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2147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三十八章 借刀殺人(二)

  1659年6月5日,在與馬南扎諾部落交割完武器彈藥——一杆火繩槍交換兩頭山羊,附贈一批彈藥——後,彭遠志等人帶著駱駝再度返回了出發時的海岸邊,第二艦隊的「伏波萬里」號戰列艦正碇泊在近海等待著他們。

  完事後「伏波萬里」號便打算向東行去了,他們沒有掛上風帆,而是驅動了蒸汽機,以3節的低速向東航行,並與6月8日抵達了一處沿海小碼頭。這處小碼頭位於後世聖呂斯以南向海延伸的一個半島上,是一個新設的定居點,名叫大澤鄉,因附近多湖泊、沼澤而得名,目前有一千五百多名定居者,以漁業和種植業為主。

  老實說,大澤鄉與法國人的多凡堡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港口。蓋因新華夏島東南部連綿的山勢使得大片的海岸線都崖岸聳立,優良港口屈指可數,即便是法國人的多凡堡,也僅是勉強找了一處海拔較低的窪地建了個碼頭罷了,可無奈這個碼頭正對的海域水淺淤塞,故每次只能用小船來回駁運,麻煩得很。

  東岸人的其實也差不多,在這片從安泰莫羅人手裡買過來的土地上,森林密集、沼澤遍地,修建小碼頭的地方每到晚上漲潮時便會淹沒在水下,令人無奈得很。不過,雖然這裡有種種不是,但在新華夏東南部一帶,也就只能將就了,畢竟條件就這樣。而且,不得不說,附近的土地都是比較肥沃的沖積土,因此導致自古以來這裡就是人口密集、文明程度較高的區域——當地的原住民安湯巴奧阿卡人、安泰莫羅人、安泰法濟人、安泰薩卡人、安塔諾濟人等很早就開始向外遷移,而更值得一提的是,安泰莫羅人是當地唯一——可能也是全島唯一——會用文字記事的原住民,據說受阿拉伯文化影響極深,與東岸人打交道也比較愉快,比如大澤鄉就是從他們手裡買來的,代價是五百杆火繩槍。

  而之所以出售火繩槍給安泰莫羅人,其實很簡單,這個部族與法國人矛盾極深,已經廝殺過幾場了——其實歷史上法國的多凡堡殖民地就是覆滅在他們的手中——雙方之間的仇恨已經無法調和了,故東岸人用火繩槍來買地,簡直就是各取所需,安泰莫羅人想驅趕走法國人,東岸人想給法國佬添堵,多好!

  「伏波萬里」號戰列艦小心翼翼地開進了海灣內,在離岸不遠處一個深水錨地碇泊,然後便用小艇開始了物資轉運工作。彭遠志等人也上到了岸上,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新設立的大澤鄉首任鄉長了,主要任務之一就是在附近展開對法國人的種種不利活動,如果可能的話把他們趕出去——當然這看起來似乎不是短時間內能搞定的事情。

  「大澤鄉縱有千般不是,但有一條,海風習習、涼爽無比,比起終日潮溼悶熱的新華港或乾燥炎熱的大慶盆地,這裡的氣候條件要優越很多啊,也更適合人類生存。唔,這裡貌似是亞熱帶吧,難怪難怪。」彭遠志解開了軍服領子上的幾粒黃銅鈕釦,貪婪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笑著說道。

  穩定的東南風——它的強度和方向的變化決定著天氣的類型——豐富的雨水、很少的氣旋騷擾(多集中在東海岸的中部),都使得附近成了得天獨厚的農業地區,稻米、香蕉是主要作物,椰子的產量也很高,當然乘著獨木舟捕魚的原住民也總能帶回大量的漁獲,總之,這裡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東岸人經營新華夏島這麼多年,至今才把觸手延伸到這一片,確實有些不應該了。

  「不然附近的幾個原住民種族的人口怎麼會這麼多呢?」「伏波萬里」號戰列艦艦長、海軍上尉莫烈鰻說道:「不過說真的,你——或者說馬隊長——對附近的原住民是個什麼政策?是友好相處還是敵對狀態?要知道,這些人和北方的阿拉伯人總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繫呢,馬斯喀特蘇丹國的賽義夫蘇丹不是還曾經派人來開展過貿易麼?」

  「什麼政策?自然是秉持我們對土人的一貫政策了!不把他們趕走,哪來的我們東岸人的陽光下的土地?」彭遠志當了幾年邵樹德的祕書,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只聽他說道:「不過這也是要講究策略的,現在我們實力弱小,大澤鄉總共才十幾個人七八條槍,而且糧食還有些不足(向附近的安泰莫羅人、安泰薩卡人採購糧食、椰子、鹹魚),那麼這會自然有必要和這幫土人虛以委蛇一下了。反正無論是安泰莫羅人、安泰薩卡人還是安塔諾濟人,與法國人的仇恨一直都很大,我就聽安泰莫羅人說法國人幾乎每年都組織遠征隊乘船前往各處捕捉奴隸,雙方之間幾乎是不死不休的。那麼好了,我們現在與這些原住民友好相處,甚至支援他們一些軍火,等他們與法國人搞得兩敗俱傷——甚至趕走法國人——的時候,我們再出來收拾殘局好了,輕鬆地很。」

  「這事哪有那麼簡單?法國人的多凡堡、聖路易鎮——哦,現在又多了個新卡昂(即安布文貝)——的實力還是不可小覷的,武裝個千把人出來不成問題,就憑大澤鄉一地能給他們造成什麼麻煩?」莫烈鰻明顯有些不信。

  「自然是不止這麼點實力了。」彭遠志過來摟住莫烈鰻的肩膀,笑著說道:「後面馬隊長還會會持續往這裡投入資源的,多興建幾個定居點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與法國人鬥,在不能明著開戰的情況下,擠壓並培養代理人戰爭是最合適的了。」

  「伏波萬里」號戰列艦在大澤鄉逗留了兩天,6月10日,莫烈鰻海軍上尉才帶著這艘戰艦緩緩離開了碼頭,然後順著強勁的東南風直往塔城港而去。而在海軍走後,彭遠志則抽空前往安泰莫羅人、安泰薩卡人的部落一行,與他們仔細商談「抗法大計」——該大計總的原則是沿著阿諾西山脈向法國人的側後滲透,你們不是要伐木嗎?就打你到森林裡去的伐木工人!你們不是要採集雲母嗎?就打你去山裡採集雲母的工人!你們不是要尋找金礦嗎?就打你勘探隊的人!你們不是要在山裡開闢胡椒種植園嗎?也打你的種植園!總之辦法是很多的,時間長了法國人絕對受不了。

  至於說法國人查悉到東岸人是幕後總黑手,進而找上門來的話,拜託,那是個很大的問題麼?你法國佬敢公然動手嗎?嘿嘿,正等著你動手哪!屆時,新華夏開拓隊政府分分鐘動員起數千名軍士(含島嶼八旗)前來興師問罪,那麼打下多凡堡、聖路易鎮、新卡昂,將法國人徹底從這個世界第四大島趕出去,也就是可以預期的事情了。

  當然了,與法國人在此公然交火確實可能會影響到雙方之間的關係,進而造成東岸人在歐洲貿易方面一定程度的損失(比如年貿易額六十多萬元的東法貿易)。不過考慮到法國人現在也有求於東岸,再說也是他們自己先動手,那麼這事最後多半會不了了之,反正法國人在東印度地區的利益也沒多大,何必糾纏不休呢,大家要向前看!

  而除了商量共同對法大計外,彭遠志也提出僱傭一些原住民幫著砍伐樹木、修建公路,反正本地人口非常過剩。代價嘛,自然是產自東岸的各類日用商品了,本地人一直非常喜歡。

  安泰莫羅、安泰薩卡、安泰法濟、安塔諾濟各部的酋長、長老基本都原則上表示了同意,反正部落裡的孩兒們閒著也是閒著,出去給自家掙點傢什也是一件美事,省得整田窩在部落裡惹是生非。當然了,各部落的頭人們之所以能這麼爽快地答應,自然也少不了彭遠志遣人奉上的大筆禮物了,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而彭遠志之所以要急著伐木、修路,一嘛自然是想本地有點產出,二則是關係到東岸人在東南海岸的殖民大業了。其實從地圖上我們就可以看出,東南部海岸的港口條件都比較惡劣,不是高聳的崖岸便是淤塞難行的淺水區,甚至還有隱藏內海面下的大量珊瑚礁群,故這裡其實是不太利於航運的。那麼,為了聯繫將來設立的各定居點計,修建一條國道(至少也得是三等國道)聯繫各處,就成了一件很迫切的事情,而這,自然得找上人力相對充裕的各部落了,不然靠東岸人自己修,那得到猴年馬月啊。

  6月20日,又一艘武裝運輸艦抵達大澤鄉碼頭,在給他們運來了急需的各類物資時,還有五十多名老兵,他們將深入到安泰莫羅人等各個原住民部落,教授他們如何使用火器同法國人進行爭鬥。而這,無疑也意味著,馬萬鵬主持的「借刀殺人」計劃也正式進入了實施階段,法國人的逍遙日子也一去不復返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三十九章 大慶鐵路

  馬小玲躊躇滿志地坐進了一間裝修奢華的辦公室內,這是新華夏鐵路公司駐新萊堡的辦事處,目前僅只有含馬小玲在內的寥寥十餘人——其中大部分是助手,正兒八經的幹部卻只有三四個而已,負責電報方面的馬小玲就是其中之一。

  在電報發明後專門學習過其工作原理、收發機制的馬小玲很早便打算投身電報事業了,正好其父馬萬鵬主政的新華夏島在經過多年扯皮之後,終於開始修建一條縱貫整個大慶盆地的鐵路了,於是馬小玲便被安排了進來負責新萊堡電報站(與火車站乃是一體)的建設事宜——現在正是新華夏鐵路公司的草創時期,各類人員升官很快,真等到所有坑裡都有了蘿蔔的時候,那就真得一步一個腳印從底層幹起了。

  公允地說,馬小玲還是有些能力的,比如她通西班牙語、葡萄牙語、荷蘭語三門外語,在東方中學畢業時成績也不錯,後來又系統學習了鐵路及有線電報——尤其是後者——的各類知識,因此,冠之以「人才」兩個字絲毫也不誇張。

  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馬萬鵬對自己正牌妻子所生的長子(馬小鵬)長女還是很上心的,原本在貝島經營香草種植園、香精廠等家族產業的馬小鵬已被他打發回國從政,馬小玲也被安排進了新華夏鐵路公司,算是有了個不錯的起點。

  「站長,從本土訂購的一批電報器材已經運抵棉河港了,相信不日就將北上運輸至此。」兵團堡出身的副站長風風火火地走進來,說道:「有了這批器材,咱這電報站也終於像點樣了,再不用像之前那樣整天搞空對空的業務培訓了。」

  馬小玲聞言也有些驚喜,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說道:「業務培訓還是要搞的,女子電報班的業務考核每週也要堅持進行。畢竟,這鐵路能修通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呢,更糟糕的是,錢可能還不夠用……」

  是啊,新華夏鐵路公司的開辦資金名義上也只有區區一百萬元,更何況其中相當一部分資金還遠沒有到賬,目前先後轉到鐵路公司賬上的,只有新華夏開拓隊的20萬元、中央鐵路公司的11萬元、南鐵公司的15萬元,以及公開發行股票募集而來的14萬元,總計也不過區區60萬元罷了——這點錢對於一條規劃長度達262公里的鐵路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隨便這裡用用那裡花花就沒了,就算馬萬鵬本事夠大,可以搞一大堆可以死命壓榨的奴隸來搞建設,這錢卻也是遠遠不夠的。目前好在本土西部鍛壓廠、平安鋼鐵廠、鐵嶺特鋼廠、鐵路機械加工廠在執委會「維護穩定大局」的指示下賒了相當一部分鐵路器材過來,不過這也僅僅是讓新華夏鐵路公司的日子稍稍好過了一些罷了,資金缺口仍然很大。

