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31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七章 悄然的變化(四)

  就在約翰.希爾等人於倫敦熱議有關東岸之事時,一道海峽之隔的阿姆斯特丹城內,華夏東岸共和國全權特使鄭勇也正和幾位特殊的客人進行著密談。

  會談的地點既不在任何公共場所,也不在相對人多眼雜的東岸商站內,而是在一處被東岸人間接買下的小宅院裡——對外的偽裝是一家經營意大利奶酪的店鋪——足見此事的祕密程度。

  會談的一方是以鄭勇為首的東岸外交人員,另一方則是來自英格蘭軍方的代表,準確地說,是克倫威爾的副手、著名的蘭伯特少將的私人代表詹姆斯上尉。所以,你從會談雙方敏感的身份就可以看得出來,這種私下裡的勾兌根本無法宣之於眾,因為大家都承受不起洩密的後果。

  此時雙方的會談已經進行了半個小時了,不過從各自謹慎的語言來看,無論是詹姆斯上尉還是鄭勇,都對對方心存疑慮。尤其是鄭勇,對於詹姆斯上尉這種死硬的共和派軍人找上門來的動機很是懷疑,因此不斷地在出言試探。

  「詹姆斯上尉,您之前說倫敦的某些大批發商在加緊密謀,他們想要在護國公死後控制英格蘭的局勢,想要推翻現有的共和政府,甚至還想將流亡海外的王黨分子請回國內讓君主制復辟?」鄭勇摩挲著手裡的茶壺蓋,輕聲問著,末了他又評論了一句:「作為世界上不多的共和制國家之一,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非常理解你們的追求,對於讓腐朽無能的貴族再度統治英格蘭人民也感到萬分失望。詹姆斯上尉,您和蘭伯特少將的崇高理想令人敬佩,那麼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你們,又能付出什麼代價?」

  詹姆斯上尉沒有直接回答鄭勇的話,他彷彿是陷入了某種情緒之中,一直在用低沉的聲音講述著一些事:「我出身牛津的一位農夫家庭,我有三個兄弟姐妹,我們一直很貧窮,如果沒有那場戰爭的話,或許我想我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了。好在我遇到了蘭伯特少將,也遇到了護國公,然後我參加了模範軍,我的命運也得到了很大的改變。蘭伯特少將是個好人,他的父親是約克夏郡某法庭的一位法官,因此他從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教育,他教我們識字、教我們信奉上帝、教我們團結互助、教我們如何認識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他同情我們、厭惡貴族,對共和制度堅信不疑……」

  「莫里斯.斯通.塔克公司的湯普森你知道嗎?與荷蘭戰爭期間,他什麼都沒做,而且還一度指責政府發起的戰爭導致他的兩艘運輸船被荷蘭捕獲,可在海軍將捕獲的荷蘭船隻低價拍賣的時候,他又賄賂法官,以幾乎白撿的價錢得到了十八艘船。在多佛爾海峽與荷蘭人廝殺到最後一刻的軍人遺屬還在拿著微薄的撫卹金艱難度日,莫里斯.湯普森卻憑藉他的無恥和手腕盜竊了成千上萬鎊的財富,他一次打獵的花費就超過了三百鎊,可卻吝嗇於施捨三英鎊讓一個失去丈夫或孩子的軍人家庭過上好日子。如果護國公不幸去世,讓這些人執掌英格蘭的大權的話,那麼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災難……」

  「你知道嗎,東岸人,我曾經從蘭伯特少將那裡讀過兩份你們公開發行的刊物,其中一份叫《東岸評論》、一份叫《民生》,你們在公開刊物上一本正經地討論花費大筆資金普及教育,所有適齡的孩子都有權力接受教育,蘭伯特少將說第一次讀到這裡時他眼睛都溼潤了。他回憶起了他的父親為了能讓他接受教育,不得不花費了上百鎊的鉅額財富才令他有機會來到倫敦學習。他認為國家的財富不能再任由貴族和富商們肆無忌憚地盜竊下去了,應當和你們一樣,集中在政府手裡——最好是軍人執掌的共和政府——然後盡最大程度地用到每個人的身上,他希望英格蘭的孩子都能有受教育的權力……」

  聽詹姆斯上尉敘述完了這麼一大段「動人曲折」的故事,鄭勇也配合地拿絲巾擦了擦眼角,然後才說道:「是的,共和制度才是完美的制度,它保障了窮人的權益,限制了富人的**,英格蘭的共和制度不應當被推翻,它應當繼續存在下去,並且深入到社會的每個角落——詹姆斯上尉,即便在共和已執掌英格蘭這麼多年的今天,你也應該看到,即便是在首都倫敦,它也沒被大多數人接受吧?貴族殘餘和富商們依然在肆無忌憚地盜竊國家的財富!所以,你們共和軍人不僅僅應當維持共和國的存在,同時也應將共和理念深入推廣到英格蘭的各個角落,將那些不法奸商和王黨分子們一網打盡。只有這樣,英格蘭的未來才會更加光明,不是嗎?」

  對於鄭勇這種「缺乏水平」的赤裸裸的挑唆,詹姆斯上尉沒有直接答話,而是轉向了另一個話題:「我們現在很擔心,因為共和軍隊裡還大量存在著一些意志不堅定的軍官。甚至於,還有像喬治.蒙克這類前王黨分子,蘭伯特少將一直無法理解護國公為何將這位投機分子引為心腹,並且還給予他兵權,這令我們這場共和行動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所以,我們現在需要來自外界的援助,尤其是同樣秉持共和理念的你們,東岸人。」

  其實,對於蘭伯特少將這個軍官團裡威望數一數二的人物—-1657年要不是他帶著一百多位軍官反對,克倫威爾可能已經接受國會讓他當國王的請求了——東岸人這些年來也注意蒐集了一些零散的情報,得知這人是一個鐵桿共和主義分子,且在軍隊裡支持者頗眾(與國會裡共和分子是少數派不同,軍隊裡支持共和的軍官比較多),主張恢復少將制度,建立一個高度集權的中央政府,倡議平等、改善民生,帶領英格蘭走向巔峰。因此,這才是他強烈反對(帶著大量軍官闖入克倫威爾的府邸,可想而知對護國公的震動有多麼大)克倫威爾登基稱王的原因所在,正所謂理想不同是也。

  其實想想也挺諷刺的,革命初期克倫威爾認為「一個知道為什麼而戰並且熱愛革命事業的出身農民的上尉,遠比一個被稱之為紳士而無任何長處的人要好得多」,因此提拔了大批出身貧賤的人為軍官。比如曾經是馬車伕的普萊德,比如曾經是鞋匠的休遜,比如曾經是鍋爐工的福克斯等等,這些人因為戰場上英勇奮戰,擊敗了以貴族軍官為主的王軍,因而被克倫威爾先後提拔為上校、少將。可隨著克倫威爾掌權日久,他與這些曾經真心擁戴他(讓他衝破重重阻力當上了護國公)的軍官團的裂痕也越來越明顯,這從他開始大肆任命如喬治.蒙克之流充任高級軍官就可看得出端倪,畢竟人都是有私心的,他想當國王,自然和以前的老兄弟們越走越遠。

  老兄弟們對於克倫威爾試圖拆散、消滅他們這支「革命的軍隊」(近些年已經做了很多這類事了,軍隊裡混入了大量富商或同情王黨的分子,派系傾軋越來越明顯)非常不滿,而克倫威爾對於這些出身貧賤而又掌握著兵權的少將們也非常不放心,只是由於國會裡闊佬們的存在以及流亡海外的王黨隱隱的威脅,才使得他們之間維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可自從克倫威爾試圖登基為王(軍官們認為這是國會闊佬議員們的陰謀)後,這個平衡被猛然打破,雙方的矛盾頓時激烈了起來,克倫威爾不得不做出妥協,在猶豫很久後宣佈出任第二任護國公,拒絕擔任國王,但有些事情真的恢復原樣了嗎?

  「蘭伯特少將的理念自然是極好的,因為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也一直致力於建設一個民主、平等的國家,讓人民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這段讓一旁的翻譯目瞪口呆……)。因此,我們願意幫助秉持同樣共和理念的英格蘭朋友,那麼,現在能讓我知道,需要我們怎樣幫助你們嗎?」

  鄭勇心裡估摸著,此時英格蘭雖然是共和政體,但由於共和理念尚未深入人心,除倫敦外的廣大區域其實還是施行的舊制度,該幹嘛幹嘛,一大票貴族還活蹦亂跳地統治著自己的領地,新興的資產階級新貴階層也在大肆圈地,人為製造了大量的流浪農民,人民生活的困苦程度比起革命前還加深了不少,這反倒引起了很多人對共和的反感。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蘭伯特少將為首的軍官團雖然掌握了相當數量的軍隊,可就整個英格蘭來說,他們其實只是那麼一小撮罷了,力量是處於絕對劣勢的。只要新興的資產階級與流亡海外的王黨(在民間仍有深厚影響力)達成媾和,宣佈對當初打壓王黨的事情既往不咎,那麼他們反手就可擊敗少將軍官團勢力,畢竟他們這支軍隊現在也處於事實上的分裂之中,一大批投機分子控制著地方軍權,真要打起來他們肯定處於下風。因此,如果能通過金錢和武器的援助讓以蘭伯特少將為首的軍官團重振聲勢,並在克倫威爾死後繼續執掌英國大權,進而引起英國混亂乃至內戰,卻也是一件比較划算的事情——雖然這可能性不是很大,但值得一試,不是嗎?因此,這才有了鄭勇剛才的問話,即他想知道蘭伯特少將的胃口以及他們能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我們需要一百萬鎊的現金和物資援助——每年都需要——以令我們可以維持軍隊。」詹姆斯上尉開口迴應道,「如果爆發戰爭的話,我們希望你們能夠加大援助,不然我們可能會在與富商、王黨的長期拉鋸中陷入被動,最終招致失敗,這對共和事業顯然是極大的損失。」

  臥槽,摺合一年三百多萬元的援助!鄭勇一下子被這個數字嚇住了。他有心想問詹姆斯上尉為何不去找荷蘭人化緣,可想想海牙那個四處漏風的情況(議會和政府僱員公然向外國人出售政府文件手抄本),他也覺得蘭伯特少將還不至於不智到這種程度。不過如果克倫威爾死後英格蘭陷入長期拉鋸內戰,荷蘭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出錢援助蘭伯特少將,畢竟他們也曾有過援助流亡海外的王黨的前科——雖然力度很小。

  但是一年三百多萬的數字確實也令鄭勇有些為難,他甚至都忘了詢問英格蘭人打算付出什麼代價,就匆匆向詹姆斯上尉表示此事要徵詢國內並取得授權,然後就結束了此次會談。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八章 悄然的變化(五)

  1658年7月中旬,阿爾漢格爾港。持續數年的戰爭(波俄戰爭、波瑞戰爭)極大消耗了俄羅斯的國力,同時也使得貿易愈發盛行了起來——因為俄羅斯需要錢。

  鱈魚、鮭魚、鯨油、獸脂、毛皮、蠟、木材、桅杆、焦油、瀝青、大麻、亞麻、繩索、蜂蜜——當然還有最大宗的黑麥——是俄羅斯傳統的出口商品,這些商品此時正由一個個穿著破爛的羅斯農夫(兼職獲取寶貴的現金收入,這對來年春季繳稅極為重要)打包裝船,然後通過白海運往西方國家各個港口進行貿易——卑爾根、漢堡、倫敦、阿姆斯特丹、安特衛普等商業城市都是其最終目的地。

