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16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2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打促和(九)

  年輕的麥略爾公爵站在聖喬治城堡的頂上,俯瞰著這座美麗的城市。

  年少得志、大權在握的他此刻臉上帶著些許憂愁,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難道是宮廷內每天都在上演的陰謀與背叛令他感到了痛恨,還是與西班牙人長期的戰爭令他有些厭煩,又抑或是剛剛傳來的塞辛布拉小鎮的陷落令他感到難過?或許是兼而有之吧。

  「1640年12月1日,40位愛國貴族突然衝進王宮,控制了宮廷衛隊,處死了西班牙任命的國務大臣米格爾.德.瓦斯貢薩雷斯。隨後,起義貴族又迫使副王、菲利普國王的表妹芒圖婭女公爵下令聖喬治城堡和特茹河要塞的西班牙駐軍繳械投降,不得抵抗,里斯本就此光復,一切都顯得是如此地容易、如此地水到渠成。」二十五歲的路易斯.德.瓦斯孔塞盧斯.伊.索薩公爵內心回想著當年激盪人心的往事,他經常以此不斷激勵己身,使得自己有充足的勇氣與各路敵人進行爭鬥,帶領多災多難的葡萄牙王國浴火重生。

  當然了,那時年輕的公爵才三歲,尚是一個稚童,這一切往事都是他從書籍或別人口述中得知的,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自己彷彿身臨其境一般。他至今猶記得一位宮廷畫家給他口述的起義當天的事情:「上午十點鐘,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有一大群婦女沿街叫賣鮮魚、水果以及其他東西。廣場上和河兩岸賣麵包、擺攤的婦女是那樣地平靜和若無其事,似乎買賣對她們無關緊要……」

  宮廷畫家的著眼點或許是在日常生活上,這至少證明了那場起義是水到渠成且無甚阻力的,西班牙的菲利普國王在里斯本也是不得人心的!葡萄牙貴族和人民有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和獨立願望,這些都是起義能夠成功的關鍵因素。

  在里斯本起義成功後,整個國家上下立刻掀起了反對西班牙統治的洪流,葡萄牙人民的愛國熱情被極大地激發了出來——當時在西班牙薩拉曼卡大學讀書的幾百名葡萄牙學生聞訊後紛紛返回了葡萄牙參加起義,由此就可見一斑了——這使得他們得以迅速通過籌集鉅額戰爭軍費的決議(當時一口氣就徵集了180萬克魯扎多的軍費,大家真的是慷慨解囊,沒有太多私心,只是為了國家的獨立)、也同樣激勵了他們的軍人奮勇作戰,屢次擊敗西班牙軍隊,最終保衛了國土。

  麥略爾公爵每每想起這些事情,都覺得振奮人心,他覺得現在的葡萄牙仍然需要這種精神,一種能夠促使葡萄牙人民前進和勝利的精神。而且也只有提倡這種精神,相對弱小的葡萄牙王國才可能在強敵環飼中生存下來,並且獲得發展。

  只可惜,經過二十年和平安逸的生活,一些當初充滿熱情的貴族已變得市儈而自私,為國大筆捐獻軍費的商人也已變得唯利是圖,立下汗馬功勞的軍人也已漸漸老去,而葡萄牙王國的國勢也確實在這二十年間沒有絲毫前進,甚至可能還有些墜落,這令他感到分外傷心。

  好在葡萄牙王國還有許多富有軍事經驗的軍人,有他們在,就能戰勝孱弱的西班牙陸軍,進而保衛自己的國家。這說起來其實要怪西班牙人自己,當初為了實現天主教國王的宏圖遠志、為了播撒哈布斯堡家族的無上光輝、為了確立西班牙王國的歐陸霸權,菲利普國王驅使了大量統治區的人民前去當兵,充當炮灰為他廝殺。

  而這些所謂的炮灰,很多往往並不是佔西班牙統治核心的卡斯蒂利亞人,而是有分離傾向的加泰羅尼亞人、阿拉貢人、那不勒斯人、西西里人、巴斯克人、南尼德蘭人以及葡萄牙人(當然還有為數眾多的僱傭軍),這些人被菲利普國王驅趕到戰場上與各國軍人廝殺,自然積累了極為豐富的軍事戰爭經驗。

  後來當葡萄牙光復時,這些軍人要麼自己跑了回去,要麼不被信任而解散,總之大部分都回到了葡萄牙,為新登基的若奧陛下而戰。他們這些人的戰鬥力,自然不是一貫養尊處優的卡斯蒂利亞人所能比擬的,具體其實可以參照後世蘇聯解體後一幫俄羅斯聯邦的新兵,被以蘇聯紅軍老兵為基幹的車臣武裝暴打的事例。這樣一來,西班牙陸軍連戰連敗也就不奇怪了,更何況葡萄牙人也得到了法蘭西的部分援助。

  現在,這些軍隊就是葡萄牙王國的定海神針。有他們在,西班牙人可以對付,東岸人一樣可以對付!想到這裡,年輕的麥略爾公爵對剛剛派去收復塞辛布拉(同時也準備加強錫土巴爾一帶的防禦)的軍隊的信心,陡然上升了一個層級。

  只是,如今陸上的威脅不難解決,海上的困局確是麻煩無比啊!想到這裡,麥略爾公爵抬頭看向了停泊在特茹河口灣內的商船,大概只有三百多艘,其中多數還是噸位不大的漁船和小型商船;稍大些的商船就少了,大概也就幾十艘的樣子;至於說專業軍艦,上帝垂憐,已經真的沒有多少了,而且就算有也不敢出海作戰,他們是真的已被東岸異教徒在海上打怕了,要是出去再被擊沉個十艘八艘,葡萄牙王國海軍可以就此除名了。

  還是等在英國造船廠內訂購的船隻返回後再說吧!

  麥略爾公爵不是沒有想過與東岸人進行和談——畢竟長期的戰爭對葡萄牙王國的傷害也是無比巨大的——事實上他之前就已派人前往******,請求與東岸關係密切的多利亞家族出面進行斡旋,調停東、葡兩國間的戰爭。而前幾天多利亞家族的人也上門表示,東岸方願意就結束戰爭與葡萄牙王國進行談判,地點就定在西西里島的巴勒莫港,只不過他隱晦地透露出東岸人的要求可能比較高,這令麥略爾公爵產生了一定的猶豫,甚至在懷疑貴族們建議國王與東岸人和談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只是再怎麼有陰謀,和談也是大勢所趨啊,國王、王后和自己,都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巴西已經丟失了大片領土、莫桑比克島和安哥拉也已經陷落,不知道印度和遠東怎麼樣了,印度多半無虞,遠東澳門卻有些陷落的危險吧?還有就是孤懸海外的佛得角,地偏民貧,防防海盜還可以,但對上全副武裝的東岸艦隊?麥略爾公爵搖了搖頭,他也認為保住的可能性不大。

  處在這樣一種境況,葡萄牙王國只要不想徹底斷絕海外貿易,那麼就必須儘快結束戰爭。無論是公爵本人還是貴族、大商人們,都無法想象海外貿易徹底斷絕的可怕場景,那樣里斯本大概會逐漸陷於貧窮之中,葡萄牙王國將逐漸轉型為一個徹徹底底的農業國家,以後大概就只能向英格蘭出口葡萄酒、水果、羊毛、鹹魚為生了,那樣太可怕了——不過,即便是要和談,阿方索陛下也是需要臉面的,不可能任由東岸人牽著鼻子走,他們也是有底線的。關於這一點,麥略爾公爵昨天已經向阿萊桑德羅父子解釋過了,並得到了他們的理解,目前其兒子保羅已經帶著信件前往了海牙,打算探聽下東岸外交特使鄭勇的想法。