  不過馬萬鵬前陣子也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即對新華夏鐵路公司進行增資擴股,新華夏開拓隊政府願意在三年內對該公司注資一百萬元,給大慶鐵路的建設提供更加充足的資金,公司其他股東自然也可同比例出資履行義務,但若無法出資的話,對不起,新華夏開拓隊在新鐵公司內的佔股比例就將提高。

  你可千萬別以為新華夏開拓隊出不起這個錢,他們這麼搞固然會元氣大傷,但咬咬牙還真未必擠不出來。在這個被稱做「東岸明珠」的最大海外殖民地上,經過這麼多年的持續征服與開發,伐木、採礦、造船、捕魚及種植園經濟已蔚然成風,即便新華夏開拓隊當初為了吸引國內資本開發本島而把各種稅率調得極低(有的乾脆就是承諾若干年內完全不徵收),但仍然給本島政府提供了大量的稅源,據1658年的數據,新華夏開拓隊政府光關稅、營業稅、消費稅等就收了37.2萬元,更別提還有一些地方國營企業、國營種植園可以抽取資金了,總之新華夏島還是相當富庶的。

  馬萬鵬這廝目前還在施展各類手段,將註冊在本土東方港、羅洽港、青島港等地的一堆貿易公司吸引到新華夏島來,因為只有如此,新華夏開拓隊政府才可能分潤到每年超過一百五十萬元的出口額。要知道,這其中的稅費收益可相當不小,馬萬鵬可眼紅著呢!當然他也知道這事難度有些大,一是新華夏島環境有些差,二是本土也不會太願意看到一個有著較強財政實力的海外殖民地政府出現,畢竟這是很犯忌諱的事情。

  不過無論如何,新華夏開拓隊政府的財政實力還是很強的,而這也是馬萬鵬敢於喊出「三年一百萬」注資新鐵公司的底氣所在(雖然多半要貸款)。不過,本土那幫官老爺們又豈是好糊弄的!他們理所當然地否決了馬萬鵬的提議,並要求對方稍安浮躁,現在本土各類建設事務繁雜,資金用度不是很寬裕,等到他們緩過一口氣來的時候,自然會再提增資的事情,現在則還完全沒有必要。

  這樣的回覆自然令馬萬鵬氣得七竅生煙,但也無可奈何,誰讓胳膊扭不過大腿呢?於是,這廝一起之下便縮回新華港「玩」去了——主要是從黑人奴隸中挑選勇武健壯者,舉辦各種運動會,比如真人格鬥啦等等,還是挺會玩的。

  馬小玲作為馬萬鵬的女兒,對於新華夏鐵路公司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自然不會一無所知,但很多事情她也無能為力,多數時候只能順勢而為罷了。兩人正閒聊間,只聽站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忙遣人出去打聽了一下,卻是聞知新華夏保安司令部的後勤參謀來此採購各類物資,打算運往北邊的前線。

  話說最近肖白圖這廝又想著發動攻勢向北驅逐博依拉王國的勢力了,目前駐兵慶陽堡的他正積極籌備物資、揀選兵員、訓練士卒,打算等雨季一結束就立即揮兵北上,徹底擊敗博依拉王國這個薩卡拉瓦人的殘留勢力之一。可憐薩卡拉瓦人剛剛攻破馬任加沒過多久安生日子,馬上很可能就要遭到東岸人水陸兩個方向的夾攻了,想想也是夠悲劇的——不過土人的命運也註定如此了,要不是東岸人屢次故意放水,就戚馬拉東那、戚馬龍加里福那兩個貨,怎麼可能那麼順順利利地逃到北面去並攻佔了大量的土地當起山大王呢?所謂為王前驅,就要有走到今天這一地步的覺悟啊。

  而在擊破博依拉王國(幾乎是必然的)後,東岸人不但能獲得大量的金銀財寶和奴隸,還能把戰線向北推到素來富庶的馬任加一線,至此默納伯王國脆弱的腹部——目前該國主力正在與其他土人部族交戰,妄圖向東打開一條生路——就將暴露在東岸人的刀鋒之下,未來的命運不問可知。總之,薩卡拉瓦人這個如彗星般崛起的遊牧民族勢力星散在歷史長河之中也就是幾年內的事情了——新華夏島,終究還是東岸人的專屬地。

  不過肖白圖這邊也不是沒有困難,其最大的難處大概就是兵力不足了,自從新華夏步兵營(海外殖民地唯一一個正規步兵營)開始在新華縣以南的山區開拓土地,清剿貝齊米薩拉卡人、塔諾拉人等部族勢力後,慶陽、北平一帶的島嶼八旗便被大量抽調(甚至就連炮兵等技術兵種也被抽調了相當部分),使得東岸人在西海岸的攻勢頓時為之一挫,再也不復最初的犀利態勢(當然這也和戰略安排有關)。

  這回肖白圖重提北上進攻博依拉王國的事情,那麼說明馬萬鵬已經決定暫時停掉北方山裡的攻勢,轉而將進攻重心轉到西海岸來,先料理完這邊的事情再說,省得將來夜長夢多。而且,這對新華夏島的發展也是大有裨益的,要知道,在如今種植園經濟大行其道的本島,對各類勞動力的需求自然是極大的。而想要獲得勞動力,最便捷的方法自然莫過於破滅敵國了,想想看,博依拉王國雖然草創立國未久,且一直處於征戰狀態之中,但十萬人(搞不好還能有十五萬以上)還是有的,畢竟這片地帶自古便經濟發達、人口眾多。

  而有了這批十萬人的勞動力後,等於撿了一個超級大禮包的新華夏島的發展速度當能再上一層樓。雖然這些奴隸可能不勘使用、雖然這些奴隸最多隻能用七年(過後就得送往北美自由邦)、雖然這些奴隸的仇恨心裡可能比較嚴重、雖然馬斯喀特蘇丹國的賽義夫蘇丹可能會有所關切(該國一直與馬任加有通商的傳統,且當地居住著數量極多的阿拉伯人及其後裔),但誰在乎呢?十萬人就是十萬人,這筆財富即便打個打折扣也是很驚人的,能幫東岸人開拓多少蠻荒之地,能讓東岸人少死多少人啊!傻子才不要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章 一片狼藉

  「都是些什麼破事啊!」廖逍遙煩躁地看著參謀遞上來的一些請示書,請示書的內容很簡單,即下面一些僕從軍或盟軍官兵(甚至也有少許挺身隊官兵)在地方上多有殺戮、強姦、搶劫、縱火等惡行,被憲兵隊捕獲。但各部的長官卻多以其有戰功為名(這倒也不全是假話,有些部隊軍紀甚差,但打仗甚是勇猛),要求司令官閣下對其網開一面,下面的官員考慮到友軍和僕從軍的情緒,不敢擅專,因此便報了上來。

  可這些事情廖逍遙也感覺很是棘手,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戰事進行到今日,數萬盟軍官兵在淮安府的撤退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飽掠已久的各部原本士氣還算旺盛,可在進入十月份以後,隨著清軍各路人馬次第開來,傷亡急劇增加,各部——尤其是魯王、鄭氏、廣東李元胤所部——怨言極大,數月下來傷病亡無數,普遍已減員三成以上;且亦因在外征戰日久,士氣下降得厲害,戰意普遍不足,這便導致了東岸人北路防線的支點之一宿遷縣被清信郡王多尼所部攻克,防線一下子開了個大洞。

  不過好在今天已是1658年12月上旬了,經過一個多月時間的緊張搶運,淤積在雲梯關碼頭的剩餘人丁、漕糧、牲畜及其他物資已轉運得七七八八,剩下一點的掃尾工作也在快速進行,預計本月中下旬即可徹底搶運完畢,再也不用擔心被清軍再度奪了回去。

  在解決了這個大麻煩後——同時也意味著最大的戰功已到手,廖司令在軍中的前途從此一片光明——下一步該策劃的就是如何從前線逐步撤退了。不過,敵前撤退從來都是世界級難題,更何況東岸人目前已露頹勢、清軍拼湊起來的十萬餘大軍正如狼似虎地盯著的情況下,如何保全大多數有生力量安然撤回,確實是一件很精細的活兒,容不得半點馬虎。

  廖逍遙最近就為這事愁得茶飯不香,原本堅守宿遷縣的各部(廖司令甚至還親自去打過氣)在劣勢兵力下並沒能堅持太久,目前已撤到了沭陽縣一帶,士氣低落、減員嚴重。臨時抓起憲兵業務的田星彙報:「……各部輜重軍械缺損尤多,蓋因撤退過程中倉皇奔逃、道路泥濘,故多棄之不顧,很多營伍手頭甚至無有三日之存糧,士卒疲累已極,軍中疫病橫行,輾轉於溝壑者不知其數,其情其景不忍卒睹,雖多是盟軍士卒,亦令人感嘆不已……」

  人家都慘到這個份上了,你若是再抓著對方犯下的「小錯誤」不放,那不是逼著人家造反嘛!睜大眼睛看看,大家是跟著你來發財的,而不是來送死的,即便是向稱乖順的廣東李元胤部,北上出征時意氣昂揚的八千人馬,至今怕是已換了一半面孔了吧?軍中充斥著清軍降兵及強拉來的壯丁,老兵也戰意低下,這樣的部隊,你覺得他們心中會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嗎?別逗了!

  正因為如此,廖逍遙在思慮良久之後,還是下筆將公開斬首的建議劃掉,改填上了禁閉加鞭笞的刑罰,同時還批註要求憲兵隊統計調查好沭陽縣一帶遭強姦的女子數量,並給予一人十五東岸銀元的「賠償」——不管他們接不接受,這筆錢還是要給的。

  「劉司令提出的『討韃愛民』這面破旗,看來是越來越打不下去了啊!反倒是韃子,至少在這江北之地,似乎是越來越得民心了,畢竟和我們比起來,他們才更像是抵禦外侮的正義一方。」廖逍遙將筆一擱,意興闌珊地說道:「也罷,本來就是侵略者,也沒什麼好粉飾的。大宋海外遺民,對這幫清國奴來說,可不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寇之流麼。傳令各部,稍稍約束一下軍紀,別做得太難看了。聽說劉司令攻江西那會,還有鄉老提出只要我軍約束軍紀,那麼他們便可與我們合作,可在這淮安府,這種事情卻是少之又少,聽說也就一個遷居宿遷的韓愈家族後人舉家來投,想想也是令人提不起勁。」

  12月10日,清軍信郡王多尼統率的清軍主力開始沿著黃河南下,期間東岸海軍炮艇不斷騷擾,但收效甚微。後來還是魯王所部部分水師抽空在清軍側後登陸了一下,才稍稍遲緩了一下清軍的步伐,但也僅此而已,清軍南下清河縣的步伐已不可阻擋,東岸人原本部署在附近的部分軍夫也都陸續撤回了清江浦鎮。

  而從海州方向南下的貝子羅託則得到了多尼所遣一部的支援,然後以數萬大軍的威勢猛攻沭陽縣。由於東岸人征戰日久,槍炮損壞嚴重、彈藥也多有消耗,目前部署在沭陽縣的火器——尤其是大炮——並不多,這導致守軍守得極為辛苦,傷亡也頗為不小。

