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2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九十八章 出擊的艦隊掃蕩

  北風漸漸大了起來,這個時節,正是從印度滿載而歸的商船返回歐洲的好時候啊,正所謂順風又順水!如果上帝庇佑,路上沒遇到海盜或惡劣天氣的話,那麼一定能夠大賺一筆,就連每艘船上苦哈哈的水手們也不例外——水手一般可以在自己的私人箱櫃內存一定量的貨物,雖然不符合規矩,但這是潛規則,被船長和軍官們所默許。

  這個時候東岸人的艦隊,也正遊弋在東非近海,用銳利的目光捕捉著海上每一個細節,試圖找到駛往莫桑比克島的葡萄牙商船,準備狠狠補充下自己的戰費。

  「坎貝國在波斯的那邊,與拉傑普特為鄰,一側臨海,另一側與大德干國、德里國接壤。盛產大麥、小麥、玉蜀黍、蔬菜、水果,並有許多馬、象、獵鷹,陸地上人煙稠密,在沿岸與內陸有漂亮的城市和大村落,它有騎士、大量火器及各種軍備,還有許多披馬衣的馬、極漂亮的盔甲,尖銳漂亮的矛、長刀劍、匕首,全都裝飾美觀。沿岸的主要城市是蘇拉特、朗德爾、第烏,港口有達曼、果阿、第烏等。果阿的統治者叫馬利克亞茲,一位出身波斯的摩爾人……」莫桑比克島總督府內,一位裸露著大半個胸口的葡萄牙女人正用悅耳的聲音閱讀著一份筆記,聽起來似乎是很多年前葡萄牙商人或航海家在印度的所見所聞,不知道為什麼莫桑比克島這裡會有一份手抄本,大概是哪位總督遺落在這裡的吧。

  唔,雖然這本筆記多半成書於上個世紀,但就貿易商品來說,還是很具有參考意義的,而這也正是李毅想要了解這本書內容的原因所在。說句不相干的話,未來哪天如果東岸人想要發展印度貿易,那麼那些即將被派過去的商人、水手和軍人們,最好都先讀讀這本筆記,這對他們去那邊開展工作大有裨益。

  對了,眼前這個葡萄牙女人是原總督的妻子,據說在葡萄牙本土還是位男爵,年約三十,正是風姿綽約的年紀。在他的丈夫被處決後——因為他參與簽署了對東岸水手的宗教審判令——這個女人很明智地投靠了李毅,這不,這會已經開始自薦枕蓆了。

  「直接說重點,什麼時候、會有多少船、裝載什麼貨物來到莫桑比克?我只關心這些,至於那些遊記性質的敘述,就不用說給我聽了。」李毅摸了把女男爵肥碩的臀部,用流利的葡萄牙語不耐煩地說道。

  女人聞言扭動了一下身體,之前她剛剛被勒令洗了個澡,現在還有些不適應,只見她快速翻了幾下筆記,看了看,然後說道:「有很多蟲漆、靛藍,這無論在哪個城市都很好賣;有木香、阿仙藥(catechu,一種天然芳香油精)、鴉片、茵陳、硼砂等藥物,這些在莫桑比克、安哥拉和巴西很有市場;另外還有紅玉髓、寶石、上好的紡織品、小茴香種子、茴香、野茴香、胡蘆巴、蘇合香油等商品,可以在集市上買到,這些在里斯本都能很容易地發賣出去……」

  「果阿——包括與果阿相鄰的德干國——的商品種類要少一些,但量非常大,質量也不錯,且都是熱門商品,比如印花布、細布、軟棉布(在歐洲和亞洲銷路都很好)、檳榔子(印度榛子)、珍珠等。而在馬拉巴爾海岸,有椰幹、椰油、椰皮、訶黎勒、棕櫚糖、胡椒、姜、羅望子等商品,尤其是最後四種調味品,在里斯本銷量很大,很多人都喜歡買,椰皮纖維製作的索具莫桑比克這邊也有很多人用,這都是很不錯的東西,能賣好價錢……」

  「還有一些從科羅曼德爾海岸轉買來的胡椒、生絲、鴉片、檀香、白瓷、錦緞、精美地毯等;從阿拉坎等地買來的上等紅寶石、麝香、安息香、芥末等;從暹羅國、緬甸買來的蟲漆、安息香、象牙、肉桂、胡椒、白檀香、雄黃、錦緞、樟腦、羽紗、麝香、硃砂、花緞、沉香,以及從安南買來自用的硫磺、硝石、鉛等商品,數量非常龐大,價值很高……」

  「呵呵,貨色不少啊,我以為你們在印度整天都買些什麼鴉片、胡椒、香水、寶石呢,原來花樣這麼多,一般有幾條船來莫桑比克島停靠?」李毅的手忽輕忽重地揉捏著女男爵肥碩的臀部,令這個女人都有些嬌喘吁吁了起來,或許在她過往的人生中,還沒經歷過如此恥度的事情吧?

  「一般不會少於…少於14條船,多數都會來莫桑比克島停靠。因為…因為只有這裡才能維修船隻,使得他們能夠安然穿越好望角,抵達…抵達本格拉或羅安達——嗯,有時候還會有人偷偷去聖薩爾瓦多,但不是很多。」女男爵的臉漲紅得厲害,有些艱難地說道——當然或許也有表演的成分在內,誰知道呢。

  十四條船!李毅一下子激動地站了起來,這可是滿載貨物的十四條商船啊!按照葡萄牙船隻的噸位(伊比利亞人建造的船隻普遍比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大一號)核算,這搞不好得有五千到六千噸的運輸噸位了,這是何等巨大的一筆財富!奶奶個熊,怪不得葡萄牙這個一百六十萬人口的小國卻總有花不完的金錢,原來是這其間的貿易利潤太大啊!

  東方貿易的鉅額利潤,非洲海岸的象牙、黃金和奴隸,以及巴西蔗糖、棉花、蘇木、菸草的海量收益,這些都是組成葡萄牙王室和大商人鉅額收入的主要來源啊!怪不得他們能從歐洲大量招募水手,能不斷建造船隻,能不斷購買大炮,能不斷花天酒地,能維持規模不小的精銳陸軍攻入西班牙境內,合著是錢多得燙手啊!尼瑪,這麼小的國家卻在全世界掌握著那麼多的地盤,控制著那麼多條利潤豐厚的貿易航線,這不是小兒持金過鬧市是什麼?現在,就讓俺們東岸人來教教你們,沒有實力一切都是虛幻的,伊比利亞人!

  12月25日,西曆聖誕節,在桑比巴爾島以南海域巡視的東岸戰艦,發現了一艘沿著海岸從北向南航行的船隻。這艘船懸掛葡萄牙旗幟,噸位估計在三百多的樣子,正以六節的高速向莫桑比克的方向航行著。

  接到報告的莫烈鰻上尉第一時間指揮「伏波萬里」號戰列艦靠了上去,他們降下了大部分風帆,使用蒸汽動力以1-2節的低速緩緩靠近,並不斷髮炮示警,要求葡萄牙人停船投降。

  如果當時有人採訪這艘船上的葡萄牙水手的話,那麼可想而知這些人的內心在當時一定是崩潰的——擁有66門火炮的強大戰艦過來打劫,而且還能逆風逆水航行(這意味著順風順水時速度也比他們這艘船快),他們還能怎麼辦?逃又逃不掉,抵抗也是找死,大概剩下的就只有投降一途了吧?

  因此,在混亂了一陣子後,這艘船上的葡萄牙人很沒志氣地投降了,讓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的東岸官兵們有些驚訝。很快,他們派出小艇,搭載了數十名陸軍爬上了葡萄牙人的商船。一個小時後,在「伏波萬里」號上一名資深海軍士官也過去後,這艘船隻再度升起了風帆,仍然沿著原來的航線、仍然朝著原來的目的地莫桑比克島駛去,當然他們並不清楚這個島的情況現在如何,但知道這會一定已經被東岸人控制了。

  上帝!很多葡萄牙水手在第一時間開始了祈禱,難道您已經拋棄了您忠實的信徒了嗎?竟然連堅不可摧的莫桑比克島也陷落了,而且還是落在可惡的黃皮膚異教徒手裡……

  陸軍士兵們在離開前,也給了莫烈鰻一份粗粗的貨物清單,計有軟棉布、細布、印花布等高檔印度紡織品一萬五千匹,東方錦緞一千餘幅,生絲四百擔,這些佔據了超過一半的艙位;此外還有非常零散的貨物,如靛藍、鴉片、胡椒、肉桂、姜、芥末、麝香、香水/香油、寶石、象牙等,全部加起來總價值超過了二十五萬元(當然這是按市場價折算的,真處理起來肯定要打個折),極為驚人。

  莫烈鰻當時雖然受限於市場信息的不足,不知道這些貨物到底值多少錢,但直覺告訴他,即便將這艘船拉到市場容量相對歐洲有些不足的東岸,也能賣出一個極為驚人的數字。更別提因為沒有參與印度貿易,在東岸國內市場上很少出現這些帶著異域風情卻又非常受歡迎的商品,或許真能賣個二三十萬元呢,這誰又說得準!

  12月26日,又一艘葡萄牙商船在拉穆附近海域被東岸人捕獲,船上滿載胡椒、茴香、肉桂、生絲、茶葉、蘇合香、安息香、麝香、雄黃、阿仙藥、鴉片、茵陳等物,此外還有一些壓艙底的鉛礦石——這些也很有價值,鉛能做步槍子彈和葡萄彈,礦石裡應該還能提煉銀。總的來說,這艘船的貨物總值雖不如上一艘,但也在十七八萬的樣子,而且同樣的,如果是拉到東岸去賣,搞不好能賣出二十萬元以上的高價,絕對算大收穫了。

  12月31日,坐在莫桑比克島內「玩」的東岸人還「白撿」了兩艘葡萄牙商船。這兩艘船從第烏起航,歷經月餘航程才抵達莫桑比克,中途只在摩加迪沙短暫停留了一日(往船艙裡裝載了數百名黑奴),船長們壓根不知道莫桑比克島已經易手,還急著衝進港內修補漏水的船板。

  東岸人猶記得他們入港時的「傻樣」,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直接跳上碼頭,然後頤氣指使讓人快來修船,因為他放在船底做壓艙物的棕櫚糖已經浸水融化了一小部分,他實在忍受不了自己的財產繼續受損了,因此繼續找到會填塞船板縫隙的熟練工匠。

  不過,當他看到七八名島嶼八旗土兵在東岸人的指揮下將其逮捕後,這廝才如夢方醒,頓時癱軟在了地上。因為只有他知道,兩艘船的船艙內裝載了多少價值驚人的貨物:上等印度花布兩萬五千匹;胡椒、茴香、姜、棕櫚糖、芥末、肉桂等調味品(甚至還包括不少從隱祕渠道花大價錢弄來的丁香、肉豆蔻)數不勝數;另外還有不少輾轉得來的中國白瓷、琉球青瓷、武夷綠茶、廣東生絲、東京生絲(河內生絲)、旁遮普生絲、中國成品錦緞、印度羽紗等奢飾品,兩艘船貨物總價值不下一萬克魯扎多(古克魯扎多大金幣,一金幣約合東岸銀元59.2元,很多年前已不流通,成為了葡萄牙諸多記賬貨幣之一)。

  當初為了買下這些貨物,他可是在里斯本及澳門都進行了借貸,且利息極高,原本還打算回里斯本將貨物出售了發財呢,可這會已經沒指望了。上帝,貨物全便宜了東岸異教徒,他不但船貨兩失,而且還面臨著失去自由和生命的危險,這如何能不讓人絕望乃至崩潰!

  而當時間走到1661年1月10日的時候,東岸人已經累計捕獲了超過7艘葡萄牙商船,同時擊沉一艘(很遺憾沒能捕獲),戰果極為豐厚,經粗粗計點:共獲得了價值約一百五十萬元的各類貨物,同時還有超過一千五百名摩加迪沙黑奴。如果再算上攻打莫桑比克所虜獲的各類物資、金銀、藝術品(變現較為困難)的話,總價值可能已經接近三百萬元了——這批貨物,即便「銷贓」的時候打個折扣,起碼也能為東岸人撈回超過二百萬元的資金,這對年財政收入不過五六百萬元的華夏東岸共和國來說,是何等巨大的一筆錢啊!

  東非海岸和印度之富庶、貿易航線利潤之豐厚,果然不同凡響!以上,就是這會東岸海陸軍上下眾將士們的心聲——在這搶劫印度貨物都這麼掙錢了,如果真去那邊建立商站,該會發多大的財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九十九章 護航風雲(一)

  讓我們將時間往回推一些。

  1660年9月上旬,數量高達五十艘的龐大船隊(總噸位超過三萬噸)從鎮海港海軍基地出發。這一天,他們乘著這個時節少見的東南風,在外海排成了相對齊整的隊形——商船居中,護航船隻分據四周,三艘補給船落在最後——逆著微弱的巴西暖流(此時流速只有0.5節左右),沿著巴西近海向北慢慢駛去。

  幾天後,他們就在里約熱內盧附近進入了東南信風籠罩的巴西海盆,然後整支船隊的速度漸漸提升了起來,達到3-4節的樣子,雖然不如走西非近海速度快,但也還算不錯了。

  10月1日,龐大的船團依次駛過了聖羅克角,即將走出東南信風籠罩的區域,跨越赤道進入被東北信風籠罩的圭亞那海盆。到了這裡,他們可以在荷蘭人的殖民點補給少許食水,不過考慮到船隊規模極為龐大,而荷蘭、英國、法國殖民點的規模較小,因此補給較為分散,也比較混亂。

  10月30日,船團安然駛進了波多黎各島的聖胡安港,躲避一場暴風雨天氣的同時,也順便好好休整個幾天——出來快兩個月了,大夥還沒正兒八經地上岸休整過,很多船員的健康都很成問題,帶隊的「東岸主義」號戰列艦艦長、海軍少校丁偉派人統計後發現,大約有10-20%的水手不同程度患病,因此便下令在聖胡安港休息四五天。

  自從東岸海陸軍進駐聖胡安港之後,這個原本不甚繁榮的小港口就迎來了不小的發展。對肉食、海產品、火藥、炮彈以及其他一些商品的需求,催生了這個港口的各項產業,並從舊大陸持續吸引了很多手工業者、農夫前來定居,有力促進了城市的發展。此外,由於東岸軍艦和陸軍(第四混成營營部就設於此)的進駐,這個港口的安全條件也大為改善,因此很是吸引了一些西班牙進步貴族及商人的注意,然後開始嘗試投資經濟作物種植園——如菸草、甘蔗、咖啡等——這進一步增加了這座城市的人口。

  目前,該城已經有超過一千六百名白人(主要是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居民,以及數量更為龐大的奴隸群體,城市經濟也走上了良性循環的軌道,居民們通過向東岸出售食品和彈藥,向舊大陸出口菸草、蔗糖和咖啡獲利不小,確確實實成了發展加勒比海的正面典型。

  龐大護航船團的抵達在聖胡安港引起了轟動,畢竟一次三萬噸的運輸噸位擱舊大陸哪個國家都不是小數目,更何況是加勒比海呢?要知道,就連一年一度的弗洛塔寶船隊,運輸量一般也就一萬多噸的樣子,遠遠不能和東岸人這次的規模比,差得遠了。