  但麥略爾公爵內心也有種預感,即保羅.多利亞前往海牙的行動多半不會有什麼結果,東岸人與葡萄牙之間的分歧可能相當大,這需要長期艱苦的談判以及互相妥協才可能最終達成協議。不過,能讓東岸人坐到談判桌前來就可以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談。現在東岸艦隊不斷炮轟本國沿海領土,其也無外乎是想以此舉增加葡萄牙王國上下的壓力罷了,但葡萄牙王國有自己的精神,她的人民熱愛自己的祖國,他們意志堅定、眾志成城,即便最後不得不讓步,但也絕不能是毫無底線的,更何況他們還可以指望友好的英格蘭人的支援,這對東岸人也是個不小的壓力吧。

  ……

  麥略爾公爵其實有一點是沒說錯,東岸人不斷地炮擊葡萄牙沿海確實是為了給他們施加壓力。1662年1月下旬在葡萄牙南部海岸塞辛布拉、錫土巴爾等地的連續炮擊、登陸作戰,摧毀了葡萄牙人多座沿海村鎮,虜獲了大量民眾,更是沉重打擊了葡萄牙軍民的士氣,讓他們清醒地意識到:即便你們的精神屬性再強,抗擊侵略者的意志再堅定,但在敵人大艦巨炮的打擊下,什麼都是渣,還不如趁早跪地投降,那樣可能結果還好點。

  1月30日,就在葡萄牙人的注意力都被錫土巴爾灣附近發生的炮擊事件所吸引的時候,以機帆船為主的東岸戰艦編隊赫然抵達了卡沃埃魯角近海,然後對這一片相對還算密集、繁榮的漁港、漁村進行了大規模的炮擊,炮擊行動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最後直到彈藥儲備已經低於一定的基數後才宣告停止。

  期間,東岸人組織了一次登陸行動,一開始還算順利,虜獲了超過兩萬比索的金銀、大量食品、牲畜及三百多名葡萄牙居民,不過後來有一支七八十人規模的摩爾達維亞戰俘因搶劫地過於深入,而被火速趕來的葡萄牙貴族軍隊包圍殲滅,算是東岸人最近幾次登陸戰以來的第一次損失。

  不過,些許戰俘奴隸的損失自然不會令嚐到甜頭的東岸人收手。2月5日,兩艘彈藥補給船從加的斯港緊急駛來,得到補充的東岸戰艦悄然開到了蒙德古河口附近,在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敵人的炮臺、要塞等設施後,挑選一些薄弱的漁港、漁村進行了炮擊與突襲。

  此戰,東岸人攻克了兩座漁港,繳獲大量麵粉、橄欖油、葡萄酒、鹹魚、醃肉和牲畜,虜獲了超過四百名葡萄牙居民,而自身的損失只不過寥寥四十幾人罷了,死的還多是黑八旗士兵。此戰結束後,當地的一個葡萄牙軍事貴族派人打著白旗前來交涉,然後以超過三萬比索的價格贖回了全部葡萄牙被擄民眾及部分食品。

  2月9日,東岸人在波爾圖與維亞納堡之間進行了一次炮擊、登陸行動。這次的戰鬥比較不順利,登陸的部隊遭到敵人的強力反擊,多達二百名戰俘、黑八旗官兵被包圍殲滅,就連登陸的海軍官兵都有二十餘人死傷,損害可謂慘重,而收穫卻一毛錢都沒有,僅僅是用炮火夷平了葡萄牙人的兩座城鎮而已。

  王鐵錘中校在檢點了一下手頭的兵馬(能用於登陸的黑八旗、摩爾達維亞戰俘損失已近半),同時又看了看繳獲的大量戰利品,因此果斷停止了登陸作戰的嘗試,不過炮擊葡萄牙沿海的行動卻仍在繼續。

  就這樣,連續不斷的炮擊一直持續到了2月18日,前往北海、波羅的海貿易的船隊返回時為止。在此期間,東岸人炮擊了不下十座葡萄牙沿海村鎮,保守估計造成了敵人上千人的傷亡,經濟損失自然更是無法計數了,而期間東岸人的損失卻僅僅只是一艘風帆護衛炮艦——該艦在夜間抵近射擊時不幸擱淺,天明後海水退潮,船隻更是擱淺得結結實實。在營救無果後,王鐵錘只能無奈下令棄艦,並在搬空物資後一把火將其燒了,以免被葡萄牙人獲取。

  連續不斷的炮擊、登陸行動給葡萄牙王國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對其軍民的精神也造成了巨大的打擊,更別提東岸戰艦在葡萄牙近海肆無忌憚的活動,更是嚴重干擾了這個國家的對外貿易,因此,相信在此番打擊之後,葡萄牙人在巴勒莫談判(鄭勇特使已從聯合省南下前往西西里)時的態度應該會有所軟化吧,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是該拋掉了。

  1662年2月22日,在匯合了所有艦船後,王鐵錘中校下令全艦隊返航。他們將經加那利群島、佛得角南下,然後橫渡大西洋抵達巴西東北角近海,最後再沿著海岸線緩緩南下(洋流流速太弱)返回本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2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悠閒的戰爭歲月(一)

  海陸軍官兵們在以打促和,東岸本土的國民們卻也不能傻站著啥也不幹,這戰爭時間搞不好還長著呢,大家還得吃喝、還得賺錢、還得生活,因此,除日常生活稍有些不便以外,大夥都是該幹嘛幹嘛,畢竟戰爭沒有打到本土,戰火也是在別人的土地上燃燒著,不是麼?

  從下伊河縣乘火車南下的徐浩,一路上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相對悠閒的民間生活景象。下伊河縣、桃園縣、鳴鶴縣、廣陵縣、永津縣,以及剛剛成立的中伊河縣(下轄中伊河鎮、白沙鄉、卡門鄉、長山鄉四個鄉鎮,為全國第43個縣級行政單位,人口眾多,經濟也還算可以),無不是這麼一番場景:鄉間是大片大片的荒草甸子,舊大陸引進來的大薊瘋長得有人那麼高,無數動物生活在其間,將其當成了自己的樂園。而在有些荒草甸子間,點綴著一個個的村莊,村莊前後是收拾得平平整整的農田,一些農民正扛著鐵鍬在農田邊開挖淤塞的溝渠,一切都顯得非常平和與安寧。

  「要不是這些縣份都陸續派出民兵前往北方作戰,我甚至懷疑這裡的百姓是否知道我們國家在和葡萄牙開戰,消息閉塞的窮鄉僻壤啊,連有線電報都還沒全部連通到每一個鄉鎮吧。」坐在平穩飛快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車上,徐浩看著窗外的農村景色,若有所思。

  吭哧吭哧的火車在7月24日上午抵達了永津縣蔡家宅火車站,十多位旅客從空蕩蕩的客車廂內走了出來,趁機活動了下自己有些痠痛的關節,順便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煤灰——這趟列車還拉了8節貨車廂,除了鐵路器材外,還有數量眾多的煤炭,因此一路上眾人很是吃了一陣煤灰,誰讓客車廂是最後一節呢。

  由於西南鐵路支線蔡家宅——商城段還在修建(已經修了很久了,但一直斷斷續續),因此所有人只能乘坐馬車南下前往商城港,因此徐浩和幾名僱員打算去鄉集市上僱一輛馬車,嗯,最好是新式的實行橡膠輪胎馬車。

  蔡家宅鄉不是什麼大鄉鎮,雖然其人口已經達到了4600餘,但多數分散在廣大的鄉間,住在鄉場這一片的不是很多,大概只有包含官員、手工業者、小商販及其家屬在內的寥寥三四百人。鄉場上只有一條街道,兩側遍佈磚石砌就的房屋,其中最美觀、最宏大的建築大概就是蔡華澤的家人居住的所謂「蔡家老宅」了,另外就還有一座石砌的商場看起來還算有點樣子,南洋杉製成的貨架上到處是各色各樣的實用器具,供趕集的村民們過來挑選。

  蔡家老宅對面是鄉小學,校舍是木質的,宅小而昏暗,看得出來永津縣政府財政狀況極其不佳,使得在教育上的投資不足,給人一種教育落後、境況很差的感覺。而且學校裡的在校生數量確實也少得可憐,其中半是願意上學的孩子少,半是師資力量不足,這也從側面反應了華夏東岸共和國強制推行的小學義務教育的現狀——那就是一個笑話,不但覆蓋率較低,資金、校舍、教師、教具不到位,就連民眾的意識也多有不足。普及教育,還任重道遠,不可輕忽!