  12月16日,固守沭陽縣外某寨堡的王朝先所將陸師一部三千餘人因誤聽清軍謠言,以為沭陽縣左近一萬多守軍已盡數沿著沭水逃入了碩項湖,全軍上下頓時大譁。戰意全無的該部對接下來的戰局持悲觀態度,故立即放火焚燒營內輜重,然後順著沭水往東連夜逃竄,半途被滿蒙八旗一支前出的馬隊發現襲殺了一陣,損失過半、建制全亂,散落各處的兵丁一個星期後才陸陸續續回到了東岸人設在湖畔的收容站,那叫一個慘。

  而新近被輪換到沭陽城的朝鮮御營廳禁軍五千餘人(其中半數已為明人)在得知城外的魯王部已撤走後,頓時也軍心惶惶,戰意低下,開始不斷派出信使請求撤退。不料中途有信使為清軍偵騎截獲,得知消息的羅託下令日夜猛攻,並強徵附近百姓為簽軍,蟻附攻城,戰況一時極為慘烈。

  12月19日,東岸人自碩項湖一帶派出精銳的挺身隊兩個大隊、僕從軍一個師並部分盟軍官兵,計水陸兵馬一萬餘人,出人意料地在側翼發起了反擊,取得了殲敵四千餘的戰果,一時打亂了清軍的部署。沭陽城內的朝鮮御營廳禁軍在具勝、樸燕二人的率領下,拼死突圍到沭水畔的碼頭,與駐守這裡的李元胤部一支四千餘人匯合,然後在主力的接應下撤往碩項湖。逃出生天的具勝二人痛哭流涕,對著指揮碩項湖反擊戰的儒尼奧爾上尉痛哭流涕,直言「幾疑天兵已棄我等」,不過這是後話了。

  戰鬥打到這個份上,盟軍將士毫無戰意的虛實清軍已盡數看透,因此其勁頭與士氣是越來越大,與大半年前盟軍主攻一路士氣如虹、清軍節節敗退一潰千里的局面簡直是完全調了一個個。不過,或許清軍的高歌猛進也就僅止於此了,接下來向東他們面對的是一望無際的碩項湖,在沒有水軍相助的情況下,簡直沒有任何可能再進一步,只能望洋興嘆。

  而在這個時候,東岸人的物資轉運工作也差不多已完全結束,現在雲梯關那兒除預留給順軍的部分錢糧軍械外,已是一片白地,無論是漕糧、物資還是人口,都已徹底轉運完畢——按照廖逍遙的話說就是「落袋為安」。故雖然清軍統帥信郡王多尼指揮麾下人馬迅速南下,但除佔領了東岸人主動放棄的一些據點外,幾乎沒有任何收穫,喪氣得很。

  1659年1月1日,東岸人在洪澤湖集體焚燒了千餘艘內河漕船,這已經是他們第四次這麼做了,可以說,現在除掌握在順軍手頭的少許漕船外,能燒的都燒了,沒燒的也大多劈了當柴火,國營清江督造船廠多年積累,至此毀於一旦。

  1月5日,東岸海軍炮艇在破壞了多次清軍打造浮橋的企圖後,廖逍遙下令南岸的東岸軍隊總撤退,此地已無固守的必要。而在撤退前,已重新佔據了寶應縣城的順軍——目前已拉起了三萬多人的隊伍,但戰鬥力因注水嚴重而稀爛得很——也接到了撤退的消息,在仔細權衡利弊之後,劉國昌、劉世俊二人自問憑他們無法抵擋住南北十多萬清軍的夾擊,故只能黯然撤退,同時也宣告了此次給他們在江北謀一塊地盤、開闢所謂的「第二戰場」計劃的完全失敗。甚至於,雲梯關、灌河口城最終能不能守住、能守多久,也得看東岸大爺的心情和援助力度了,畢竟那只是兩個據點,沒有任何腹地支撐的據點而已,東岸人沒理由花費大代價來維持這裡。

  整個1659年的1月份就在雙方的默契之下耗過去了,東岸人虜獲了大量人口、金錢、漕糧、牲畜、書籍及其他物資,盟軍各部也多有斬獲(雖然傷亡也是歷次行動中最大的一次),故算是滿載而歸;而清軍信郡王多尼也向北京頻繁奏報,三日一小捷、五日一大捷,今日殺敵若干,明日復地百里,總之雙方是皆大歡喜,獨獨留給了偌大的淮安府一地雞毛、一片狼藉,要知道,這原本可是大明最為富庶、人口最稠密的幾個州府之一呢,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怪誰呢?或許歷史會有定論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一章 南北議和?

  山東登州府自古富庶、繁華,尤其是明中後期的萬曆年間,這座下轄一州、七縣、四衛的府一度「戶口百萬」,由此可見人口之繁盛。其首府蓬萊縣(即登州城)因地處要衝,且修建了完備的「水城」等碼頭設施,兼之更是聯繫遼東、朝鮮的最便捷通道,故各方人士彙集、商業也極為發達,一度成為膠東乃至山東全省都有名的富庶之地。

  只不過登州府的命運在幾十年前急轉直下,無論是清兵破關後的殺戮搶掠,還是孔有德之亂帶來的浩劫,抑或是秩序真空後地方上蜂起的盜賊所帶來的破壞,都讓登州府處於持續失血狀態。可以說,在東岸人徹底掌控這座山東六府之一前,登州府幾乎已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了。

  東岸人的到來給登州府上下的衝擊是巨大的,首先是大量操著西三府山東話的移民(被收編的抗清義軍及其家屬)來到登州,然後還有少許從他處吸引而來的流民、土匪乃至海外來客。這些人的到來不但使得登州府的人口獲得了極大充實,同時也極大改變了當地的人口構成,這自然有利於東岸老爺們的統治,因為這是一個由他們一手建立起來的秩序,短時間內還不會脫離掌控。

  其次,東岸人在自己直領的多個縣份——如煙臺縣、福山縣、文登縣、招遠縣等地——推行新政。新政沒有不切實際地瞎搞,主要是強制動員全縣吏員在冬季疏浚淤塞的河道、水渠,修建水庫,鋪設道路;同時選派農技員幫助本地選種育種,並經多年努力培育出了適合本地氣候的玉米、土豆種子,使得本地糧食產量有所增加;此外他們還酷行軍法,任何作奸犯科之徒均嚴懲不貸,同時大力宣傳在山中耕作「賊田」的土匪山賊只要回鄉自首,均既往不咎,這進一步肅清了治安。

  最後,他們通過不斷的征戰從外界往登州輸入了大量的牛羊牲畜,並使用低息貸款售賣給百姓,大大提高了勞動生產力。在如此多管齊下的努力下,明末後疲敝破敗的登州府開始逐漸恢復了元氣,並在近些年發展越來越好,直有欣欣向榮的趨勢,且人口也攀升到了四十餘萬,雖不及萬曆年間的一半,但已是了不得的成績了。

  而也正因為如此,登州府此時才「有幸」分得了十五萬淮安府難民的安置配額,因為就經濟基礎而言其已經有了一定的承接能力。當然了,登州府的承接能力再強,也不可能一下負擔起十五萬人的日常食品所需,蓋因農業社會的特性,農民們大部分的產出都被其自身消耗了,能拿出來銷售的餘糧較為有限。再加上登州府的亂世才過去至多不超過十五年,民眾們記憶猶新,平日裡主動出售餘糧的也不甚多,故市面上能採買的小麥、玉米及豆麥等雜糧數量有限,往往只能供數萬人一年所需。

  不過好在東岸人手頭還有大量的清江浦漕糧,這些漕糧分配到登州府的那部分數量也極為龐大,足夠支撐這些移民中的絕大部分在登州生活一年以上了,如果再配上本地採買的一些糧食牲畜,差不多也能勉強支應過去了。畢竟,移民們在集體農莊勞作生活,也不是一點產出就沒有,不是麼?

  集體勞作、集體生活、集體學習,遍佈登州府境內的集體農莊似乎一下子恢復了上古時期的遺風,使得本地不多的士紳看了也嘖嘖稱奇。不過,他們也就看看稀奇罷了,作為一個經濟活動較為活躍的濱海大府,他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庫頁島一化凍,就得組織人手去那裡收皮貨、山貨、海貨;另外日本那邊也得插一腳進去,這個披著一層皮的山丹貿易如今之規模越來越大,日本東北諸藩都被牽扯了進去,甚至還開始向中部地區蔓延,直讓幕府的鎖國令成了個笑話;最後,朝鮮、寧波的貿易也不能停下,這裡面的利潤也極大,而且勝在穩定,風險較低——登州府能存活至今的士紳,都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士紳了,冥頑不靈的只能在家自己幹活種地(因為僱傭不到人),腦袋靈清點的開始轉型商人,依託在東岸人的庇護下從事跨國、跨地區貿易,特別是隨著眾多市場的深入挖掘(比如朝鮮、日本甚至一部分荷蘭人帶來的南洋市場)以及登萊、寧波等地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他們的收益也水漲船高,並漸漸帶動了更多人蔘與進來,成了一個小小的新階層。

  ……

  文登縣外的一處野茶棚外,韓至美正坐在一張桌子前捻鬚不語,身後是他四個兒子:可昌、可榮、可大、可久。作為宿遷縣第一時間投誠的地方大族,韓家(自稱是韓愈後人)受到了廖司令的極大優容,不但委了官,還許他們攜帶絕大部分財產第一時間移民東岸,而且坐的還是比較好的艙位。

  轉眼如今已是三月份了,作為家族話事人的韓至美將帶著一眾老小前往東岸,長子和次子亦將帶著家人隨之而去,至於已在山東入了職的三子和四子,就只能暫先留在這裡了。

  「前日在縣中飲宴,曾聽人言起北邊清國有傳言,攝政王多爾袞已然於數月前駕崩,朝中大小事務如今均由順治親決。此事——也不知真假如何?若是真,怕是這南北朝之局已成定勢啊。老夫雖然闢居鄉里,卻也知那英親王阿濟格是多爾袞胞弟,向來忠心,這次不吃掛落怕是很難善了的了,而且以韃子過往的狠勁來看,多半還要丟命。但這個人現在卻坐鎮襄陽,手握二十多萬大軍,如何處理卻也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搞不好就要出大事。」韓至美嚥了一口粗茶,慢悠悠地說道。

  「爹可是說這清國要倒下?這不正是應了咱家的義舉麼?」二子韓可榮說道。此番他將隨韓至美一起渡海前往東岸,據說廖司令給了個什麼大魚河進修學校的進修名額,出來便可任官,也算是個出身了——當然這是他們尚不瞭解東岸管制的緣故。

  「清國倒不倒很難說,但這大明卻是要倒啦。」長子韓可昌嘆了口氣,忍不住說道:「前些時日接我們的那位東岸總爺曾言,去歲湖廣江西那幫闖賊餘孽與大明王師大爆衝突,賊酋李過公然接應叛逃的忠貞營(部分降明的前順軍營伍)進自己防區,為此甚至與衡陽的王師做過了一場,王師敗績。據說李過揚言要興兵取下衡陽、贛州諸府,以絕後患,目前這事正僵著呢,聽說大東岸天兵也在調解,但最終結果如何無人可知。」

  韓可昌是生員,雖然僅僅是個底層讀書人,雖然也在大清治下做了多年順民,但從三觀來說終究還是心向大明的。眼下看到南明如此不成器,就連苟延殘喘都有些難了,自然是悲傷難過,嘆息不已。