  楊亮剛剛從莫斯科來到這裡,而在此之間,他已經在那座有著大量雜亂交錯的木質房子、各種彎曲小巷的泛善可陳的城市住了半年之久了——一方面是和隨軍征戰時(他是東岸戰地參觀團領隊)結交的俄國貴族們敘舊,一方面是代表東岸全權特使鄭勇前來遞交一份國書,並等待沙皇的回信。

  在莫斯科等待期間,他倒是得到了俄國人的極大優待,年輕的沙皇阿歷克謝.米哈伊洛維奇盛情邀請他入住了克里姆林宮——莫斯科城內的防禦性堡壘,同時也是政治和宗教生活的中心——足見對其的重視。

  可儘管如此,他對在俄羅斯的生活仍然感到很不習慣,他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感到驚訝。他們是如此地粗獷、如此地善於忍耐,士兵們對於所經歷的種種困難沒有一絲抱怨之心;貴族們三天兩頭決鬥——有時為了金錢,有時為了爭風吃醋;法官胡亂斷案,被告被捕後會被公開毆打,直到他繳納了保證金;大街上到處是醉醺醺的男人,他們醉倒街頭後被治安官兵用皮靴粗暴地踢著身體,然後像死狗一樣被拖離……

  這種種的一切都讓楊亮這個自詡來自文明之邦東岸的青年軍官極不適應,他曾經嘗試著像一個普通俄羅斯人那樣去理解這一切,可在一位寡居的俄羅斯公主看上他後,害怕被強制改宗東正教的楊亮立刻就結束了自己在莫斯科的生活,然後灰溜溜地拿著沙皇回信跑回了阿爾漢格爾港,打算儘快跑路回東岸。

  平心而論,沙皇阿歷克謝對東岸商人的優容是無與倫比的,這得益於東岸政府已正式批准在北德維納河口附近的後世北德文斯克設立一家船廠——小星星造船廠,船廠的所有權由東岸和俄羅斯共有,技術(都是此時西歐常見的技術,但對俄羅斯人來說無異於先進技術)和管理則使用東岸工人,但造出的船隻優先廉價供應俄羅斯。

  小星星造船廠的修建極大鞏固了俄羅斯與東岸的關係,沙皇也順勢給予了東岸商人在俄國境內更大的特權:「來自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特許商人(名額另行商定),將被永久性地授予免費經商許可證和權力,他們本人及隨從、船隻、商品以及一切航運而來其他東西,在全羅斯境內都是平靜而自由的,沒有任何限制、非難和攤派費用,沒有直接稅、通行稅和任何關稅,也不會被要求支付任何補助金,將來任何時候也不會暗示向他們徵收……」

  另外沙皇還當著眾大臣的面口頭承諾,東岸商人在俄國境內不會被隨意逮捕、不會被隨意扣押包括貨物在內一切物品、不會因為債務或稅費問題而受到妨害、可以自由信仰自己的宗教;東岸商人在俄羅斯境內可以隨意選擇代理商、發貨人、包裝工人、過磅員、測量員和馬車伕為他們服務,若發現有任何不當行為,可以懲罰並解僱他們;如果有東岸商人在俄羅斯境內受到傷害,那麼沙皇的官員將按照事情的緊急情況,毫不遲疑地執行應有的懲罰。

  這樣優厚的條件令東岸執委會諸公大為驚喜,於是他們迅速同意在阿爾漢格爾設立一個規模不小的槍械修理廠(同樣使用東岸管理和技術人員,並僱傭部分俄羅斯工人),專門使用從東岸海運過來的零件修理損壞的東岸步槍,當然外國步槍也能修理,只要俄國人支付得起高昂的費用即可——準確地說,這是繼圖拉兵工廠之後俄羅斯國內第二傢俱備修理槍械能力的工廠,而圖拉兵工廠的修建還是在英俄貿易的蜜月期,後來英俄斷交,俄國的技術就再沒得到更新,可想而知他們對來自東岸的先進技術有多麼渴求——與此同時,東岸政府還在莫斯科聖馬克西姆教堂附近購買了一片宅地及其附屬建築,然後將其改造成了莫斯科商站,堂而皇之經營起了東岸商品,雙方之間的貿易聯繫可謂日益緊密。

  不過考慮到俄國人的一貫秉性——伊凡四世時期大量英國技師來到俄國指導他們開礦、冶鐵,可在他們自己的工人得到培養、鍛鍊且伊凡四世去世後,新沙皇立刻沒收了這些外國資產,重新將礦山和冶鐵工坊收歸自己囊中,有這樣的前科在,東岸人自然也不得不防上一手,爛大街落後的技術給就給了,可哪怕就是此時西歐的主流技術(對東岸人來說並不先進)也要對俄國人藏著掖著,拿不到好處就不往外放,這一點還是要注意的。

  但不管如何,儘管有著這樣那樣的磕磕絆絆(比如沙皇強令東岸人以高於市場的價格購買他的商品、比如沙皇時常不守信用攤派規費、比如俄國代理商跑路導致收回貨款困難等等),可東俄貿易的前景依然被兩國眾多上層人士所稱道,且年進出口總額在1657年已攀升到了三十多萬元,對東岸來說已經是一個不錯的商品傾銷地了——雖然小小的勃蘭登堡—普魯士的貿易額也已達到了二十萬元。

  「最近俄國一些本土商人在鼓譟著要向我們徵收關稅,他們嚷嚷著至少要徵3%(此時其他國家商品關稅普遍在4%以上)的進口關稅,同時離開阿爾漢格爾前往內地銷售還需徵收2%的通行稅。阿歷克謝沙皇雖然拒絕了,但看得出來他有些意動。所以,施站長,請小心謹慎對待有關俄國的一切事物,畢竟俄國人出爾反爾是出了名的。」看著五艘滿載俄國黑麥的船隻(其中三艘僱傭自漢堡)的緩緩離港前往西班牙巴克斯,楊亮對前來送行的莫斯科商站站長施耐德說道:「但也別太擔心,俄國人不傻,現在他們還在與波蘭人進行著綿長的戰爭,對各類戰爭物資的需求極大,畢竟沙皇現在在外征戰的軍隊總數高達15-20萬人,消耗巨大。看吧,現在他對我們、荷蘭人以及部分德意志商人極為巴結,就指望著我們為了他們運軍資呢。另外,你看沙皇不也下令將阿爾漢格爾的兩家制繩工廠還給英國人了麼?呵呵,當初口口聲聲英國現政府上下『雙手浸泡了國王的鮮血』,是弒君者,可現在形勢逼人之下他們又打算與英國加大貿易聯繫了。俄國人的操行,誰不明白啊!」

  「昨天阿爾漢格爾的沙皇官員以我們從韃靼人手裡買了部分俄國戰俘為由,強行沒收了我們二千餘匹白棉布。不過據我觀察俄國人並未真的怪罪我們購買俄國奴隸的行為,他們僅僅只是為了滿足自己搶劫的**罷了,一幫斯拉夫蠻子!」施耐德站長笑著說道,「對了,現在聽說無論是英國商人還是德意志商人,都要在聖尼古拉斯、阿爾漢格爾等口岸正常繳納關稅,而商品經這些地方由水路運往莫斯科時同樣要繳納一堆稅收,荷蘭商人的貨物可以減半繳納稅收,但我們東岸的商品可是全免的呢——雖然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沙皇的官員仍然徵收了一些稅,但總體來說比其他國家負擔都要輕,這讓我們成了眾矢之的了,無論是俄國商人還是歐洲商人,都眼紅得很哪……」

  「不要理他們。」楊亮指揮隨從將自己的一些私人行李——足足有十幾大箱——打包裝上了船,然後拉著船舷上垂下來的繩網,說道:「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只要沙皇依然需要我們的軍資、商品和技術,那麼就始終不會徹底拉下臉來給我們好看。或許他們後面會取消一些我們的特權,但也無所謂了,我們也不指著俄羅斯一家市場過活,怕毛!現在大概需要擔心的,是瑞典人的態度吧,畢竟我們現在和老毛子貼得太緊了,瑞典已經三番五次警告我們,以後在立窩尼亞市場上怕是要被找不少麻煩,搞不好還要被提高關稅,不過這些和俄羅斯市場比起來,孰輕孰重還是拎得輕的。況且俄國還能出口大量糧食到西班牙,這對於我們展開外交行動也大有幫助……」

  說完,這廝頭也不回地爬上了船甲板,打算經阿姆斯特丹中轉前往裡加,與戰地參觀團的團員們匯合,然後看下一步的安排。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四百十九章 悄然的變化(六)

  自1430年正式建國後,拔都弟弟禿花帖木兒的後裔就一直統治著克里米亞半島及以北的部分草原地區,至今已經二百餘年了。

  在這二百多年的時間裡,他們從金帳汗國的一個總督轄區(侷限在克里米亞半島內陸)發展成了一個擁有遼闊國土、控弦之士不下十萬(當然那是全力動員的情況下,一般出動四五萬騎兵就是極限了)的草原王國,他們投靠過奧斯曼人,驅逐過******殖民者,與立陶宛大公打過仗,也搶過莫斯科,甚至一度覬覦過金帳汗國大汗的寶座,但這些最終都隨雨打風吹去,成了過眼雲煙。現在的克里米亞汗國,只是一個在波蘭、俄羅斯、奧斯曼之間大玩平衡術的遊牧王國而已,日子過得不好不壞,但要想再進一步似乎也比較難。

  高文剛騎在一匹雄駿的戰馬上,朝克里米亞汗國都城貝克奇薩萊而去。他們是在巴拉克拉瓦小城附近的港口上岸的,這裡是奧斯曼人的控制區,離後世鼎鼎大名的塞瓦斯托波爾不遠——當然這個此時尚是一片荒草甸子的地方處於克里米亞汗國控制之下,去年穆罕默德.格萊大汗將這指定為東岸與克里米亞兩國的直接貿易地,以避開卡法港令人難以忍受的捐稅(此處為奧斯曼屬地),並允諾對於所有東岸商品一律免稅,除了他們應交給大汗的私人納貢以外。

  東岸人對此自然無甚異議,他們確實也想降低貿易成本,畢竟卡法的奧斯曼人的關稅雖然很低,但各種亂七八糟的攤派極多,這導致了很多不必要的支出。而在商定直接貿易後,東岸大型國營企業南海運輸公司便自然而然地以令人吃驚的五萬元的低價獲得了哈吉港(即塞瓦斯托波爾,以紀念克里米亞的開國君主哈吉.格萊)的建設及五十年運營權,他們打算在此興建一個小型碼頭及商站,作為商品的進出口港以及部分奴隸的集散地。

  至於說為何不是所有奴隸的發賣地都換到哈吉港來,這不廢話麼,還不是為了照顧那些常年在卡法經營奴隸貿易的猶太商人的利益?要知道這些人背後可都有著不少奧斯曼帝國的大人物呢,怠慢不得,因此目前女奴仍然在這裡買,但由於戰爭產生的戰俘則要慢慢轉向哈吉港這邊,畢竟這裡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捐稅,成本更低。

  言歸正傳,這次高文剛奉命與卡法這邊的李晴換崗,即李晴調到里加商站去收拾那裡的爛攤子,高文剛開始主持卡法這邊的業務,至於馬德,已經因為過於高調而奉調回本土了,接替他的人目前尚未抵達。

  高文剛在乘船從形勢緊張的波羅的海來到黑海後,原本是要直奔卡法港的,但由於和克里米亞的格萊大汗還有些業務需要商議,於是便在土耳其人治下的小港口巴拉克拉瓦(克里米亞半島沿海的巴拉克拉瓦、蘇達克、卡法以及亞速等地都是奧斯曼當初驅逐******人獲得的領土,一直沒交給韃靼人)上岸,然後騎馬趕往汗國的都城貝克薩奇萊——一座始建於13世紀蒙古人征服時期的城市。