  鄉小學旁邊是道觀兼城隍廟,看其建設式樣也頗有些別出心裁的古老設計,融合了東西方兩種建築特點。道觀裡的道士一般來說,在鄉間都是很受敬重的,他們梳著高高的髮髻,穿著藏青色的道袍,經常去各家各戶(包括鄉下)串門,且所到之處備受崇敬,淳樸的農人總是試圖把一切上好的珍饈拿來招待他們。在此時,這個家庭內的一切好像都是道士的,因為他秉承了天尊的意旨。

  道觀道士的光臨,對每一家農戶來說都是節日般的大喜事,主人以自己的客人為榮,往往過了很久還能記住這件幸事,並講給自己的熟人聽。美味的食品——一般是烤牛肉或肥羊頭——在請其他客人吃之前,必先敬奉道士,而道士這是也會拿出小刀,珍而重之地割下兩小塊,一塊敬獻給天尊,一塊放在身旁自己享用。

  看得出來,這是一種祭祀,大家也早就對此習以為常。而在這個儀式過後,道士們往往就會以一個十分驚人的食慾和速度,將面前的各類食物吃下肚:牛羊肉、鱈魚(這在內陸地區不便宜)、雞湯、蛋、蔬菜甚至還有一些瓜果和酒類,胃口實在驚人。而陪同的客人們也對此習以為常,因為他們也像是餓山上放下來的一樣,對著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嚥、大吃大嚼,好不快活,這或許就是東岸農村真實的飲食風俗吧。

  當然了,雖然道教的神職人員常被人統稱為道士,但其實還是分了很多頭銜和職級的。最高一等的是真人,目前只有宗教事務處葉、王、於、趙四大真人得領這個職銜,地位尊崇無比,出入往往隨從甚多,排場浩大;位於第二等的是道長,即各鄉鎮道觀的觀主、主持,地位也相當之高,一般也很少下鄉路面,平日裡除與宗教事務處和道教總會保持聯絡外,也就偶爾出席一些政府活動,主持一些公益事業——比如城隍廟請靈、醫技推廣等等;第二等下面的就是道士和道童,道士是傳教的中堅,走街串巷最多的就是他們,而道童則相當於學徒,乾的也是髒活累活,但因為所有神職人員(除早期的四大真人外)都是從道童做起的,這也沒什麼話可說。

  有一部分道士是不錯的醫生,走街串巷的他們往往彌補了鄉村醫療力量的不足,在事實閃承擔了很多地方政府和衛生系統的職能。他們醫治病人時有上級傳下的一整套方法——很多時候這被衛生部的無神論醫生們譏諷為「裝神弄鬼」,因為他們把一個簡單的治療過程搞得很有神祕感,以讓病人對天尊更加敬愛——同時這些人隨身也帶有大量的藥品和醫療器械,準備為所到之處有請求的人治病,一般只收取合理的診費,以貼補花銷。

  徐浩等人此時在街上閒逛時,就遇到了一戶人家邀請道士做客。這是一戶商人家庭,主人經營葡萄酒生意,家底似乎還算殷實,此時他家院子裡已經搭起了一個大鍋,鍋裡煮著噴香的羊肉,旁邊還放著兩張矮几,几上有糖糕、茶水、奶、乾果,供客人隨時取用。一位長袖飄飄的中年道士嘴裡唸唸有詞——徐浩的一位波蘭裔隨從猜測意思相當於「上帝饒恕我們吧」——用一份縫裹在綢布內的道教典籍輕觸主人家的額頭,以施加祝福,而主人則非常感激地迴應著什麼。

  徐浩作為穿二代,對這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從小就不信,而且他也一直很鄙視這些道士們,覺得他們完全不用辛辛苦苦地工作,只需整日裡裝神弄鬼,即可酒足飯飽,而且地位還非常之高,簡直讓人無語。更別提每座道觀每年除有中央財政撥下來的部分款項外,還能得到一定數量的捐贈,養活一些道士和道童,並提供他們傳教的費用,大概是綽綽有餘了,因此這也造成了國內很多人削尖了腦袋想當道士的現狀——但這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宗教學校長年累月的學習、訓練,道童階段艱苦的磨礪,以及很多時候需要深入險境、為國拓荒的高風險行為,都大部分人倒在了半途。當然相對應的,從這條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中走出來的人,一般也是人中龍鳳,往往可以委以大任,這便是華夏東岸共和國如今的宗教現狀。

  「比起這些在鄉間頗受尊崇的神職人員,我更願意看到鄉中心小學的入學人數逐年增加,希望看到更多民眾在嚐到子女受教育的好處後,能夠更加積極地將孩子送進學校,而不是留在家裡幹農活,畢竟『睜眼瞎』是很難進入社會中上層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徐浩依舊沒忘記對道教協會裝神弄鬼的吐槽,只聽他喃喃自語道:「只有教育事業在這片荒野草原上結出碩果,才能令人感到些許喜悅。教育就好比陽光,把粗野、無知、卑鄙、狡詐以及各種不文明行為、黑暗勾當,統統加以驅走,使之銷聲匿跡,社會風氣得到極大淨化……」

  「先吃飯去吧。」站了半天后,徐浩最後又看了眼那個正在主人殷勤招待下喝水的道士,轉身朝自己手下的幾個僱員們喊道,然後他們便走進了一家飯館——同時也是這條街上唯一一家飯館,沒有任何牌子,只有店門旁邊掛著的一個羊頭。

  飯館最拿手的食物是主人制作的臘腸和狗肉,徐浩給每人都點了一份,讓他們嚐嚐,回去後把意見寫下來。作為在首都經營著小有名氣的「蓬萊菜館」的業界達人,徐浩不放過每一個收集美食素材的機會。

  吃完午飯後,徐浩等人到集市上僱了一輛大型馬車,然後便啟程離開了蔡家宅鄉,南下順著一條砂土路(同時也是二等國道)朝商城港行去。此時正是冬季(7月下旬),野外空氣清爽得很,氣溫也不是特別地冷,給人一種還算舒適的感覺。

  二等國道的兩旁栽種了大量的行道樹,多半是櫟樹。東岸人自從在東方港登陸沒多久後就開始廣泛栽種櫟樹,目前已逐步推廣到全國,蓋因這是一種比較優良的造船、傢俱及工業木材,使用範圍相當廣。早先種植在東方縣、羅洽縣、梅林縣等地的櫟樹基本已經長成,其中很多已勉強可用,不過目前並沒有任何人去砍伐它們。新華夏島、剛果河、巴西、自由邦甚至河間北部,都能為東岸共和國提供數量眾多、質地各異的木材,沒必要在國內殺雞取卵砍伐櫟樹,還是就讓這些樹繼續生長吧,也許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後,它們會成為東岸各地一道美麗的風景也說不定。

  蔡家宅到商城港的二等國道保養得還算不錯,尤其是在大量載重貨車來來回回行走的情況下仍能不至崩壞,確實是永津、商城兩縣交通局花了大心思維護了,值得稱讚。國道上除了這些馬車外,還有許多趕著騾馬的農人,徐浩知道,這些人應該是將牲畜運到商城港出海陸軍部的採購經理在那兒常年收購騾馬,因為他們預計在巴西北部的熱帶地區作戰和轉運物資,騾馬會大量倒斃,因此會預先購買一些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這也得虧東岸大草原地勢平坦,氣候得天獨厚,農戶們大量飼養大牲畜,馬匹也是其中之一,因此全國的馬匹保有量非常高,足夠前線消耗。當然如果不夠也沒關係,拉普拉塔河對面的西班牙人那裡也多的是,花錢買就好了,小事一樁而已!