  「糊塗。」韓至美作色斥道,「可昌,你以後是要承繼家業的,休得胡言此等閒言碎語。皇明三百年天下,我算是看穿了,確實是氣數已盡。以後這天下歸誰,我也不知,保不齊便是南北朝之局。如此一來,我等投了東岸、投了大宋,倒也不算是一樁壞事。此番去了東岸便好生做事吧,多積攢家業、多結交友人、多生兒女,比什麼都強。也許,咱這去了海外的一支,將來在吾族之中也會多有記述呢,如此,爹便心滿意足了。」

  父子幾個又在茶棚下閒扯了一會,便帶著一些家僕繼續推著大車往前走了。車上是從煙臺拉來的山貨,集體農莊雖然都是難民,可並不代表大夥沒消費力,更何況東岸人驅使他們幹活也是付錢(雖然極少)的,因此這些產自庫頁島的山貨多多少少也有些銷路,韓家人短短几個月間就搞起了這樁營生,固然有其人多勢眾、銀錢多多有關,但確實也說明這家人經商頭腦不錯了。

  而就在韓家父子忙活著做生意的時候,清廷除繼續在淮安府驅逐盟軍武裝、收復失地之外,也悄然派出了一個使團經陸路抵達了順軍控制區,並亮出了和談的意向——對於向一個地不過三省的地方政權倡言議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也「有辱體面」,但清廷是塞外胡族入關,最不在乎的就是體面,換言之政策也是最靈活的。畢竟,如果通過和談便能獲得一絲寶貴的喘息之機,那麼對清廷來說無疑是大大的賺了。

  當然了,議和使團也不光朝大順派了,南明也沒跑了。為此,他們甚至下令已攻到川南的吳三桂停止進軍,為議和做到如此份上,滿清確實也夠拼的了,而這往往也說明其內部蘊藏著極大的危機,不過這就很難為外人所知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二章 未來規劃

  「哈哈哈……」崇明沙碇泊地上,廖逍遙拎著一份憲兵隊送上來的情報,眼淚都笑出來了。信是大順左營幾位重量級老將寫來的,這些人在劉芳亮麾下多年,資歷極老,同時也位高權重。此番之所以寫信過來,主要還是由於去年年底劉芳亮不幸於鄖陽府病死,但左營五萬餘將士的歸屬未定,來自大順中央李過的意志與左營重量級軍頭激烈碰撞,一時間竟然無法決定下一任權將軍人選。

  當是時也,名義上的大順皇帝、統領後營中營的李過,打算將中營宿將張能送上左營權將軍的寶座。無奈左營諸將堅決反對,並公推劉芳亮生前收的養子、左營果毅將軍劉忠貴為左營制將軍,與諸老將們一起暫攝軍務。

  而且,左營的這幫殺才們怕自己不夠分量,還寫信給東岸人請求施加壓力,力促劉忠貴上位,為此他們還許了相當的好處,這事讓一直擔憂對大順集團控制不住的廖逍遙喜出望外,笑得嘴都合不攏。

  左營諸將之所以這麼做是有理由的。蓋因這麼些年來,清廷的攻擊重點始終是在湖廣、江西一帶,順軍可謂是首當其衝。這多番慘烈的大戰之下,湖北等地即便原本再富庶,也都成了一片白地,地方生產被極大破壞,根本不具備支撐諸營數十萬大軍長期作戰的能力。

  因此,大順軍政集團一面將已經膨脹到三十多萬人——各部胡亂拉壯丁,充斥著各種戰鬥能力低下的兵員——的部隊進行瘦身,裁汰下的不堪戰的兵員多安排到湖南、江西一帶進行屯墾;同時他們也與地方士紳進行妥協,大搞起了「修正主義」,甚至還開科取士(雖然應者寥寥),這都有效緩和了地方矛盾,使得他們得以不再將大量部隊與精力投注到彈壓地方上,壓力頓減。

  當然了,若要與數量上二十萬的清軍長期拉鋸,光靠以上這些是遠遠不夠的。也許大順自己的屯墾能解決糧秣和一部分錢的問題,但卻無法根本性解決軍械消耗的問題——這在以前一直是滿清的巨大優勢——大順自己蒐羅來的鐵匠固然能鍛造、修補一些冷兵器,但數量還不夠,東岸人設在養馬島、濟州島、黑水、崇明沙等地的修理工坊每每都要處理大量的損壞兵器。這還不算,去年(1658年)全年,東岸共往大順集團售賣了滲碳鐵製矛頭十萬枚、標準長矛杆一萬五千根、弓八百張(產自濟州島)、火槍一千六百杆、大小火炮十八門(火槍大炮皆是為了替換順軍損壞的部分)、鎧甲一千具,另外還有一些彈藥、藥品及雜物,售價很低,基本是半援助的性質了,有力支援了順軍與清軍的連番大戰。

  可以說,沒東岸人的這些援助,順軍只會如同歷史上那樣,幾番拉鋸之後越打越弱,最後被清軍擊敗。順軍自身當然也能清醒地認識到這個問題,因此,哪怕自己對東岸擄掠人口的行為十分反感,順軍大將郭升在江西依然配合了東岸人蒐羅人口的行動,為此哪怕擔上了相當罵名(江西地方百姓會懷疑順軍能否保護他們,進而懷疑這個政權的合法性)也在所不惜,可謂是相當賣力。

  大順左營諸將經裁軍後目前尚餘五萬多人,偏居鄖陽府一帶,但素來與東岸聯繫緊密(劉國昌、劉世俊、張家兄弟都是左營將官),故此番面對左營系統的權力更迭,他們下意識地便想引東岸人為奧援,也不管這是不是犯了李過的忌諱。

  東岸人面對這送上門來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廖逍遙已經決定,馬上寫信給煙臺的常司令,請求他即刻制定計劃,儘快評估當前局勢。要知道,這可是一個不錯的敲打順軍的機會,東岸人有必要讓順軍知曉,即便現在南北試圖議和,你們也沒有任何資本與我們叫板,進攻南明寶慶、衡州、永州、建昌、撫州、南安、贛州諸府的軍事行動必須停止下來,不然我們有的是手段制裁你等。

  老實說,東岸人現在調解的明順紛爭有些不力。這次由中、後二營主力數萬人擔綱主力發起的戰爭,對李過來說,可是提高權威的志在必得之舉,絕不容他人破壞。但站在東岸人的立場上,卻也不希望在這個關節點上順軍與南明爆發大戰,要知道,別看南明渣,可大順也不是一年半載內能滅掉他們的,而這無疑就給了清軍機會了。因此,這種行為絕不能姑息,必須予以嚴厲申飭,否則抗清大局極有可能崩壞。

  「將我這封回信抄送煙臺常總司令一份。」廖逍遙將一份給大順左營諸將的回信亮了亮,說道。副官看了後大聲應是,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走了信紙,到一旁奮筆疾書了起來。

  廖逍遙推開窗戶,窗外不遠處便是渾濁的江水,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潮水上漲得十分迅速,原本白天裸露在外的灘塗地都被潮水淹沒了。十幾艘在灘塗地擱淺了一天的小船晃晃悠悠地浮了起來,然後朝停泊在深水處的大海船行去——崇明沙上修了個大型物資儲備倉庫、一個小型煤炭堆場,經常有船隻往返運送各類物資,眼前這些小船便是了。

  停泊在深水處的大船是兩艘新到的移民運輸船,隸屬於本土移民部。話說本來東岸政府已經連續兩年沒有投資建造新的移民船了,可在遠東搞了四十五萬移民的「大新聞」傳回本土後,執委會諸公一面唉聲嘆氣,一面暫停了許多建設項目(比如多個定居點的下水及供水設施改造等),將擠出的資金投入到新船的建造上——這自然不是短期內能出成果的,這兩艘所謂的移民運輸船,其實還是用南海運輸公司的1200噸級大飛剪改造的呢。

  而有了這兩艘大飛剪運輸船上,加上其他航段的配套船隻,東岸人用在移民運輸上的船隻總噸位已經達到了9.3萬餘噸——這是一個在歐洲也令人極為驚詫的數字,此時英格蘭全國的船舶總噸位也不過才區區二十多萬噸——創歷史新高。不過,廖逍遙等人依然明白地知道,靠這麼點噸位想要運走那四十五萬淮安府移民,怕是要六年。而即便考慮到運力增速的問題,也得要四五年的時間,這對於黑水開拓隊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負擔。畢竟,任誰也不會喜歡白養註定不屬於自己的民眾的。

  「不過,黑水地區也不一定一點好處都落不下。按照規矩,身體不適宜遠航的都得就地安置,更何況四十五人在長達五年以上的時間內其數目就不會發生變化嗎?不見得吧!」廖逍遙抽了口煙,自顧自地想道:「中國人真的是生命力最頑強、適應力最好的民族,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積極面對生活。我聽說即便是在登州的集體農莊,去年送到的移民裡已經有不少結親了,想想真是令人驚歎。」

  「四十五萬移民的超級大蛋糕,現在差不多也已經傳到航路上的各處了吧。」吐出一口菸圈後,廖逍遙笑眯眯地想著:「拉包爾現在收歸治下了,當地官員一直抱怨美拉尼西亞人、巴布亞人、庫苦庫苦人醜得要死,急需大量明人百姓前往定居,搞不好要被截留一批;澳洲兩個定居點也是,東澳不敢說,畢竟老被智利抽取移民,但西澳最近擴大了地盤,應該需要人口來填;大溪地的張司令之前已經屢次上書要求流放犯人或移民來填補他的殖民大業了,最近他征服的島嶼太多,沒人來填幾乎已成了一塊心病;唔,最最不能忘記的就是吞噬、截留移民的大戶新華夏島啊,聽說最近幾年該島建設進入快車道,經濟發展迅速,百姓生活欣欣向榮,對人力的渴求也極大,特別是在本土出臺政策要求把各大種植園期滿的奴隸(甚至包括馬來人)送往北美自由邦的時候,這缺口就更是大了啊;南非的情況好久沒聽說了,不是很清楚,不過想必他們那邊也久有擴張之志,對人力的需求自然也是不小的。哈,這算來算去,四十五萬淮安府移民對本土的好處固然不小,但對我國的海外殖民地才是真正的大補丸啊,能真正加速當地發展的大補丸啊!」

  1659年4月20日,在崇明沙盤桓了數日的廖逍遙離開了碼頭,朝寧波定海港而去。接下來,他將坐鎮鄞縣司令部,好好處理一下南方戰區的事務。在盟軍北整淮安府的時日內,因為兵力空虛,東岸人南方戰區的很多據點被清軍奪取,其中甚至還包括慈溪、寧海這樣的縣份。如今大軍陸續撤回寧波府,是時候穩固一下寧波府的局勢了,省得老被清軍趁機佔便宜。而也就在此時,剛剛攻下湖南衡州府、寶慶府及江西撫州府的順軍也在多方壓力之下止步於此,與南明各自在實控線前停火,一切局面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符合著東岸人對這片土地未來的規劃。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三章 篳路藍縷

  魏鳴興等人著魔般地看著一臺用木頭組裝的機器,不時發出驚歎聲。這臺設備歷經長途海運,穿過了狂暴的白令海南緣、越過了疾風勁吹的北美西海岸,航程萬里,最終才抵達希望島的這間伐木場內。

  「這是文明的火種,進步的象徵。」魏鳴興輕輕撫摸著這臺看起來很舊的水力鋸床,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它看起來使用過很多年頭了,有些破舊,一些零部件早就腐朽不堪,但我看得出來它仍然具備著強大的生命力,林肯——」