  而令帶隊的丁偉少校欣喜的是,海軍大名鼎鼎的「執委會」號三甲板戰列艦目前也正停泊在港內休整。這艘排水量達1730噸的巨型戰艦是東岸火力最強大的戰艦,目前派駐加勒比海震懾牙買加島英國人的佩恩分艦隊,以使其不敢起什麼壞心思。

  不過,被「執委會」號威懾了這麼久(姑且這麼認為吧……)的佩恩分艦隊大概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因為這次丁偉少校隨身攜帶了軍部的命令,即他們一旦遇到「執委會」號,就將其徵調入護航船隊,以增加護航戰艦的力量。畢竟,他們這次出動的戰鬥力量只有三艘戰列艦、十艘護衛炮艦、兩艘補給船、一艘運煤船,需要護衛的運輸船卻多達三十餘艘,壓力還是相當不小的,因此如果能有戰力強大的「執委會」號相助的話,那麼這次護航行動的危險性也就不那麼大了。

  「執委會」號的艦長黃楊少校接受了這個命令,並表示船隻將盡快補給維修完畢,幾天後就可以隨整個護航船團一起出發前往舊大陸,以確保此次事關重大的護航行動不出差錯。

  1660年11月2日,加勒比航運公司的幾艘運輸船將在兩艘除役護衛炮艦的護航下(亦是隸屬於加航公司),率先揚帆離開港口,前往北美大陸的新京港卸下六百餘名黑八旗官兵及家屬,中途他們將在哈瓦那短暫停留個一天,將一些貨物交付給東岸人在當地辛苦發展來的代理商。

  話說加航公司經營加勒比海這麼長時間,成果也是做出了一些了,比如他們在各個通商港口的滲透越發深入,貨物代理商的人數和能量也越來越大——這個世界上願意和錢過不去的人還是不多——貿易利潤也穩步提高,這既得益於陸海軍在加勒比海持續軍事存在的影響,同時也有引入******、荷蘭等「戰略合作者」的幫助,這些國家在新大陸的關係盤根錯節,對於東岸人逐步站穩腳跟、打開市場發揮了不小的作用,因此他們也理所當然地在新西班牙市場這個大蛋糕中切下了屬於自己的一塊。

  目前,自由邦下轄的新京、奉天兩地居住的黑八旗及其家屬已有五千餘人——若是加航公司這兩年以各種理由搪塞政務院和河中地區行署,大幅度壓縮了黑八旗人員運輸名額的話,這個數字仍要更大——經濟上以伐木和穀物種植為主。反正這些科薩黑人原本在南非也是以種植高粱、花生、芝麻、西瓜等作物兼圈養牲畜為主,到了北美大陸上正好重操舊業,一點也不生疏。從這點上來說,他們比那些仍處在狩獵、採集階段的近親們要強上許多了,要知道,在東岸人發現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會打製銅器、製作陶具、種植高粱和圈養牛羊,已成處於事實上的奴隸社會前夜了。

  而做為另一個與東岸貿易、文化聯繫較為緊密的群體,印第安人居留地這幾年來的面貌也有所變化。尤其是莫比爾人、納齊茲人、喬克託人等部族,他們已經開始往東岸少量出口橡木板、棉花、菸草、亞麻和毛皮了,方式是先將這些玩意出口到自由邦,然後由活躍在自由邦的東岸商人再轉賣給加航公司。

  在這其中,以樑家兄弟(樑向儉之子)為首的商人群體異常活躍,尤其是梁贊這個黃黑混血的傢伙,在奉天城一帶勢力很大,手下不但有三四百亡命之徒,甚至還組建了一支五十餘人的馬隊。因為其武力及背景的緣故,就連新京的莫氏都對其多加安撫,按照某些被流放至此的明朝讀書人——目前已成功地被新京莫氏招攬為官——的建議,梁贊被任命為了一路防禦使的美職,甚至還給了馬步軍都指揮使的實職,算是正兒八經的一路諸侯了,而這顯然就是樑強東、樑綱兄弟在當地滋潤無比的原因所在,據說一年小兩萬元的利潤不成問題。

  言歸正傳,印第安人在持續派出多批留學生去東岸學習,並獲得東岸人在農業方面的些許技術援助後,現在一些部族的農業產量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使用農業工具的頻率也大大增加,文明的進步確實是紮紮實實的,而這也意味著他們能在未來養活更多的人口——當然了,他們目前首先需要解決的是因為與外界接觸導致的疾病流行問題,這項工作目前由東岸派出的醫療工作隊在解決,但看起來似乎收效不大,印第安人口仍在持續緩慢地下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底。

  不過好在他們還有時間,附近除東岸人之外,也就在很遠的地方才有少數西班牙殖民者的存在,短期內根本威脅不到他們,故他們還有很充裕的時間來恢復人口、發展生產,進而進化出一定的對抗外來殖民者的實力,這對東岸人來說並不是壞事。

  而且,對他們有利的是,目前東岸本土執委會一直對他們持一個扶持的態度。比如大量從自由邦及印第安人領地進口的橡木(主要用於造船,小部分拿來做傢俱和工具),就是扶持之一,畢竟無論是新華夏還是智利南部,適合造船的木材還是不少的,國內幾大造船廠向誰買不是買啊,非得跑你自由邦這裡來買?

  除了橡木之外,亞麻(制繩、麻袋、麻布)這種低檔纖維也是,東岸國內也不是不能種,但如今政策引導就是多從自由邦這裡進口;菸草、棉花、毛皮也有一部分份額是明文規定從北美進口的,這些無疑都是變相的扶持政策,讓他們有充足的經濟實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不斷向外擴張、兼併,無論是通過武力還是經濟手段。

  所以,在加航公司強勢入主加勒比海後,北美大陸的局勢其實已經產生了微小卻極為深刻的變化,未來何去何從,已經很難說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在各色人種——比如黑人、黃種人、白人、印第安人——各色文化、各股勢力紛紛插手的情況下,北美東部能不能形成一個統一國家真的很可疑了。也就是說,這片大陸上恐怕很難出現後世某個充當世界警察的帝國主義國家了,或許這才是東岸人最大的目的之一。

  11月4日,向風艦隊的巡邏船也開進了港內進行補給。這支艦隊的規模如今有了些許擴大,目前共擁有八艘各型船隻,雖然尚不敢跟英國人放對,但巡邏巡邏近海,打擊下海盜和走私船——為了鼓勵他們打擊海盜和走私,東岸海軍甚至還半價出售了一些舊火炮給他們——還是不成問題的。目前東岸人正在想辦法勸說西班牙王國繼續投資向風艦隊,入役更多的新船,但考慮到西班牙人連一年一度的弗洛塔、加亞阿內斯艦隊所需的船隻都湊不齊,投資向風艦隊自然就更是遙遙無期了。

  不過,東岸海軍部也有人提出,撥出一部分戰艦加入向風艦隊,與西班牙人一起合作,組成聯合艦隊巡邏加勒比海,保護自己的商業利益和政治利益。只不過這項工作的難度貌似同樣很大,要想成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其中的關礙既有破除雙方的********差距和不信任,也有經濟方面的因素,總之很麻煩。

  1660年11月5日,在將少量患病嚴重的船員留在聖胡安港休養後,龐大的東岸船團再度拔錨起航,在港外集結完畢後,調整好帆桁,順著洋流直朝北美東海岸駛去。11月20日,在徵得西印度公司官員的許可後,船團在新阿姆斯特丹港內靜水處下錨碇泊,然後各艘船隻分批前往碼頭補給。史上第一次見到如此規模船隊的新阿姆斯特丹居民驚喜異常,他們紛紛拿出珍藏的牛羊、雞蛋、瓜果菜蔬、葡萄酒、奶酪和麵粉出售給東岸人,同時碼頭修理廠的船工們也抖擻精神,幫一些船板或帆布出現問題的船隻進行了修補,很是賺了不少錢。

  幾艘隸屬於西印度公司的商船這時候離開了船團,因為他們的目的地就是新尼德蘭。至於另外兩艘******商船,他們的目的地是裡窩那港,因此還要跟隨東岸人一路劈波斬浪,迂迴前往地中海。

  11月25日,在定定地看了很久富饒的新尼德蘭後,全艦隊再度起航,順著西南風和北大西洋暖流,以4-5節的相對高速,朝舊大陸駛去。

  1660年的最後一天,這支龐大的船隊抵達了法蘭西布列塔尼半島西側的佈雷斯特灣外海,在派人交涉後,一幫心臟很大的法國官員居然允許東岸船隻分批入港補給,前提是繳納一定的費用。另外,帶隊的丁偉少校也注意到,岸上有許多法國人在對著這支規模龐大的船隊指指點點,似乎為其規模而驚訝;近海也有一些法國小舢板在緩緩遊弋著,甚至一些划著小船前來兜售食水的法國小販,在東岸人看來也不似真的,這些人中怕是也摻雜著不少法國海軍軍官吧。

  船團航行到這裡,就要分兵了,其中7艘運輸船將離開大部隊前往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弗利辛恩、霍倫、恩克赫伊曾等聯合省港口,3艘運輸船將前往裡加、柯尼斯堡和溫道。至於剩下的大部隊,則將沿比斯開灣南下,繞過葡萄牙後進入地中海,然後分批前往意大利和奧斯曼諸港口。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章 護航風雲(二)

  目的地是聯合省、波羅的海的10艘運輸船,因為距離近,由撥出來的兩艘護衛炮艦護航前往;至於剩下的三十艘運輸船,則在四艘戰列艦、八艘護衛炮艦以及三艘輔助艦船的護衛下,離開了布列塔尼半島,然後橫渡比斯開灣,沿著伊比利亞半島西側海岸向南航行。

  當然,他們航行的時候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並沒有去主動挑釁葡萄牙人,不過考慮到這段航程的特殊性,因此帶隊的丁偉少校還是在1661年1月9日這天上午,下令全艦隊做好戰鬥準備,以防不測。

  此時的「執委會」號上,擔任二副的李****中尉正在點名,800多名船員除值班和生病的外,已經全部點完,並無一人缺漏。點完名後,李中尉大手一揮,要所有水手環繞著桅杆進行操練,而炮手同樣按照指示做實戰演習,以加強所有人的業務熟練度。

  當天下午,全艦隊悄然抵達了米尼奧河外海。這個時候,寧靜的葡萄牙邊境小鎮仍舊籠罩在一片安逸之中——善戰的葡萄牙軍隊已經圍殲了數千名西班牙佬,然後攻入了加利西亞地區——如果你仔細聽的話,小鎮外的農田和小碼頭上,還能依稀傳來一些詩歌詠唱聲——

  「可愛的祖國的大好河山呵,

  漸漸從我們的視野中隱去。

  特茹河與辛特拉的碧水青山,

  實在讓我們把雙眼望穿,

  心兒留在那可愛的土地,

  心中還充滿了離愁別緒,

  當一切從地平線上消失,

  眼前只剩下那海天一色。」

  這首《盧西塔尼亞人之歌》中的節段,如果用葡萄牙語吟誦出來的話,那麼你就會發現無論是節律,還是專有名詞和疊韻結合起來的運用,效果都非常好。卡蒙斯不愧是上個世紀傑出的詩人,生活在葡萄牙黃金年代的他,一生出品的詩作多數歌頌航海、征服和冒險,就如同後世唐時的邊塞詩一般,非常出名。

  不過,葡萄牙的衰落也是急劇和快速的,僅僅一百年後的現在,他們就似乎已成了別人可以隨意拿捏(西班牙人除外,他們目前屢戰屢敗,有大片國土淪喪在葡萄牙人之手)的對象,昔日航海先驅的光環也在聯合省、英格蘭等後起之輩的對比下黯然失色。

  今天,1661年1月9日,葡萄牙人的苦難看起來又深了一個層次:他們的國土竟然在幾百年前驅逐摩爾人之後,又一次被異教徒蹂躪。

  「轟!轟!」呼嘯的炮彈將岸邊優美的詩歌聲瞬間打斷,「執委會」號三甲板戰列艦開至河口附近,然後在約六七米深的軟土海底上方海面拋錨碇泊,這個地方距離岸邊還不到12磅炮的一炮射程。

  恐怖的32磅長管重炮一刻不停地朝岸邊射擊,它發射的炮彈越來越準,已經擊毀了多座房屋。就連一座看起來甚是堅固的石質教堂,也在諸多炮彈的轟擊下變得不再光彩奪目,牆面上不但坑坑窪窪的,就連磚石也被崩飛了不少。

  四艘護衛炮艦在與海流和風做了半天的搏鬥後,這才姍姍來遲地於「執委會」號兩側落錨碇泊,然後打開炮窗,將諸多實行彈丸射向了葡萄牙人的城鎮。與「執委會」號主攻大型建築物——如莊園、教堂、倉庫、軍營等——不同的是,四艘護衛炮艦的目標多為如商鋪、民宅、集市等生活設施,並取得了不俗的戰果。尤其是人流密集的集市,出海歸來的漁民正在向旁人兜售漁獲,遠道而來的商人正在叫賣麵粉、乾酪及一些從西班牙佔領區弄來的廉價醃肉,東岸四艘護衛炮艦的轟擊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混亂,許多人被跳動的彈丸擦碰而死傷,當然還有更多人被混亂恐慌的人群衝撞踐踏而死。

  炮轟持續了不過短短二十分鐘,原本熙熙攘攘的集市就成了一片鬼蜮:數十名死者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獻血流了一地;腥氣沖天的鹹魚、鮮豔可人的水果、烤得外焦裡嫩的麵包等就這樣散落在地上,無人問津;一些傷者和孩童坐在地上無力地哭泣著,用絕望的眼神看著那些正不斷噴射著火焰的海上巨獸。

  「呼!」又一顆18磅空心鐵彈打在房屋上,木質橫樑嘩啦一聲斷裂了開來,正好砸中一名正大聲哭泣著的兒童,然後哭聲便戛然而止了。斷了一條腿的年老水手躺在地上老淚縱橫,想當年他就是在這裡與老船長一起揚帆起航,去過巴西、到過莫桑比克,還在錫蘭島上為國王戰鬥了五年,所到之處的異教徒無不只有趴在地上祈求他們饒恕的下場,何時出現過這種能帶著如此強大的戰艦,到葡萄牙本土來進行肆無忌憚殺戮的異教徒啊!