  徐浩等人第二天下午,才堪堪抵達了拉普拉塔河沿岸著名城市、對拉貿易窗口、天主教氛圍濃厚的商城鎮。從街道的規模、氣派,建築的式樣,人們的穿著、談吐,徐浩可以很輕易地發現,這是一座遠勝內陸蔡家宅這類窮鄉僻壤的城鎮。這應該是得益於對拉貿易的開展——雖然拉普拉塔與東岸的貿易額有限,但勝在由商城港一家壟斷——商城縣從中獲取了不菲的利潤,因此城市發展也更為出色,君不見這座城市連上下水設施都已經處於即將完工的狀態了麼?這在東岸共和國也是一種領先的標誌,即便談不上和青島、平安、東方等一線城市相比,至少也是和鎮海、鐵嶺、西湖、梅林等二線城市並駕齊驅的存在。

  徐浩已經和人約好了,將在這裡乘坐船隻沿拉普拉塔河—巴拉那河水系上溯,進而抵達其最終目的地——位於北方新佔領土上的伊瓜蘇港,一個已經被內定為今後要著重發展的區域中心城市。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2
第一百三十章 悠閒的戰爭歲月(二)

  「文圖拉經理、戈什金先生,這邊!」商城港碼頭上,徐浩用力揮了揮手,喊道。

  穿著一身考究禮服的文圖拉船長也揮手迴應了下,然後便與穿著一身皮袍的戈什金走了過去,他們正是與徐浩事先約好的人,打算一同前去伊瓜蘇港一帶——文圖拉經理是代表信使班輪公司考察一下開通拉普拉塔—巴拉那水系內河定期班輪業務的可行性,而戈什金則純粹是帶著一干羅斯勞務工前去那邊修鐵路,具體路線是從伊瓜蘇到南勝鄉(瓜伊拉)。

  話說自從東、葡戰爭爆發,東岸軍隊一路高歌猛進以來,國內很多人看到了戰爭背後的商機——比如伊瓜蘇港一帶的開發就是——現在是太多人盯上這塊大肥肉了,信使班輪公司是、開餐館的徐浩是、羅斯勞務工頭子戈什金也是,大家都想從中分一杯羹。

  「文圖拉船長,很久沒看到你了,最近還好嗎?」徐浩上前與兩人分別握了握手,滿面笑容地問道。

  「得了一場大病,差點蒙主感召,不過後來還是恢復過來了,主還不想讓我這麼快去侍奉他。」文圖拉船長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所以我現在又為公司來服務了,巴拉那河,我也是第一次去呢,得好好考察考察。」

  「那你們得抓緊了。」徐浩笑道,「國營的內河運輸公司已經運營這條航線有一些時日了,準確地說他們從戰爭期間就開始通過這條譭譽參半的河流運輸人員及物資了,對整條航道的資料掌握得較為全面,哪裡有淺灘、哪裡有礁石、哪裡有激烈不能說一清二楚,但也大致有數。你們要和他們競爭,難度不小啊。」

  「再難也得上啊。」文圖拉船長聞言有些苦笑,「現在近海的客貨運輸競爭也很激烈,重組而成的南海班輪公司(隸屬於南海集團,下轄南海運輸公司、南海班輪公司和南海漁業公司)實力強勁,船也比較新,人員更是熟手,甚至還能更多地得到銀行融資,我們拿什麼和他們爭?也就是掙些辛苦錢罷了。當然了,我們也不需要像他們這些國營企業被迫承擔大量政策性虧損,也不需要上交利潤,更不需要幹一些我們不想幹的事情,因此我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大家一起競爭就是了。」

  「南海班輪公司實力強勁,內河運輸公司難道就不是行業巨人了?呵呵,文經理,你們信使班輪公司能存活至今,委實不容易啊。不過我看好你,國家雖然每年都會對內河運輸公司予以一定的補貼(多為政策補貼,比如來自淮安府的船工等),但也不會允許他們搞壟斷的,所以你們未來的發展大為可期。」徐浩說道。

  「承你吉言吧。」文圖拉船長說道,在東岸這麼多年,漢語倒是越來越溜了。

  聽著徐浩、文圖拉二人在一旁侃侃而談,貌似粗豪實則心細如髮的戈什金有些羨慕,同時也有些自卑。他雖然通過往東岸輸入羅斯勞務工掙了不少錢,可說到底他的地位仍然不高,至今還是個外國人,而且他的這份職業也頗受一些人的鄙視,被諷刺為「吸血鬼」,走到哪裡都會遇到異樣的眼光。畢竟非國民勞務工在東岸的名聲實在有些不佳,很多刑事、民事案件都與他們有關,而且其內部還時不時地火拼,這更加深了人們的惡感。

  因此,在東岸,戈什金是拼了命地想要鑽營,想要認識更多的有能量的人,以拓展自己的事業,甚至最後成功洗白上岸,加入東岸的上流社會。為此,他之前死命壓榨手底下的工人去幫陸軍修北方鐵路;後面又抽了一些人加入義勇軍第三大隊,到巴拉那瓜灣一帶登陸,替東岸政府在當地搞治安戰;現在,一聽東岸政府要開發伊瓜蘇港一帶,並且打算在伊瓜蘇港到南勝鄉之間修鐵路,他又自告奮勇承接了部分工程,將去年新從俄羅斯過來的一批勞務工送過去幹活,報效東岸之心那是熱切得很哪!

  好在徐浩也挺照顧戈什金的面子,在與文圖拉船長略略寒暄了兩句後,他又朝戈什金笑著說道:「恭喜啊,戈什金先生,你這次又承攬下了一個不小的工程,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成為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知名的建築大亨的,我想這一天應該不會太遠。」

  戈什金一聽頓時有些心花怒放,雖然明知道對方是在恭維他,但這話聽著高興啊,因為洗白上岸成為建築公司老總,本就是戈什金的人生奮鬥目標啊。因此他立刻用蹩腳的漢語回答道:「謝謝徐先生,我會好好完成這項工程。真的,我的手下都是從羅斯過來的,他們吃苦耐勞,且力氣大得不可思議,只要一點點食物就能幹很長時間的活,而且我會狠狠關照他們的,這段工程的質量,不會存在問題,沒有任何問題,也會按期完工,真的!」

  「那祝你以後的事業順利。」徐浩微微一笑,拍了拍戈什金的肩膀——臥槽,這貨穿的是最上等的海獸皮袍吧,果然土豪,也不知喝了多少羅斯勞務工的血——說道:「對了,你現在還不是華夏東岸共和國國籍吧?有機會去申請一下,這對於你以後的發展極為重要,你的事業想要做大,想要脫離目前的層次,就必須有個國籍,明白嗎?」

  「明白明白,我現在日常漢語對話考核已經過關了,就是居住年限還沒到,等一到期我就去申請國籍。」戈什金立刻說道。現在戈什金生意做得愈發大了,手下馬仔眾多,日進斗金,因此大部分時間都居住在東岸,然後派一些心腹手下(多是自家子侄或可以信賴的朋友)前往阿爾漢格爾斯克、聖尼古拉斯等羅斯港口,蒐羅移民(很多甚至是直接從監獄裡提出來的)來東岸務工,因此漢語水平提高得較快,本地關係網也漸漸編織了起來。尤其是他慢慢結識了一些陸軍部的參謀之後,在東岸的前景是豁然開朗,令其喜不自勝。