  「自從大蒙古國將都城從哈剌和林遷到大都(北京)以後,貝克奇薩萊、索爾哈特等商業城市就開始衰落了下去,東方的貨物不再在此地彙集了,取而代之的是無休止的戰爭。」說話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東岸官員,名叫馬拉提,兵團堡一期畢業,韃靼血統的他是贊帕里尼的養長子,從小生長在東岸,曾精修過韃靼語和克里米亞歷史,是工商部裡有名的「韃靼通」,已在卡法商站工作一年有餘,深得李晴和馬德二人的賞識。

  「不過好在禿花帖木兒的後裔最終統治了這片土地,貝克奇薩萊被定為都城,後來這個國家依靠奧斯曼土耳其人的力量擺脫了金帳汗國的控制,然後通過一系列的戰爭以及國際形勢的變化,獲得了大量金帳汗國的遺產,軍事實力迅速壯大,至今已經成了附近地區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各方勢力爭相拉攏,奧斯曼人對他們也極為優容,控制力也不像對摩爾達維亞、特蘭西瓦尼亞等藩屬國那麼給力——這從奧斯曼人給予其的外交自主權即可看出,克里米亞汗國除與波蘭、俄羅斯的外交政策需事先向奧斯曼帝國彙報外,其餘一切自主——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有著極大自主權的國家,當然,領土和人口也足夠大:克里米亞韃靼人不下五十萬,如果算上這些年來捕獲的各國奴隸及奴隸所生小孩(這些人最終也會韃靼化)的話,這個國家的總人口怕是已近百萬,絕對不容小覷了。」馬拉提的陳述仍在繼續,「當然,克里米亞汗國的經濟極為原始,原始到令人髮指的程度,而且他們名義上的宗主國奧斯曼帝國的工業水平也很一般,尤其是和民生相關的行業更是爛得一塌糊塗,這也給了我國工商界以機會……」

  高文剛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作為東岸在歐洲的高級官員,他自然是有權瞭解東岸在各個商站乃至各個地區的貿易數據的,克里米亞汗國在東岸的貿易版圖上雖然不甚搶眼比較偏遠,可也絕不可小視。蓋因這個國家真的非常原始,生產力極為低下,偏生因為這些年的運道(周邊地區戰爭頻發)而掠奪到了大量的金錢、物資和人口,這就使得他們的購買力有了不小的提高,對於來自東岸的商品有了極強的消化能力——武器彈藥、烈酒、菸草、紡織品、染色皮革、金屬農具、糖、可可、咖啡等都是他們愛買的東西,而東岸從他們這裡進口的最大宗貨物始終是奴隸(以女奴為主),其次是牲畜及少量藝術品、珠寶(劫掠自波蘭、俄羅斯等國),總之雙方貿易的互補性極強,1657年全年貿易額已破120萬元,極為驚人。

  「這次聽說格萊大汗在波蘭境內俘虜了一萬六千多名特蘭西瓦尼亞戰俘,我們有望以一個極低的價格吃下來。畢竟這幾年韃靼人四處劫掠,手頭的奴隸數量已經極為龐大了,這奴隸價格要是再不下跌豈不奇怪!」高文剛陶醉地看著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笑著說道。他剛剛已經看到貝克奇薩萊城的輪廓了,陪伴他們的克里米亞汗國的一位貴人也已經遣隨從進城去彙報。

  平心而論,貝克奇薩萊城不是什麼恢弘大氣的名城。不用說東岸的城市了,大明的很多小縣城都不比她差多少,或許僅僅只在規模上有所不足罷了。不過,在東岸人的指點下,格萊大汗近些年來下定決心更新各地的城防設施,而第一步就是從首都貝克奇薩萊城開始——高文剛等人行近了後看到,城外挖了一道深深的護城壕溝,原本老舊的城牆也拆的拆、改建的改建、加固的加固,為此,格萊大汗不惜徵發了超過八萬名來自波蘭、烏克蘭、俄羅斯及摩爾達維亞的奴隸幹活,看樣子是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己的老巢經營好。

  而除了首都貝克奇薩萊外,當初馬德還成功地忽悠到了格萊大汗在後世彼列科普地峽附近開建一系列的城寨與堡壘。雖然草原漢子們一貫不喜歡築城,但近些年來屢屢在敵人的堅城大炮之下碰得頭破血流的格萊大汗也深深意識到了現代戰爭的不同之處,因此在諮詢了一下東岸城防火炮的價格後,大汗痛下決心開始在地峽附近修建堡壘——按照計劃,短短的八公里的地峽範圍內將修建四座相隔不過一公里多的稜堡,為此格萊大汗將從東岸進口多達96門各型城防大炮(含備用火炮)及一些備品備件、專用工具等物事,合同總金額超過了12.5萬元(包括培訓炮兵的費用),一度令奧斯曼人都為之側目。

  當然了,穆罕默德.格萊大汗之所以同意修建地峽要塞,也並不全是受東岸人忽悠,其原因多半還是他們對自己這個國家前途未來的擔憂。格萊大汗的軍隊這些年來,無論在和俄羅斯軍隊還是波蘭正規軍的正面對戰中,都很難佔到便宜。大汗本人或許不懂騎兵在裝備了大量火器的步兵面前的劣勢,但他知道屬於韃靼騎兵的時代或許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因此這才同意了在地峽附近修建要塞,無他,為了將來有能抵擋住敵人獲得喘息之機的能力。

  高文剛等人在貝克奇薩萊城內逗留了兩天,然後一位從外地趕來的信使抱歉地告訴東岸人,大汗已在草原上召集了二萬名騎兵的續備軍,這幾日就要西進特蘭西瓦尼亞(他們之前已經有2.5萬名騎兵隨波蘭大軍進入特蘭西瓦尼亞了)。他們之前俘獲的一萬六千名特蘭西瓦尼亞戰俘——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特蘭西瓦尼亞親王率三萬人進攻波蘭撿便宜,後戰事不利撤退,結果在撤退途中遭到韃靼騎兵截殺,親王本人僅率三百騎逃回國內,幾乎全軍覆沒——可以優惠(35元一人)出售給東岸人,當然他們後面會在特蘭西瓦尼亞乃至匈牙利境內儘量多蒐羅年輕女人,如果東岸需要的話可以一併吃下,就在哈吉港交貨。

  高文剛對此當然大喜過望,立刻允諾了韃靼人的條件,並支付了三萬元的定金以示誠意。而在做完這一切後,他與韃靼人匆匆告別,然後往卡法港而去,那裡還有最後一批五千餘名摩爾達維亞女奴等待他去付賬呢——戰爭進行到現在,東岸人的奴隸貿易做得飛起,大大充實了國內的勞動力及女性數量,這無疑意味著國力的增長。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9
第一章 臺地(一)

  1658年7月20日,北巴塔哥尼亞。

  南海班輪公司(隸屬於交通部)的一艘老式雙桅蓋倫船趁著夜間漲起的海潮,在燈塔和航標的輔助下,小心翼翼地飄進了丘布特河入海口。經驗豐富的船長在仔細檢查了一番後,下令拋下首尾雙錨,靜靜等待明日海潮退去、船隻擱淺後好卸貨。

  「兩年多了,海安港連個現代化的碼頭都沒徹底完工,一會說鋼材不足、一會說水泥不足的,下次估計還得喊勞動力不足,真是磨嘰。」已經五十餘歲的老船長從腰間解開酒壺喝了一口,然後搖著頭朝餐廳走去了。

  船上的餐廳內,身穿一身玫紅色大衣的李澤馨嘆了口氣,將餐盤裡的食物推在一邊,右手托腮定定地望著窗外遠處:那裡是一片亂石叢生的海岸,永不停息的海潮一刻不停地拍打著崖岸,李澤馨雖然看不見什麼,但完全能想象得出那股海潮的磅礴氣勢。

  這裡終究是粗獷豪邁的蠻荒之地啊,特維爾切蠻子那麼可怕,都沒能打斷那個王八蛋來此建功立業的想法!就不能好好在首都做官麼?樂意在工商部幹可以去工商部幹,喜歡到交通部上班可以去交通部上班,就算想去海軍部上班也不是不可能啊,只要這王八蛋能來求自己,自己老爹是海軍部長,還有什麼辦不到的?

  可他倒好,悶聲不響地滾到了丘布特河這個蠻荒之地,和那幫哥薩克攪和在一起,整天和特維爾切蠻子廝殺,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活!這真是荒唐!

  受人所託順路陪同李澤馨前來海安港公幹的中年海軍軍官見狀嘿嘿一笑,然後和自己的一名同僚互相點了個菸斗,一起到舷窗邊抽菸去了。這位李大小姐的父親是海軍部部長李毅,兩位兄長一位在航海學校教書、一位在第一艦隊服役,另外還有兩位弟弟在兵團堡讀書,在華夏東岸共和國數百個家族中也算是相當不錯的那一批了,這會巴巴地跑到鳥不拉屎的海安港來「遊玩」,真是讓人摸不透,說不定是來會情郎的呢!

  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清晨,李澤馨小心翼翼地踩著一條溼膩滑溜的石質棧橋走上了碼頭區,昨晚上還隨波逐流的雙桅帆船此時已經半擱淺在了河道中,再等一會兒,待所有潮水退去後,這條船就將徹底擱淺在爛泥中。這個時候,碼頭區的蒸汽吊杆對船上貨物的裝卸工作才會慢慢展開。

  碼頭上一股濃重的魚腥味,李澤馨放眼望去,只見疏港公路兩旁有一片綿延百餘米的遮雨棚,很顯然,在東岸任何漁港待過的人都知道,這裡是鹹魚加工區——因為早期某些暴露出來的食品問題,農業部就下令所有鹹魚加工作坊都必須在碼頭區公開加工,即挑揀、清理、醃製、裝桶的過程都必須在這些棚戶區內公開進行,以接受路人的監督。所以,你在碼頭疏港公路兩旁聞到沖天的魚腥味也就很正常了,要知道這裡每天可是要加工超過一百八十噸的各類海產品呢。

  與李澤馨等人一同下船的還有兩百來名來自明國、朝鮮(顯然是黑水地區為了湊數搞的,多為女性)的移民,這些人之前都住在潮溼陰暗的底艙,從東方港起航後一路劈波斬浪來到了海安港。接下來他們將在海安港稍事休整,然後就地編組,領取農具、種子、牲畜(都是貸款)和其他一些日用品,在一部官兵(數十名斯帕西騎兵)的帶領下北行數十公里至海平港(後世馬德林港)一帶修築寨堡、開闢農田——至於說築城所需要的各類建築材料,後面會用近海小火輪運過去,沒辦法,運力緊張,只能優先運這些笨重物資,人和牲畜就只能靠腿走路了。

  「李小姐,我們只能送你到這了。」站在海軍部後勤司設在海安港的辦公室前,兩位中年海軍軍官正色說道:「請你最好不要離開海安港太遠,外面的草原上可不太平。我聽說最近我們與特維爾切人的戰爭烈度升級了,海安港的民兵都已經動員過一次,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碰上特維爾切人的大隊,所以還請你暫時不要去野外,這也是您父親的囑託。」

  「我會注意的,謝謝兩位叔叔的照顧……」李澤馨甜甜一笑,說道。

  在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位於北郊的一座別墅後,李澤馨如願住進了自己的閨蜜、海軍少校劉大發的女兒劉薇家。劉薇目前在西北墾殖銀行工作,她丈夫是居住在本地的海關官員,主要工作是徵收本地特產品如羊毛、凍肉、皮革的出口關稅。而在白陶鄉設立後,已經有少量白陶土用馬車運抵海安港,新成立一年多的第二陶瓷廠各項硬件設施也已基本完善,且已小規模試生產過幾次了(只是結果不甚理想),相信假以時日,第二陶瓷廠出產的各類出口用瓷器必將成為成為本地出口稅的最主要來源。