  「在呢。」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流放犯人——當然在東岸日本公司的花名冊上,此君已在一次野外勞動中遇熊身亡——曾經在舊大陸幹過多年木匠,因篤信天主教並積極參與地下傳教活動而被流放,此時到了遠東,卻也是難得的技術人才了,尤其是在希望島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好好照顧它,儘快讓他工作起來。」魏鳴興說道。

  「沒問題,頭兒。這次隨船來的還有不少零件,我看了看,足夠替換掉一些不堪用的部件了,我會讓它看起來棒棒的。唔,那邊的機器也一樣,我會好好照看的。」林肯瞟了眼那些水力刨床、腳踏式車床等舊式機械,滿懷信心地說道:「有了這些機器,我們就可以生產出比以前多得多的產品了,河對岸的那幫該死的野蠻人怎麼和我們鬥!」

  「不要用野蠻人這麼輕佻的稱呼,事實上我們中間就有許多印第安人,每個種族都有生活在陽光下的權力。人權,懂嗎?林肯,我要向你解釋多少遍?平等、自由、博愛是我們『民主自由聯邦』的精髓,這不容許任何人踐踏。」魏鳴興苦口婆心地說道,但很顯然大鬍子林肯沒聽進去,周圍人也很不理解,僅僅只是一些出身自魏博秋學生的幹部對此有些贊同,但似乎贊同程度也很有限。

  這些幹部原本要麼是魏博秋私下開班傳授的學生,要麼是後來黑水交通學院(位於蝦夷地島)的畢業生,基本都是繼承了魏氏的所謂「新新****」思想(當然這一點很可疑),立志到北美建立一個民主自由的理想國。這個理想國以來自遠東的明國、朝鮮及日本移民為主,輔以當地歸化的印第安人,組成一個人種混雜的國家,實行民主自由思想、鬆散聯邦制,打算在北美打造一個魏博秋口中的「大同世界」、「地上天國」。

  只不過這些幹部們在經歷了數年篳路藍縷、繁重艱苦、複雜勞心的建設工作後,早期的理想與熱情逐漸消退,人性中的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開始冒頭。尤其是在如今數量已達三千六百餘的遠東移民的絕對數量優勢的影響下,他們的思想在某些方面也不可避免地與其趨同,因此這會乍聞魏鳴興要給印第安人人權,大家都顯得有些不以為然,只不過魏老師對他們一生影響甚大,這些人嘴上不會反對而已。

  「魏市長,北邊鱈魚島上還有兩百多我們的同胞,這些人強烈要求放棄鱈魚島,移居到希望港來,因為那裡的條件實在太艱苦了!他們不想繼續窩在那裡捕魚、打獵、伐木,而是希望移居到溫暖的南方定居,我認為這樣的要求是合理的,我們應該接納他們,畢竟我們現在已在希望港周邊站住了腳,開闢了麥田、牧場和果園,已經有了接納這些漁民的資格和能力,是時候做出改變了,市長閣下,他們也是第一次航海的先驅者啊!」有人聽到魏鳴興在大談特談印第安人的事情,立刻忍不住插言道。

  「哦?是喬納森船長啊!你本身便是市議會的議員,有權力向議會提出議案,只要獲得多數票通過,我不反對。只是,那裡漁業資源豐富,對希望市乃至聯邦未來的發展極為重要,這些人一旦遷居過來,我們在當地便沒了落腳點,這真的合適嗎?要知道,希望市現在就像是一棵小樹苗,還沒長成參天大樹,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為她貢獻自己應有的力量。」魏鳴興繼續開始了苦口婆心的勸說,而事實上鱈魚島在他對未來的規劃中確實也極為重要,是捕魚、捕鯨、捕海豹的基地,不可或缺。

  「不,我堅持!」喬納森船長說道,「事實上我的兄弟就在那裡,我不想看到他繼續衰老下去,沒人有權力要求他犧牲下去,是時候把他們接過來了。我們既然有能力接納希望島上零散的印第安人,為何卻對鱈魚島上的同伴如此推脫呢?這不合情也不合理!我會向市議會提起議案的,市長閣下。」

  魏鳴興聞言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信步走到一邊的燈塔處休息了起來。燈塔上有一套大型組合燈具,通過複雜的渠道從本土進口,用來給夜航的船隻導航。不過在希望島這邊,這個被命名為「民主燈塔」的導航燈也不是什麼時候都點亮的,事實上它一年中大部分時候都不點亮,並且偽裝得很好,以至於曾經有兩艘西班牙大帆船途經希望島西側南下時都沒能發現。

  燈塔外海闊天空,充滿靈性的海鷗在希望海峽上空上下翻飛,海岸邊不時有一些海獺冒出頭來,愜意地在自己的胸腹上敲砸著貝殼食用,端地是一副美麗的海岸春景。

  「興哥,魏伯伯是不是有意將華本德的隊伍調來這邊?」燈塔基座旁,嘴裡嚼著草根的死黨趙天日找了過來,問道:「華本德手底下幾百人還是有的吧?這麼些年訓練下來,戰鬥力應是不差了,若調來希望島,我們就可徹底統治全島,並登陸上岸了。」

  「你聽誰說的?」魏鳴興皺起了眉,說道:「你也是大法官了,別亂傳這類閒話,沒地降低自家威信。常春、華本德二人及其部伍都是國家經制部隊,換句話說就是花名冊上都有他們名字的,豈是這麼容易掉包來希望島的?再說了,我聽聞父親希望在近兩年就集結人手突擊一把日本國的種子島,將上面的數千工匠及其家屬全部擄走,這對我們希望島的發展大業是至關重要的,而這無疑離不開常春、華本德二人的出力,這個時候將他們調走?可能嗎?動動腦子!別人雲亦云。」

  話說魏博秋想動種子島已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謀劃了很多年了,結果因為種種顧慮始終沒能下定決心。這會聽魏鳴興的意思,這廝應該是已經得了「失心瘋」,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大業,要開始進行冒險了,種子島可能是第一步,下面搞不好還有紀伊藩,總之他不搞出點事情來似乎是不大可能的了。

  不過在遠東還有個樑向儉似乎一直在找他麻煩,因此魏某人多多少少還有些顧慮,不至於搞得太過火。而且這次廖逍遙廖司令在淮安府搞了四十五萬之多的移民,魏博秋似乎也頗為動心,想搞一些過來——要知道,希望島現在才只有三千六百多移民呢,就這還是他魏某人多方籌集到的,且隱隱已經影響到了蝦夷地島的發展及東岸日本公司的經營。這會有了四十五萬新移民,怎麼可能不令他魏副隊長動心呢?或許這也能稍稍抑制住他獨走的衝動吧。

  「篳路藍縷、慘淡經營,我現在才體會到父輩們當初的艱難。」魏鳴興手撫著粗糙的松木結構燈塔基座,用感嘆的語氣說道:「當初登陸東岸的也不過才那麼幾百號人,如今卻已經發展得這麼興旺。我們現在有了這三四千人,卻仍然步履維艱,是我們才智不夠傑出嗎?還是我們不夠努力?抑或是我們沒有得到天尊的眷顧而不夠幸運?很多時候想起這些事,確實挺令人感到沮喪的……」

  「擔心什麼?」趙天日一聽就不高興了,只聽他說道:「我們現在建立了一個初具規模的希望港,有議會、有法院、有政府、有安全機構,還能勉強養活三千多人,這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創舉了。看看海對岸的印第安人,他們發展了這麼多年,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仍然是茹毛飲血的矇昧狀態!和他們相比,我們乾得很不錯了。而且我們還在成長、還在發展、還在壯大,將來會建立更多的城鎮和港口,會有更多的市鎮議會,甚至會形成聯邦議會、國會,讓更多的人沐浴在自由、平等、博愛的光輝下,讓更多的人——包括印第安人——享受普世價值,我們終將會成功的,我相信這一天會到來!」

  「我也相信,可現在印第安人不理解我們傳播文明的苦心,怎麼辦?」魏鳴興有些苦惱地問道:「他們對我們很不信任,甚至還視我們為敵手,這很不好。」

  「那就殺了他們!或者把他們關進監獄!」趙天日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死了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比如現在不服從我們的印第安人佔了90%,那很好,我們幹掉這90%,然後就能讓剩下的10%的印第安人沐浴在自由的光輝下了。」

  「這……」魏鳴興一時有些無語。趙天日的做法頗類本土對土著的清洗政策,而這也是其父親魏博秋很反對的,魏鳴興自然在感情上有些難以接受。他將目光從海峽對岸轉向了南方,那裡是無邊無際的海洋,而在海洋的那一頭,應該就是東岸的領土了吧,那裡的人們——如今又在忙些什麼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四章 南太平洋(六)

  劉建國出任南鐵附屬地觀海縣長(代理)已經兩年有餘了,但他從沒有這一刻如此開心過——昨天早上才在觀海港出生的一名女嬰,是全縣一鎮三鄉的第兩萬個居民,這令劉建國這個從多年前就參與到觀海縣建設的南鐵官員發自內心地高興。

  將鐵鍬扔給一旁的隨從後,穿著鯨皮水靠的劉建國高一腳低一腳地從沼澤淤泥地裡走了出來。奇洛埃島就這樣,降水豐富、沼澤密集,不排幹水的根本無法擴大農業種植面積,現在隨著觀海縣各定居點的人口越來越多,耕地面積略顯不足(原本就只開發了沿海的一小片區域),那麼向森林和沼澤要土地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

  劉建國主政觀海縣兩年多來,已經三次在冬天動員定居者上河疏浚河道、修建水庫、開挖溝渠、排幹沼澤了。每次一干便是兩個多月,不但大大改善了縣裡各鄉鎮的農業條件,還掙出了大批的儲備農業用地,戰天鬥地的精神為南鐵公司上層極為稱道,甚至於就連本土的《真理報》都派人來採訪過一次,劉某人這個穿二代也隱隱成了一顆政治新星,與馬文強等人在二代中呈領跑態勢。

  不過做「政治新星」也不是沒有代價的,畢竟東岸不是現在貴族當道的歐洲,一切憑政績說話,劉建國連續三年冬天上河(雖然每次都是淺嘗輒止),不意卻讓自己的腳染上了凍瘡,一到寒冷時節便又癢又疼,著實煩人得狠。

  上到堤岸上後,劉建國拽過了一匹馬,然後與隨從一起向南馳去。這是一條沿著海岸的泥土路,連三等國道的邊都摸不上,在冬日凍雨的浸泡下,已經略顯泥濘。泥土路右側是鬱鬱蔥蔥的針葉林,左側外則是洶湧澎湃的大海,遠處隱隱還能看到一些村莊——那些都是新開闢的村莊,紅磚、青瓦在綠樹紅花的掩映中顯得格外漂亮,劉建國甚至眼尖地看到,村莊外幾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狗還在追逐著一群覓食的雞,它們追得是如此賣力以至於一隻公雞竟然突破極限飛上了枝頭,然後用驕傲的眼神俯視著樹下目瞪口呆的四足動物們。

  一個明人老嫗(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漫長的航海期的)拿著掃帚罵罵咧咧地驅趕起了那群小狗,然後用昏花的老眼在外面的草堆裡仔細尋找起了雞蛋。這個時候她又咒罵了起來,或許是在罵那群覓食的母雞不把蛋生在雞窩裡而是喜歡生在外面的草堆裡吧,她有理由這麼做,因為也許她年幼的小孫子或小孫女正需要這些雞蛋補充營養呢。