  當然了,他本人也喜歡待在東岸。這裡天氣溫暖,物產豐富——如果他願意,他甚至可以天天吃俄國風格的食物——更重要的是,這裡的法律比較嚴明,社會風氣也不錯,居住在東岸,他不太用擔心自己的財產和生命安全,除非他真的得罪了一些了不得的大人物,不然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自己喜歡的事。要知道,像他這種出身很低賤的人,如果是在舊大陸,有錢還這麼招搖,早就被抓進監獄牢底坐穿,財產也被貴族們瓜分了,哪還能像在東岸這麼招搖?所以戈什金還是萬分希望能混上一身東岸皮的,就如同他手下那幫苦命的羅斯勞務工們一樣。

  「諸位,船已經到了,我們不妨這就上去吧。」徐浩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朝二人說道:「莫不是二位還有人要等?」

  文圖拉、戈什金二人自然沒什麼人要等,因此很快便帶著隨從們上了船,朝伊瓜蘇港而去。他們乘坐的船隻依然是經典的72噸級內河小火輪,船上除了這麼十來個旅客外,便都是一些食品了,有私人託運的,但大部分還是公家的貨物,如:麵粉、豆油、高粱、蔗糖、鹽、白酒、葡萄酒、啤酒、鹹魚、醃肉、餅乾、咖啡、可可、罐頭食品等,種類很雜,看起來給國營百貨公司配備的。

  此外,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另外一艘72噸級小火輪,這是孫春陽南貨鋪斥資購買的第一艘新船(之前都是買內河運輸公司淘汰下來的舊船),船上裝載了不少針頭線腦、鍋碗瓢盆、蠟燭火摺子等日用小百貨,另外還受北方種子公司之託運了一些稻穀、大豆良種,受東方縣畜牧站所託運了一些雞鴨鵝甚至狗,總之貨品還是挺雜的。

  兩艘船一前一後離開商城港,便駛進了浩瀚寬廣的拉普拉塔河,然後逆著河水而上,直朝巴拉那河而去。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雖然東岸與西班牙之間關於買地的事情仍在兩國間來回傳遞消息,但執委會已經基本確定會將巴拉那河的自由通航權也一併納入新的購地協議之中,以使東岸船隻在巴拉那河上的航行變得更名正言順——目前雖然船隻也能在上面航行,但那是聯合參謀本部給西班牙人施壓後,對方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勉強給予的戰爭期間臨時通航權,並不是長期有效的,因此尚需後期將之固定下來。不然以後伊瓜蘇港一帶與本土腹地之間的聯繫,就會有不小的麻煩,故巴拉那河的通航權是東岸人志在必得的,這不以西班牙人的意志為轉移。

  1661年8月1日,兩艘船隻抵達了西班牙人的羅薩里奧港——這又是一個因為東岸人的介入而提出催生出來的城市,設於第二次東西戰爭後,目前有約一千多白人居民——在這購買了一些皮革及獸脂後,兩艘船繼續北上,並於第二天下午抵達了著名的聖菲港。

  聖菲港現有白人居民兩千多,另有克蘭迪人、克丘亞人數千,也是一個了不得的大城了。因為其地處要衝,南來北往、西來東去的貨物都在此彙集,木材、皮革、牲畜、水果、穀物、亞麻、獸脂、醃肉乃至東岸的舶來品等等,都要在這裡集散,然後四通八達地輸往亞松森、布宜諾斯艾利斯、科爾多瓦等地。甚至於,到了第二次東西戰爭結束後,西班牙人開始將越來越多的智利、祕魯金銀經騾馬隊輸送到聖菲港,然後裝船出海駛往舊大陸的塞維利亞。蓋因經南大西洋運回西班牙本土,隱蔽、安全,而且附近海域被東岸人整飭多年,海盜為之絕跡,比起形勢複雜、各國角力的加勒比海,不知道強上多少倍,因此西班牙人現在越來越喜歡從聖菲運金銀回本土,且其運輸量佔總數的比例也開始逐年提高。這對加勒比海的海盜們來說,應該是一個巨大的利空吧,他們很可能需要轉移活動基地到加那利群島一帶伏擊了,不然恐將很難有所斬獲。

  過了聖菲後,就多是窮鄉僻壤了。荒草連天,亂石嶙峋,河水激騰,野樹成林。大草原上,一群牧馬的高喬人正唱著蒼茫悠遠的歌曲,在紅霞與朝霧中緩緩遠去。他們秉承著祖輩傳下來的生活方式,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雖然近些年因為貧困已經有太多的高喬人被西班牙和東岸收編,但堅守傳統、甘於清貧的仍然很多。

  兩艘72噸級小火輪在巴拉那河上不緊不慢地行駛著,中途只有科連特斯和波薩達斯兩地可以停靠補給。而過了波薩達斯後,河面頓時變得不太好走了起來,激流、淺灘、暗礁開始無時無刻地威脅每一位麻痺大意的船長,並讓他們為自己的大意付出慘重的代價——徐浩、文圖拉、戈什金等人注意到,河面上經常會看見一些「清塘軍」系列的挖泥船,這應該是交通部派出來清理河道淤泥的。而一些較危險的航道也被實現用浮筒標示了出來,有些水流湍急的大轉彎之處甚至還修建了簡易木質燈塔,這些使用組合凹面鏡的燈塔,將火光遠遠地傳遞到了很遠的地方,以此提示夜間航行的船長們注意危險,這些舉措無疑大大提高了巴拉那河航行的安全程度。

  8月13日,兩艘船一前一後開進了目前仍在修建中的伊瓜蘇港,停泊在了美麗的藍花楹樹旁。徐浩等人下了船,然後在一名聞訊趕來的蓬萊菜館經理的接引下,住進了一間正處於修建中的建築,同時也是徐浩打算在此開辦的另一家餐廳——粵東菜館。

  接引徐浩等人的經理名叫勞司吉,早期揚州移民出身,不過其手下卻多是些來自廣州、惠州一帶的廚子,剛剛經長途海運來到東岸本土(是徐浩在遠東的朋友幫忙蒐羅的),這會正熟悉情況呢,順便幫搭把手修建餐館。而作為餐館的主要投資人,徐浩自然也要找他的項目負責人問一問如今餐館籌備的各項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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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悠閒的戰爭歲月(三)

  「東主,酒樓完工怕是還要延後一段時日了。木料、漆料奇缺,磚石更是一塊也無,人手也不是很充足,本地一些民家,都給政府招募建房修路去了,我們也不能給高價和政府搶人不是?這樣一來,就……」勞司吉讓員工給大夥上了一壺馬黛茶,介紹起了餐館如今的建設狀況。

  徐浩聞言眉頭一蹙,抬頭看了看尚未完全封頂的房屋——這還是庫房呢,餐館大廳還沒影呢——嘆了口氣,說道:「這不怪你,是我思慮不周,伊瓜蘇港現今雖已有兩千餘民人,可是百廢待興,用工之處甚多,這餐館確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建起來的,你也不用太過自責,這事我明白。」

  說到這裡,徐浩盤算著這事還得著落在戈什金這人的頭上,再說他結識此人的目的之一不就是因為他手底下有大量的勞務工麼,當然這人的灰色身份對於經營餐飲娛樂業的徐浩也是個不小的誘惑。因此,在左思右想之後,徐浩還是決定去找戈什金談一下,這傢伙現在應該在郊外工地上忙活吧。

  徐浩很快就穿過已成一個大工地的伊瓜蘇鎮,跑到了郊外正在興建的火車站旁,找到了戈什金本人。這廝這會正在給先期抵達這裡的幾百名羅斯勞務工訓話——

  「你們多是來自南部阿斯特拉罕省的窮光蛋,想想你們在老家時的日子,趴在貧瘠的流沙堆上,用祈求和渴望的目光望著大海,想要獲得自己期待的食物。結果如何呢?或許你們中的有些人會對北方人——喏,就是那幫在平整地基的沃洛格達人和阿爾漢格爾斯克人——有些優越感,覺得即使是貧瘠的南方沙地也遠非北方的處女密林可比,阿斯特拉罕省餵養的牲口比阿爾漢格爾斯克多20倍,海里的魚要豐富10倍,一個西瓜只賣半個戈比,按理說這裡是不會產生任何向外的移民的願望的,人民也應是安居樂業的!可事情怎麼會如此簡單呢?在自然恩賜慷慨的地方,立刻就會出現凶暴的貴族和貪婪的商人,並把所有一切都取之一空!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們為每百鯡魚付5到10個戈比,實際上一百鯡魚可以賣到40甚至50戈比,這類買賣把漁民們置於何等困難的境地,你們甚至連捕魚工具、鹽和維修船隻的費用都湊不大齊,更別提繳納沉重的賦稅了,所以你們逃亡了,來到了東岸……」