  東岸人的炮擊持續到了傍晚太陽落山時分,然後幾艘戰艦便先後拔錨離去了。而就在岸上的葡萄牙人慶幸噩夢終於結束的時候,隨著潮水的快速上漲,東岸人又派出了多艘戰艦靠了過來,這次他們靠得更近(因為此時水深較白天已上漲了許多),離葡萄牙人的小鎮已經不過只有區區一發步槍彈的距離。

  比下午更加猛烈的炮擊在入夜時分開始了,總計七艘東岸戰艦用側舷火炮猛烈轟擊,葡萄牙人的小鎮頓時一片狼藉。各艘戰艦的艦長出發前就接到了丁偉少校的命令——而且這還是來自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莫茗的命令——只要炮身負擔得起,就儘量一直髮炮。因此這會你便看到了,米尼奧河外海上一字排開的東岸戰艦船身不斷激盪著,但依然在把一發發炮彈送上岸邊葡萄牙人的小鎮與港口,空心鐵彈打完了換爆炸彈,足足打了好幾個小時才收手。

  下半夜,丁偉少校從各艘船上調集人手,組成了一支約兩百人的隊伍,這些人划著小船,手攜步槍,在炮火的掩護下於岸邊登陸。登陸完畢後,海軍暫時停止了炮擊,登陸的官兵在一名海軍中尉的率領下,朝葡萄牙人的小鎮搜索前進。不過他們很快就遇到了阻礙,葡萄牙人在小鎮最堅固的教堂外設了一堵胸牆,東岸人試著攻擊,但葡萄牙人用猛烈的排槍齊射進行了壓制。在死傷了六七人後,東岸登陸官兵不得不退了回來,他們感覺鎮內的葡萄牙人抵抗意志堅決,那麼就沒必要在這裡和他們耗了,還是用炮火來將其犁一遍的好,不管能殺傷幾個人,先把他們的這座城鎮毀了再說。

  炮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結束,丁偉少校在「東岸主義」號甲板上用望遠鏡看去,只見這座曾經還算繁華的漁港的城區已遭到了極大的破壞,大片房屋倒塌——即便沒倒塌損毀也很嚴重——死傷的居民數量當不下兩百,這對於葡萄牙王國來說已經是不得了的傷亡了。幸好他們英勇地組織了東岸海軍官兵的登陸試探,不然或許這座小鎮還將陷入更加悲慘的深淵,居民全體破產或被擄掠為奴,也不是不可能。

  炮擊完畢的東岸人在海上施施然吃完了早餐,他們之前在布列塔尼半島購買了很多新鮮食物,因此早餐還比較豐盛。吃完後丁偉少校下令,全艦隊拔錨起航,在海上排完陣型後,又大搖大擺地沿著葡萄牙海岸南下,朝直布羅陀海峽而去。他們將在那裡穿越海峽,進入地中海,到了那個地方,葡萄牙人要想追擊進來,恐怕就有些礙難了。畢竟那裡更多地是西班牙人的後花園,雖然他們的地中海艦隊實力極為寒磣,但對葡萄牙人多少是一個威懾。

  1月11日夜間,東岸人的船團安然駛抵了里斯本外海。或許是時間較緊的緣故,葡萄牙人的艦隊尚未來得及動起來(艦隊出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當然也可能是他們的船隻有很多出去跑運輸了,畢竟之前在巴西的大艦隊中有很多船根本是臨時徵集的武裝商船,他們是不可能無限制為國出戰的;唔,丁偉少校一度還充滿惡意地猜測,當初那支據說從安哥拉外海北上的葡萄牙艦隊莫不是在海上失事了吧?當然這可能性不是很大,東岸人也就這麼胡亂猜想下而已。

  13日夜間,船團開進了加的斯港內。西班牙人一度不是很願意讓東岸船隊入港,不過在多番交涉之後,這些傢伙終於認清了形勢,不情不願地將東岸人放了進來。不過或許是歧視異教徒或者說嫉妒的關係,他們對東岸人補充彈藥的要求百般推脫,最後只賣了一小部分,讓採購的東岸經理們極為惱火。而且不光如此,牛羊、新鮮淡水、蔬菜瓜果的補給也是市價的兩三倍,讓人覺得西班牙真是個奇葩的國家——難打這些傢伙不知道他們國家如今的處境,以及到底在依靠誰麼?

  話說如今西班牙長公主特蕾莎與法王路易十四的婚禮,已在西法邊境舉行完畢,西班牙不但割讓了南尼德蘭、比利牛斯山脈及神羅境內的多處土地,還被迫答應支付法國人高達五十萬金埃居的嫁妝——這頗有些戰爭賠款的意味,只不過是以一個體面的方式支付而已——整個國家是既丟了面子,又沒了裡子,哈布斯堡王朝的聲望大跌,國內貴族不滿加劇,與葡萄牙的陸上戰爭連連慘敗,加泰羅尼亞、阿拉貢、巴斯克等分離主義分子扎堆的地方獨立呼聲再起,局勢簡直一團糟,但這卻還不能打破加的斯港碼頭上這些西班牙官員們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簡直令人無法理解。

  或許只有長期的失敗、貧困、動盪和外國人有意無意的輕視,才能讓這些仍沉浸在幾十年前榮光裡的西班牙人清醒一些吧。這個暮氣沉沉的、沒有希望的國家!

  1月17日清晨,就在東岸船隊打算出港前往地中海時,一艘從外海駛入的荷蘭商船給大夥帶來了最新的消息:至少二十艘葡萄牙艦船集結在外海,看樣子是來找麻煩的。

  聽到消息後立刻對號入座的丁偉少校很快便召集各艦艦長開會,會議很簡單,進行的時間也很短。丁偉少校認為,葡萄牙艦隊冒著與西班牙人爆發海戰的風險進入加的斯灣外海,目的意在找東岸人尋仇。也許他們之前不願意這麼做,但在護航船隊炮轟米尼奧河口並造成葡萄牙人大量傷亡之後,他們要是再不有所行動那就和死人沒什麼區別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護航的東岸艦船不用再顧忌運輸船隊的安全了,不是麼?於是乎,丁偉少校一聲令下,總計十二艘東岸戰艦開始緩緩出港,在外海集結完畢後,立刻朝荷蘭人指明的方向撲去。敵人不過區區二十多艘艦船而已(其中肯定還有不少臨時徵調的武裝商船),自己這邊有常年訓練的12艘專業戰艦,更是有令人震驚的三甲板戰爭機器,難不成還怕了這幫葡萄牙佬?

  當天正午,加的斯灣內萬里無雲,西南風五級。這種天氣給東岸人的出港造成了一定的困難,以至於全部8艘風帆護衛炮艦不得不處在葡萄牙艦隊的下風艱難地進行轉向,4艘戰列艦雖有蒸汽動力輔助,但為了保持隊形,此時亦處在葡萄牙人的下風向,這令葡萄牙人看到了一絲希望,他們立刻調整帆桁,順著洋流和西南風,以離弦之箭般的速度直衝向東岸人的陣型,打算抄到後方展開猛轟。

  上午十點半,葡萄牙人的兩艘專業戰艦最先抵近,為了防止整個艦隊被他們搶佔T字尾,排水量1730噸、擁有足足108門火炮的「執委會」號戰列艦將鍋爐燒到最旺,調整航向後勇敢地迎了上去;於此同時,另外一艘戰列艦「堅強不屈」號也往右猛打舵輪,打算對斜插過來的葡萄牙艦隊形成干擾,掩護後方的護衛艦編隊順利轉向。

  「轟!」上午十一點,隨著葡萄牙「佩雷拉」號三桅戰艦的船艏炮射出今天第一發炮彈,意味著這場被眾多人圍觀的海戰至此正式拉開了帷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零一章 護航風雲(三)

  「開炮!」「執委會」號第一層甲板上,舉著火把的李****中尉快速走過,然後將一個個炮位的火炮引燃,數量眾多的12磅炮彈便攜帶著千鈞之力衝向了對面的葡萄牙艦船。

  深色的硝煙一股股升騰而起,即便是凜冽的海風也無法徹底吹散。敵船已經靠得很近了,「執委會」號右舷數十門火炮次第開火,32磅、24磅、18磅、12磅火炮發射的彈丸密集地湧向了「佩雷拉」號的船艏,雖然大部分都射失了,但仍有七八發命中,並立即對其造成了相當的傷害:艏斜桅被一枚如有神助的炮彈擊斷;帆纜艙被打破,木屑與纜繩四處亂飛;立在船頭的聖母瑪利亞像也只剩了半個,前桅底帆大面積破損,左舷的一塊船板脫落……

  「佩雷拉」號的船長此時一定在哭,或許他早知道排水量1730噸的三甲板戰艦火力凶悍,可沒想到凶悍到了這種程度!剛才一頓炮轟已經葬送了自己一門船艏炮和七八個船員,順帶還給船體造成了不輕的傷害,這仗很是凶險啊!可不打又不行,這幫東岸異教徒竟然大肆炮擊、殺戮主的子民,要是不討回公道的話,無論是阿方索國王還是穆略爾伯爵都交代不過去的,因此這一仗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好在自己這方召集了二十多艘艦船,這多多少少能給自己這方彌補一些劣勢。

  很快,另一艘敵船「聖馬塞洛」號也靠了過來,兩門12磅船艏炮發射的炮彈擊中了「執委會」號艉樓的露天甲板,並將廁所頂棚掀落,萬幸沒造成人員傷害。「佩雷拉」號這時已經要楔進東岸人艦隊的斜後方,順風順水的葡萄牙戰船開得非常快,「執委會」號右舷能夠轟擊它的火炮受限於角度越來越少,終至於一門都沒了。

  「執委會」號的火炮仍在轟擊,不過目標已經轉向了「聖馬塞洛」號,三層甲板的火炮一刻不停地開火。炮手們發揮出了平時訓練應有的水平,尤其是下面兩層甲板的炮手,他們悶著頭,彼此大聲呼喝,在軍官的指揮下將一發發炮彈送到兩三百米外的敵船右舷,給敵船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這個時候兩船間的夾角已經比較小了,因此雙方大部分側舷火炮都能發揮威力,所不同的是東岸人有幾十門火炮可以發射,而葡萄牙人卻只有十幾門火炮能射擊到敵人。在兩船短短交錯而過的瞬間,雙方几乎是互射出了數百發炮彈,「執委會」號因為火力強大且是三甲板戰艦,受創較小,但只有一層甲板的「聖馬塞洛」號卻倒了血黴,甲板上操炮的多名水手死傷,中桅頂帆甚至還被一枚熾熱彈打得燃燒了起來,水手們不得不緊急降帆,這又引起了甲板上的一陣混亂。

  不過好在雙方很快就交錯而過了,「聖馬塞洛」號終於躲開了「執委會」號的火力射程,跑前邊去了。

  排在兩艘專業戰艦身後的是一艘「薄皮」武裝商船,噸位看起來不大,火力也很貧瘠,只有寥寥不到二十門火炮,且多是小口徑的8磅炮,在對上已轉過身來與其平行的「執委會」號對轟時,一下子就顯出了差距,完全就是大人欺負小孩子嘛!

  雙方開火不過幾分鐘,這艘名為「科雷亞」號的蓋倫船中桅就被一發強勁的鏈彈打裂,斷裂的地方約在甲板以上十來米處,這個時候風漸漸大了起來,葡萄牙船上一片恐慌,水手們擔心裂開的桅杆被風吹斷,因此開始手忙腳亂地收帆。另外一方面,一些水手在船長的命令下,衝到底艙找到了許多隨船攜帶的小桅杆和細圓木,然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開始將其搬運到舷窗口倒推出去,並大聲呼喊外面接應的水手趕快用滑輪吊杆把這些小桅杆吊上桅樓——他們明顯是打算用這些小桅杆、細圓木和已裂開的中桅一起緊緊箍綁起來,使其像過去一樣堅固耐用。

  不過,訓練有素的「執委會」號眾將士們,又怎麼可能會放棄這種極好的打擊敵人的機會呢?他們趁著敵人甲板上一片混亂的機會,數十門火炮齊齊開火,如雨點般密集的空心鐵彈、鏈彈、葡萄彈、爆炸彈、熾熱彈不要錢般地送上了「科雷亞」號的甲板,以最高的效率殺傷著敵船上四處奔走忙碌的葡萄牙水手。

  防護薄弱的武裝商船經受不住這種打擊。一面著火的前桅帆布被風吹落下來,將數名水手包裹在內,燒成了一團烈火;正在死命吊著小桅杆的水手們被葡萄彈一打,頓時慘叫成一團,碎成了一塊塊的血肉,正吊在半空中的桅杆也轟然倒下,連續砸倒了好幾個人;中桅桅杆這個時候也經受不住了,「嗤啦」一聲巨響被吹落了大海,「科雷亞」號武裝商船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船體顛簸也劇烈了起來,生生擋住了後方的又一艘武裝商船「科埃略」號,嚴重打亂了葡萄牙艦隊的節奏。

  而此時「執委會」號仍在繼續右滿舵,他們的右舷火炮持續不斷地往「科雷亞」號後半部射擊;自開戰以來一直沉寂著的部分左舷火炮這時候也不甘寂寞地發言了起來,他們將一些24磅長管重炮炮彈送到了數百米外的「科埃略」號上,雖然因距離太遠而威力有限,但也嚇得敵人一大跳,並匆忙開始轉向,打算迎戰「執委會」號,不過它的這個舉動無疑是打亂了後方葡萄牙大艦隊的行動,而這也正是東岸人希望看到的。

  「轟!轟!」幾分鐘後,在遍佈海面的濃密硝煙內,「堅強不屈」號戰列艦突然躥了出來,只見它以極快的速度插向了「科埃略」號斜後方,在堵住兩艘葡萄牙戰艦前進路線的同時,也使得自己的右舷火炮能夠覆蓋在「科埃略」號的艉樓,這下子令腹背受敵的「科埃略」號陷入了********的境地中——被前後多達五六十門火炮照顧,可不是爽死了麼?更別提能打到它身上的火炮數量還在增多,口徑和身管還在增大!

  「嘩啦啦」幾聲巨響,「科雷亞」號艉樓三層被多達七八枚炮彈擊中,碎裂的木片和玻璃渣劈頭蓋臉地打在船長、大副等軍官臉上,造成了一片傷亡。這艘船之前本就被「執委會」號打得中桅斷裂、前桅帆布盡毀、水手也大面積死傷,這時艉樓中樞要地再遭重擊,基本上已徹底失去了戰鬥力,這會之所以仍浮在海面上,只不過是因為其還沒受到致命的傷害而已——不過這其實是早晚的事情,因為「執委會」號已將船身橫到了它的後方,數十門火炮幾乎將其後部完全打爛,沉沒大概也就是頃刻之間的事情了。

  比「科雷亞」號還要悲慘的大概要數「科埃略」號了,因為這會已被兩艘東岸戰列艦斜斜地夾在中間,數量眾多的側舷火炮已完全能夠覆蓋其前後兩部——T字頭和T字尾都被人搶了,短短五分鐘內就捱了兩百多發炮彈,艉樓三層艦橋被整個掃了一遍、二層船長室更是被打成稀爛,甲板下方的舵輪艙也嚴重損毀,船隻已失去了轉向的能力,只能順著洋流和風向直向前方航行,直到——撞上陸地為止……

  兩艘東岸戰列艦超強的機動能力、凶猛的火力以及海軍官兵們迎頭而上的勇氣,讓葡萄牙人有些措手不及。開戰這才多一會兒,除最先的兩艘專業戰艦駛過去搶佔了東岸人的T字尾以外,後方的整個大艦隊被幾下攔截便節奏全無,有些陷入混戰的趨勢,這可不怎麼好!此外,在濃密硝煙的後方,葡萄牙艦隊的指揮官還隱隱看到另有兩艘強大的雙甲板戰艦正高速趕來,看樣子同樣打的是攪亂己方大艦隊陣型和節奏,使得其七艘護衛炮艦能夠有充裕的時間轉向並搶佔上風,然後繞到側後打擊己方艦隊的主意,必須阻止他們的這個行為!