  「你居然來了。」劉薇給李澤馨端來了一杯咖啡,咖啡是上好的塔城阿拉比卡咖啡,聞起來有一股獨特的香味。在海安港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能享用此等咖啡,不得不說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反正閒著沒事。」李澤馨拿勺子在咖啡杯中輕輕攪了攪,說道:「你孩子呢?在這住得還習慣麼?」

  「出去騎馬玩了,和一幫外面的野孩子。這裡住得還行吧,就是風沙大了些,畢竟比不得大城市,好在地價便宜。」劉薇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原來可是在青島港博覽會街的拉普拉塔銀行上班的,後來他丈夫因傷從海軍退役,被安排到了海安港擔任海關副關長,她便也想辦法從青島調來了此地。

  「和你沒法比,你爸就你一個女兒,他太寵你了。」劉薇後面又補充了句,用略帶嫉妒的語氣說道:「我爸有11個孩子,結婚時就給了我三千塊錢,其他都得靠我們自己掙。不像你,名下光宅子就三處了,還有加航公司股份……」

  「或許吧。」李澤馨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然後轉移話題道:「郭漢東最近去哪了?他好久沒給我寫信了,要不是上個月在報紙上讀到他在破虜堡大勝特維爾切蠻子並斬首四級,我都以為他消失了,那個王八蛋,還欠我一百塊錢呢……」

  劉薇嘴角含笑地看了眼李澤馨,最後淡淡地嘆了口氣,道:「年輕真好……郭漢東月初又出發了,這次他們共出動了步騎八百餘人,追剿在破虜堡附近出現的一支特維爾切人部落去了,估計月底應該能回來吧。放心,危險不大,比起月前在破虜堡負傷那次差遠了,蠻子的主力聽說已被擊敗,剩下些許餘燼不成氣候。」

  李澤馨聽到郭漢東負傷時手一緊,隨後才舒了口氣,臉色不善地說道:「這個王八蛋,放著好好的海軍部一等參謀不當,非要去和陸軍那幫臭烘烘的哥薩克一起去草原上吃沙子,活該受傷,死了才好呢。」

  劉薇聞言竟然沒打趣李澤馨,而是微微失神地想起了什麼往事似的。想當年大夥都是一起在海軍大院裡長大的,郭漢東人長得帥,學習又好,還講義氣,一直是他們這個小圈子的核心,只可惜自己……

  「行了,我都知道了。」李澤馨放下咖啡杯,笑著說道:「接下來我要在你這住一陣子,沒問題吧?」

  「隨便,愛住多久住多久。」劉薇無所謂地說道,「不過話說這個月你大哥可能會來這呢。我上次聽人說『執委會』號要返航到這一帶來訓練,你哥不就在上面當中尉三副麼?他要是知道你在這,保不齊要把你揪回家了。啊,我好像聽說他們還要去加勒比海呢,護送一批服役年限到了的非國民勞務工(黑人)去自由邦,然後順便駐紮聖胡安港巡視海疆。」

  「什麼!『執委會』號要去加勒比海,我這個加航公司股東還不知道呢!」李澤馨嚇了一跳,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起來:「會不會與英國人開戰啊?」

  「應該不會吧。」劉薇也有些不確定,不過她仍然說道:「就算開戰也沒什麼。男人的功名,不就應該馬上取麼?總不能像白玉堂那種人整天窩在首都那一畝三分地上蠅營狗苟,指望開公司從老百姓的手裡掙錢吧?有本事去外國人手裡搶食吃!白玉堂還有他爹白斯文那種人,算什麼男人!」

  東岸與英國關係不睦(走私船裡尤以英國、荷蘭船隻為多)的傳聞即便是在街頭巷尾也多有人談論,信誓旦旦說兩國要開戰的也不在少數,更別提他們這些掌握了諸多信息的穿二代了——「執委會」號北上對普通人來說可能不容易知道(雖然壓根沒打算保密),但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難。

  「希望不會開戰吧,開戰了生死就真的全憑天尊裁斷了。」李澤馨有些沮喪,顯然是害怕自己的兄長卷入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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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臺地(二)

  疾風勁吹之處,一支隊伍轉了出來,站在破虜堡(後世特爾森小鎮)城內瞭望塔上的哨兵立刻拉起了鈴鐺,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面升起的綠色信號旗。

  寨門被猛地打開,二十餘騎旋風般地衝了出去,然後與遠遠走來的數百步騎匯合在了一起,這是迎接出徵歸來的將士們呢。

  「朱絲貴竹是一種安第斯山竹,生長在山間深谷中。它扛得住風雪,禁得住南方漫長寒冬的凜冽和短暫夏日陽光的酷烈。竹竿高度通常可達數米,堅硬而強韌,葉子的淡綠顏色裡滿是山地的喜悅……」破虜堡簡易軍營內,蒙小虎湊過頭來,低聲念著,旋又調笑著說道:「郭中尉,你這是在給姑娘寫信呢?」

  赤著上身讓勤務兵上藥的郭漢東聞言擱下筆,白了蒙小虎一眼,道:「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朱絲貴竹是巴塔哥尼亞居民們必不可少的物事,也是他們的圖騰之一,他們用朱絲貴竹撐起原駝皮建帳篷,他們用朱絲貴竹做長矛抵擋我們的騎兵,用處太多了。」

  蒙小虎點了點頭,沒說話。他是地質部的特聘專家,東岸著名「聖母」蒙虎的次子,這次隨軍深入巴塔哥尼亞西部腹地,主要是為了蒐集當地各種情報。不過在看到特維爾切人一路上被東岸軍隊「被驅不異犬與雞」後,他的聖母習性再度發作,途中甚至在郭漢東面前哀嘆過「我們的官員只看到了巴塔哥尼亞的經濟潛力,奸商和軍閥們覬覦著這片他們永遠也不會熱愛的土地,覬覦著會養肥他們的養料,覬覦著不值一提的、錯誤的所謂榮譽」之類的話,這令郭漢東不由得感覺到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和蒙小虎又扯了會閒篇後,郭漢東將給他換完紗布的勤務兵出去把門帶上,然後坐到書桌前,繼續著剛才沒寫完的信:「朱絲貴竹不但用處良多,同時也因為它悲劇性而又信實可靠的神諭力量。每一次朱絲貴竹開花,充滿苦痛與毀滅的時日便要到來,它的花朵呈濃烈而有預示性的紅色,特維爾切人會依看到的開花的次數來記錄自己的年齡——誰若是能有幸看到不止兩次開花,那麼他的年紀一定足以讓他坐在火爐邊,給孩子們講著那些早已消逝在風雪中的鮮活往事……」

  寫完一封信後,郭漢東叫來了勤務兵,讓他去堡內郵局將這封信連同一根特維爾切大薩滿的神杖(朱絲貴竹所制)一起,寄給東方港的李澤馨小姐,這根神杖據說能令人保持年輕(雖然那位大薩滿已垂垂老矣),最適合給年輕的女士做禮物了。

  做完這一切,郭漢東推開屋門來到了街道上。此時已經是冬季,刺骨的寒風夾雜著雪頭子打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路上散落著很多粒狀的羊屎,旁邊一個賣海鮮燜飯的小店內門庭若市,羊倌、士兵和鄉鎮官員們擠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講著下流段子,小店內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郭漢東很享受這種氣氛,都是戈壁灘上一起臥冰吃雪摸爬滾打起來的兄弟,他們或許外表看起來極為粗魯、不講究,可都是沒啥壞心的直爽漢子,你只要真正瞭解了他們的喜怒哀愁,和他們打成一片,你會發現他們比誰都可靠。

  小店外的牲畜欄裡有許多綿羊,店主的媳婦和小孩正在鍘乾草餵羊。值此羊毛需求逐漸增大的繁榮期,巴塔哥尼亞的羊毛出口與日俱增,大魚河機器紡織廠的代表在城內專門建了個收購站採購羊毛,一時間給本地經濟帶來了活力。據農業部的不完全統計,現在整個丘布特河下游六鄉鎮的綿羊保有量已突破了九萬隻——若不是西北墾殖銀行許諾的五萬只綿羊貸款只到了很少一部分的話,這個數字還要更大。

  郭漢東信步走到了街道盡頭,那裡是一片柵欄,柵欄外則是無盡的荒野,十幾棵移栽過來的朱絲貴竹在柵欄外頑強地生長著。只可惜時日尚短,無法見到他們盛開鮮豔紅花的場景,不過聽說特維爾切人經常放牧的山區去年曾經有過朱絲貴竹的大面積開花,很多人都說那預言著不幸與痛苦將會從天而降,整個巴塔哥尼亞也將被這種妖豔的花朵染成紅色。

  天空傳來了罕見的冬季悶雷,雪漸漸大了起來,將整個大地都籠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郭漢東正準備回屋休息,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卻是一位傳令兵,只見他將一封軍令交到了郭漢東手裡,說道:「郭長官,支隊長命你將這批虜獲的蠻子送到海安港,另外,他還放了你三天假。」

  「謝了。」郭漢東先是一愣,然後笑著拍了拍傳令兵的肩膀,道:「待我回來再和兄弟們一起喝酒。」

  ……

  下午的雪漸漸大了起來,但這並不能成為人們偷懶的理由,破虜堡通往海平港的在建公路上,超過一千名來自剛果的黑人勞務工正在監工的驅趕下,穿著破舊的棉衣,艱難地平整著土地——好在這裡的降水不是很多呢,不然當地面凍硬的時候,可有的這幫剛果勞務工們受的。

  這是一條連接兩個鄉級定居點的三等國道,還是東方、平安兩縣出資援建的呢——以提供一千名剛果勞務工和部分建築材料的方式。勞務工大部分是庫爾蘭人賣來的,少部分由李仁軍等奴隸販子從雅各布港運來(其實還是出自新庫爾蘭),價格極為便宜,上門自提的話甚至一人僅需35-40元,便宜得令人懷疑庫爾蘭人是不是一下子抓獲了成千上萬的黑人奴隸,不然價格怎會下跌得如此厲害。

  其實真相也差不離了,因為最近從波羅的海跑路來到新庫爾蘭的拉脫維亞人、愛沙尼亞人乃、立陶宛人乃至波蘭人越來越多,兩年內人數甚至超過了一萬,且其中大部分為舉家搬遷,令人極為驚詫——其實瞭解下也就釋然了,無他,瑞典人端了庫爾蘭公國的首都及最大城市溫道港,駐守問溫道港的六千餘庫爾蘭軍隊(含三千德意志僱傭軍)在抵抗半月後,被雅各布大公的船隊連人帶物資一起運到了呂貝克,然後開始以家庭為單位分批前往新庫爾蘭。至此,庫爾蘭公國這個人口不過二十萬的小國,就這麼亡國了!