  「好吧,我知道你們已經厭倦了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貧困的阿斯特拉罕或北部凍土地帶的生活,現在你們都已經來到了東岸,這裡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你們以後可以去飯館裡看看,工人和農民們在那裡快活地消遣,你馬上就會覺得,你已經從野蠻的羅斯跨入了文明世界的門檻。在俄羅斯的小酒館裡,除了木頭條凳之外什麼也沒有,你只能一直喝最粗劣、最廉價的酒喝到失去知覺,這就是你的全部快樂;但在東岸的酒館裡,擺著雅緻的傢俱,高大的窗戶上掛著豪華的窗幔,樂隊奏著歡快的音樂,打扮得很漂亮的意大利女人以其演唱或風騷吸引著顧客。」戈什金說到這裡,底下的羅斯勞務工裡已經響起了一陣鬨笑。

  看到聽眾反應還算熱烈,頗具鼓動和演講天賦的戈什金繼續賣力地宣傳道:「在明亮的酒館大廳裡,在長桌兩旁坐著100個工人,他們衣著良好、富有禮貌,喝酒只是為了消遣,很少有喝到失去知覺的地步,因為這裡豪華而舒適的環境、動聽的音樂及給人的高雅的印象,都在使你時刻得到比喝酒更好的享受。但是,在享受這一切之前,你首先需要賺錢,賺到足夠的錢!如果你——尤里,別看著我,你這混小子平時就知道偷懶——一個月只能掙一兩個盧布,去掉吃喝以後連半個戈比也沒剩下,那麼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不配享受這一切。而要怎麼賺錢呢?很簡單,好好幹活,幹更多的活!只有這一條路,沒別的捷徑可走!可憐蟲們,戈什金給了你們一條惠澤後世子孫的康莊大道,你們若還敢偷懶,我會用皮鞭狠狠地抽你們的脊背的,我保證!現在,都給我去幹活,幹得越多,錢拿得越多,快行動吧,別磨蹭了,不然今天中午的酒一律取消!」

  酒對俄羅斯人來說真的是天大的恩物,絕不能少,因此這些勞務工立刻自覺地幹活去了,更別提這種酒還是用來自阿斯特拉罕特製祕法釀製的契希爾葡萄酒呢。這種酒由早期的已經獲得東岸國民身份俄裔移民釀造,其中一戶就居住在伊瓜蘇港,並專門建造了一個酒窖。

  這個酒窖一度成了羅斯勞務工的主要消遣場所,大家下工後在此坐上一坐,然後請一些識字的人幫大家拆閱一下信件,講講家裡的事情。說到這一點,戈什金還是比較不錯的,他會暫時出資幫助窮困的勞務工往家裡帶錢,或者接家人過來,或者暫時幫他們度過難關。

  比如,曾經有個叫帕維爾的工人收到了妻子來信,信裡寫道她賣掉了所有東西,而且已經有三天沒吃飯了,一個孩子死了,他可愛的女兒也病得很重,很可能就要死去。這個消息令他極為震驚,進而放聲大哭——只有俄羅斯的工人才能哭得如此傷心——悲傷損壞了他的視力,一度看不見任何東西,戈什金聞訊後立刻給了他一百多盧布的無息借款,並安排人儘快送回羅斯(雖然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同時也給帕維爾放了一些假,工資照發。

  戈什金的這些人性化的舉措極大收買了手下勞務工的忠誠,使得他對這個越來越龐大的團體的控制力更上一層樓,有幾次在和意大利勞務工火拼的時候,戈什金的手下們敢打敢拼,拿著斧頭、木棍就將意大利佬們打得鬼哭狼嚎,由此可見一斑。

  徐浩等人不懂俄語,因此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很多與戈什金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廝是一個極具天賦的演說家和鼓動家,剛才多半又是在給工人們灌迷魂湯了。耐心地等戈什金表演完畢後,徐浩帶人上前,與其講明瞭來意,即讓戈什金看看有沒有空——最主要的是有沒有充足的人手——幫他把粵東菜館的主體建築完工了。且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將與其毗連的一座會館也修建一下,這也是勞司吉的建議,即以後可以招募一些意大利妓女過來做歌舞表演,生意一定非常不錯。

  老實說,戈什金一聽到徐浩的這個請求心裡就覺得有些難。蓋因目前他們承攬下來的伊南鐵路(伊瓜蘇港—南勝鄉)某段工程量其實也是相當大的,而且因為路途遙遠,很多工程機械暫時無法到場——東岸的工程機械體型較大,重量不輕——只能靠人力日夜趕工,因此他這回得把手下每個勞務工的精力狠狠壓榨,才有可能如期完工。這時徐浩提出幫他興建一下飯館和會館,即便給的價錢確實相當不錯,戈什金心裡也是有些不願意的,不過考慮到結交徐浩這個人以後不定有很多好處,戈什金左思右想之下還是答應了這個請求,賺了徐浩一個人情。至於說戈什金怎麼調配人手,更多地壓榨羅斯勞務工的幹活潛力,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徐浩也管不著。

  因此,戈什金心念閃動之下,立刻狀似豪邁地笑道:「徐先生放心,我一定會抽調出人手將你的店修好的。今年可能又會有一批來自奧格涅茨省的羅斯勞務工過來,有他們在,鐵路工程上面也誤不了事,放心吧」

  當然了,戈什金面上這麼說,心裡也在肉疼。無他,要想讓工人們加班加點幹活——在接了徐浩的活計後,徹夜趕工已是避免不了的了——除了武力威壓外,金錢獎賞也是必不可少的,試問戈什金心裡能痛快嘛。不過這也沒辦法,萬事還是著眼未來、朝好的方面想吧,也許以後他徐某人就成了戈什金的貴人呢?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對了,說到伊南鐵路,就不得不提一下巴拉那河中上游。現在無論是陸軍部還是交通部,都對通航條件不好(得分段通航)的伊瓜蘇—南勝段巴拉那河道傷透了腦筋,因為使用內河小火輪運輸時,總是行駛不了太遠就會遇到瀑布、淺灘等阻礙航行的物事,導致不得不停船卸貨,通過陸路轉運後再裝船。如此頻繁裝卸,不但易損壞貨物,也大大擠佔了人手,加大了工作量,延長了運輸時間,因此現在上頭已經正式決定開建這條長度不到200公里的鐵路,將伊瓜蘇港與南勝港連通起來,徹底繞過這段惱人的航路。

  當然了,如果後面人力、物力都有富餘的話,交通部也不介意將鐵路沿著巴拉那河繼續向上遊延伸,反正那些河道淤塞嚴重,通航能力有限,不過這應該是很後面的事了。至於說修鐵路的勞動力哪來來?很簡單,下梅鐵路一百多公里已經接近完工了,目前已經可以分批撤出一部分人手過來修路,因此伊南鐵路至此上馬的條件已經成熟,就等資金和器材到位了。

  徐浩與戈什金又隨便聊了幾句,然後看了看那些穿著破破爛爛的羅斯勞務工,便遣人喊來了勞司吉,讓他從地窖裡面搬出一些醃牛肉和白酒(自然不是河中大麴了,而是鄉村自釀的土酒,不過對羅斯人來說仍然極具吸引力),送到工地上,就說是犒勞大夥了。隨後,他便在隨從的陪同下,回到了城裡。