  「轟!轟!」上午十一點半,戰鬥仍在繼續,被「執委會」號集火攻擊的「科雷亞」號後艙下方已裂開了一個很大的縫隙,海水開始瘋狂湧入,但船上卻已沒有足夠的水手或軍官前來封堵了,預計它將在半個小時內快速沉沒。

  重創了「科雷亞」號的「執委會」號此時開始了左滿舵,它一邊用左舷數十門火炮側擊「科埃略」號,一邊向左兜了一個弧線,打算斜插進葡萄牙艦隊陣型之中,然後利用強大的火力與敵展開混戰,徹底攪亂他們的節奏。

  「堅強不屈」號戰列艦打的差不多也是同樣的主意,槍炮長此時站在左舷,將手裡的指揮刀狠狠地指向左前方的一艘葡萄牙專業戰艦「聖塞巴斯蒂安」號,同時右舷火炮也在二副的指揮下不斷將炮彈傾瀉到「科埃略」號的艉樓上層建築,完全是一副要將這艘薄皮的武裝商船其徹底送入海底的架勢。

  「聖塞巴斯蒂安」號是一艘四五百噸的大型戰艦,擁有三十多門火炮,但此時受限於角度,其只能有十來門能射擊到東岸人的船上。雖然它運氣不錯,兩發葡萄彈掃倒了「堅強不屈」號左舷上十多名水手、炮手,一枚實心彈也打翻了一個火爐,紅熱的熾熱彈在「堅強不屈」號的甲板上滾來滾去,並引燃了多根纜繩和一面底帆,但終究火力有些不足,給東岸人造成的麻煩還不夠大,因此使得「堅強不屈」號有充足的精力狠狠照顧「科埃略」號,然後將其水線部位打出了一個裂縫——雖然葡萄牙水手們拿來帆布堵住了裂縫,同時用抽水機瘋狂地往外抽水,使其不至於短時間內沉沒,但其退出戰鬥是一定的了,而且如果不能想辦法擱淺或衝入西班牙人的港內的話,在數小時內沉沒的可能性極大。

  開戰這才多久,自家的船隻就一沉一重傷,敵方的兩艘大型戰列艦卻只受了輕傷,捱了數十發炮彈,不痛不癢地死傷了數十名船員,兩相一對比簡直沒法說了。而此時更不利的是,隨著東岸另外兩艘大型戰列艦的趕來,己方的陣型被打亂已是大概略事件,混戰已不可避免。但別忘了,東岸人還有七艘護衛炮艦正在艱難地轉向,一旦他們完成這個動作,那麼便有可能抄到己方屁股後面,然後排成一字戰列線,用側舷火炮舒舒服服地轟擊己方艦隊,那樣可就慘了!

  不過在東岸人幾條快速戰列艦的拼命攔截、攪和下,順著西南風駛過來的葡萄牙艦隊要想重新集結、排列陣型,又何其之難也!更別提現在海面上硝煙瀰漫,能見度不高,艦隊的節奏和陣型被打亂,各艘船呼應不靈,大家基本已陷入了各自為戰的境地。這種情況下再想調整陣型,你以為你是不世出的海軍名將、你手下的艦船又都是經年訓練的專業海軍麼?趁早別做夢了吧!

  上午十二點,風力已經達到了六級,海面上湧浪漸大,東岸、葡萄牙雙方三四十條戰艦的混戰也進入到了最激烈的時刻。葡萄牙艦隊二十多條船從西南殺向東北,原本的一字陣型被攪亂後散了開來,廣泛散佈的葡萄牙艦船幾乎將四艘東岸戰列艦圍了起來,但看起來卻絕不是短期內能吃下的——或者說吃不吃得下還是個很大的問題呢!

  半個小時後,隨著「科埃略」號武裝商船被徹底擊沉,由七艘風帆護衛炮艦組成的東岸船隊也完成轉向並搶佔了上風。這會,是他們排成一字陣型,以離弦之箭般的速度殺向正處於混亂中的葡萄牙艦隊的好機會了!而有了他們的加入,正被圍攻(中了數百發炮彈)的四條東岸戰列艦也可以與其裡應外合,徹底重創這支葡萄牙人的艦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零二章 護航風雲(四)

  1661年1月17日晌午,加的斯外海。

  激烈的海戰已持續了整整數個小時,雙方各自承受了不小的傷亡,其中葡萄牙人雖然艦船數量較多,但損失卻更大一些,而這顯然也在一些遠遠遊弋著的船隻上的觀戰者們的預計中——東岸方有如此強大的戰列艦、有如此神奇的蒸汽機、有訓練有素的海軍官兵(看得出來長期訓練、配合默契,是職業軍人,不似臨時招募),葡萄牙海軍即便在舊大陸也薄有聲名,但又怎麼會是其對手呢?

  要投入巨資研究蒸汽機技術了啊!觀戰的舊大陸人士內心紛紛浮現起了這個想法,因為眼前的這場大海戰用活生生的事實告訴眾人,擁有一支火力強大的蒸汽機帆船艦隊,在戰鬥中究竟能夠提供多大的幫助!相信在目睹了今天之事後,無論是馬德里、巴黎、里斯本、海牙還是倫敦,都會掀起一股研究蒸汽機技術的浪潮,這不但能促進工業發展,也和至關重要的海軍建設息息相關啊。可以說,但凡任何一個稍有點雄心壯志的國家,都不會對蒸汽機帆船這種神物視而不見的!

  當然了,觀戰諸人的想法,正處於激烈廝殺中的東、葡雙方海軍自然是不知曉的,他們甚至都沒有過多注意到這些從加的斯港內遠遠跟過來的懸掛異國旗幟的艦船,他們現在眼中只有對方,心念只有一個:那就是將敵人幹沉到海底!

  戰鬥打到現在這個份上,葡萄牙人的大艦隊除少許幾艘沒被捲入混戰外,其他船隻已在四艘東岸戰列艦的左衝右突下,打成了一團,毫無陣型可言。海面上硝煙瀰漫,即便有海風不斷地吹拂,其能見度仍然極低,雙方的死傷也非常大——截止目前,葡萄牙已沉沒包括「科雷亞」號在內的兩艘武裝商船、一艘專業戰艦,而東岸人的四艘戰列艦也中彈數百發,死傷水手無算,船身遍體凌傷,但離沉沒還差得遠。

  不過,葡萄牙人大概沒時間靠數量優勢來把這幾艘東岸戰列艦——尤其是那艘最囂張、最凶悍的「執委會」號三甲板戰艦——一一吃下去了,因為數量多達七艘的東岸護衛炮艦一直在外圍用側舷火炮轟擊他們的艦隊,並造成了「聖塞巴斯蒂安」號專業軍艦的戰沉,此外還擊傷多艘船隻。如果再讓他們這麼搞下去的話,這仗就沒法打了,因此葡萄牙人也開始了艱難的隊形收攏,並打算再度搶佔上風,可這在東岸四艘戰列艦的干擾下,又豈是那麼容易成功的?

  果然,葡萄牙一開始動作,東岸戰列艦就依靠快速的機動能力四處穿插,不斷攪亂敵方陣型,同時最大程度地發揮自己兩弦火炮的威力,將熾熱的炮彈送到敵船上去,看樣子彷彿是不打光炮彈不罷休似的。

  戰鬥頓時又陷入了之前的老樣子,雙方在海面上混戰成一團,互相在近距離上有炮火轟擊對方,而東岸人的風帆護衛炮艦船隊在外圍用側舷火炮不斷打擊敵船,最大程度發揮了自己的火力優勢,使得葡萄牙人的傷亡開始急劇增加,並漸漸有些吃不住勁,戰鬥決心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而當雙方戰至下午四點鐘的時候,這場海戰已進行了長達五個小時,雙方不但人員、船隻損毀嚴重,就連炮彈、火藥也有些不足,因此互有默契地開始分開,準備結束這場令所有人都感到疲累的戰鬥了。畢竟,這個年代的海戰時間都比較長,大艦隊決戰的時候,往往打大半天也就互相損失個幾艘十幾艘船而已,且彈藥、人員損失不輕。

  這場發生在加的斯外海的這場海戰,打了五個小時就已經造成了葡萄牙方六艘戰艦沉沒(四艘武裝商船、兩艘專業戰艦)、東岸人一艘護衛炮艦嚴重受傷(後被棄艦自沉)的結果,在這個年代已經損失一場較為激烈的海戰了,更別提雙方還有大量艦船受傷——尤其是最吸引葡萄牙人火力的「執委會」號,該艦在戰鬥中累計中彈二百五十餘發,從艦長、大副到二副,多名軍官負傷;前桅被整個打斷,艏樓上下兩層一片狼藉,麵粉、鹹魚、啤酒散落一地;左舷一大塊船板脫落,風浪一大時便不斷進水,讓損管隊忙個不停;當然了,還不能不提該艦死傷的一百多名船員及近二十門火炮,總體來說算是損毀不輕了,需要徹底大修一次才能再度恢復原先戰鬥力。

  下午天色漸黑的時候,葡萄牙人的艦隊轉向後朝東南方駛去,大概是去了丹吉爾港了吧。那裡葡萄牙人經營多年,要塞極為堅固,炮臺火力也比較密集,確實是供大艦隊駐留並「****傷口」的好地方。至於東岸人麼,整個戰鬥艦隊幾乎船船掛彩,尤以幾艘戰列艦為甚,人員死傷慘重,彈藥也即將告罄,因此也都開進了加的斯港。

  西班牙人對這支得勝歸來的東岸艦隊極為重視,因為換作是他們國家,是根本沒把握打敗這支葡萄牙艦隊的。因此這會態度比起之前大有改善,對於東岸人要求補充炮彈和火藥的要求一概滿足,就是價格還是有些坑爹。此外,西班牙人還表示可以幫助東岸維修船隻,前提是東岸人給予一定的對價,考慮到護航任務要緊以及戰列艦的敏感性,帶隊的丁偉少校拒絕了西班牙人的「好意」,他決定還是將船隻開到奧斯曼帝國去維修,那裡更安全一些,反正目前幾艘受創嚴重的戰列艦還能行駛,不是麼?

  當然了,他也將各艘艦船上受傷的水手共計488人,留在了加的斯港休養,等待船隊回程的時候再做計較——唔,負責照料這些傷員的是多利亞家族設在加的斯港的幾家大型商鋪,他們家常年在此批發新大陸特產,生意規模龐大,因此有足夠的場地和人員安置東岸受傷水手。至於說給傷病員醫療的費用嘛,很簡單,從拉普拉塔銀行劃賬即可,方便快捷。

  1月18日,東岸人未在加的斯港多做停留,在卸下了一部分貨之後,全艦隊再次拔錨起航,向東穿越直布羅陀海峽,進入了相對風平浪靜的地中海;2月1日,船隊分成數撥往******、裡窩那、比薩等地卸貨(同時也購買部分當地商品),並於一個星期後在西西里島的墨西拿港匯合,然後穿越墨西拿海峽,進入了愛奧尼亞海。

  愛奧尼亞海的航行一帆風順——就是風力有些小——他們最終於1661年2月14日這天,抵達了奧斯曼帝國最大的港口士麥那港。船團抵達此處後,護航戰艦的狀況引起了奧斯曼人的極大震驚,在瞭解到這是與葡萄牙海軍激戰所造成的後,奧斯曼人無不表示了佩服之意,那可是據說比威尼斯人的艦隊還要凶悍的主啊!

  戰列艦、護衛艦的維修事宜自然由當地東岸商站的主事人負責聯絡。至於那些商船麼,則開始分批開赴各個設有商站的港口(中途已有一艘前往了阿爾巴尼亞近海),如薩洛尼卡、布爾加斯、卡法、哈吉等地——尤其是前往哈吉港的商船,滿載大炮、紡織品、鋼條、藥品、甲具、火槍、軍刀的它們按照上級的訓令,將在那裡拉回五千餘名特蘭西瓦尼亞、波蘭婦女(多在15-30歲之間)。

  這些婦女並上已由黑海班輪公司運至士麥那港的八千餘名烏克蘭、摩爾達維亞、特蘭西瓦尼亞女奴,將由東岸船隊及部分僱傭的法國、荷蘭商船運至東岸,為此,東岸人總共需要含運費在內的七十餘萬元現金——可憐今年運來大批貨物所得到的貿易利潤,在償還完去年乃至前年因為購買戰俘、女奴所欠下的各家貸款,以及今年這些女奴的錢後,已經剩不下太多了,而如果再順手採購一些奧斯曼特產——如駱駝、馬匹、鉛錫礦、石墨、地毯、掛毯、生絲、葡萄乾等商品——的話,大概也就只能剩個三五十萬元帶回國內了,實在是沒法說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此番東岸人應克里米亞汗國穆罕默德.格萊大汗的強烈要求,購買了這將近一萬四千名女奴,其實並不能領大汗本人完全滿意。無奈東岸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格蘭大汗麾下數萬鐵騎這兩年四處出擊,手頭「存貨」太多,也不能全塞給東岸人啊,這世上強買強賣的事總不是那麼好的,雖然你給的貨確實質量不錯價格也比以前降了很多,但咱實在是買不起啊!

  高文剛當時因為這事在貝克奇薩萊住了很久,與格萊大汗及其臣子好好交流了一番,在允諾東岸人將為他們的潟湖製鹽項目提供最新技術、為韃靼壕溝重新設計符合未來戰爭需求的堡壘體系後,大汗終於不情不願地同意將手頭的年輕女奴售於東岸。至於那些剩下的奴隸麼,高文剛也給他出了主意,即在黑海北岸肥沃的黑土地上,繼續開闢新的種植園,大量種植大麥、小麥、黑麥、燕麥、豌豆、大麻、果樹等作物,然後出口至相對缺糧的意大利地區,為此高文剛甚至願意介紹一些意大利客商給其認識,真算是將工作做到了極致,克里米亞人也無話可說。

  除此之外,為了解決大汗的資金不足的問題,高文剛也建議他們與奧斯曼帝國的亞美尼亞商人群體合作——高文剛鄭重向其推薦了與東岸關係密切的霍爾尼西安家族——然後作為東岸商品的代理商,大力開拓第聶伯河乃至頓河流域的市場,將東岸商品賣出去,同時也為自己賺取大量的商業收益,目前大汗已經原則上同意了這點,就只等霍爾尼西安家族派人來詳細商談了。

  至於說東岸人最看重的多瑙河貿易,對不起,目前奧斯曼國內局勢複雜、政局動盪,官員換得比走馬燈還快,高文剛多番奔走之下,竟然尚未能找到有實力的、穩定的代理商,市場開拓較為不利。不過好在這是一項長期任務,倒不急著現在就完成,東岸人還有的是時間來經營自己的商品市場,畢竟他們在黑海一帶也沒什麼像樣的競爭對手,不是麼?