  不過好在當初鄭勇提前數年就給雅各布大公提了醒,大公本人也做了充足的準備——比如提前把一些財物、藝術品、書籍、古董什麼的打包運到新庫爾蘭,比如把冶金、玻璃、造船等行業的人才分批勸說前往新庫爾蘭工作,比如在國內四處招募志願前往新庫爾蘭墾荒的農民,比如大肆蒐羅波蘭立陶宛難民前往新庫爾蘭定居等等,總之是提前了數年搬家,且大公本人在波俄戰爭爆發沒多久之後就去漢堡、呂貝克一帶「旅遊」去了,所以庫爾蘭公國在這次無妄之災的損失其實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只不過,舊大陸的本土被滅國了,庫爾蘭人的損失卻也不能說小,尤其是在大量本土戰爭難民湧入新庫爾蘭,導致此地的白人數量突破1.5萬人後,新庫爾蘭的財政狀況立刻緊張了起來。休伯特.德.貝弗倫總督對此極為憂慮,他一邊組織敗退而來的庫爾蘭常備軍開始沿著剛果河向深處進發,清剿、抓捕遇到的黑人(賣給東岸人以籌集急需的各類生活物資),一面組織農民們開始砍伐樹木、開闢田地、造船捕魚,總之是盡一切可能安置暴增的舊大陸難民。

  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也在執委會的授意下,向新庫爾蘭提供了六萬元的五年期低息貸款(年利率1.5%,多以物資的形式),以幫助他們建設兩座新城鎮,一座是位於後世索約原址上的寶劍灣小鎮,與騎士團要塞隔河相望;另一座則是位於寶劍灣上游數十公里處的公爵鎮(位於博馬市原址),一座以捕奴、伐木為主的定居城鎮。這四個殖民據點建立後,庫爾蘭人在剛果河沿岸算是徹底站穩了腳跟,而由於殖民過程中大大仰賴東岸的幫助,新庫爾蘭無論在經濟上還是情感上,與東岸的聯繫都非常緊密,這從庫爾蘭大公特許東岸人在雅各布港修建天尊道觀就能看得出來。

  庫爾蘭人這兩年賣到東岸的剛果勞務工自然不止一千人,只不過分配到這裡的只有這麼多罷了——當然是遠遠不夠用的。不過好在這兩年他們也抓獲了大量的特維爾切人,這些印第安人雖不如黑人那麼「耐用」,但也算是難得的勞動力補充了,這會將被郭漢東押往海安港的數百人就是去那裡修炮臺的。在巴塔哥尼亞臺地這種窮地方,也就只能這樣湊合著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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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臺地(三)

  「我宣佈,海安縣從今天開始,正式成立了!」隨著蔡華澤氣勢十足的大手一揮,修葺一新的海安縣縣政府外,陣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一眾人或真心實意、或強顏歡笑地向蔡華澤道賀——沒辦法,縣政府職位就那麼多,競爭又這麼激烈,總會有人得意有人示意的,很正常。

  新成立的海安縣下轄海安鎮、綠鄉、海平鄉、破虜鄉、白陶鄉、水庫鄉、爛泥溝鄉七個鄉鎮,共計人口8141人,地域遼闊,再次刷新了全國陸地面積第一大縣的記錄——唔,好吧,或許目前工商業還比較凋敝,但看這勢頭,早晚也會發展起來的。

  按照政務院的政令,蔡華澤將出任海安縣代縣長(正式任命尚需等執委會諸位委員們召開會議確認),在這北巴塔哥尼亞地區也算是除楊明陽之外毫無爭議的二號人物了,因此他也顯得非常興奮:在北巴塔哥尼亞地區經營這麼些年,終於有了些班底了,終於再不是那個隨時可能會被人拿捏得不要不要的新晉人大代表了。

  簡短的儀式過後,蔡華澤宣佈自掏腰包上百元請在場眾人一起會餐,這更是引起了眾人的歡呼——河中大麴、雪山啤酒、香山乾紅這些酒類依海安縣居民們如今的收入水平可算不得便宜,如今有人請客,自然皆大歡喜。

  「那邊發生什麼事了?」乘坐小艇登上海安港碼頭的海軍中尉李****一把拉過老熟人、海關副關長何源,疑惑地問道:「是有人結婚辦喜事嗎?」

  「差不多吧,誰在乎呢。」何源今年二十多歲,出生在東岸的他曾經是航海學校畢業的優等生,加入海軍後也表現出色,很受一些大人物賞識,不然也不會被海軍元老之一的劉大發挑選為女婿了。只不過他的運氣比較差,數年前在一次戰鬥中負傷,被迫以海軍少尉的軍銜退役,仕途大受挫折。現在他託岳丈的福在海安港海關謀了個副關長的位置,但上升空間比起海軍來說自然是大大不如,因此也難怪他現在一直悶悶不樂的。

  「其實是蔡華澤當了縣長,一干手下在彈冠相慶罷了。」何源隨後又補充了句。

  「我說呢。」李****將筒形軍帽摘下後夾在腋間,然後擠眉弄眼地朝何源說道:「我剛才聽你們港務局的人說最近來了一群意大利小娘們,還多是十幾歲的,他們在哪做生意?我帶弟兄們去照顧照顧生意,出海這麼久,大家早就慾求不滿了。」

  何源無語地看了看這個結婚多年還在外面胡混的傢伙一眼,好意提醒道:「告訴你倒是無妨,可你真確定要去?那幫意大利**天知道有沒有帶什麼傳染病,要是得了梅毒可就遭了。而且——有件事剛才我就想告訴你,只不過一時忘了,那就是你妹妹來了。」

  李****聞言先是一愣,然後猛地笑了出來,說道:「這丫頭,準是又來找郭漢東那小子了吧?真是個死心眼。目前他住在你家吧?是不是害怕我把她揪回去?」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何源將手頭的記錄本塞進包裡,然後問道:「你不打算去見見她嗎?她今天早上收到了郭漢東的禮物,正開心著呢。」

  「還是不見了吧。」李****猶豫了一下,然後搖頭說道:「時間有些緊,從寧南港返回的時候遇到了風暴,我們不得不在興南港休整了一個星期,離海軍部規定的時間已經很緊了,我們必須儘快趕到首都碼頭,不然就失期了。澤馨這小妮子幫我看緊點,別讓她闖什麼禍出來,也別讓她被人欺負了。」

  「沒問題。」何源點了點頭,說道:「在海安港這一畝三分地,我還是有幾分薄面的。再說澤馨好歹也是李部長的愛女,誰會不長眼到這種程度來招惹她?活膩了不是。不過,你們這次時間這麼趕,是為了北上加勒比海麼?」

  「就是為了北上加勒比海。」李****看了看正指揮水手們採購補給的魯安少尉,朝他比了個手勢,然後摟著何源的肩膀朝不遠處的一間酒館走去:「我們就幾個小時上岸採購補給的時間,你沒看軍艦還停在外海麼?這次部裡調我們北上加勒比的命令也比較讓人意外,看來還是擔心那邊會出什麼問題。加勒比海走私貿易——唔,我們現在已經被稱之為走私貿易了,是正規貿易——的利潤巨大,財帛動人心哪,能早一天穩定當地的局勢我們就早賺一天錢。從這個角度考慮,海軍部調我們北上倒也不那麼令人意外了。」

  「你們一走,留守國內海軍力量就空虛了,可惜現在軍費開支浩大,執委會看起來也沒造新艦的打算……」何源究竟是前海軍軍官,對於海軍建設還是挺關心的:「更別提現在軍部是陸軍馬糞當道,新建陸軍第五混成營的呼聲甚囂塵上,海軍造新艦的事情就更是黃得不能再黃了吧?」

  「誰說不是呢。」李****這時候也嘆了口氣,隨即又有些幸災樂禍:「也別總說我們海軍現在是後娘養的,他陸軍現在也不景氣啊。我前陣子聽說莫老總強烈要求執委會增撥軍費,在梅林縣組建陸軍第五混成營,結果被執委會以財政困難——倒也不是糊弄人,財政確實很緊張——為由駁回了。這次我們到東方港匯合四艘新完工的笛型運輸船(由加航公司訂造),裝載一批商品、建築材料及1500餘名合約到期的黑人勞務工前往加勒比海,隨船的陸軍估計就只能由受訓民兵充數了,想也是有數百人的吧。」

  其實,這次在東方港等待北上的運輸船遠遠不止加航公司這四艘,李仁軍、李文長等人還出動了自家名下的四艘運輸船(從海軍手裡拍下的舊船),裝載了一批諸如糧食種子、肥料、水力機械(東岸國內淘汰的舊設備,主要用作加工木材)、伐木工具、麻纖維、金屬器具、橡膠製品等生產、生活資料,一同前往加勒比海北岸的新京港,售於當地的黑八旗,款項自然由東岸貸款支付了。

  此外,陸軍這次也在伊河地區精挑細選了五百名素來表現出色的民兵尖子,編成了半個大隊,打算運往聖胡安港聽候調遣。畢竟當地局勢極為複雜,光靠海軍沒陸軍的話也是鎮不住場子的,因此便發了第一批五百人過去——聽說在1659年初還會有第二批五百名受訓民兵被調往該處,以增強東岸人在那裡的實力。

  這前後兩批一千名民兵,再加上一個混成營規模的陸軍(該營缺額在這幾個月內已陸續補齊),總兵力幾近2500人,且技術兵種也很齊全,在加勒比海絕對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在海軍的配合下,花點時間牢牢控制住西班牙人的海關將不成問題,這樣東岸人的經濟利益便有了保障。至於說西班牙人所熱切期望的與英國艦隊開戰的事情,很抱歉,就目前看來半分機會也沒有,海軍內部也一直在叮囑著盡力避免衝突,以免影響大局——當然執委會也害怕英國人發瘋,這不,「執委會」號三層甲板戰列艦這種寶貝疙瘩也北上了,還不是為了以防萬一嘛。

  對了,這次新送往北美的1500餘名黑人勞務工基本都已在東岸服務了5-7年,合約已經到期。按照以前的計劃,這些人都是要送往南非加入黑八旗的,可現在不同了,他們每人都收到了一張前往北美的船票,以後就要在當地定居了。

  這1500餘名勞務工與黑八旗不同,他們在東岸一直乾的是修路、挖礦、搬磚的活計,上陣打仗卻是不行。因此,早期還需在東岸莫比爾商站接受為期數月的訓練,然後才能前往最終目的地奉天城——當然此時這座位於後世巴吞魯日市附近的城寨還沒影呢,只是在地圖上有所標記而已。

  按照計劃,奉天、新京同為自由邦轄下城鎮,各自獨立發展,自主性較大,但仍需尊奉新京莫氏為君主,每年亦需向莫氏納貢財物若干;莫氏若要外國作戰,奉天方面也有出兵義務,這一點得到了東岸人的確認與背書。

  「保重自己,等你回來喝酒。你妹妹我會讓劉薇看住的,不會讓她亂跑,也不會讓一些不長眼的東西去騷擾她。不過,這最後一件事或許也不用我來操心了,郭漢東那廝在部隊裡摸爬滾打數年,人脈比我還廣,消息比我還靈通,有他在,出不了事。」何源說到最後已經有些讚譽的意思了,看得出來他對郭漢東的印象也相當不錯。

  李****聞言微微回想了一下當年海軍大院裡比他小的那撥孩子,郭漢東那時候就已經是孩子王了,被他們這幫大孩子戲稱為「第二梯隊領隊」,想到這裡,他也哈哈一笑,說道:「等這次回來了我倒要見見這個混球,居然把我妹妹拐到這來了。好了,不多說了,我去看看物資採購情況如何,回來咱再去會會那幫意大利小娘們,看看她們的戰鬥力行不行!」

  聽李****嘴裡又扯起了那檔子爛事,向來懼內的何源臉都綠了,只能連連推託,這更是惹起了李****的連番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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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臺地(四)

  1658年8月1日,晴。

  馬文強站在造價不菲的半身鏡前,仔仔細細地梳理著髮鬢,他的妻子擁著被子靠在床沿上,一臉幽怨地看著他:「你梳頭髮有什麼用?我敢打賭出去後不消一小時你就落得滿頭滿嘴的沙子,傻不傻啊你?」

  「婦人之見。」馬文強仍舊目不轉睛地梳著頭,嘴裡兀自說道:「有一個得體的裝扮,更有助於在下屬面前保持威嚴,好歹我現在也是副處級幹部了,如果整天和海安縣的那幫幹部們似的邋遢得不像話,還成什麼樣子?」