  如此過了數日,戈什金便派人過來幹活了,他們使用本地眾多的木料以及徐浩廢了老大勁才從外界運來的一船建築材料,賣力地修建起了菜館和會館。而徐浩也通過南來北往的內河運輸公司水手們得知,現在為了保障巴拉那河的通航,國家開拓總局又在河間地區越境墾殖,分別在伊瓜蘇港以南的後世埃斯佩蘭薩小鎮附近設立了同興港、在埃爾多拉多城附近設立了朝陽港、在里科港附近設立了南河港、在聖伊格納西奧城附近設立了合興港,一共四個沿河港口城市。

  目前,這些港口的建設也已經納入了政府工作計劃,移民也已經開始發送。反正截止今年(1661年)7月底,全國國民數量已經正式突破了110萬人,達到了114.5萬人(明人比例約為47%,白人男子比例下降到10%左右)的歷史最高峰,人口多的是,不但國內本月新成立的三個縣——分別是越溪縣,下轄越溪鎮、放牛溝鄉、兩棵樹鄉、萬年鄉和三合鄉(後世坦博雷斯小鎮附近)五個鄉鎮;永靖縣,下轄永靖鎮、雲梯鄉、安東鄉、山陽鄉四個鄉鎮;及新安縣,下轄新安鎮、新定鄉、碩項鄉、劉家港鄉、新河鄉五個鄉鎮——填不滿,就連其他新設定居點都能分配到大量人口,這無疑有力支援了東岸人對河間地區的滲透以及對巴拉那河中游以上河段的控制,所以說,人多力量大這句話還真是真理,尤其是在東岸這樣一個秩序國家更是如此。

  而人口的增多——尤其是二代國民數量的快速膨脹——也使得華夏東岸共和國內部本身越來越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消費市場。畢竟,她的國民數量不少,人均佔有財富數量較多,也不是很排斥消費,那麼一些針對內需市場的經濟活動逐漸開始興起也就不奇怪了。徐浩開在首都的蓬萊菜館生意火爆就已經很是說明了一切,大量早期來到東岸的山東、河北移民現在地位都已不低,子女也是眾多,經常帶著家人前來這裡懷念故鄉的味道,由此造成了他生意火爆、日進斗金,繼而有實力在平安、青島、伊瓜蘇三地同時各新開一家餐館(這其中自然也少不得大量融資)。

  內需市場的啟動,似乎也預示著東岸經濟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當然也更顯示了東岸共和國在這場戰爭中是如何地悠閒及手有餘力(除了軍費不足以外),葡萄牙人知道了不知道又該做何想。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2
第一百三十二章 悠閒的戰爭歲月(四)

  「這裡從前都是擠滿了喧鬧的食客。」坐在火炬鄉的某間鄉村土菜館內,強小滿示意隨從給自己遞上了一支馬德拉甜酒,給自己和徐仲武、陳嘉二人各倒了小半杯——在這種鄉下地方,雜貨鋪的貨架上從來只會出現自釀的土燒酒,而不會出現諸如象鄉葡萄酒、馬德拉甜酒、河中大麴等相對高檔的酒類,這似乎說明了現在東岸的鄉民們還比較淳樸,也比較實際,花錢的慾望雖有,但絕不是毫無節制的。

  桌上的主食是羊肉餃子。感謝天尊,沒讓戰爭奪去它一貫的味道,抹上大醬後大家吃得非常開心。此時已經吃完兩大盤的徐仲武悄悄打了個飽嗝,然後接口道:「是的,強先生,以前這裡可熱鬧了。那時有大量挖泥船在給河道清淤,還有很多非國民建築工在開挖河道,上頭一直要求將這裡的大轉彎航道裁彎取直,因此聚集了很多人在此幹活,很多人閒暇時分會來這裡喝一杯、坐一坐,生意好得很,和現在完全是兩個樣。」

  「但戰爭爆發後,大部分都被調去定軍山那裡修北方鐵路了,這裡僅僅剩下一些挖泥船,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清理著航道。而且戰爭對這裡的衝擊還遠不止於此,大量物資緊著前線先用,比如酒、鹹魚、藥品什麼的。不過總的說來,處於戰爭中的我們還是比較悠閒的,火炬鄉的居民們有飯吃、有房子住、有酒喝,不用上前線賣命,這日子過得相當不錯了,我們怎麼還能要求更多呢?」坐在徐仲武身旁的陳嘉說道,他是教育部司長陳庭美的兒子,與徐仲武合作多年,彼此信賴。

  「嗯,是這個理,我從青島那邊過來時,還歌舞昇平著呢。」強小滿放下了手裡的酒杯,然後看向二人道:「你們二人想在北邊盤下更多的茶園我是沒意見的,而且我也看好你們的生意,但生意就是生意!你們是東子介紹來的,他是我兄弟,那我也不能欺負你們,年息10%不二價,你們同意了我就立刻放款,同時進行下一步的安排,如何?」

  早有心理準備的二人聞言立刻點了點頭,畢竟這下一步的操作主要還著落在這個強主席的寶貝兒子身上了。事實上他們從強小滿這裡貸的款子數額並不大,只不過區區六千元罷了,但卻是必不可少的,蓋因他們下面還需要通過強小滿的說項,在西湖債券市場公開發行兩萬元的十年期債券(年息5.5%),而前面這筆六千元的貸款卻是後面公開發行債券的前置條件,否則你就不知道要排隊排到什麼時候才能發債券了,那樣可能生意就被別人做去了。

  「這是早就說好的,我們沒意見。」徐仲武、陳嘉二人聞言立刻說道,「還請強先生儘快幫忙,這筆款子對我們很重要。國內市場競爭激烈,商機轉瞬即逝啊。」

  「行,你們過會把聯合工業信貸銀行的賬戶給我,我會安排人匯款的,放心。我做了這麼多年貸款業務,別的不說,放款迅速是最大的優點。」強小滿端起酒杯輕嗅了下,說道。

  說完生意的幾人心中都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進而聊起了別的事情,比如執委會已經打算在西北鐵路大興縣段內修一條支線,即從富安鄉火車站向北延伸到新設立的新塘港(後世貝倫小鎮)。這條長度約在百公里的鐵路支線一旦修成,那麼這會從大興縣往河間北部輸送物資和人員就不會這麼蛋疼了,大興瀑布所造成的阻礙在鐵路面前將不值一提,強勁的「拉普拉塔之星」火車將會把大量物資又快又穩地運到新塘港,然後經由那邊正在發展的航運業輸送到烏江兩岸廣大地區,並加速這一片區域的經濟發展。

  像徐仲武、陳嘉這種已經漸漸將生意重心轉移到了河間北部山區的商人,對於這條鐵路估計是最上心的那一批了,而且已經盼望了不止一年。如今聽到鐵路即將開工建設的消息,心裡那是相當地振奮,就差跑到國家鐵道總局門口放鞭炮了。

  而就在幾人聊得最開心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很是高大、健碩的男人走了過來,他長得一副伊比利亞人面孔,看起來醉醺醺的。看見眾人桌上有一袋菸絲後,他用手指了指,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強小滿的兩名隨從攔在了伊比利亞人面前,他們右手扶著腰間,做出一副隨時拔劍的警戒姿態,這令伊比利亞人清醒了些,他用渾濁的目光看了看攔在他身前的兩個年輕人,咧開嘴笑了,他們居然想用他最擅長的方式來對付他,真是可笑。

  「讓他過來,他看起來只是想抽菸,沒別的意思。」強小滿將桌子上一袋進口弗吉尼亞菸絲扔了過去,說道。

  店主這個時候也走了過來,他是個退伍軍人,眼神堅定、意志頑強,這會只見他用手指點著醉醺醺的伊比利亞人的胸口,警告道:「你已經快要腐爛掉了,阿爾奎薩,布宜諾斯艾利斯不發軍餉不是你的責任,你有必要如此自責麼?現在,請不要騷擾我的客人。」