  1661年3月1日,粗粗維修了一番的東岸船隊已做好了出航的準備。上午九點鐘,一批流亡的奧斯曼軍人及家屬兩千餘人(多來自加尼沙裡軍團和斯帕西騎兵部隊)來到碼頭登上了船隻,目前奧斯曼帝國內部傾軋的失敗者(當然是被波及的下層了,上層是根本沒機會活命的)流亡東岸已越來越普遍,而東岸人為了維持兩國民間關係也願意接納部分流亡者,因此你便看到了每隔一兩年就有一批奧斯曼軍人或下級官吏及其家屬們移居東岸。

  這些人到了東岸後立即被打散居住,大部分人目前都已是一生中第二次改信。由於他們的技能和掌握的知識,在建設東岸的熱潮中還是作用良多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東岸外來移民中比較高素質的優質移民了。

  上午十點半,隨著丁偉少校的一聲令下,整支護航艦隊依次拔錨起航,在白海上調整完隊形後,全艦隊扯起風帆,向西南方駛去,踏上了返家的旅程。一個月後,他們再度抵達了加的斯港,接回了部分傷愈的水手,同時採買了一大批補給。

  葡萄牙人這回沒有出現,這或許和上次的海戰結果過於慘痛有關。不過東岸人卻沒打算輕易放過這些人,4月3日,超過十艘東岸戰艦駛抵聖瑪利亞角近海,然後炮轟了葡萄牙王國多個沿海城鎮,同時派遣人手上岸擄掠,搶得了大量牛羊、魚乾、葡萄酒、麵粉等補給品以及超過四萬元的現金。這還不算,第二天,他們還在附近截獲了兩艘往裡斯本運輸穀物的近海槳帆船,東岸人將船上的穀物笑納後,焚燒了兩艘葡萄牙船隻,接著又沿海炮轟了兩座城鎮,造成了一百多葡萄牙居民的傷亡,這才施施然調頭,南下經加那利群島返回南方新大陸本土去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零三章 另一個戰場(一)

  1660年的寧波府定海縣的盛夏並不顯得如何炎熱。

  小冰河氣候在這兩年達到了極盛,冬天氣溫也達到了最低點,令人頗為難受——不過正所謂否極泰來,氣溫出現拐點、小冰河時期結束大概也就是在這兩年的事了,屆時氣溫將開始緩慢回升並穩住一百多年,直到19世紀另一個更加嚴重的小冰河時期的到來。

  定海縣相對較為偏僻的慈溪江邊,如今一座極為氣派的建築正在進行著大改,臺灣銀行在附近幾個縣募集能工巧匠,打算在這座原本的哥特式建築內添加一些華夏元素。對了,這座建築原本屬於一位與前外交部長許信關係匪淺的意大利商人,此君在寧波經營茶葉、生絲貿易發了大財,然後便斥巨資在定海修建了一座教堂,作為自己家人及一些僕人的禱告場所。

  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在教堂修建得差不多後,從外征戰歸來的廖逍遙聽說了這事,覺得貌似有違反國家法律、私信邪教的嫌疑。因此在派人對這位商人進行勸說後,將其贖買了回來,然後又轉售給臺灣銀行,作為其最新的辦公機構,前提是臺灣銀行組織人手對其進行大改,使其不那麼「扎眼」。

  如今大改工作剛剛進行了一個多月,彙集而來的數百明人工匠用青磚、紅磚、庫頁島大木為材料,在幾名本地風水師、建築師的指點下,吭哧吭哧地進行著施工作業。不過改造歸改造,該建築原本的特點也被極大保留了,比如二層、三層上的大型圓露臺,比如底層牆壁上的豎向浮雕(多為宗教風格的雕塑),再比如大尖頂式的房頂等。總之,這在將來絕對是一座中西合璧風格的四層大型建築,在略顯荒涼的慈溪江出海口一帶,絕對是獨樹一幟的地標性建築了。

  與臺灣銀行這座中西合璧的建築所不同的是,在江對岸正拔地而起的,則是一座傳統的中式建築,是為定海港海關,當地人俗稱「海關衙門」。定海海關佔地面積不小,有著硃紅色的厚重大門、鏤空的雕花窗、坡式屋頂、祥雲飛簷等一切中式建築特有的元素,另外牆體刷得粉白、上覆青黛色的瓦片,門口還放著兩頭石獅子,簡直中式得不能再中式——它的設計師是一位來自本土的兵團堡幹部,意大利裔,七歲時來到東岸學習,是不是感覺三觀很崩潰、很凌亂?

  而除了這兩座大型建築外,以往極為荒僻的慈溪江入海口一帶,現在各類建築修得是越來越多,蓋因此地交通便利,坐擁出海通商之利;兼且地價低廉、面積廣闊,無論是修倉庫、宅子還是衙門,都無需像在縣城裡那樣侷促狹窄,故很多人選擇在這裡置業,這一年多來發展極為迅速,各色人等、文化、思想在此碰撞交融——對神祕的東方感興趣的歐洲商人,滿腦子想著發財的投機客,被流放至此的天主教徒,傲慢而英勇的東岸軍人,來自苦寒之地的土包子,當然也少不了本地的漢族商人或士紳,大家互相不習慣(或者說歧視)卻又不得不互相相處,時間長了人們的思想、習俗、觀念和思考問題的方式,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微小卻深刻的變化。

  如果說東岸與歐洲在經濟商業上的交流,促使歐洲人更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的話,那麼定海港這座商業重鎮每天所發生的文化碰撞,大概也間接促進了縣裡乃至寧波府部分漢族開明士紳商人階層的「睜眼看世界」。東岸人在不經意間,竟然被動充當了在東西方兩大世界間傳播文明的大任,世事之離奇,大概莫過於此了——歐洲人在想方設法研究東岸流出的機械和動力技術,而寧波府一些有錢有暇的士紳子弟(多為投靠東岸的維穩會士紳子弟)也開始重金求購東岸本土的一些出版物,比如報紙、雜質乃至小學教材等。

  或許有人說他們是想研究「東學」以更好地服務東岸老爺,但不管怎樣,這些人在客觀上接觸了更為先進的知識和理念,假以時日,這種潛移默化式的文明傳播的威力不可小視,尤其是在上頭並沒有一個禁錮他們思想的政府的情況下——東岸這個外來政權縱有百般不是,但有一點,行事公平、賞罰分明、待民寬厚,且不禁絕各類稀奇古怪的想法,更不歧視商人和工匠(相反還鼓勵),只要你不去觸及他們的底線,你幹什麼都行。畢竟他們這個政權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蒐羅移民,其次是搞搞商業,其他的暫時還懶得管。

  好吧,言歸正傳。話說臺灣銀行這半年多來連著與荷蘭紅毛做成了好幾筆大生意,尤其是荷蘭本土的訓練抵達巴達維亞,且大洋上東南風起的時候,數量多達八艘的荷蘭商船從東南亞滿載稻米抵達定海港,與臺灣銀行之間展開了生絲茶葉換糧食的貿易,合作相當愉快;此外,大員港那邊的臺灣銀行總部——目前由韓銀、橋口順之助二人暫領——也收購了相當數量的臺灣蔗糖、樟腦、檀香木、蟲膠等商品,並運回寧波府等地銷售。

  這些生意的完成使得臺灣銀行總計獲得了約十一二萬元的利潤,財務狀況比起去年(1659年)年底時大有好轉,因此這才有他們斥資一萬多元買下了江邊的這座天主教堂,並將其改建為臺灣銀行定海分行新總部的舉措,實在是兜裡有錢底氣足啊!

  而且,隨著生意規模的越來越大,寧波府乃至登州府一幫跟著做生意的客戶,也開始在臺灣銀行內開設專用賬戶並存入一定量的現金,這又大大增強了該銀行的資金實力。君不見,定海縣大商人錢某剛剛投資了兩座大砂場,所需款項就是從臺灣銀行借貸的;又,儒尼奧爾少校的侄子(葡萄牙裔,移居東岸超過十年)在鄞縣開辦了一家大型磚瓦輪窯,所需款項亦是從臺灣銀行舉借;此外臺灣銀行還應南方戰區司令部之邀,投資了新成立的舟山漁業公司,並獲得了其30%的股權,這從側面說明了該銀行的實力如今已是今非昔比——當初一百元一股都不肯買的人,現在想用兩百元、三百元每股的價格投資臺灣銀行,都已經不太可能了,有些機會,錯過了就是錯了,沒的辦法。

  今天台灣銀行常務副總,同時也是股東之一的邵曙光在江邊接待了幾位特殊的客人,其中既有高鼻深目的荷蘭商人,同時也有梳著金錢鼠尾髮辮的清國官商。而之所以將這些本不相干的人聚攏到這個偏僻的小地方,主要還是因為大家商談的事情過於敏感了。無他,大東岸目前也要和清國議和了,且同時還要進行一定程度的貿易呢!

  老實說,就目前東岸本土及遠東黑水地區的情況來說,與清國和談是要冒很大政治風險的,故沒人敢明面上提這種事情。可形勢發展至今,中國大地上的各方勢力都已經打不大動,維持一段時間的和平已成主流共識,這時東岸人再上躥下跳挑撥各路人馬開戰,既招人厭煩也不現實。因此,在常開勝、廖逍遙等人的祕密授意下,由臺灣銀行這種「民間機構」代替官方出面,與清國祕密進行實質上的和談——當然明面上雙方仍然是處於戰爭狀態,只不過實際上各自穩守實際控制區,既不和也不打——同時商討一下貿易合作,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了。

  軍事上的談判早在兩個多月之前雙方就已談妥,目前在進行著的,實際上已是後續的商業談判了。而這場由東岸人主持的商業談判,之所以把荷蘭人也叫上,主要還是東岸人之前發現滿清與荷蘭之間的祕密貿易非常頻繁,各色火槍大炮不斷流入清廷手中,使東岸人感受到了一定的危機,因此乾脆把大家都叫到一起,面對面地把事情說清楚。即什麼生意是可以做的,什麼又是不可以做的,通通都要說清楚,並形成協議進行約束,否則雙方之間的不信任程度只會越來越加深,到最後遲早會不可收拾。

  尤其是東岸人極為關注的軍火貿易,去年他們已通過各種途徑得知滿清悄悄進口了「至少兩船」歐洲淘汰下來的火繩槍及英國鐵炮,這已經嚴重觸及到了東岸人的底線,因此向荷蘭東印度公司發出了嚴正警告。同時將對方派來的代表拉到了定海縣,要求其簽署協議保證不再與滿清進行這種私下裡的貿易,即任何貿易都要公開化、透明化,且經東岸人這邊轉手,否則東岸海軍將有權攔截、攻擊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貨船。

  對於這種極大地限制了他們貿易行為的協議,荷蘭東印度公司自然是不願意簽署的了,只不過東岸人的態度非常強硬,堅持要求荷蘭人簽署該協議。與此同時,他們還派出「加的斯岩石」號戰艦,在大員港附近「不小心誤擊」了一艘荷蘭商船,給荷蘭人造成了極大的壓力,如此多方施壓之下,這才使得荷蘭人屈服下來,捏著鼻子同意簽署了這份協議。而作為荷蘭人讓步的代價,東岸方將通過大員港的臺灣銀行總部,大幅度提高出口至巴達維亞的生絲、茶葉的配額,大幅度增加臺灣蔗糖、南洋特產的進口配額,同時將黑水地區高級毛皮和鯨魚製品的二十年壟斷銷售權贈予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等於是雙方各讓一步,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而作為三方會談主角之一的清廷,則似乎被東岸與荷蘭雙方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他們從今往後將無法與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行直接貿易,即他們的出口商品(主要是生絲、茶葉、綢緞等)將首先被臺灣銀行收購,然後再轉手至荷蘭人那邊;至於他們最感興趣的外國火槍、大炮,對不起,不可能的了!東岸人拒絕幫他們向荷蘭東印度公司下此類訂單,同時自己也不會向清廷出售此類敏感武器,「我大清」想要武裝一支上規模的火器部隊,還是得自己想辦法,沒人會幫你的。畢竟,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遵守條約方面,信譽一貫還是非常良好的,這從他們最近幾十年間與英國、西班牙簽署的諸多協議就能看得出來,只要對方是文明人,那麼他們大體上就會遵守協議。

  或許有人會說了,清廷既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軍火),那麼他們還有必要與東岸乃至荷蘭進行貿易麼?答案是不得不如此!因為這是東岸與其和談的前置條件之一,畢竟在大幅度調高出口至巴達維亞的生絲、茶葉配額後,單靠寧波府一地怕是已經有些難以支應,故還必須從清廷治下大量收購這些出口熱門商品,以湊足給荷蘭人的份額,故清廷也被牽進了這樁複雜的三角貿易之中,也是鬱悶不已——不過他們也不虧,畢竟生絲、茶葉、錦緞什麼的不出口怎麼換來銀錢?而沒有銀錢又怎麼供養龐大的官僚體系、軍隊乃至八旗?要知道,現在拜東岸人所賜,漕運基本斷絕,江南更是烽煙遍地,清廷的現金收入實在有些不足(給官員和軍隊發俸總不能全靠實物吧……),因此靠出口換取些金銀回來也是必然之事,而這也正是清廷派出一些背景關係身後的官商(很多是晉商家族出身)出面,與東岸人進行貿易談判的原因所在。

  今天差不多已是雙方最後一次商談了,各種細節都已談得七七八八,各方滿意也不好、不滿意也罷,就只能如此了,簽署協議差不多也是這兩天的事情。當然這份協議從表面上看來沒任何官方背景,臺灣銀行、晉商、荷蘭東印度公司,一水的私人機構,只不過簽署協議的眾人心裡都清楚,這絕對是雙方高層共同的意志。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零四章 另一個戰爭(二)

  1660年9月20日,晴,東南風。

  剛剛入役的「雅克薩」級蒸汽機帆船第二艦「尼布楚」號,此時正安然行駛在種子島赤尾木港外海,與它一同伴航的,還有「雅克薩」號機帆船——兩艦同屬於第三艦隊鄂霍次克海分艦隊,同時也是該分艦隊僅有的兩艘船隻。此番前來種子島附近,主要還是為了與薩摩藩展開走私貿易,唔,這是魏博秋魏副司令親自主導的項目,並且也得到了常開勝常司令的首肯,指示由海軍和日本公司一同參與。

  而之所以派出兩艘武裝運輸艦前來,主要還是考慮到這種船機動靈活,即便事有不諧,也能輕易逃去。兩艘船的船艙內裝載了不少在定海縣採購的生絲,以及由臺灣銀行轉售來的臺灣蔗糖、鹿皮、樟腦等物,全是過往日本貿易的緊俏物資,應該能在薩摩藩有些銷路。不過,這個薩摩藩聽說名聲一向不怎麼好,賴賬、打劫是家常便飯,因此兩艘武裝運輸艦上也載運了駐守蝦夷地的守備隊官兵兩百餘人,由清國降將常春統率。

  「雅克薩」級機帆船遠遠地在赤尾木港以外下錨碇泊,然後派遣幾名軍官和文員上岸交涉,領頭的便是在臺灣銀行內充任安保科科長的橋口順之助——這廝恰恰便是出身薩摩藩——與其接觸的是一位藩中武士,名曰橋口彌二,據說與橋口順之助還有些拐著彎的親戚關係。

  兩人很快便在港內接上了頭,橋口彌二代表藩主島津光久一口允諾了東岸人送來的貨物,橋口順之助聞言大喜,立刻塞了一塊五十元面額的金幣給彌二,算是辛苦費了。

  橋口彌二迅速將金幣收入了懷中,然後仔細看了看四周,發現幾名下級武士正帶著農民遠遠地整理著貨物和錢幣,並未注意這邊的事情,因此悄悄鬆了一口氣,道:「順之助你離家已久,不知如今藩內的情形。江戶那邊對家主非常不信任,不但下令藩中斷絕對外貿易,同時還不允許我們開採金銀,藩中財計日益窘迫。這還不算,幕府還派了不少巡見使、隱者、目付(均為特務的官職)散佈藩中,四處偵刺情報,簡直……」

  橋口順之助聞言也是默然。現在日本正處於閉關鎖國狀態,各大名被限制得很厲害,想要與外界進行貿易都不可能,說起來也就東北強藩伊達家比較吊了,他們藉著山丹貿易的擦邊球,大搞走私貿易,不但弄了一堆外國商品來,就連特麼的假錢都讓他們弄得氾濫無比。可偏生這假錢做得比真錢還真、還好,大家都愛收藏,而不願持有市面上流通的劣質銅錢,進而搞得日本自己的錢幣開始緩慢貶值,也算是一樁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了。