  「副處級好大的官啊……」妻子白了他一眼,然後舒服地鑽進了被窩,道:「你瞎忙活去吧,我睡覺去了。最近是羊毛收購淡季,我們廠都放假了,你就羨慕著吧。」

  「呵!」馬文強梳理完了頭髮,走到妻子身邊將棉被掀開,然後狠拍了一下她挺翹的臀部,「惡狠狠」地說道:「待我出差回來再好好收拾你。」

  上午七點,馬文強穿著一件皮衣,匆忙趕到了縣政府大院內,此時眾人差不多都已準備停當,可以出發了。

  「馬副縣長,麥副局長已經派人傳訊回來,他們成功地在丘布特河上游一帶設立了一個前進據點,與他們一同出發的,還有三百名布里亞特蒙古人和山丹人,這些牧民將在當地定居,併為我國鞏固這一片疆界。」一名隨從將一份公文遞了過來,說道。

  「嗯。」馬文強匆匆看了看公文,然後將其塞進牛皮包內,翻身上馬,道:「出發吧。」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五百名新移民(其中含兩百烏克蘭女奴)在六十名武裝警察的護衛下,趕著大車、牽著騾馬向西而去。他們沿著肥沃的丘布特河谷地,走過種滿葡萄藤和櫻桃樹的爛泥溝鄉,越過有著一汪綠水並開闢出了不少水澆地的水庫鄉,路過如今已經成了一片大工地且越來越受重視的白陶鄉,然後一頭扎進了茫無涯際的半乾旱臺地草原區。

  看著河道兩邊被疾風剝蝕得不像樣的土丘、滿是核桃大小砂礫的地面以及四處叢生著的堅硬多次的灌木,很多移民都忍不住失聲痛哭——九死一生地漂洋過海,就是為了來這裡吃沙子的麼?或許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朝廷分給每戶的耕地都是自己私有的,不再是租佃別人的了,還有就是劃給大夥的草場面積足夠大,可以放養許許多多的牛羊,不然傻子來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定居就太虧了。

  「蔡華澤好大喜功,海安縣才剛剛成立沒幾天呢,就開始把新來的部分移民向西安置,意圖開拓更多的土地,簡直不怕吃撐了。」被刺骨的寒風刮得臉生疼,馬文強內心不斷腹誹著:「不過話說這邊的特維爾切人也算是被我們打怕了,安全性方面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危險,就是苦了點兒、寂寞了點兒。唉,罷了,為國做事,計較不了那麼多了,況且越是艱苦的環境也越能顯現出我馬某人的能力不是?做出來政績也更亮眼不是?媽的,我今年27歲才升了個副縣長就有這麼多人嘰嘰歪歪說怪話,遙想當年父輩們二十出頭當大官的不在少數,這世道真是越過越回去了。」

  「烏拉圭她不是條河,是飄過的藍色天空……」有人唱起了東岸膾炙人口的歌曲,一首《烏拉圭河》將草原上蒼茫悠遠的意境表達得淋漓盡致。

  四周是永遠不變的平川與丘壑,以及在風雪摧殘下頑強生長著的灌木矮草,人立於天地之間,只感覺到突如其來的寂寞啃噬著你的心靈,讓你感到無比的沮喪和無力,這個時候,你往往需要一點精神上的慰藉。

  「烏拉圭她不是條河,是飄過的藍色天空……」馬文強也悶聲吟唱了起來,思緒也回到了幼年時無憂無慮生長著的東岸大草原,回到了已經故去多年的母親那溫暖的懷抱,回到了很多他以為早已淡忘的往事。

  「我歌唱月亮,並非因她照亮了黑夜;我歌唱月亮,為的是她見證了我的長旅……孤獨的月亮啊,我們倆有一點相近;我一路走一路唱,以這樣的方式照亮大地。」在《草原的月亮》優美的旋律聲中,一行人越走越遠,直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

  8月16日,在經歷艱難的長途跋涉之後,數百人抵達了一個粗粗搭建好的營地內,也即後世巴塔哥尼亞的帕索德印第奧斯小鎮以東的丘布特河西岸,在地圖上的名字為麥家溝鄉。不過這並不是馬文強這一眾人的終點,除兩百名烏克蘭女奴就地留下外,剩下的三百名來自大明的移民將在警察的護衛下繼續西進,前往探險隊曾經標註過的駱馬鄉(因其在此發現了大群野生駱馬而得名,後世特克卡小鎮)一帶開墾定居,而馬文強等人也將暫時在此停駐個一段時日,待一切安頓完畢後才能返回海安縣,接應後續移民到來。

  到了1658年8月中旬的今天,華夏東岸共和國總人口數量已經達到了81.2萬人的歷史高位,明人比例下降到了不足47%,白人比例下降到了30%(其中男性比例下降到了12.7%),出生在東岸的新一代佔總人口的比例首次接近了四分之一——當然目前這個新生代的平均年齡比較低,且多為近十年出生,暫時無法為國家建設出力。

  不過人口突破了八十萬,雖然絕大部分都安排在本土定居,但其中仍有一部分被特許分配到了巴塔哥尼亞、河間、定軍山、南錐等外圍領地,畢竟地方上同志們的情緒也要適當考慮嘛,不能把人口都攥在東岸大草原和鴨子湖這兩處。

  剛剛成立的海安縣這次也得到了2500人的指標,代縣長蔡華澤除安排1000人到白陶鄉、水庫鄉等地定居外,大部分人都準備發往西面的幾個新建定居點,如麥家溝鄉、駱馬鄉以及一個位於後世埃斯克爾市附近的名叫金城堡的鄉鎮。

  這三個定居點中,前兩個條件非常一般,純屬為最終推進到安第斯山區一線而設立的中途補給地,將來其經濟也將以畜牧業為主——好在如今東岸國內的羊毛市場正迎來牛市,放養綿羊的話至少不會虧本,因為他們成本極低,不是麼?

  而作為將來核心城鎮(一般就是縣治)建設的金城堡,其位於後世著名的埃斯克爾—特雷維林谷地,是安第斯山東麓著名的農業區,適宜開展各類農業種植,這就位附近的牧區提供了大量的穀物來源。而且在這個年平均降水量542毫米的城鎮,還可以通過多條山間孔道前往安第斯山另一側的太平洋沿岸(海對面就是奇洛埃島),溝通東西的戰略地位不可小視——當然這些孔道只能在春季雪化後通行,且只能通行騾馬隊(亦可通行汽車,但……),有一定的侷限性。

  8月19日,在麥家溝休整了三天後(數百人將這裡的儲備食品吃掉了很大一部分,實在無法再住下去了),馬文強下令再度啟程西進,並於8月26日抵達了終點駱馬鄉。

  駱馬鄉此時空無一人,僅僅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旗杆豎在這裡,旗杆上的東岸國旗早烈日暴晒和雨雪洗刷之下褪了顏色。馬文強令人收了起來,然後換上了一面嶄新的國旗升了上去,這才吩咐眾人開始用預先儲放在這裡的木材、雨布搭建簡易房屋。做完這一切後,他又不辭辛勞,帶著一隊人四處巡視。

  西進到了駱馬鄉這個地方,降水其實已經不算少了,野外地平線上也出現了一片一片的森林,雖然看起來不如更西面山區那邊的莽莽林海壯觀,但也非常不錯了,至少比他們這一路走來的半乾旱草原要好上太多——很顯然,這裡是從山區森林到臺地灌木乾草原之間的過渡帶。

  「植被以雄壯的南美杉(又名阿勞坎南美杉)為主……」馬文強雖然不是植物學家,但對巴塔哥尼亞和智利一帶很常見這種樹還是能分辨得出來的。當然他也僅限於此了,除南美杉之外的絲柏、落葉松、野櫻桃、愛神木等等他就認不出來了,不過樹林下到處都是的雛菊、黃水仙、紫羅蘭、百合、白荷等花卉他倒是認得出,這得益於當年日復一日給妻子買花學來的知識。

  此外,林間空地裡還生長著許多野生草莓,森林邊還有一些朱絲貴竹。野雁、普度鹿、駱馬、美洲豹棲息期間,給森林帶來了勃勃生氣,給人以一種極美的享受。

  「這裡都這麼美了,要是推進到西邊的金城谷地裡,那還得了,呵呵。」馬文強撥轉馬頭,一邊朝營地走去,一邊向隨從們說道:「我們要儘快把這兩個前置定居點充實好,爭取明後年就能遷移第一批居民到金城堡一帶拓荒定居。這樣以後等金城建縣後,都少不了大家的好處,諸位多多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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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商事(一)

  「熱帶居民應該清楚地看到,他們要擁有一種與溫帶民族完全相同的文明,是不可能的。」青島縣兵團二鄉教室內,樑強東正站在講臺前侃侃而談:「因此,他們應該努力去形成具有自己獨特特色的文明,比如種植園文明。現代文明為熱帶地區開闢了一個銷售其作物產品的市場,這些地區得以向世界其他地區銷售咖啡、可可、香料、蔗糖等等,換取他們缺乏良好條件去生產的生活用品,包括工業品、乾燥糧食(如小麥)和畜產品。因此,殖民地國家應處的地位是明確安排好了的,它們應該成為『殖民地產品』的提供者——更加準確地說,它們應該提供這樣一些產品,這些產品是由一些用科學方法經營的樹林式的種植園提供的,它不會破壞土壤。」

  臺下的學生足足有兩百來人,都是青春正艾的少男少女,來自各個系科。此時只見他們聽講得都非常認真,畢竟這位特聘而來的兼職講師樑先生經商有成,且去過國內外很多地方,見識那是一等一的豐富,他的課,可比其他一些無趣的先生或學長講的要有意思得多。

  「先生,我有個問題。」一名少年舉手站了起來,用不疾不徐的聲音道:「先生您講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有個疑惑,那就是如果熱帶地區的居民聽從了這樣的勸告的話,那麼我想他們可能會長期停留在一個不那麼令人值得羨慕的地位,即充當橡膠、咖啡、糖、茶、香料、木材及礦物原料的輸出者,以換取進口小麥、燕麥、機器和工業化國家生產出來的種種產品。宣揚這種講法,實際上只能有助於保持這樣一種局面,我們東岸本土自然可以靠這樣的局面維持空前的繁榮,而且還能借此取得唯我獨尊的霸權,但對熱帶地區的居民們來說,他們的經濟將長期徘徊在一個可怕的陰影下……」

  「老實說,你讓我有些驚訝,少年。」樑強東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坐到了椅子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邵曙光,50期工商科1班的。」年輕人朗聲回答道。

  「很好,邵同學,現在還有些時間才下課,我想我可以和你講一講這個問題,希望現在就接觸這些對你而言不是太早。」樑強東先是組織了語言,然後才說道:「首先,請容我將現有的國家和地區分作發達和不發達兩類。發達國家呢,早期由於科學和技術的驚人進步——比如我們東岸——於是形成了一個新的局面,即技術上的進步被應用於工業,因此,在這種產業革命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就出現了迥異於舊大陸的新型的社會、政治和經濟關係。我們國家從這種變化中取得了驚人的好處,因此得以以更小的代價生產出多得多的東西,因此我們自然而然地就致富了。而我們的這種致富,以及文化、組織上的合理安排,使我們變得強大有力,使那些生產較差、組織較差的地區或多或少在經濟、政治上依附於我們,比如新庫爾蘭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們怎麼和我們競爭呢?他們的生產成本比我們高,蠻荒的環境不利於生產工業產品,他們的文化和制度不鼓勵甚至壓制工業生產,他們的金融和信貸不如我們——這一點現在尤其重要,因為這大大促進了對一般儲蓄的利用,利用的方法不僅僅是通過銀行,而且也通過直接地購買股票或間接地以投資公司為媒介而使個人經濟參與到工業中來,這樣就使得個人也自覺不自覺地進行了大量的生產活動,社會生產指數不斷上升,國家的工業品越來越過剩並且開始向海外進行銷售,這些依附於我們的熱帶地區不就是最好的產品銷售市場嗎,因為他們有一定的購買力——我可能講得比較隱晦,不是很清楚,但邵同學你可以回去後細細體會,這裡面的奧妙之無窮足以令人寫好幾本書,並一身為之受用不盡。」

