您的看法吧。」克雷文先生突然轉頭朝約翰.希爾說道,「啊,不用太拘束,請暢所欲言。」

  約翰.希爾聞言呡了一口酒,然後才說道:「這個國家非常注重工商業的發展,他們不太在意貴金屬的流失,而非常注重貿易的平衡。他們幾乎所有的道路、港口、倉庫都是由政府投資完成的,他們同樣喜歡每年花大價錢投資到工業技術進步上面。據我所知,他們很嚴格地對技術發明人實行專利保護,使得每個革新技術的人都能一夜暴富,而不是在工廠的某個角落裡窮困潦倒一生,這激發了很多人的創造力。另外,我聽聞這個國家的教育體系主要也是由國家來完成的,比如他們將青少年的教育分作小學、初中和高中三個階段,每年都會花費巨資試圖普及小學教育,雖然我看這些年來他們連三分之一人數的小學生教育都沒覆蓋到,但他們確實一直在這麼做……」

  「他們的國家非常不自由,每個人都有戶籍,外來人在當地會多有不便。我想諸位先生也都是知道的,在查爾斯先生建立金鹿商館之前,我們國家先後犧牲了大量間諜在那個異教徒國家,就是因為不熟悉他們的制度的緣故。他們的警察特別多,滿大街都是,幾乎無孔不入,對社會的控制非常嚴密。軍人和學生們都非常狂熱,對於擴張有著令人驚訝的熱衷,攻擊性也非常強,雖然他們也嚐嚐指責政府高層貪汙腐敗,但我絲毫不懷疑他們維護國家的決心……」

  「這不是蘭伯特少將(克倫威爾下屬軍官團中一位頗具威望的軍官)所提倡的國家制度麼?限制對個人的自由,將一切資源都投入到國家建設上去,以最大的效率籌集金錢和物資,為英格蘭在海外爭取榮耀,看這話說的,多麼冠冕堂皇……」希克斯夫人突然掩嘴笑了起來,她的笑容是如此之誇張,以至於臉上的粉都在一塊塊往下掉,但她猶不自覺,仍在繼續說道:「蘭伯特就和克倫威爾那個無恥的女婿布里奇爵士一樣,總希望由軍官主導的共和制度能夠一直維繫下去。要我說,共和制度演化到今天,其劣勢已經很明顯了,大家也都厭倦了,還不如把國王請回來呢,到時候這個國家還不是我們說了算麼,我們甚至不需要貪汙,我們可以讓國會制定能讓我們名正言順『合法貪汙』的法律,哦呵呵……」

  希爾先生看了希克斯夫人一眼,尷尬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夠了。」斯賓塞輕叱了一聲以放蕩和大嘴巴聞名的希克斯夫人,然後扭頭問向約翰.希爾:「希爾先生,您認為如果我們與西班牙媾和,然後與東岸在加勒比海展開競爭,勝算怎麼樣?我的意思是指東岸政府有多大的決心與我們對抗下去?」

  「這個……」約翰.希爾聞言一陣語塞,最後才說道:「很抱歉,我不能確認,但我個人以為東岸政府插手加勒比海的決心很大,為此可能會不惜訴諸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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