  而也正是看到東北諸藩在這種走私貿易中發了大財,薩摩藩才動了也和東岸人搞走私貿易的念頭——當然島津氏本身也不是什麼純潔的小綿羊,你要是以為他們私下裡沒有搞走私貿易那就太天真了,只不過大家都避著幕府罷了。而幕府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只要你搞得不是太誇張,那麼一般也不願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因此,這其實才是薩摩藩膽敢和東岸人勾搭上,搞走私貿易的真實原因,搞點小錢花花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一旦薩摩藩與東岸的走私貿易開始大行其道,並逐漸培養出一個既得利益階層後,這規模還能不能有效控制住就是一個問題了。君不見伊達家現在走私貿易越搞越大,已經使得幕府都為之側目並打算出手整頓了嗎?人的貪慾永遠是無止境的。

  遠處幾個下級武士檢點完貨物後,便驅趕大群農兵——其實說農兵都勉強了,叫「本百姓」更準確一些,因為其實就是直屬於領主的領民,沒有自由,是事實上的農奴。按照德川家康謀臣本多正信的話來說就是,「收農民的貢賦,要不使他們死,也不使他們活」,由此可見一斑。

  而除了「本百姓」之外,薩摩藩(包括其他貿易發達的地區)內還有大量被稱做「水吞」、「小前」的僱工,他們多是無地貧農,生活極為艱難,比起本百姓還不如;與他們類似的還有下級武士(在鄉武士)的世襲農奴,如「譜代下人」、「名子」、「被官」等等,生活境遇也相當差。

  魏博秋本人就對這些日本底層百姓比較感興趣,來之前就囑咐橋口順之助等人幫忙多多蒐羅,他另有大用。橋口順之助牢牢記得了此事,打算等交易完畢後就找橋口彌二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僱傭一些水吞、小前出海拓荒,甚至生活困頓的流浪武士也是僱傭的對象——他自己之前就是了——至於說奸猾的「町人」(即商人和工匠,橋口君對這個群體印象頗差),他覺得還是不要多引進得好,當然這未必符合魏副司令的意見。

  雙方之間的第一次貿易進行得還算順利,橋口順之助等人用小艇來回轉運,運來一船物資就交割一船,倒也不虞島津家賴賬。日本人用來支付貨款的方式是部分金銀銅加部分實物,包括硫磺、刀劍、文具、扇子、漆器、家庭用具等,東岸人對此也無異議,因為黑水地區對這些生活用品的需求一直很旺盛,根本不虞賣不出去。

  而令東岸人有些意外的是,囿於之前對日本貿易貧乏的瞭解,東岸人一度以為他們只要生絲、鹿皮、蔗糖等物,因此主打的也就是此類,準備的貨品相當單一。可接觸下來才知道,日本人對絲綢、棉布、麻布、呢絨、蘇木、染料、香料、鉛、錫、藥材等商品的需求都非常大,且礙於幕府的鎖國令(導致海外日本商人大量破產),這些商品的獲取一直相當困難,因此只要東岸人和薩摩藩膽子夠大,那麼這樁生意大可做得,畢竟長崎的荷蘭、鄭氏商船也受限頗多,不可能敞開供應這些貨物——正所謂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是也,就看你敢不敢冒著觸怒幕府的風險做了。

  整場交易進行了大半天才宣告完成,東岸人保守估計獲利當在十萬元以上,雖比不上與伊達家的生意規模,但這個利潤率對於各方來說都可以接受,尤其是負責壟斷對日貿易的東岸日本公司,長期移民北美所造成的資金缺口,大概也能稍稍彌補一下了,前提是與薩摩藩的貿易能夠長久下去。

  生意完成後,經得橋口彌二首肯,東岸派人上岸採買了一些補給品,同時橋口順之助也在隨從的陪伴下,拜訪了一下種子島本地的奉行,拉拉關係,畢竟以後這裡可能就是一大貿易地點呢。此外,他還受命登陸薩摩藩山川港,然後尋機結交一下藩中下至奉行、用人,上至家老等大名的身邊人,為以後雙方更大規模的接觸打好前站——當然此事要機密進行了。

  當天夜間,「雅克薩」號、「尼布楚」號滿載物資和部分招募來的人員(多數為日本失地貧農,少許為工匠或浪人,總數不過七八十人),離開了種子島赤尾木港,直朝西南方駛去。10月2日,兩艘武裝運輸艦越過了佩斯卡爾多群島(即澎湖群島),並與當天晚些時候抵達了大員港。

  代管此間臺灣銀行事務的韓銀聞訊立刻來到了碼頭邊,與帶隊的軍官進行了一下交涉,然後便招呼力工們開始搬運起了物資,多數是高級毛皮、葡萄酒、啤酒、白蘭地、魚乾、鯨魚製品、鐵器等各類商品,都是荷蘭人點名要的。至於隨船抵達此處那七八十號日本人,則將被全數遺留於此,他們加上之前的那批,大員港這邊的臺灣銀行總部人手已經達到了一百五十人左右,差不多已經足以維持商站的運轉了——如果再多,可能就會引起荷蘭人的不安,這不值得。

  10月7日,兩艘船裝上了幾十噸蔗糖、大量稻穀、蘇木、檀香木、樟腦、染料等商品,乘著漲潮離開了大員港,於10日下午抵達了寧波府定海港,將所載貨物交割給了臺灣銀行,順便問他們收取了一定的運輸費用。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兩艘今年剛入役的移民運輸船從本土駛抵了寧波,帶來了本土已正式向葡萄牙人宣戰的消息,這令大夥一時都有些失聲——尼瑪這才剛與清廷議和完事,這本土又和葡萄牙人幹上了啊,那麼我們黑水開拓隊這邊要做些什麼呢?難不成要進攻澳門的葡萄牙人,乃至全面封鎖他們的貿易線路?

  關於這些,正在碼頭上交割貨物的邵曙光也不知曉,他只知道,包括田星、黃儀、儒尼奧爾在內的一干南方戰區軍政大員,都已被廖逍遙召集開會去了,至於會議上在商談著些什麼,邵曙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是一個商業系統的國家幹部,同時也是一個生意人,對這些打打殺殺的玩意兒實在興致缺缺。

  不過,有些事不是你躲就能躲得過去的,尤其是當你處在那麼一個敏感的位置上的時候。第二天上午,邵曙光就被廖逍遙從定海縣給直接喊去了鄞縣,接受陸軍中校(因攻打淮安府之事立功升職)、南方戰區司令廖逍遙的訓示。

  廖司令的訓示很簡單,就是即可以臺灣銀行的名義,通過所謂的民間私人渠道與廣州李成棟取得聯繫,要求壟斷廣東的生絲、瓷器、茶葉、蔗糖進出口貿易,以免葡萄牙人能持續拿到貨源並帶回歐洲發賣——發賣產生的利潤可能會轉化為葡萄牙人的戰爭實力,進而威脅到東岸將士們的生命——當然為了給臺灣銀行的這種行為背書,海軍黑水臨時特遣艦隊、第三艦隊鄂霍次克海分艦隊也將派出多艘艦船南下,駛抵珠江口一帶,看看能不能封鎖澳門的對外貿易。

  此外,東岸人還將尋機說服李成棟這廝派兵從陸上收回澳門,使得當地的葡萄牙人失去最後的容身之所,不過這事就和邵曙光無關了,他所要的負責的,只是以臺灣銀行常務副總經理的名義出面,前往廣州與李成棟等明朝官員進行交涉,要求全面壟斷他們的對外貿易,包括禁絕葡萄牙人在廣東近海的貿易行為。

  東岸人說幹就幹!10月15日,包括強大的「加的斯岩石」號在內的五艘專業戰艦、兩艘武裝商船、兩艘笛型船及「雅克薩」號武裝運輸艦(「尼布楚」號已攜帶人員和商品前往了釧路港)共同組成了南下船團,搭載了駐守寧海縣的新軍第十一師(四千人,師長為博格丹)全體官兵,順著乍起的東北風,直朝珠江口駛去。

  1660年10月26日上午,龐大的船隊(相對於此時廣東洋麵來說)抵達了寬闊的珠江入海口一帶,然後在萬山列島附近挑了一處風平浪靜的海灣下錨碇泊。這個時候,因為船期的關係,澳門港內的葡萄牙船隻大概還沒開始動彈呢,就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實力了,如果不夠強,那麼被東岸人的船團封堵在港口也不是不可能。當然如果他們一下子竄出十來艘專業戰艦,那麼東岸人就會立刻拔錨起航,返回定海港,只不過這種可能性實在不大。

  當然了,最保險的方法,還是通過向廣東大部分地區的實際統治者、南明惠國公李成棟求助的方式,從陸路將澳門的葡萄牙人趕走甚至搞死,與正碇泊在外海的東岸人一起,裡應外合,徹底消滅掉盤踞澳門已歷百年的弗朗機強盜。當然考慮到弗朗機人與南明朝廷相對良好的關係,李成棟敢不敢做這種事也很值得考量,不過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於是,10月27日,邵曙光在幾名隨員的陪同下,乘坐「雅克薩」號武裝運輸艦溯珠江而上,直朝廣州開去,打算會一會李成棟這廝。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零五章 另一個戰場(三)

  「雅克薩」號武裝運輸艦已經下掉了風帆,純靠蒸汽動力溯河而上,因此慢吞吞地直到28日上午才抵達了廣州城外的珠江江面上。途中他們在著名的虎門炮臺外少許逗留了一會,只可惜此刻上面已經只剩一片荒草了。自從1637年威德爾率領的英國商船隊攻陷此地並拆毀大炮後,李成棟這廝竟然一直沒有試圖恢復虎門這個廣州外圍海防要地,也算是奇葩一枚了。不過這也許和他缺乏優質的海防大炮有關吧,畢竟就憑明朝那些廢物火炮,遠遠做不到封鎖江面,更別提拱衛廣州這個花花世界了。

  懸掛著雙劍蒼鷹旗的武裝運輸艦的到來,使得廣州城外的珠江江面上一片雞飛狗跳,來來往往的漁舟、小船紛紛避讓,一些驚慌失措的水手更是激動地跳進了水裡,因為他們猶記得當年英國商人——或許稱海盜更合適一些——在珠江江面上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的樣子,因此以為當年的威德爾艦隊又二度殺來了。

  不過東岸人終究不是「凶殘的」亦商亦盜的英國佬,只有10門中小口徑火炮的「雅克薩」號也不是威德爾的艦隊,他們在珠江江面了下了錨,然後派人攜帶一封信件上了岸,先是大聲表明身份,然後直接提出求見惠國公李成棟的要求。在岸上正緊張得不知道怎麼辦的南海縣公人牙役們聞言立刻上前,也不敢過分無禮,而是團團「護衛」著數名東岸使者,往城裡而去。

  使者一去半個小時沒有音訊,邵曙光閒極無聊之下襬了張桌子,開了一瓶河中大麴,與一同乘船而來的田星對飲了起來。一直在邵曙光身邊服侍的韓金見沒有合適的下酒菜,便自告奮勇去岸上買些回來,邵曙光覺得危險不大,便任由他去了。

  韓金隨手點了幾個五大三粗的護兵,帶上手槍、刺刀,然後划著一艘小艇便上了岸。岸上的明人看著這些勁裝短髮之徒頗為稀奇,在覺得他們不似凶神惡煞之輩後,因為常年開海貿易而風氣較為開放的廣州市民們倒也不怎麼害怕了,因此在韓金拿出銀元欲購買吃食時,很快便有人上來接洽。

  番禹名士屈大均曾經有言:「天下所有之食貨,粵東幾盡有之,粵東所有之食貨,天下未必有之。」這話雖有誇大之處,但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廣東的好吃、會吃、什麼都敢吃,這不,韓金沒花幾個銀元便買來了一些魚、燒臘、點心,此外還順手買了點「河南茶」(即產於珠江之南的綠茶)儲放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邵曙光拿起筷子嚐了嚐韓金買回來的吃食,覺得還不錯,心裡便動了在廣州尋摸幾個廚子充實自己私人廚師隊伍的念頭。甚至於,他還想起了在本土的好友徐浩——一個喜歡開餐廳的穿二代,已在本土開了家「蓬萊菜館」,主打山東地方菜——打算向其推薦一些廣州廚子,讓他再開家粵菜館,豐富下大東岸的飲食文化。

  畢竟,在邵曙光這些含著金湯匙成長起來的穿二代們看來,父輩的儉樸生活簡直是不能忍的,東岸急需「文學扶貧」、「娛樂扶貧」、「飲食扶貧」,以適應人民群眾——其實主要是權貴和富人階層啦——對精神文明建設越來越高的要求。

  而「扶貧」的來源,自然是大部分東岸百姓曾經的母國大明瞭,從明國身上吸取部分文化養分——自然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了——既合情也合理,將來將其融合並本地化形成嶄新的「東岸文化」也更加方便一些,畢竟你不能指望占人口近一半的明人去欣賞法國戲劇、意大利歌劇,他們更樂意看街頭雜耍也不願去東方縣人民大劇院看著名丑角、紅遍舊大陸的斯卡拉姆恰的表演。

  邵曙光在關注飲食,情報官員出身的田星卻在觀察廣州城的格局。這座在順治四年增築過的城池如今規模頗為龐大,南臨珠江、北抵越秀山、東西均有城壕隔斷,確實是自成一體,較難攻克——當然前提是東岸人在防守,如果是李成棟那些蝦兵蟹將的話,東岸人自問不需要一個星期便能破城入內。

  只可惜上頭是不會同意他們南方戰區進佔廣州的,這不合情理,更不合邏輯。對於這一點,一直對富庶的廣州較為垂涎的田星還是略感遺憾的,不過想到以後東岸人可能會控制廣州府乃至全廣東的對外貿易,他的心情有稍稍好了些起來,轉而眼珠亂轉,開始人肉測量起了廣州城周邊的地理,琢磨著在哪裡設立商站最合適、最易守難攻、交通也最便利。

  下午一點多,等得有些心焦的邵曙光和田星二人,終於盼到了李成棟的使者,且居然還是老熟人,南明新泰侯郝尚久是也!

  這個曾經跟劉軍門參加過長江之役的軍頭,身體比起往昔赫然發福不少,看來廣州這個養人的地方又把這廝給養廢了。不知道當初在江西被操練得還算敢戰的新泰侯,如今在登州馬隊的衝擊下能不能頂住一合?

  「哈哈,竟是東朝貴客臨門!也不事先知會一下,好讓我等有個準備。想當年,郝某人我也和貴國劉軍門有些許交情,一直盼他來廣州小住,好讓我儘儘地主之誼。可惜,劉軍門竟奉調回朝了,緣鏗一面,可惜可惜!唔,聽說劉軍門回朝入了樞密院,當起了使相,這就難怪匆忙回國了,終是高升了啊,呵呵!」相隔還有二三十米呢,腆著個大肚子的郝尚久便扯著喉嚨喊了起來。

  邵曙光聞言心裡有些腹誹:劉司令若是真接受你的邀請去廣州住住,又怎麼可能是孤身前去,到時候你等怕不是就要疑神疑鬼了,這又何必呢。不過這個胖子一上來就先含沙射影地說我們不請自來,然後又扯起劉海洋的虎皮做大旗,看起來心裡也是虛得很呢,難不成還真怕我們要學當年的英國人上岸搶劫?嗯,他的這個心理倒是挺有意思,如果可能的話,也能稍稍利用一下。

  在隨從提醒得知郝尚久的身份後,邵曙光、田星二人便上前與其寒暄,然後略略地說了自己這些人的來意。新泰侯聽完後心裡稍稍送了一口氣,只要不是來找他們麻煩的便好!剛才出門前自己的恩主、惠國公李成棟還拉著自己的手,一臉焦急地擔心東岸人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畢竟就在去年他們還拒絕了東岸人包購廣東生絲的要求呢;而再往前推幾年,他們似乎還拒絕過向東岸人出口「豬仔」,這想來想去,貌似「得罪」東岸人的地方還真不少呢,搞不好人家便是來找茬的,一定要小心對待!不過好在東岸人最終澄清了來意,這讓郝尚久鬆了一口大氣,然後趕緊使眼色讓一名小廝回去報信,惠國公還等著哪!