  「好了,現在下課,下次再見。」制止了想繼續提問的學生後,樑強東將公文包一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開什麼玩笑,我只是兼職的客座講師,平時事情多著呢,這次推卻不過情面來給你們講幾堂課而已,若還要課後答疑的話豈不是虧大了。

  出了兵團堡後,樑強東坐上了一列駛往青島港的輕軌,然後就這麼「哐當哐當」地回了城。回城後的他沒立時回家,而是先跑去了博覽會街的「強東商貿公司」——這是他樑某人自己開的公司,目前生意相當不錯,不然也無法在地價昂貴的博覽會街上置業了——在辦公室內處理起了文件。

  文件是由一位妖豔的女祕書送來的,樑強東接過文件時和女祕書調笑了一下,放鬆了下最近繃得有些緊的神經。話說這位女祕書還是白玉堂介紹給他的呢,出身波蘭破落貴族家庭,容貌自然是沒的說。她原本呢,是什麼都不會的,但樑強東對他的要求就是「每天穿緊身衣上班,會端茶遞水鋪床」即可,因此就把這位小娘們給高薪聘用了,悄悄地養了起來——不過他可不敢讓自己的妻子與岳父知道,無他,怕被崩了。雖然他爹樑向儉也算一個人物,可在某些老兵痞面前還不夠看,因此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女祕書送來的文件其實是一些祕魯熱帶產品的採購合同,因此樑強東看得極為仔細。最近華夏東岸共和國在熱帶地區的開拓事業上取得了很大的突破,他們不但成功進軍新西班牙市場,同時也把祕魯總督區一些以前很難進入的市場也給慢慢攻克了,更別提新華夏島的種植園經濟現在蔚然成風、產出不小,故現在大多數熱帶產品在東岸國內的價格都開始了急劇的波動,很多采購合同才剛一簽署往往就註定了虧損,因此由不得他樑某人不小心。

  「出口到利馬三百五十噸建築材料……」樑強東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建築材料雖然是緊俏物資,但老樑我拿到倒也不成問題,可問題是怎麼運過去呢?是走海路還是走陸路呢?陸路的話南錐鐵路那令人絕望的運力,車皮緊張的程度簡直和我搶到這批建築材料有的一拼,而且運費不便宜;可如果走海路的話,這船期就更不能保證了,冬春季節走合恩角的海船怕是不多,也就兩家定期班輪公司有,可危險性實在太大,還要交海上保險,他奶奶的,成本也不低啊!」

  「進口一百五十根祕魯熱帶圓木,毛林港發貨,娘的,定金都給了,這批貨啥時候到啊。」樑強東覺得自己的額頭隱隱作痛,心裡也哀嘆連連。

  現在東岸的熱帶巨木來源有三個地方,一是新華夏島、二是祕魯、三是新庫爾蘭,其中產自新華夏島的一度佔到了市場的九成,後在祕魯及新庫爾蘭的衝擊下大幅丟失市場,但目前仍勉強維持著半壁江山的樣子。

  產自祕魯的熱帶圓木成本低廉、質地不錯,在走私貿易時代就開始大量進入東岸市場,現在貿易合法化後,這種商品的進口量開始大幅度增加,樑強東也是這時候下單進口了一百五十根圓木,打算賣到各建築工地或造船廠去。可問題是現在情況起了一點變化,作為一個穿二代、一個消息還算靈通的成功商人,樑強東早就聽狐朋狗友白玉堂說新庫爾蘭去年的人口「爆炸」了,接下來多半要可勁地往東岸出口菸草、巨木、奴隸,這熱帶圓木的市場價格沒準就要跌落下來。

  而且,另外一個利空消息是,東岸以後可能要政策性地擴大進口自北美自由邦的木材,這無疑更會打擊本就有些低迷的木材市場行情。也就是說,別看樑強東之前下單時買的價格還算不錯,可若是毛林城那邊發貨遲緩或路途轉運遷延日久的話,搞不好這批木材就虧血本了!君不見青島金融市場上,有關7月份從新華港起運的新華夏木材路貨合約普遍都下調了價格麼?這次真的有點危險了!要不要也把手頭這份合約轉賣了呢?要應該是有人要的,而且多少還能賺點,糾結啊……

  「他奶奶的!沒有控制在自己手下的商品供給地,以及受自己影響的交通物流系統,就是這麼地被動!」樑強東端起桌上的雪竇曲毫喝了口,然後重重地放下了瓷杯,尋思道:「看來以後還是要把包括原料產地在內的諸多環節更多地控制在自己手裡,唉,這事我得去找白玉堂合計合計,實在不行的話還得把自家兄弟(樑綱、樑壽城,均在首都廝混,和白玉堂等人關係匪淺)拉進來。」

  樑強東想到這裡,頓時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然後推開房門,在聽見動靜趕來的女祕書的胸口摸了一把,然後說道:「我要去一趟首都,這幾天沒事你就放假回家休息吧。」

  說罷,匆匆出門朝火車站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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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商事(二)

  穿著一身藍色中山裝的樑向儉從火車上躍了下來,事先接到電報的樑家兄弟二人已經趕來車站匯合了——嗯,還有一個有著黑人樣貌的「兄弟」梁贊,但看起來這個黑大個不太為他的兩位兄弟所喜。

  「哎喲,三哥,你咋還穿著這身道袍呢?聽說你在庫頁島時就整天穿這身,回來還是整天這身,累不累啊?」樑強東看了眼三哥樑綱的裝束,有些無奈地說道:「你現在不會還是整天出入道觀吧?幹部進修學校的課也沒上吧?」

  話說當初樑向儉去黑水上任時,將三個孩子都帶在了身邊教育,唯獨樑強東這個最小的留在了老家上學。這會三個遠渡重洋的孩子都回來了,卻發現在首都舉目四顧、一片茫然,年少那會結識的人要麼各奔東西,要麼就是生疏了不少,得,還是得靠自家弟弟照應!聽說這位最小的弟弟在青島開了家公司,年營業額上萬元,在家中的地位除明確會繼承絕大部分家產的樑壽城外,隱隱是第二位了。

  這位被他說的樑綱是樑家老三,母親是位歐洲女奴,生性木訥、老實,在庫頁島閒極無聊時竟然虔信了新道教,整天穿著一身道袍出入各處。樑向儉一看這不是個事,於是就把他送回了本土,順便還託關係給他在首都幹部進修學校(多為半路出家的幹部進修鍍金所用)報了個名,以給他日後謀個進身之階。

  可現在看來樑向儉的這份苦心要打水漂,他家這位老三明顯志不在此,在首都這段時日內仍然經常出入道觀,和一干神棍們相談甚歡,甚至就連四大真人之一的葉真人都對其讚譽有加,稱其為道家真種子,不知道遠在黑水的樑向儉聽到這事會不會臉都綠了。

  此時聽到樑強東問話,樑綱笑了笑,沒說什麼,似乎他的一切興趣都不在此處。

  樑強東對此也很無奈,因此只好朝大哥樑壽城說道:「大哥,三哥的事情你也得管管啊,這可是老爹交代下來的。」

  「這事我也管不了。」高高瘦瘦的樑壽城擺了擺手,說道:「三弟是真的虔心向道,前陣子甚至還和葉真人自告奮勇要去北美自由邦傳教,說是要和二弟作伴。」

  「這……」樑強東聞言也是無語了。他的二哥梁贊的來歷更是「奇葩」,因為其母親是一名南非黑人保姆,在樑向儉的妻子懷孕期間,腦抽和保姆偷腥致其懷孕。而這個黑人保姆似乎也不傻,她當時為了保住孩子故意被管著風紀警察的魏博秋抓住,事情就此鬧大,樑向儉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私生子,為此還惹得家裡風波不斷,自此對魏博秋是怨念大生。

  梁贊這個黑人「穿二代」就這樣生了下來,然後慢慢長大。平心而論,梁贊這個混血黑人不笨,或許還稱得上有點聰慧,而且體格壯碩、魁梧勇猛,騎馬、射擊、格鬥都玩得像模像樣的。但他終究是個黑皮,在東方港很難交到朋友,再加上其父親對其也頗為不喜,因此性格較為沉默寡言,這進一步使其與周圍人孤立了起來。

  這次回本土前,樑向儉和梁贊交了個底,詢問他是否願意去北美自由邦闖蕩,並詳細和他講述了其中的利弊:梁贊外表是個黑人,天然便於和自由邦那幫傢伙們溝通,而且他從小學習了很多知識和技能,再加上老爹樑向儉給他打點關係,去那邊混個領主、酋長什麼的不成問題,這可比在東方港接受若有若無的歧視要強多了。

  而且樑向儉還說了,他在軍部莫老總面前還有幾分薄面,可以請他的義子南非莫大山、莫大忠等人(這都是自由邦王族成員)幫忙挑選一些得力的旗丁或武士,武器裝備也能優先挑好的,另外他還允諾出一筆錢託荷蘭朋友幫他再僱一些僱傭軍,這樣差不多也能在自由邦那片莽荒之地初步站穩腳跟了,以後能發展成咋樣就全看他個人的造化。梁贊在思慮甚久之後同意了這個意見,並且還打算把他老娘——那個黑人保姆——也一同帶去北美奉天城養老,然後在當地打拼,這會算算離出發日子也不太遠了。

  不過,樑向儉當初在黑水的安排至此終究還是出了點意外,即他另外兩個兒子樑綱、樑強東二人目前也有意去北美那邊看看。其中,樑綱純粹是抱著傳播天尊教義的目的,別無他想;而樑強東這廝的想法就複雜許多了,畢竟他還是從個人生意角度來考慮的——在吃了沒有原料產地和物流體系的虧後,樑強東現在是越來越想掌控一塊屬於自己的原料產地,而恰好自己的兩位兄長要去自由邦,那麼自己是不是也能借光去那裡圈地發展呢?基於這個想法,樑強東現在對二哥那身黑皮也不怎麼厭惡了,其勢力勁讓身為大哥的樑壽城也連連皺眉,覺得自己這個四弟也實在太跌份了一點。

  兄弟四人在火車站聚首後,先是由樑強東做東在一家高級餐廳胡吃海喝了一陣,然後才坐馬車回到了家裡。

  「大哥,這次我打算去自由邦投資,圈一片橡樹林,以後常做這個木材生意。現在國家不是有政策麼,說要提高進口自北美的橡木的比例,以適當性地扶助自由邦以及當地的印第安人部族,以後這本土與自由邦的生意,沒準會火起來。正好這次二哥、三哥也要去自由邦,我想以後在那邊有兩位哥哥照應,這生意就問題不大了。」樑強東殷勤地給三位兄長端來了咖啡和點心,尤其是他一貫看不上眼的梁贊,更是招待得殷勤備至。

  「四弟,按說你要做生意,我這做大哥的應該支持的。」沉默了一會後,作為嫡長子的樑壽城首先開腔:「不過家裡的狀況你也知道(樑強東鬱悶,錢不都是你這個長子管著麼,我哪知道……),投資的各類產業雜七雜八的,用錢的地方也多。但你是我弟弟,血濃於水,做哥哥的我也不能沒有一點表示,這樣吧,我想辦法籌集三千元資金,就借給四弟你的公司週轉,你什麼時候手頭寬裕了再還我,不打緊的。」