  一行人很快便行到了縣政府外,劉建國一甩韁繩,對敬禮的衛兵點了點頭,然後便直奔食堂,揭開幾個正冒著熱氣的鍋蓋,定睛一看,便笑道:「果然有好吃的!忙活了一上午,終於能填飽肚子了。」

  隨從們也都是年輕人,這會紛紛圍攏到灶頭,只見鍋里正燉著一大鍋菜,有蛤蜊、貽貝、豆腐、蘿蔔、土豆、肉還有蔬菜,幾乎都是本地特產。鮮美的蛤蜊、大如手掌的貽貝、嫩白的豆腐、噴香的鹿肉(或許還混雜了些豬肉,蓋因本地的環境非常適合養豬)以及諸如蘿蔔土豆等蔬菜,那味道絕對能讓人吃了讚不絕口,而且營養絕對豐富,非常適合冬天幹了重體力活的人,以至於這道菜幾乎已經成了奇洛埃島聞名遐邇的特色菜。

  燒飯的廚師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是本地第一批開拓的老前輩了,只見他用巨大的剷刀將一眾將手伸進鍋裡撈吃的「爪子」打開,然後拿起一個大海碗,盛了滿滿一碗燉菜,端到正安坐在一邊抽菸的劉建國面前,道:「小崽子們也沒個規矩。」

  「開飯!」劉建國擱下菸斗,笑眯眯地說道,這引起了一陣歡呼。

  「糧食還是不能自給啊!」吃了幾塊貽貝後,劉建國指著擺在面前的一碗米飯,說道:「縣裡今年才頭幾個月,就已經委託南鐵公司從祕魯進口了一千噸穀物,花費了很多錢,這不好,必須改變。」

  「誰讓人口增速太快了呢。」一位年輕的兵團堡官員端著深不見底的海碗坐到劉建國對面,一邊以令人驚歎的速度啃著骨頭上的肉渣,一邊說道:「上半年一下子增了好幾千人,縣裡本就沒甚積儲,耕地和草場也不夠,難得很啊。要不是我們這裡海產品還算豐富,環境也適宜土豆生長,劉縣長,我說句不中聽,咱這兩萬人都得餓肚子。」

  話說隨著廖逍遙在清國淮安府展開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大量的淮安府移民從1658年下半年(準確地說是10月中下旬,北風乍起的時候)就開始登船經拉包爾抵達澳洲金山港。然後這些移民開始「兵分兩路」,一路沿著澳洲南海岸向西航行至孤山港(這一路佔據了絕大部分),一路則在稍事休整後,順著風高浪急的南太平洋航線直朝智利南部海域行去,並最終在阿勞坎港上岸,這一部分大概有七八千人之多。

  上岸的這七八千人中,大概有一半會經南錐兩洋鐵路抵達興南港,然後等待船隻返回本土,而剩下的一半則由南鐵公司就地消化——目前來說看樣子被打發到了奇洛埃島墾荒了,畢竟那裡的環境和氣候算是不錯的了,而且也有前期打下的基礎。

  不過,觀海縣諸人也隱隱約約聽說,這一批數千人可能遠遠不是全部。因為廖逍遙在清國「搞的新聞太大」、移民太多,今年可能仍會有相當一批清國移民會跨海來到奇洛埃島定居,至於數量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應當不會少於五千人,這就很麻煩了!不靠上級支援,縣裡即便是勒緊褲腰帶也是養不起的,畢竟這是佔到了全縣四分之一數量的人口啊!

  「奇洛埃島北半部的開拓大概要提上議事日程了。」劉建國拿勺子從海碗裡舀了一勺菜湯,澆在自己碗裡的祕魯白米飯上,拌了拌,然後一邊香噴噴地吃著一邊說道:「奇洛埃島北半部面積遼闊,森林密佈,河流眾多。那裡的土地我也去看過,非常不錯,都是千萬年沒怎麼開發的處女地。聽說公司前期派過去的勘探隊,在劃定耕地範圍時,是以人站在上面土壤沒過腳踝為標準的,哈哈,都是上好的鬆軟腐殖土啊,種起糧食來肯定不錯,就和我們這裡一樣。而且,我看沿海小島眾多,根據公司的資料,這些小島的農業條件也都非常不錯,既可種地、也可放牧,當然前提是你得先把上面大量的杉樹、松樹、山毛櫸什麼的砍掉再說,森林實在是太密集了。」

  「說得也是,我們這裡四個鄉鎮兩萬人口確實有點密集了,必須向北拓展新的陽光下的土地。反正現在整個奇洛埃島及其附屬島嶼都是我們的了,必須儘快開發起來,不然顯得浪費啊。」正在吃飯的隨從們聞言都附和了起來。

  「那裡的沿海一定和我們這裡一樣,有著大量的貽貝、蛤蜊和海膽吧?」有人問了出來。在觀海縣這邊,上述這些海產品幾乎遍地都是,而且個頭奇大,後世一直就是智利的拳頭出口產品(主要分佈在南緯40度以南海域,當地水質極優,漁業資源豐富),也是當地的特色產品。更妙的是,這種東西完全不用出海去捕,居民們只需在沿海築壩或設網,然後靜待海水漲潮退潮,時間一長絕對收穫頗豐。

  現在,南鐵公司甚至已經定期派船過來問觀海縣收購諸如蛤蜊、貽貝、海膽之類的海產品了,然後出口至本土以換取利潤。而觀海縣本地的居民也能從中獲取一定的經濟收益,尤其對那些新來沒多久、還在吃補貼糧的移民們來說,這更是一條積攢資金的捷徑。

  當然了,本地居民們也經常食用這種大自然的饋贈,以至於這已經成了觀海縣的特色菜,比如此刻縣政府食堂內的眾人就是。豐富的漁業資源、優越的農業條件(本地非常適合馬鈴薯的種植,且是地球上馬鈴薯的發源地之一,基因資源豐富),即便現在一時苦逼,可在大家的努力之下,還有什麼困難是不可克服的?可以說,憑大夥的幹勁,只要環境穩定,那麼佔據了極大先發優勢的奇洛埃島,在未來未必不能成為東南太平洋沿岸舉足輕重的城市,不信可以走著瞧!

  「吃完飯下午不能偷懶。」劉建國端起了一碗海帶湯,喝了兩口後說道:「縣城到密山鄉的三等國道好久沒整修了,前陣子很多人向我抱怨,說路上坑坑窪窪的,極大地影響了運輸效率。劉八尺,你是縣交通局長,這事你要給我辦起來,下午我也會去工地上看看。你們交通局的人儘快制定個計劃出來,看看要多少人工、多少材料,我們縣政府好儘快做出安排,這事不能拖,下午就辦!」

  「明白。」劉八尺還真是一個身高八尺的昂藏漢子,此刻聞言立刻大聲答應,沒什麼廢話——都是年輕幹部,也不會說什麼推脫叫苦的話,就知道一個字幹!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五章 南太平洋(七)

  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觀悄然掩映在小樹林中。它的地理位置優越,有樹林的遮掩,既可以抵擋來自海上的風,巨大的樹蔭也能為道觀遮下過於強烈的降雨(或許夏天還能遮擋烈日?)。新築的卵石小徑通向遠方的細砂土國道,這令道觀遠離了塵土飛揚的運輸幹道的喧囂,這或許真的是適合人清修的地方呢。

  這裡是清河港,位於後世的奇洛埃島卡斯特羅市附近,一座剛剛在地圖上標註出來卻還只有個雛形的新設定居點。道觀很明顯是在道教總會的資助下建立起來的,而且很顯然是在這個定居點正式設立之前就存在了,它從建立的一開始就成了附近為數不多的居民們的社區生活中心,蓋因這裡早期的寥寥不到百名定居者,多半都是來自本土的無法取得繼承權的非長子長女,虔信天尊的他們在道教教會的指引下,來到了奇洛埃島這片世外桃源之地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修建道觀的材料為堅硬的青磚,屋頂則為木樑和瓦片,非常地東岸式,從中也可以看得出道觀修建時的資金並不十分缺乏。早期的上百名青年男女已在兩年間陸續結婚,教會的道長為其主持婚禮,並指引他們在遠處開闢村莊、田畝,自食其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道教教會也是東岸人開拓荒野的急先鋒之一。

  道觀左右兩側各有三間廂房,此時已住進了多為來自阿勞坎港的客人,分別是南鐵公司總裁劉昂、南鐵訓練官徐向東(陸軍上尉)、南鐵護路隊總隊長徐宇等人,光聽著名頭就嚇死人了。

  「清河縣的設立要加快。」南鐵公司總裁劉昂躺在一張桃金娘木製成的床上,肩頭披著大衣,看著坐在床前聆聽訓示的眾南鐵官員,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活躍在南太平洋上的船隻越來越多,這貨物流轉和人口往來也越來越多。按照我們和中央達成的協議,南鐵附屬地七縣的財政大權上繳中央(主要是七大稅種,地方政府臨時徵收的稅費不在此列)後,奇洛埃島北部就歸屬本公司管轄了,而且從太平洋航線運輸來的移民中相當之一部分,也將酌情留在南鐵附屬地定居。所以,我們現在不是人口不足,而是人口很多,超過了九萬!」

  「但另一方面——」不幸罹患了重感冒的劉昂咳嗽了兩聲,喝了一口藥水後,才說道:「我們的糧食生產仍然嚴重不足,尤其是南錐鐵路沿線的各定居點,每年都要從本土進口大量穀物和酒類。當然這不是說明我們不夠努力,主要是當地環境不適宜進行農業種植,但卻非常適合進行放牧,我們每年往本土出口大量羊毛和凍肉就是明證。但是——我們仍然要著力解決穀物不足的問題,而這就要從奇洛埃島想辦法了,畢竟這裡是我們南鐵附屬地範圍內最適宜進行穀物生產的地方了,且面積夠大,氣候也還湊合。開發出來後,不要求其生產規模多大,能滿足十萬人的日常所需即可。要知道,南鐵附屬地居民們平日裡食用的肉類、海產品很多,對穀物的需求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話說如今南鐵附屬地的糧食問題雖然不是太急迫,畢竟本地的牧場面積廣闊——尤其是在麥哲倫海峽兩岸的大量破碎島群上,因降水豐富而水草豐茂,後世一直是智利重要的海島牧場——可放養的牛羊種群龐大,而且附近漁業資源豐富,智利的竹莢魚、巴塔哥尼亞近海的滑柔魚以及火地島附近的鯨魚、海獸,都是重要的食物來源。但不可忽視的是,本地的穀物產量極其有限,目前除少量黑麥、燕麥及蔬菜產出外,80%的穀物需從祕魯或本土進口(一般是從祕魯進口,因為便宜),更何況每年還需從本土或南非進口大量烈酒,這在寒冷的南鐵附屬地幾乎成了生活必需品,因此綜合來看,南鐵附屬地九萬餘居民對穀物的需求量還是不小的,能夠將奇洛埃島開發成南鐵的糧倉,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設想。

  而南鐵公司這兩年確確實實也在考慮這個問題,由他們和農業部共同出資成立的南方種子公司(各佔一半股份,是東岸共和國繼北方種子公司後第二家專門研究育種的企業)已在觀海縣運轉多年。他們的主要工作當然是利用當地豐富到爆的馬鈴薯基因資源培育出更多、更好的馬鈴薯(當然要遺傳性狀穩定了),但在研究馬鈴薯之餘,他們也有少部分人手被抽調出來進行一些園藝果木、冬春兼用型麥種的研究,且目前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新培育出的1657型冬春兼用麥種(高筋)經試驗田種植後產量不錯,生產出來的小麥裝船運往南鐵面粉廠磨製後銷量非常不錯,當地很多居民非常喜愛這種勁道的麵粉。

  只不過,1657型冬春兼用麥種的遺傳性狀還非常不穩定,往往一兩代後產量就退化得厲害,必須得年年向南方種子公司買種才行,這對尚未有這種習慣的大明移民們來說,確實是一個挑戰。好在公司仍在進行後續研究,打算培育出遺傳性狀更穩定的小麥種子,最好還能抗一些疾病,那樣就完美了。

  「把地圖攤開來。」在道教協會醫生的服侍下喝完藥水後,劉昂示意祕書將一幅大比例手繪奇洛埃島地圖掛在了牆上,而在這幅地圖上,奇洛埃島已經被標註為了「豐谷島」,寓意本島今後農業、漁業、林業的大豐收。

  而除了豐谷島三字外,在島嶼的北半部分,三個圈出來的新定居點也歷歷在目,分別是位於卡斯特羅市的清河港、位於後世克姆奇小鎮附近的羊寨鄉、位於後世安庫德城(這裡有少量殘存的西班牙人定居)附近的清江浦鄉,共三個鄉鎮——在清河港到羊寨鄉一線的眾多沿海島嶼上,還標註了為數不少的國營農場和牧場(後世多為智利小農村,人口數百),以供未來開發,畢竟這些都是平地,比起主島上以丘陵為主的地形要好太多了,或許唯一的麻煩就是需要大量砍伐原始森林了,不過這似乎正是設立於阿勞坎港的太平洋造船廠所喜歡的事情,不是麼?