  而在知道東岸人要對付的是弗朗機海商後,郝尚久自覺這事不算很難辦,真要撕破臉來,也就是調個幾營人馬前往壕鏡澳走一通的事情(當然這是他想當然了,事實上澳門葡萄牙人眾多,實力不弱)。只不過,這幫弗朗機人交遊甚廣,不但惠國公一系有很多人與他們有生意往來,在廣州城內根深蒂固的很多大戶也與他們脫不開關係。若是驅逐了弗朗機人,那可就是動了很多人的錢袋子啦,麻煩可也是相當之不小的,必須小心行事,最好是兩廂不得罪!

  邵曙光等人很快便在郝尚久的接引下,上了岸朝城內行去。因為他們不願坐轎,因此一行人騎馬前往,街道兩邊很多明人百姓指指點點,邵曙光、田星等人也不以為意,整了整呢子大衣,昂首挺胸地進了城。

  李成棟的居所佔地廣闊,亭臺樓閣、飛簷畫壁,極盡奢華之能事,充滿了一股暴發戶的氣息。不過邵曙光等人卻看得津津有味,與東岸本土厚重、樸素、實用風格的建築相比,李成棟的宅邸給他們帶來了不一樣的新奇感受,甚至他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著,是不是招募一些明國建築匠人,到東岸本土給自己也建座漂亮的宅子,等自己回去時差不多就能享受了。

  同時,邵曙光的心裡也暗暗警醒自己,來廣州這才多一會,自己就開始注重飲食起居等享受物事來,實在不應該!由此終也可知道,滿清韃子為何入關後開始了快速的墮落(不過比歷史上還是慢多了),而李成棟這幫原本還算能戰的陝甘銳士如今為何都養成了一幫廢物,實在是這花花世界太能消磨人心的意志——這明國的士紳,就享受來說,倒真是無出其右,估計也就奧斯曼帝國那幫驕奢淫逸的蘇丹王公們能與之媲美了吧。不過我大東岸律法森嚴、制度健全、賞罰公平,將士們即便久居這粵東繁華之地,相信也不至於像李成棟手底下那幫兵將們一般廢物。

  李成棟身材高大、魁梧,原本外表看起來也有股英武之氣,不過在廣州榮養多年,這股子氣是越來越少了,以至於現在幾乎成了一個富態的員外,徹底失去了當初反清歸明時孤注一擲的豪勇血性。

  他的管家在花廳裡給眾人置辦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多為廣府本地特色,此外旁邊還有助興的戲班子,唱得卻是陝甘流行的梆子戲,這大約與李成棟及其核心部下們的出身有關——陝甘人,自然喜歡聽繁音激楚、酣暢淋漓的秦腔吼了!

  梆子戲的演員應該都是廣東本地人,後來半途學的西調,以取悅這些廣州城的新主人們。今天演的這齣戲目名為《韓世忠勤王》,取材自宋靖康年間舊事,邵曙光、田星等人雖然自稱大宋苗裔,但對這段歷史卻也不甚熟悉,再加上秦腔西調的影響,他們就更是聽不懂了,不過這卻不妨礙他們欣賞這種藝術形式。

  在席間作陪的除李成棟本人及兩個成年兒子外,還有新泰侯郝尚久、養子李元胤等將領,以及入主廣東後收編的一些本地官員。這些人此時在李成棟的示意下,不斷上前勸酒、套近乎,雖然雙方之間的語言交流有些不通,不過這關係終究是被拉近了不少,氣氛一時有些熱烈了起來。

  而酒過三巡之後,李成棟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便聽李元胤用不經意的語氣說起了壕鏡澳的弗朗機人。這位仁兄此時滿臉通紅,看起來不勝酒力,不過口齒還算清晰,開口便歷數起了弗朗機人在香山的斑斑劣跡,從強買強賣到傳播洋教,種種不一而足,直說得似乎不除了這幫弗朗機人簡直就是天理不容。

  坐在他身邊的幾位官員這時也撫須點頭,表示認可,偶爾還會插言一兩句,內容不外乎弗朗機水手嫖宿民宅、有傷風化的破事。但這些老奸巨猾的官吏隨後便口鋒一轉,說地方上匪患不靖,大軍不可輕出,萬望惠國公三思云云。如果東國勁兵願平了壕鏡澳,他們將竭盡全力支應糧草,絕不令大軍餐風露宿,衣食無著。

  話說到這裡,邵曙光等人便也明白了李成棟的選擇,即人家在東岸人、弗朗機人之間選擇了與東岸交好,拋棄曾經的生意夥伴弗朗機人,為此哪怕不惜得罪一些南明高官或廣府地方縉紳也在所不惜,但這,也是有限度的,至少他們不會親自出兵來幹這事——這令東岸這一方有些遺憾,畢竟,如果李成棟能夠抽調數千乃至上萬人馬從陸地上進軍,那麼控制壕鏡澳,然後驅逐乃至逮捕葡萄牙人,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了,這可比東岸人冒著澳門海防重炮的威脅進行登陸作戰要方便得多,成本也低得多。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李成棟就是個軍閥,軍閥向來以保存自己實力、維護自身統治為第一要務,其他對他們來說都是虛的,如今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對東岸表現出了不小的善意了,你還能更多要求什麼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零六章 另一個戰場(四)

  而說完了進佔壕鏡澳的事情,邵曙光又說起了由東岸商人(臺灣銀行為代表)壟斷廣東生絲、茶葉、蔗糖等主要商品對外貿易的事。具體措施就是由東岸政府幕後背書的臺灣銀行出面,在廣州城外覓址修建商站——目前有兩個備選點,一是南海縣的荔枝灣,即此時的廣州西關一帶;二是珠江航道里的江南洲(亦叫海珠島)——然後總攬經廣州口岸出口的生絲、茶葉、蔗糖等各類商品,未來時機成熟的時候,貿易壟斷的範圍可能還會擴大至粵東乃至全廣東。

  邵曙光拋出的這個要求對在座的李系官員們來說,不啻於一個重磅炸彈,蓋因這是對廣東沿海貿易全面洗牌的節奏啊,甚至隱隱還會牽扯到福建那邊!

  或許是這個事情利益太大、牽涉太廣的緣故,包括李成棟在內的一干文官武將們都面面相覷,有些犯難,氣氛一時間有些冷落了下來。郝尚久見不是個事,立刻插科打諢一番,將話題扯到了別的上面,令在座諸位李系官員們鬆了一口氣;而邵曙光、田星二人見狀也相視一眼,心裡覺得這事多半成不了,不說李成棟可能不太願意,即便他願意這事也不是他能辦到的,畢竟他還是南明的惠國公,控制的地盤也遠遠不到廣東一省,有些事情,確實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了。

  李成棟這個人,確實不是一條好狗,東岸人要想插手廣東貿易,還是得另想他法!

  比如他的養子李元胤就很有「雄心」,無奈李成棟有親生兒子,註定不會把家業傳給他,雖然他能得到李系軍中一些將領的欣賞,本人也是一個小小的軍頭,可要想如李成棟一樣領有廣州、惠州、潮州、韶州、南雄等粵東粵北諸府,基本還是不太可能的。更別提蠢到家的南明朝廷也一直看李成棟不順眼,嫌他表面功夫都做不好,三天兩頭挖空心思要削他的藩——這些年來駐防肇慶、高州、雷州等地的李系將領就被南明朝廷分化拉攏,漸漸已脫離了李成棟掌控——又怎麼可能容忍李成棟的假子再繼續當粵東粵北的土霸王呢?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曲折的緣由,才更有了東岸人插手操作的餘地,不是麼?

  宴席結束後,邵曙光等人代表黑水開拓隊給李成棟贈送了禮物——一臺大型東岸式座鐘。該座鐘出自莫大帥名下的海雕鐘錶廠,該廠慣以生產各類大型座鐘、航海鍾、小型擺鐘及簡易表而出名,便宜的賣幾十元,貴的甚至成千上萬元一個,令人咋舌。比如送給李成棟當禮物的這個座鐘,以新華夏紫檀木為外殼精雕,輔以河南玻璃廠出產的最新式、最純淨的玻璃罩,且有鍍金雕花人物自鳴時刻功能,在本土售價也不會低於三千元,絕對是高端中的高端了,且在明朝價值只有更高。

  李成棟對於這些的禮物自然是驚喜異常了,同時也認真考慮起了與東國的貿易事宜——當然不是壟斷貿易了,事實上他也做不到,他不是神,控制不了所有事——而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東岸人最大的貿易份額,至於他們能不能最終整合整個廣東沿海的貿易,他不知道,也管不了,更不想管。

  東岸人第二天早上就離開了廣州城,邵曙光和田星二人乘著「雅克薩」號武裝運輸艦,先是在荔枝灣附近的江面上晃悠了一下,然後又順著江水繞到了江南洲附近,遠遠看了眼當年的千秋寺遺址,便頭也不回地朝下游去了。

  10月29日一大早,兩人登上「加的斯岩石」號戰艦,與帶隊的海軍上尉司頓商議了一番行事方針。司頓上尉告訴二人,他在派人潛入壕鏡澳時遇到了一個很特殊的傢伙——一個英國人,二十多年前曾在「龍」號商船上服役,曾經乘坐小艇在珠江裡測量航道,後被亞娘鞋炮臺轟擊三次,幸運地沒有中彈。威德爾船隊的人結束在廣州的貿易後,這廝因病被留在了澳門修養,後來便定居於彼,多年來一直被葡萄牙天主教徒們所歧視,所幸葡萄牙人還沒法對他進行宗教審判,但日子過得落魄潦倒卻是難免的。這次被司頓上尉派出的人「撿」到後,滿口答應為東岸人服務,說清澳門的內情。

  「當年我們有查理一世陛下發與果阿和澳門總督的推薦函,因此使得包括『龍』號、『凱瑟琳』號、『太陽』號、『殖民者』號四艘大商船,『安妮』號、『發現』號輕帆船在內的總計六艘船隻得以碇泊在蒙託.德.特里戈島(即橫琴島,當時葡萄牙人稱附近地區為蒙坦尼亞)附近,這裡距離壕鏡澳大概有三裡格,至今尚沒有任何防護,若是船隊想登陸的話,蒙塔尼亞是個不賴的選擇。」落魄的英國水手攥著兜裡的兩塊金幣,嘴裡不緊不慢地說道:「葡萄牙人的船隻一般碇泊在潭仔島(Taipa)附近,那裡地方狹小,守備也很不利,如果你們想進攻,我認為問題不大。尤其是現在大部分船隻已經滿載貨物去了帝汶島的情況下,進攻吧,先生們,打下那個狹小的囚籠,我已經受夠了那個地方了。」

  司頓上尉之前已經聽這位水手唸叨過一遍了,這會和邵曙光、田星二人眼神交流了下後,頓時打定了主意:對澳門實施水陸夾擊,陸軍也不用在什麼蒙塔尼亞登陸了,太麻煩,而是直接到香山縣近海登陸,相信李成棟的人也會當做看不見的。至於海軍麼,則巡弋在潭仔碇泊所外海,專等葡萄牙人的船隻出來,而如果時機合適的話,突入港內也未嘗不可。

  ……

  曾經擔任過駐阿育他亞外交使節的佩羅.瓦茲.塞凱拉已經在澳門這座城市住了很多年了,在常年往返於澳門的10-11艘葡萄牙商船中,兩艘最大的就是他所經營的,這似乎從一個側面說明了他的實力。

  每年大部分時候他都在澳門與明國商人進行貿易,收購各類緊俏貨物,此外還會每年一次前往廣州城外的海珠島,與當地的商人進行貿易。買的中國貨物並不是運回歐洲銷售,而是就近銷售到附近其他葡萄牙人的控制區,比如在南邊帝汶、古邦、弗洛勒斯地區殖民的安東尼奧.德.奧爾內家族、弗朗西斯科.維埃拉.德.菲蓋雷多家族,比如在索洛島上進行殖民活動的馬特烏斯.達.科斯塔家族,再比如在孟加拉灣西部經營的曼努埃爾.特謝拉.平託家族等等。

  他們有時候甚至還會滿載貨物去巴達維亞或者萬丹貿易,滿載茶葉、絲綢、鋅的船隻抵達巴達維亞後,從那裡買入胡椒、錫、鉛,有時候還會順路在帝汶島買入檀香木,最後再運回澳門,或由本地銷售,或交給中國代理上銷售,以快速獲取利潤。

  這些生意的規模非常龐大,以至於整個澳門城在17世紀40年代初時竟然有了四萬居民,其中約兩萬是葡萄牙人或具有葡萄牙血統的人,令人極為驚訝——要知道,葡萄牙人在非洲的殖民據點一般就只有幾百人到上千人不等,巴西總共也不錯才十萬人,印度也很有限,但澳門卻足足有兩萬白人及其後裔,不得不令人震驚。

  不過後來澳門經歷了一次嚴重的饑荒,人口數量大減——減的多是居住在澳門的明人——直到近些年才有所恢復。但饒是如此,澳門人口大概還在兩三萬的樣子,一大半是白人或混血白人,力量還是相當強勁的,而這顯然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一度組織十四艘戰艦或武裝商船圍攻澳門,卻沒能攻下的原因所在。不知道這次換了東岸人前來,效果如何。

  塞凱拉此時當然料想不到會有人在打澳門的主意,事實上在十天前碇泊於潭仔島的商船就已大部出航前往南邊了,此時留在港口的,僅僅只有兩艘因故修理沒來得及走的船隻罷了——好吧,其中一艘就是塞凱拉先生的,船艙裡滿載了茶葉、瓷器和綢緞,總價值足足超過六萬比索——這樣冷清的澳門,確實提不起任何人的興致。

  不過,在1660年11月1日這一天的清晨,一艘從濃霧中突然出現的船隻緩緩開進了潭仔碇泊所,然後在葡萄牙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將船身橫起,用接近20門側舷火炮朝岸邊的兩座炮臺狠狠地開起了火。跟在這艘戰艦身後的還有四艘專業戰艦,分別是兩艘風帆護衛炮艦和兩艘快速巡航艦,它們的動作較慢,因此只能停在稍遠的地方朝其他炮臺進行射擊。

  突如其來的炮擊驚醒了尚處於睡夢中的潭仔島,由於海防炮臺的炮口是對外的,根本射擊不到港口內,因此驚慌失措的葡萄牙人此刻正費著吃奶的勁想把重愈千斤的火炮炮口調轉過來,但這在急切之間又談何容易。反倒是「加的斯岩石」號機動靈活,在碇泊所內來去自如,集中火力一個一個炮臺掃過來,很快便把三座無遮無護的老式炮臺給摧毀了,毀炮五門、殺傷炮手十餘人,一下子讓岸上陷入了沉寂之中。

  半個小時後,另外四艘戰艦也摧毀了五門葡萄牙火炮,然後大搖大擺地開進了灣內,與「加的斯岩石」號一起,俘獲了那兩艘滿載貨物尚未出港的葡萄牙商船,讓在岸上目睹了整場戰鬥的塞凱拉先生差點氣得吐血。

  不過,很快有更讓他吐血的消息傳來!上午七點整,據幾位友好的明國官員告稱,一夥穿著黃衣的海寇襲取了靠近壕鏡澳的香山縣縣境,佔據了明國人構築多年的工事,並架設起了數量多達十餘門的火炮,看樣子是打著圍困壕鏡澳的主意了——這個不幸的消息令包括塞凱拉先生在內的葡萄牙人有些不安,澳門人口密集,但食物匱乏,一直以來都靠從鄰近的香山縣輸入食品,這要是被圍困了,澳門還不又得重演十餘年前的******舊事啊!因此,澳門總督立刻召集了包括塞凱拉先生在內的諸多參議會議員們開會,打算儘快拿出一個解決方案出來,解除澳門面臨的危險。上帝,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東岸人(疑似)為何要找他們麻煩,這些人難道瘋了嗎,難道不清楚這意味著東葡兩國爆發了全面開戰的風險麼?這真是一群可怕的瘋子,完全無法理喻!