  樑強東一聽就有些鬱悶,因為這三千元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太少了!他自己盤算了下,公司賬面上短期內能擠出的流動資金不過三四千元(好在沒銀行貸款要還),中期來看處理掉手頭一些路貨合約的話也不過多籌集六千餘元的資金,這點錢如果就想去北美打拼的話,確實有些捉襟見肘,畢竟你不知道自由邦那邊會發生什麼變故,你也不知道在當地各種莫名其妙的支出會有多少,這都不好說,多準備些資金總是對的。

  不過,他大哥都這麼說了,樑強東自然知道說破嘴也就這三千元了,因此默默嘆了口氣後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白給自己三千塊用用,也算不錯了,至於說籌錢的事情,還是找白玉堂他們想想辦法吧,他們手頭閒錢多,沒準會對這事感興趣。

  「四弟,你去自由邦做生意,我沒意見。」老三樑綱也開口說道,「我已經和葉真人談過了,他很支持我去那邊傳教的想法,並且還說會選派一些教義、醫術、技術都不錯的人和我一起去。到時候我需要你能給我們教會行個方便,採購一些商品的話價格也算便宜些,那樣我倒可以說服一些同道給你們敲敲邊鼓。」

  「行,沒問題。」樑強東滿口答應,因為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我也沒問題,你給我武器彈藥和教官,我幫你掃除一些不開眼的人。」老二梁贊憋了半天后,才說道。

  「哎呀,真是謝謝二哥了。」看在以後錢的份上,樑強東這聲「二哥」叫得格外親切,讓習慣了冷漠的梁贊雞皮疙瘩都起了。不過以後去奉天城打拼確實也需要老四在本土幫忙劃拉東西,不然如何與別人拼爭?想到這裡,梁贊心裡也定了下來,既然在本土吃不開,那麼何妨去自由邦闖蕩看看,以後的成就未必就比首都那許多大院子弟們差了。

  幾兄弟又扯了會閒篇,然後便沉默了下來,沒什麼話說了——這個家就是這樣,因為聚少離多的關係,兄弟們之間的關係也就那樣,很多時候還不如錢來得親。於是乎,在喝完咖啡、吃完點心後,一夥人作鳥獸散,樑壽城回自己家、樑綱去城隍廟找人、梁贊則打算去城外河南鄉的別院小住幾日(他老娘住在那)。

  而樑強東由於其老婆回娘家省親還沒回來,心裡盤算著是不是去找白玉堂他們玩玩,聽說最近那個俱樂部裡還有一些好貨色,這令樑強東的心有些癢癢,不過考慮到這裡是首都,熟人極多,如果被人撞見然後傳到老丈人的耳朵裡,那麼自己沒準就要被綁赴刑場、執行槍決了。於是,樑強東強自忍住了精蟲上腦的衝動,打算晚上再去找人化化緣,看看能不能再拉點資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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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商事(三)

  「冰冷的風掃過威海港的街道,搖動著麥哲倫海峽鋼鐵色的海水。正是三月中旬,拋棄了火地島的大鴇群表明南方的夏日已經結束。天,很快就會變短,巴塔哥尼亞將化作寒冷、冰雪以及漫長黑夜的國度……」空曠的舞蹈室內,一位年輕的男子正用充滿感情的聲音朗誦著一篇遊記,那專注的神情、充滿感情的音調直令樑強東回想起了多年前在東方中學上課時的場景,那時候,他也和同桌——亦是他如今的妻子——一起登臺朗誦過詩歌的呢。

  「這是我在巴塔哥尼亞第一個冬日夜晚,當大風懷著惡意威脅要帶走保護牆壁的黃銅片和苦澀的馬黛茶為他們裹上的大衣時,烈酒或許是心靈唯一的寄託……」遊記朗誦到這裡時戛然而止,年輕男子放下了手裡的筆記本,歪著頭看向門口,半晌後才展顏一笑,道:「是你啊,東子,找我有事?」

  揮手讓幾名波斯舞女離開後,強小滿走到牆邊,從酒櫃裡抽出一支產自南非象鄉的象河葡萄酒,給樑強東和自己各倒了一下杯。

  「坐。」強小滿座在了一張雕刻精美的座椅上,說道。舞蹈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但這並不妨礙二人談一些私密的話題,比如前往北美投資自由邦的事情。

  「小滿,我要投資自由邦,做橡木生意,你有興趣麼?」樑強東抿了口葡萄酒,心下大讚這酒就是比自家收藏的那幾支地道,也不知道強小滿是從哪蒐羅來的。

  「缺錢了?」強小滿笑了笑,沒正面回答,看著樑強東,問道。

  「很缺。」樑強東倒也不隱瞞,「投資自由邦耗費巨大,不確定性甚多,因此還是有備無患的好。而且我可能還得籌錢從海軍那裡拍下幾艘舊船來拉貨,還得招募水手,這裡面的用度太多了,所以現在便求上門來了。」

  「東子啊,咱好歹也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你要做生意,我是非常支持的。」強小滿坐直身子,湊過了頭來,道:「可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我這的規矩你也明白,這些年來就沒變過,年息12%不二價。」

  在看到樑強東的眉頭有些微皺後,強小滿微微一笑,又說道:「可誰讓東子你是我哥們呢,給你減點,9%,夠意思了吧?」

  媽的,整一隻吸血鬼!樑強東突然有些惱火,不過在白玉堂等人那裡籌資受挫後,強小滿這裡是他所能找到的為數不多的籌資之處了,雖然這傢伙給的利息坑了點,但總比沒有的好。要知道,這傢伙的信譽一向不錯,說借多少就是多少,到期之前也絕不會向你催賬,當然你若是還不起賬他也有無數方法讓你還賬,畢竟他是現任國家主席強全勝的兒子,與經濟口的大人物們如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局長周申沃、西北墾殖銀行行長、聯合工業信貸銀行行長等都能說上幾句話,能量之大令外人很難想象——或許這也是這廝經常兼職金融掮客的原因之一。

  「小滿,夠意思,夠哥們!」樑強東明白這個利率已經是難得的良心價了,或許正像強小滿說的,這是給自家兄弟的內部價,西班牙國王來了都別想撈著9%的年息,是應該知足了,因此他立刻說道:「小滿,兄弟這次比較急,本月(8月)底海軍在鹽城港要集中拍賣一些戰利品,我想去劃拉兩三艘舊船,你得幫我!」

  「什麼時候要錢?」強小滿的眉頭先是一皺,隨後又很快舒展開,「月底之前我有一筆六千元的款子到賬,你公司在聯合工業信貸銀行有常用賬戶吧,一會給我,我收到回款後立刻給你打過你,保準誤不了事。」

  「謝謝小滿了,兄弟忘不了你仗義出手。」樑強東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說道。

  「小意思。」強小滿舒服地靠坐在了椅子上,品了口酒後,又說道:「東子,兄弟知道你錢不湊手,還得去找白玉堂、王輝(首都地區巡回法庭庭長王德之子)那幫傻逼玩意兒籌錢,聽我一句勸,不值得!白玉堂他們是不是和你說要入股你公司?哼哼,這幫傻逼玩意兒的路數誰還不清楚啊?你要是真讓他入了股,以後公司不怎麼掙錢還好,若是真生意紅火了,這傻逼肯定會聯合王輝等一干狐朋狗友強行注資,稀釋你的股份。到了那會,你可就白給人做嫁衣嘍……」

  樑強東聞言有些訕訕,他沒好意思說白玉堂、王輝等人這次真沒看上他的這樁生意,因此他壓根沒拉來投資,而這顯然才是他來強小滿這裡借錢的原因所在。不過此時強小滿這麼說,他也只能順著話頭說下去:「小滿,你說的極是,我可不就是顧慮這個才沒去找他們麼,說起來咱們這一撥人裡還是數小滿你最仗義,兄弟記著了。」

  強小滿聞言也有些高興,畢竟他和白玉堂那幫人的矛盾是人盡皆知,樑強東能聽他的不去找白玉堂那夥人,確實讓他很舒心,於是一高興之下他又給樑強東指了條路子:「東子,既然你這麼看得起我,兄弟再給你指條明路。我前些日子聽周局長說,現在國內資本的累積已到了一定程度,而且人民的投資意願也日益增強,因此上面有意引導一些資本向海外殖民地投資——是不是很耳熟,是啊,以前政府就已經玩過這麼一出了,當時的資本輸出引導造就瞭如今新華夏島的部分繁榮。現在上頭又想玩這麼一把,其中南非、河間排在第一序位,自由邦因為政策引導也列入了第二序位,任何想去這些地方投資的人,只要出具一定數額的資產證明,都有望從聯合工業信貸銀行那裡得到一定額度的貸款。東子你若是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去問問……」

  「真有此事?」樑強東有些驚喜,他甚至一瞬間想到如果貸款數額不小的話那麼他何必找強小滿借錢呢?不過考慮到這事還得強小滿幫忙,他又強自鎮定了下來,該給的錢還是得給出去啊。

  「回家等消息吧,我幫你問。」強小滿打了個響指,舉杯朝樑強東說道。

  回家以後樑強東沒有傻等,除一方面密切關注海軍拍賣戰利品的消息外,他也四處找人詢問有關資本輸出的事情,後來終於在一份新出版的《參考消息》內刊上看到了端倪:「……我們還有一個由資本經濟造成的問題,工業以及其他企業活動的利潤逐漸累積起來,形成了鉅額的儲備。而且限於成年勞動力和物資的不足,這些資本要進行有利可圖的本土投資遇到了困難,所以我們在國外不但要找到消費市場,而且必須找到能發揮資本作用的市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迫切的需求會加強我們這個國家對於不發達地區的政治、經濟甚至軍事上的侵略性,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開拓新土地、征服新的殖民地,很久以來就是我們國家的慣常政策,我們當然優先開發國內未開發的荒地,但對於有重大經濟價值或戰略價值的地區,依然要或多或少地進行資本上的投入。」

  「對於直接控制在手的海外領地(如南非等地),我們可以進行互惠互利的開發;但對於能夠直接進行干涉的外部地區(如自由邦、朝鮮等地),我們可以以一種恰當的『剝削』方式進行經濟殖民,它應包含以下內容:甲、為宗主國工業產品的銷售保證市場;乙、向宗主國工業體系廉價供應原材料,向本土國民廉價供應各種天然消費品;丙、提供廉價勞動力,為宗主國把資本用於開墾大片種植園、開辦礦山、興辦港口企業與航運企業提供便利;丁、提供另外一些投資機會,即興辦銀行、不會同宗主國競爭的地方小工業、公用事業、沿海航運、公路、運河等。」

  「……可以預見的是,殖民地居民雖然會在物質進步方面有時也得了益,但他們必然會淪於經濟上低人一等的地位,不但比宗主國的居民低了一等,而且也比從宗主國來到這些地方居住的人低了一等。這固然可能會激起他們的不滿,但在我們從經濟上培養的買辦階層、政治上扶持的傀儡政權、軍事上駐紮的輔助部隊的共同作用下,這些地方毫無疑問仍會穩穩地掌握在我們手裡,為本體提供源源不斷的養分……」

  看完這份內參上的內容後,樑強東感覺自己就像三伏天吃了個冰鎮西瓜一般爽快。尤其是內參上明確提到應加大對自由邦的經濟控制力度,這似乎說明他投資北美橡木的生意符合了國家的大政方針,那麼在有強小滿幫忙說項的情況下,從幾大國有銀行搞點貸款出來應當不難——而且,這些貸款多半是戴帽子的專項貸款,雖然不能用於他途,但利息一定不高,年利率絕對不會超過5%,這就太爽了啊!

  樑強東覺得,自己事業的春天似乎就要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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