  「未來的清河縣轄區只有三個鄉鎮,但可容納人口的潛力極大,開發的潛力也極大。」劉昂看著牆上的地圖說道,「數千平方公里的面積,可開闢出的耕地極多。而且這裡是竹莢魚群每年南下索餌和北上產卵的必經之地吧,漁業資源相當豐富,沿海的貝類也不在少數,更何況東面的海灣(藍鯨灣,即科爾科瓦多灣)還是體型巨大的藍鯨的樂園,這麼龐大的資源,我們如果能妥善利用,那麼豐谷島兩個縣養活幾萬人又有什麼難的?」

  南鐵公司近些年隨著貿易的深入開展,手頭資金短缺的狀況得到了極大的緩解,而這無疑給了他們充足的實力來開發轄區內的土地,後世智利人沒本錢、沒人力甚至沒心情大力開發,咱們有啊!現在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

  「總裁,這次廖司令在遠東搞的事情是真的嗎?我看了好多期的《真理報》,都沒報道唉。也就不甚嚴肅的《生意人報》上有連篇累牘的文章,另外咱們自己的《南鐵週報》也有幾塊豆腐版面報道了一下,也不知這事情究竟是什麼樣的?雖然上半年確實運來了很多來自明國山陽縣的移民,這些人也口口聲聲說有『很多』移民會湧來咱南鐵附屬地,但究竟有多少咱也每個數啊。」

  「不會少於三十萬,我是指運到本土的,這其中大概有五分之一是要通過南太平洋航線運到智利近海上岸,然後分批送回本土的,當然這個過程中我們也能分潤到大量的好處,總之一到兩萬的人口少不了,再算上本土自發過來的二代移民、流放犯人以及合同到期後轉正的非國民(一般是波蘭人、立陶宛人、烏克蘭人和意大利人),咱們南鐵附屬地在今後數年要做好接受超過兩萬名新移民的打算。當然如果澳洲金山港那邊人口『富餘』的話,那麼咱們需要接收的人口可能會更多,不過這不是壞事,人多力量才大嘛!沒人口,我們什麼也幹不了,什麼地方也佔領不了,西班牙人不就是現成的例子麼?」劉昂迴應道。

  他的話語引起了部下們的一陣輕笑,大家都在智利地區工作很久了,對於西班牙人的動向一向摸得很清。最近這些年來,隨著南鐵附屬地的人口日漸繁盛,原本荒無人煙的智利南部地區開始出現大量黃皮膚的異教徒,當地的西班牙商人們即便再無節操,對這種不正常的狀況總歸也是很憂慮的。

  無奈西班牙王國移民新大陸的政策一向很緊,或許是他們的腦殘國王覺得太多的移民前往新大陸會導致本土無人可用吧,一百多年來一直很少向外國人開放移民新大陸的口子(即便有也嚴格限定為天主教徒,且國籍也有限制),平均每年抵達新大陸的西班牙人不過區區五千餘人。雖然近些年受東岸的刺激有些放開口子,比如前些年往拉普拉塔遷移了大量來自奧利地親戚家的天主教移民,但總體來說其移民政策依舊非常保守,這就註定了他們在南方新大陸與東岸人很難長期競爭下去。

  現在東岸人一下子在明國淮安府搞了四十五萬人,即便其中只有三十萬能最終抵達本土,但也極為驚人了,西班牙人你到底怕不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六章 南太平洋(八)

  1659年7月20日,毛林港,小雨。

  在這座被西班牙菲利普國王「榮幸」地賜予盾形徽章的商業城市中,如今已經有了600戶歐洲定居者(遠遠超過了新大陸50戶歐洲移民家庭即可設立城鎮的標準),這些多數來自安達盧西亞和阿拉貢的歐洲人自然無疑地是西班牙人了,而這確實也是符合西班牙王國一貫封閉保守的移民政策的。

  依照西班牙王國的規定,每座市鎮的面積至少要在四平方里格之上,當然這是包含了城鎮建築及沿著大道的很多農田在內的所有面積,毛林城無疑是符合這個標準的,因為其建立在超過五里格的土地上——新大陸別的不多,就是土地多。

  毛林城是因商業而繁榮起來的城市,這座城市如今有著超過八百棟建築物(含5座教堂和修道院),但其中只有少許是公共建築物——如公共廁所、澡堂、菜市場等——就城市設計和功能上來說,落後了東岸人太多。對了,整座毛林城現在歸聖地亞哥檢審法院區管轄,但通常是一位叫做康斯坦丁.德.奧萬多的半島人管理日常事務。對於這個傢伙,就連布拉沃男爵都自認惹不起,看起來背景也是不可小覷。

  整座城市的常住居民至今已經超過了六千(在南方新大陸已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了),其中約40%是西班牙人,40%是印第安人或混血印第安人,他們多是西班牙人的僕役。至於剩下的20%嘛,自然就是以南鐵公司僱員身份(當然很多人只是名義上是南鐵僱員而已)居住在城市裡的東岸人了,他們多數以商業為主,很多人是菜販、肉販之類的小商人,維繫著這座商業城市的基本運轉。

  而除了這些市民階層之外,在毛林城郊區廣闊的森林和田野間,這些年非法越境屯墾的東岸人越來越多。在早期的時候,他們多數以明國移民為主,但到了近些年,越來越多的東岸新生代因無法在老家等到分公地的機會而外出謀生,其中很多人自然就來到了智利地區的毛林城——一座在某些有心人的傳說中充滿機會的城市。

  這些非法移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東岸人都無法有效統計其數量了,只能大概估計其在六七千人的樣子。這些人平日裡種植土豆和小麥、放牧牛羊,偶爾也會出海捕魚,所得的農產品除供自身消耗之外,也大量經由東岸小商販運進毛林城銷售,有力供養了這座城市——雖然毛林城每年仍然需從祕魯進口大量食品作為補充。

  此番南鐵公司總裁劉昂應邀來到毛林城,主要任務有二,其一是為了進一步商討商務合作事宜,其二則是為了與西班牙人交涉越來越多的東岸非法墾殖者的問題,因為最近城裡的很多教士們對郊區的異教徒不肯皈依天主非常不滿,已經開始聯合起來向城市的實際管理者奧萬多施壓,要求他拿出勇氣,像當初半島人驅逐摩爾人、猶太人那樣驅逐東岸人,否則毛林城將不復為主所有。

  你可千萬別以為這幫教士們沒這個本事,事實上他們不但在宗教領域佔據著絕對優勢,同時也在商業方面影響力不小。蓋因很多西班牙商人在臨死前會把土地和財產都捐贈給教會,再加上什一稅的徵收,故無論是舊大陸還是新大陸的天主教會,都著實富裕著呢。雖然教皇不允許教士直接放貸,但架不住這些人通過承兌匯票等各種形式間接放貸啊,再加上握在手頭的大量不動產的收益,這幫人對西班牙商業的影響絕對不可小視,這會他們聯合起來對東岸異教徒發難,那麼殖民地官員是萬萬不敢視而不見的。

  雙方交涉的地點設在毛林海關內——一座由南鐵公司管理的海關,年進出口關稅收益達二十餘萬元,一臺著名的摟金機器——康斯坦丁.德.奧萬多是一個矮小精悍的半島人,同時也非常狡猾和市儈,這令劉昂懷疑他是西印度事務院某位大人物的代理人。

  「教士們有理由抱怨,因為他們發現,現在就連彌撒用的酒都是從你們那進口的了。」奧萬多輕嗅著東岸人端上來的綠茶,一點貴族風度都欠奉地問道:「似乎是新貨呢?你們自己從東方進口的?聞起來就比馬尼拉進口的貨要香,我很喜歡,還有嗎?」

  「要多少有多少。」劉昂感冒剛剛痊癒,但身體還略有些虛弱,此刻聞言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尊敬的奧萬多閣下,關於最近教士們的抱怨,作為貴國官方的代理人,您是一個什麼態度?也要求我們的農民離開他們已耕作很多年的土地嗎?」

  「教會的意見是不能不被重視的。」事實上奧萬多此刻也有些撓頭,「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些來自貴國的農民能給改信天主的話……」

  「事實上這完全沒有可能。」劉昂直接截斷了對方的話,說道:「我再說一遍,這些農民已在此耕作了很多年,而且當初他們為了獲取這些土地也已向貴國官方繳納完畢了費用,其中甚至有很多還是不合理的。現在這些教士們一句話就想他們退出?對不起,我們不是摩爾人,更不是猶太人,我們堅守自己的財產,而我相信我國政府同樣也會給予我們支持的。」

  奧萬多聞言下意識地看了看窗外港灣內東岸護衛炮艦高聳的桅杆——這是一艘第三艦隊的風帆炮艦,常年巡邏在智利南部海域,以打擊時不時流竄過來的法國或葡萄牙海盜——頓時感到非常頭大,事實上作為一個市儈的商人和不那麼虔誠的信徒(當然這一點是見不得光的),他對此事也是感到非常為難的,為什麼每個人都在給他找麻煩?為什麼就不能開開心心地做生意發財呢?政治、宗教、種族,奧萬多感覺自己有些受夠了,但他無疑還得繼續承受下去,直到問題解決。

  「你有什麼辦法沒?我不想為這點小事去麻煩布拉沃大使及總督閣下,而且如果我想去利馬的話,肯定不會孤身前去的。」說完,劉昂同樣看了看窗外港灣內靜靜停泊著的東岸炮艦:「我們的農民是那樣溫順,為毛林城市民們的生活提供瞭如許的便利,現在竟然還想要他們離開自己僅有的土地,對不起,我實在不忍心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事實上,我聽聞最近已經有人在呼籲給這些飽受欺凌的農民分發步槍了,但我對此不贊成,因為我尊重你們對毛林城的主權。」

  奧萬多有些瞠目結舌,與他交涉的南鐵總裁劉昂看起來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話卻說得人心驚肉跳,以至於他現在都在認真考慮是不是真如教士們所言趕走這些異教徒農民好了——當然他知道這在短期內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會引起很嚴重的後果,他承受不起,菲利普國王也許承受得起,但絕對會把他乃至利馬的總督閣下當做替罪羊處理掉,因此他現在必須努力自救。