  會議吵吵嚷嚷地半天沒個結果,每個人都試圖發言,但每個人又都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結果就是什麼事也沒搞成。最後還是總督閣下看不下去了,下令在城內徵發有軍事經驗的紳士一千五百人,並打開武器庫將火槍都發放下去。另外,他們還搬出了多門鏽跡斑斑的陸軍輕型火炮,打算拾掇一番後便派上用場。嗯,在城內加徵稅收的行動也要立即展開,畢竟維持一支上規模的軍隊作戰也是需要本錢的,更別提現在需要他們賣命打破東岸人的封鎖了,在這個時候,合適的獎賞是萬萬不能吝惜的。

  此外,外事經驗豐富的佩羅.瓦茲.塞凱拉先生也被總督叫了過去,打算讓他攜帶總督閣下的親筆信前往城外的東岸人的陣地,要求面見他們的指揮官,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有沒有可能進行和解。

  塞凱拉先生對和解其實不抱太大希望,而且他向總督明言兩國間很可能在巴西爆發了戰爭,東岸人比他們先一步接到了消息。不過作為曾經的駐阿育他亞外交使節,塞凱拉先生也明白實在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因此他應允了總督閣下的請求,準備出城求見一下東岸人的指揮官。

  就這樣,1660年11月1日上午十點,困惑的葡萄牙人打著白旗走出了澳門城區,並大聲要求面見東岸陸軍的指揮官。他們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滿足,第十一師師長博格丹、陸軍上尉田星在工事內接見了以塞凱拉為首的葡萄牙使者們。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1
第一百零七章 另一個戰場(五)

  「很遺憾,塞凱拉先生,貴我兩國在五個月前已正式處於戰爭狀態。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儘快補一份交戰書呈遞給澳門總督閣下,但戰爭在此之前不會中斷。」新軍第十一師師長、陸軍上尉博格丹義正詞嚴地說道,「塞凱拉先生,您還有什麼別的事麼?比如接洽投降事宜等。」

  「不,不需要!」塞凱拉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然後撫著腰間的刺劍,狠狠看了眼雙手拄著軍刀的博格丹以及正在打磨短矛的田星,頭也不回地回去了。雖然葡萄牙人在澳門一直多加忍讓,對明國各級官員的無禮勒索也都儘量滿足,可這並不代表他們沒有血性,是誰都能隨意揉捏的可憐蟲!

  要知道,當年在明國的桂林,他們僅僅派出了一支在澳門就地招募的僱傭軍,就守住了桂林城,並在野戰中以劣勢兵力多次擊敗打遍中國無敵手的三藩的步騎,這令他們對自己人在遠東的戰鬥力非常自信,畢竟中國人的軍事素養和戰鬥力實在太差勁了,聽說他們最好的八旗勇士以幾倍兵力都幹不過孱弱的俄羅斯農奴——雖然東岸人的戰鬥力應該也相當不弱,他們的軍制、他們的武器、他們的訓練、他們的作戰思想,毫無疑問都是這個年代的楷模,但他們的遠東這片土地上能有多少兵力?而且聽說他們還在和清國打仗,這也會佔用大量精銳人馬,所以,他們完全威脅不了澳門城。

  現在澳門城裡有將近四千名葡萄牙公民,此外還有數量是其三倍的混血後裔,這些人都是對阿方索國王比較忠誠的、充滿榮譽感的、可以信任的人,完全可以組建起一支規模是當年援助桂林時十倍的軍隊,東岸人憑什麼攻克我們的澳門城?

  對國王充滿熱枕、對天主虔信的這些白人及其混血後裔,才是澳門城自保的最大根基,明國、清國、荷蘭人、英格蘭人在遠東都沒這個實力,都無法和這支軍隊抗衡!因此,塞凱拉先生氣憤不平地走開了,他打算回去面告總督,讓其派出得力部隊,在熟悉軍事的貴族指揮下,對東岸人的僕從軍隊發起攻擊,徹底解除對澳門城的圍困——雖然他們目前還有為數不少的糧食儲備,但總這麼圍著也不是個事,尤其是海上優勢已被東岸人掌控的情況下,陸上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而事實也證明了塞凱拉先生的估計完全正確。11月3日,葡萄牙人以一千五百名白人軍官、士官、老兵為核心,輔以大量混血白人、華人及少數黑人士兵——很多人在中東、南洋有過與土人、荷蘭人和英格蘭人戰鬥的經驗——組成了一支規模在4000人左右的軍隊,其中火器比例較高,計有燧發槍400多枝、火繩槍1300餘支,此外還有大炮10門、皮甲三千餘副,長矛、刺劍無數,在熟悉戰事的貴族巴內加男爵的指揮下,浩浩蕩蕩地朝堵在城外的東岸人殺去。

  不得不說,東岸人這次打澳門,戰前情報做得極為糟糕,廖逍遙只模模糊糊知道澳門有「一兩萬人口」、十艘左右的商船,但再多的情報就一無所知了。他們壓根不知道,澳門的軍事力量有多強、白人數量有多多,甚至都沒用心打聽下最近幾十年間葡萄牙人多次組織僱傭軍欲援助大明,且戰鬥力相當不俗。如果他們事先知道這一切的話,那麼壓根就不會託大到只帶著一個第十一師4000人南下了——而且還是以舟山黃斌卿部潰軍為根基組建的冷兵器部隊——也不會天真到讓李成棟一聲令下「收回」澳門、彷彿葡萄牙人毫無抵抗之力了,所以他們現在遭到失敗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說到底,還是葡萄牙人歷史上對明廷、清廷處處忍讓的軟弱態度給他造成了錯覺,以為葡萄牙人在澳門的實力真的不值一提。殊不知,這裡是葡萄牙人在遠東的大本營之一,歷史上甚至一度打算派出1500名火槍手前往遼東幫助明國打仗,而這些火槍手都是在澳門本地招募的葡籍白人,若是沒一個龐大的白人人口基數,哪裡可能湊得出來1500名火槍手——後世的歷史印象害死人哪!

  11月3日當天,除部署在分界線上的十多門火炮對葡萄牙人造成了不小的殺傷外,僅憑第十一師那三四百枝鳥槍是根本不足以抵擋住差不多同樣數量的葡萄牙軍隊的,更別提雙方在戰鬥力上還存在著明顯差距了。於是,他們乾脆利落地敗了,十一師被葡萄牙人重創,前後死傷八百多人,另有四百餘人被俘,七門火炮和大量補給品被葡萄牙人繳獲。要不是葡萄牙人顧忌明廷的觀感(害怕沒得做生意),他們壓根就不會放任潰退的十一師官兵逃走,搞不好還要追到香山縣城附近。

  潰敗的東岸軍隊在縣城附近被博格丹收容了起來,彼時這些潰兵們正在四處搶劫,以至於管理軍紀的田星都不得不狠狠抓了一批殺頭後,才稍稍震懾住這幫人。收容完畢的十一師還剩兩三千人,博格丹和田星商量一陣後,覺得他們已不可能完成封鎖澳門的任務,如今只能指望李成棟行文澳門周邊各縣,讓他們禁止各類食品流出了。

  不過,吃了這麼一場敗仗——這或許會影響東岸人在廣東一帶的形象——卻不找回場子的話,大概也是相當之不合適的。因此,在將十一師的殘兵都蒐羅登船後,博格丹請求帶隊的司頓海軍上尉批准對潭仔島的攻擊行動,那個島是葡萄牙船隻的碇泊所,上面只有一個小型修船所和幾個倉庫,人數不多,正適合攻下來提振一下大軍士氣。

  司頓上尉對十一師殘兵敗將們的士氣持懷疑態度,但博格丹堅持進攻,田星也看在陸軍同僚的份上幫他分說了幾句,因此將信將疑的司頓上尉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們的作戰計劃。反正這會海軍已經完全控制了澳門周邊海域,想打哪打哪,那麼——就試試看吧?

  11月9日,就在葡萄牙人派出許多小船偷渡,與一些無節操的商人進行食品貿易的時候——當然他們也派出了使者去相熟的明朝官員那裡說項,要求向李成棟施壓接觸對澳門的食品禁運——粗粗整頓完畢的第十一師官兵兩千多人於潭仔島近海登陸。這次作戰,博格丹下了嚴令,田星也帶著部分憲兵親臨一線督戰,堅決不能讓3號的那場失敗重演,給海軍官兵們添加新的日常笑料。

  攻島作戰總的來說比較順利,這大概是島上葡萄牙人極少的緣故,兩千多名十一師的官兵也急欲一雪前恥,因此他們很快相繼攻克了防守兵力寥寥無幾的碼頭、修船所、倉庫和一座小炮臺,斃傷俘敵軍一百餘人,而自身傷亡則不超過兩百,還算是打得不錯了。值得一提的是,此戰中田星田上尉身先士卒,以身上三處負傷的代價最先登上敵軍炮臺,手中短矛連刺帶擲,殺傷敵軍數人,堪稱勇冠三軍。

  此外,島上還有五六百名葡萄牙人及其後裔,這會全都處於東岸控制之下了,潭仔島這個碇泊所,至此已脫離了澳門城的掌控——島上修船所內也升起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旗,不知道對面澳門城裡的葡萄牙人看了後會作何感想,還會沉浸在之前的勝利中嗎?

  而在派兵攻佔潭仔島的同時,司頓上尉也將「雅克薩」號武裝運輸艦派了回去,令其火速趕往寧波定海港,請求廖逍遙廖司令將麾下較有戰鬥力的挺身隊第四、第五大隊南調——挺身隊是冷熱兵器混編部隊,常年訓練西班牙大方陣戰法,是東岸人控制黑水的中堅力量——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再調一到兩個僕從師過來。至於說這些部隊調走後的地方防務,大可以從登萊抽調兵馬填補,反正現在和清廷議和了,山東已沒必要囤積大量精銳部隊。

  攻佔潭仔島後,葡萄牙人沒太大反應,而東岸人一時也無力進攻澳門,於是事情就這麼僵了下來。邵曙光、田星二人眼看閒著也是閒著,便帶著隨從們開始在珠江一帶巡弋,四處招募在河面上生活著的疍民。

  疍民這個朱元璋時代就定位「賤民」的群體,如今生活在珠江三角洲一帶的著實不少,邵曙光沒調查過,不知道具體數據,但就一些從廣州胥吏口中聽來的零散消息來說,怕不是有十多萬人——別的不提,史上康熙三年遷界禁海,番禹縣一次就遷移八萬多疍民到廣州西郊上岸居住,由此可見其人數之巨。

  而且,這些疍民的生活狀況也著實不怎麼樣。夏天時可能還好一些,能從水裡撈到足夠的食物,但到了冬天,很多人衣食無著,日子難過得很。除了生活艱難,他們最大的麻煩大概還來自於官府的盤剝——尤其是貪得無厭的李成棟部——以及陸上漢民的欺壓,比如疍民不許穿新衣服上岸、不得上岸定居、捕到的漁獲也只能被人壓價,此外一些疍民還是陸上漁父的漁奴,漁父享受疍民的******、轉賣權、死後遺產、包辦嫁娶等權力,簡直悽慘得無以復加。再加上多年以來,珠江三角洲一帶河道淤塞,成陸較多,疍民的水上生存空間也日益狹小,偏偏他們的人口也在日益增加,這進一步加劇了整個疍民群體的貧困程度。

  邵曙光有時會想道,這些廣東沿海的疍民如果去了東岸,一定會和移民過來的俄羅斯非國民們很有共同語言,無他,雙方都是被欺壓得極慘的群體,相互之間共通之處頗多。當然這僅僅是個玩笑,即便真去了東岸了,疍民基本也會繼續從事水上職業,如船工、船匠、漁民、海軍、遠洋水手等,而俄羅斯人則是開發森林、草原、沙漠的主力軍,雙方之間的交集估計不會太多。

  如今廣州府一帶的疍民就處於這麼一個尷尬的境地中,李成棟的軍閥政權對其敲骨吸髓,陸上粵人也對他們百般歧視和欺壓,日子非常難過。再加上珠江下游自然環境的變遷,估計會有一些人跟東岸人走,畢竟這些人歷史上跟過海盜、跟過倭寇,甚至自己也做過水匪,投奔外人應該不存在什麼心理上的壓力。

  當然了,或許邵曙光等人的看法太樂觀,或許是疍民對東岸人的瞭解還不夠,又或者是東岸人的信息有誤,廣東疍民的生活條件還不錯,總之半個月下來,東岸人的大船在珠江上走了N個來回,也派出了大量水手或軍官前去拉人,安家費都許得老高,也才拉來了細細拉拉的一千餘人——而且還是在疍民中都屬赤貧的群體——遠遠低於東岸人的預期。

  不過邵曙光等人很快調整了心態,打算將收攏疍民作為一項長期的戰略,能收一個是一個,收到一批送走一批。暫時先安置在寧波府定海縣,汛期到舟山漁場打打漁,平時學習如何操縱、駕駛西洋式軟帆船,作為一種水手儲備;而等到時機成熟後,再分批送回本土,給予他們正式國籍和工作,成為東岸國民。相信這樣的安排也是疍民們所能接受的,又能上陸定居,收入和生活水平也遠超過往,且在一個全新的大陸上,也沒太多人歧視他們,簡直是疍民心目中想都不敢想的理想生活了。

  1660年12月3日,就在邵曙光等人又收攏了一批四五百疍民後,從寧波定海港南下的幾艘大型機帆船也停靠在了潭仔碇泊所內——久經戰陣的儒尼奧爾少校帶著兩個挺身隊計四千大軍前來增援,並接過了前線的指揮大權。而在等這批人登陸後,幾艘機帆船將返回定海港,將新軍第十師三千人並大量輜重拉過來,為此,他們甚至還稍稍影響了一下今年的移民運輸工作,犧牲不可謂不大!而付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他們自然也是要拿到足夠的回報的,比如破事澳門城的葡萄牙人屈服,不然,就是極大的失敗!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