  「只有一個辦法了。」奧萬多猛地喝了一大口綠茶,無奈地說道:「教士也不是鐵板一塊的,事實上我們可以接觸其中的一部分。你們以前做得很不好,對一些教士伸過來的橄欖枝視而不見,事實上他們很多人身後都有一個家族在經商或開礦,你們應該從這方面入手。另外,對於那些已經把一切乃至靈魂都奉獻給主的教士,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硬扛了。唔,或許你們可以象徵性地在毛林城外退讓一些土地,但我可以申請總督閣下在其他地方給你們補償雙倍乃至更多的可耕地或牧場,這應該能讓各方都有臺階下了,如何?」

  「你是一個很好的實務人才,不固執,懂得變通,我很欣賞你,但你這個方案仍舊不能讓我感到滿意。」劉昂毫不讓步地說道,「事實上我花了一週乃至更久的時間抵達這裡,不是為了和你商討一個折衷方案的。商業方面的利益我們可以給,你給我列個名單,我會派人和他們接觸,不就是錢嘛!但是毛林城外的土地絕對不能退,我支持我國農民們固守自己的財產和利益,至於你說的在別的地方劃撥更多的土地給我們的農民耕作,我很感興趣,也許接下來我們可以就這個問題展開更深入的探討,當然,這少不了你的好處。」

  劉昂的話音剛落,一名南鐵財務官員便悄然上前,將一張面值四萬里亞爾(約合5000銀比索)的拉普拉塔銀行匯票放在了桌子中央,其意已經很明顯,只要奧萬多先生願意為南鐵公司處理好這些事,那麼這些錢就是預付的首批定金。

  奧萬多感覺自己額頭的青筋開始不受抑制地跳動了起來,錢固然是他的最愛,畢竟他不是什麼視金錢如糞土(當然也只是表面上而已)的伊達爾戈,相反私生子的可恥身份以及幼年時顛沛流離的艱苦生活使得他非常明白金錢的重要性。可如果要走上與教士對抗糾纏的第一線呢?為了這麼些錢究竟值不值得?奧萬多一時間陷入了劇烈的思想鬥爭之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0
第四十七章 南太平洋(九)

  「毛林、瓦爾帕萊索、利馬、瓜亞基爾、阿卡普爾科這五座主要的商業城市,是本公司受執委會委託,設有海關的開埠港口。」第三艦隊「大赤魷」號護衛炮艦上,蔡安國海軍中尉正侃侃而談。

  與「大赤魷」號同行的還有三艘南鐵公司運輸船,此時他們順著強勁的祕魯海流,以六節的高速向北航行著,這會剛剛離開繁華的瓦爾帕萊索港,準備朝下一個目的地、位於基多檢審法院區的瓜亞基爾港而去,預計將花費半個月左右的時間,而這也是東岸人在太平洋沿岸設立五大海關以來,第一次有高級官員前去視察。

  東岸人原本設在瓦爾帕萊索的海關有些不穩,蓋因這個港口其實是聖地亞哥的外港,輻射的經濟腹地也多是位於內陸的城鎮,這裡伊達爾戈們的勢力極強,教士等保守勢力的影響也很大。因此,東岸人的這個海關開辦頗有些不順利,不過,在海軍炮艦前來晃了一圈,並順利送上了一箇中隊的南鐵護路隊士兵後,當地人的態度便有了微妙的變化——這應當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畢竟這也是一個年進出口關稅收益達七八萬元的港口城市呢,不容小視。

  「毛林海關的情況比較樂觀,我們在當地經營多年,人頭都比較熟,離我們自己的地盤也近,貿易額也遠超其他各個港口,商業氛圍濃厚,故我們還算能罩得住。」常年航行在祕魯總督區近海的蔡安國中尉仔細介紹道,「但其他四座城市就很有問題了,多有拒不繳納稅款或走私的情形存在。而這些走私的貨物,據信都是從北方流入的,而究其根源,少部分來自新西班牙,大部分其實來自舊大陸。除此之外,我國派駐的海關關員遭受當地保守排外勢力欺凌、矇蔽乃至傷害的事情層出不窮,故上個月貴公司往鬧得最凶的瓜亞基爾港派駐了一箇中隊的南鐵護路隊士兵壓陣,這才稍稍抑制了西班牙保守勢力的凶焰。」

  「這個月我們又往瓦爾帕萊索派駐了一箇中隊的護路隊士兵,下個月難道我們還要往阿卡普爾科再派駐一箇中隊的護路隊士兵以維持秩序嗎?」劉昂聞言搖了搖頭,說道:「南鐵護路隊總共才五個中隊(其中一個是騎兵中隊),這一下子就派出去了三個步兵中隊,往後還怎麼維持至關重要的鐵路秩序。海關的事情,還是得另想辦法。」

  當然了,劉昂也知道這種事情短期內是沒法解決的。畢竟,太平洋一側祕魯、新西班牙貿易全面放開也沒多長時間,當地的既得利益者、保守排外勢力、教會對東岸人有所敵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再加上東岸人也未及培養起替自己說話的買辦階層,故一應工作開辦起來很困難都是可以預期的事情。這種事情要想解決沒別的招,如果無法暴力破局的話,那麼就只能用水磨功夫一點點滲透、分化、拉攏,最終達到全盤掌控當地經濟的目的,而這無疑是需要時間的,故前期派一些軍艦過來巡航、派一些護路隊士兵過來壓陣,也是很必要的事情,因為這能避免一些無謂的損失。

  1659年8月16日,四艘船隻緩緩駛進了深處熱帶的瓜亞基爾港。不過背靠瓜亞斯河的這座城市卻沒想象中那麼炎熱,相反,海面上吹來的涼風使得這裡的氣候非常宜人,比起新華夏那種地方來說好了不知道多少。事實上不止瓜亞基爾如此,整個基多檢審法院區大多位於高原之上,四季如春、氣候宜人、物產豐富,怪不得這裡是古印加帝國時代的核心區域呢,天氣涼爽才是主因啊!

  有著瓜亞斯河及眾多騾馬道通向內陸的瓜亞基爾港腹地廣闊,人口眾多,物產豐富,消費能力也不弱,故年進出口貿易額相當不小。從這裡,海量的木材、菸草、蔗糖、皮革、可可、咖啡、染料(植物染料)、穀物等特產品源源不斷地裝船運往南鐵附屬地,而來自東岸的五金工具、紡織品、建築材料、藥品、染料(化學染料)、海產品、精製麵粉、日用品等特產經由南錐兩洋鐵路運至阿勞坎港,然後裝船運到瓜亞基爾銷售,雙方之間的貿易互補性非常強。

  可以說,如果西班牙人不是那麼抗拒的話,整個基多檢審法院區(當然更北面的波哥大、巴拿馬等檢審法院區也一樣)是能夠依託與東岸的貿易慢慢繁榮起來,並維持一個產銷兩旺的局面的。當然或許有人會說東岸人在用工業剪刀差收割西班牙人的勞動價值,不過這又有誰在乎呢?西班牙人也是在奴役印第安人、梅斯蒂索人為他們辛勤生產,他們生產出的熱帶商品運回東岸國內,愉悅了東岸人民,而他們這些奴隸主們也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品質以及積累更多的金錢——當然如果奴隸主夠慷慨手指縫裡能漏一點下來的話(幾乎是必然的),那麼全地區都會受益於這種經濟模式。

  「任何地區的溫度都取決於它的海拔。」出身大魚河青年幹部學校的海關關長還是懂得一些地理知識的,只聽他說道:「本地人將整個基多檢審法院區分為『熱區』、『溫區』和『寒區』三個部分,熱區很小,溫區面積則很大,但寒區仍然籠罩了內陸多數城鎮,總的來說,這裡的氣候是很溫和的,而且水果、咖啡、馬鈴薯、可可、菸草、玉米、小麥、甘蔗、棉花、硫磺、鉛、錫等傳統商品的產量很大。另外,近些年來,在貿易的引導下,本地的種植園主們開始更喜歡種植水稻、麻類、豆類、絲蘭、車前草、大麥及柑桔類水果,以出口至東岸攫取更大的經濟利益,總之這是一片非常富庶的地方,人民生活也很平靜,即便是混血的梅斯蒂索人乃至血統低劣的印第安人的生活都不至於很差勁。」

  「你們在這裡遇到的麻煩大嗎?」看著前來行禮的南鐵護路隊中隊長,劉昂朝海關關長問道:「西班牙人的敵意還是那麼大嗎?」

  「老實說,敵意仍然相當大,因為我們衝擊了很多人的生意,也招致了教會勢力的敵視。但在護路隊官兵們抵達後,我們的處境改善了很多,至少,我們在碼頭區買到了幾間不錯的宅子,再也不用在臨時窩棚下度日了。」海關關長吐槽道,「一些西班牙商人也願意與我們接觸了,其中有的是資本不大卻希望一飛沖天的投機者,有的是被我們衝擊過的本地大商人,他們都或明或暗地提出要與我們合作賺錢,這看起來是一個不錯的開端。當然也有一些向我們索要被扣留的走私船的商人,為此甚至不惜半夜朝我們的宅院縱火,護路隊的官兵開了槍,打死打傷了幾人,這些事情才慢慢少了下去。總而言之,我們在這裡的處境不是很好,但一年以來我們仍然為公司徵收了將近七萬元的進出口關稅。」

  「很了不起的成績。」劉昂評價道,「好好幹,南鐵是不會虧待諸位的,護路隊官兵也是大家的堅強後盾,一定要把海關撐起來,貿易擴大起來。以前的瓜亞基爾,是我們從來沒能進入的封閉市場,現在一年也能銷那麼多貨進去,徵收七萬塊的關稅了,這是大家共同的努力,諸君共勉。」

  視察完瓜亞基爾海關後,劉昂乘坐「大赤魷」號護衛炮艦調轉方向,朝龜島群島駛去,至於三艘南鐵公司的運輸船,兩艘滿載貨物返航、一艘則獨自北上前往位於瓜達拉哈拉檢審法院區的阿卡普爾科港送貨,畢竟那裡也是一個大開埠港口呢。

  隨著南太平洋環形航線的越來越重要,如今的龜島群島(即加拉帕戈斯群島)在東岸航海版圖上的重要性也是與日俱增,這不,執委會已正式授權南鐵公司在後世的巴克裡索港附近設立一個定居點,名曰玄武港,而整個聖克里斯托巴爾島也被命名為玄武島。

  這個定居點目前只有四五百人定居,以當初第二次東西戰爭時陸海軍設立的臨時營地為基礎發展起來,因氣候乾旱故農業產出較少,且多以玉米、高粱等耐旱作物為主,但作為一個補給基地卻也不差了(途經玄武港的船隻載人較少)。而在今年,玄武港又迎來了相當一批技師,將一個小型造船廠的骨架也粗粗搭建了起來,使得這個港口真正具備了遠洋補給港口的能力,一躍成為了東岸人控扼南太平洋的關鍵節點之一。

  「這個島人跡罕至,絕妙的是連瘧疾都沒有,端地是一個好地方啊,就是缺水了些,不過也不是不能克服。」登上玄武港的土地後,劉昂一邊吃著隨船攜帶的智利酒果,一邊說道:「今後玄武港還要修建炮臺、大型碼頭,成為海軍第三艦隊進取的絕佳橋頭堡,諸位要努力了啊。現在各地都在開拓進取,咱們也不能落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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