  「是我主張來新大陸碰碰運氣的,當時我們在唐璜的指揮下打了敗仗,法國佬允許我們光榮投降後自由離去。我和阿拉特里斯特上尉說,這麼下去我們遲早完蛋,還不如去新大陸碰碰運氣,但現在我們已經長達十個月沒領到軍餉了,這是我的錯。我們很多人在舊大陸仍有家人,他們可能在忍飢挨餓。」阿爾奎薩似乎比剛才清醒了許多,只見他看著同樣是西班牙裔出身的店主,用略顯低沉的語氣說道。

  「那是聖佩德羅堡的西班牙軍官阿爾奎薩中尉,使得一手好刺劍術,與這家小店的店主交情不錯。只可惜被他們的上司波爾蒂略將軍剋扣了軍餉——或許將軍本人也沒領到幾個軍餉,這都是常有的事——至今已經十個月了,要不是靠著我們的資助,或許他們那一百多個僱傭兵早就混不下去了吧。」似乎對阿爾奎薩頗為熟悉的徐仲武起身給他點了個菸斗,然後用漢語朝強小滿小聲說道:「您不是一直想找個西班牙刺劍術高手來學習嗎?他其實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選,參加過在意大利、尼德蘭、法蘭西、德意志的多場戰爭,幾乎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一手劍術出神入化,而且非常實用,沒有任何花俏。找他學,不會錯的,而且可能會很便宜,因為他的經濟狀況顯然不佳。」

  話說自從東岸人與這些西班牙僱傭兵們達成協議,即東岸人資助他們一些美酒、魚肉、麵包、菸草、蔗糖及少許銀幣,換取這些人對東岸的越境屯墾行動視而不見,甚至還幫著打擊、壓制生活在河間地區的克蘭迪人、瓜拉尼人,使其不至於對東岸人造成威脅後,這些僱傭兵們的生活狀況才終於有些好轉,但總體來說仍然過得很艱難,特別是在他們被拖欠的軍餉從四個月慢慢增多到十個月之後。

  軍餉的拖欠和生活的困難已經極大影響了這些僱傭兵的忠誠度,他們現在的底線也越來越低,甚至已經不排斥為東岸人效命了,附庸的態勢越來越明顯。若是西班牙人再不好好整頓一下的話,可想而知將來兩國一旦開戰,這些僱傭兵到底會站在哪一邊——搞不好到時最搞笑的戲碼就是,前來聖佩德羅堡督戰的波爾蒂略將軍和卡馬拉上校,被阿拉特里斯特上尉等人一舉擒下,然後送到了東岸人的軍營,這一切都不是不可能發生的,僱傭兵的節操向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而更「可怕」的是,或許是為了應對東岸人的威脅,西班牙的菲利普國王還在不斷從舊大陸輸送志願來新大陸碰運氣的僱傭軍士兵,讓他們幫忙保衛拉普拉塔,很多就被安排到了河間地區,其中不乏有和阿拉特里斯特上尉交情不錯的舊識。不過坑爹的是,菲利普國王平時總喜歡召集大量的軍隊,但從不為他們準備好充足的物資和給養,舊大陸如是,新大陸也是如此,因此這些人的待遇可想而知了,那麼越來越多的僱傭軍暗中向東岸輸誠,也就是可以預料的事情了——西班牙王國在河間地區的統治,如今簡直就是個篩子,被東岸人滲透得不像話,幾乎一捅就破。

  強小滿此時見到的阿爾奎薩中尉就是一個典型的顛沛流離的僱傭軍,戰爭經驗豐富,不是很怕死,有點小絕活,為錢賣命。在看了看這個健碩的伊比利亞人後,強小滿微微頜了頜首,向徐仲武說道:「我確實只對詩歌、舞蹈和劍術感興趣,如果他真的很有本事的話,讓他來找我,我還會在這裡住上幾天,暫時不會走。」

  阿爾奎薩中尉似乎也明白坐在靠窗口的那幾個人裡有一個了不得貴人,因此拿了菸絲後便腳步踉蹌地離開了。而在他走後,強小滿、徐仲武等人又繼續聊起了河間的局勢——

  「現在那邊的西班牙僱傭軍非常配合,甚至還會主動幫我們清場,將一些克蘭迪人驅趕掉,為我們的墾殖移民提供方便。這兩年來,我們不但在河間北部進展順利,在河間南部也設立了多個新定居點,有東昇鄉(位於後世查哈里小鎮附近)、宜豐鄉(位於後世LosConquistadores鎮附近)、齊心鄉(位於後世NuevaEscocia城附近)、迎豐鄉(位於後世聖薩爾瓦多城附近)、白田鄉(位於後世烏瓦哈伊鎮附近)和吉興鄉(位於後世科隆城附近)等。這些定居點現在都已初步站穩了腳跟,居民數量加起來也八九千了,已經不是西班牙人能輕易撼動的力量。」徐仲武一邊喝著可口的馬德拉甜酒,一邊笑著說道:「以前還總有人說要是將河間地區從西班牙人那裡買下來就好了,可近年來還有誰說這話?沒了,很少了!因為即便我們不買又如何?誰能阻止我們持續往這邊移民?沒有!反正這河間地區也都是我們大東岸嘴邊的肥肉,那什麼時候吃不是吃呢?何必急於一時!我看現在這樣就很好嘛,大家都默契地只說不做,悶聲發大財,最後形成既成事實,看西班牙人怎麼辦!到最後還不是捏著鼻子賣給我們,至於我們肯花多少錢買下來那就要看自個心情了。」

  說起這些開心事,眾人又是大笑了一番,然後招呼店主又上了一些菜,其中最有名的當數從附近河裡捕捉來的多拉多魚(即黃金河虎)了。這種魚體型碩大,味道還算不錯,漸漸已成為附近大多數人喜愛的食物,因此多年以來也發展出來多種做法。此時上的這個便是從大興縣那邊傳過來的紅燒多拉多魚,由一位出身山東的廚師改良,使用了很多香料和大醬,味道非常鮮美,幾乎每個人都愛吃——附近若是哪個店不會做多拉多魚的話,那麼這家店其實也不用再開下去了,因為沒生意。

  吃完飯後,強小滿囑咐自己的一命隨從陪同徐仲武等人去延請阿爾奎薩,而他自己則坐船去下游的白水澱一帶遊玩。前些時日過來時他曾在那裡短暫逗留,對沼澤遍地(此時的白水澱還未修建大壩,水面面積不如後世大)的白水澱美景念念不忘,並且偶得了幾句殘句——比如「太陽向西方墜去,它點燃了平原,在冰川上映射著火焰」;再比如「當八月縮短白日,地鵏穿過天空躲避冬季的嚴酷,風在山谷中攪轉著雲霧」等等——這次他打算舊地重遊,重新尋找一下詩歌的靈感,好好寫下一份完整的詩篇。

  畢竟,詩歌、舞蹈和劍術才是強小滿最喜愛的東西,至於說做生意和應酬往來,那都是為了生活,算不得喜愛。最近天氣這麼好,不算太冷,戰爭也沒影響到烏江中游兩岸人民相對悠閒的生活,不趁機遊玩一下實在天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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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悠閒的戰爭歲月(五)

  「臨時稅收的開徵已勢在必行。」羅洽鎮的某間茶樓內,朱衡朱老爺捏著一份新出版的《生意人報》,將一副名貴的水晶眼鏡從耳朵上摘下,嘆著氣說道。

  擺在他面前的幾碟點心,多是從明國移民至此的手藝人所制,色香味俱全,賣相也極佳,更難得的是價格也不是很貴,比較親民,因此深受眾人喜愛,這家專門點心的茶樓也漸漸成了羅洽縣城裡有錢有閒的人主要消遣場所之一。

  比如此時朱老爺請對面一位年輕人品嚐的點心,在明國時名曰「酥油鮑螺」,主料是奶油、奶酪、蔗糖、蜂蜜等,在明國可不便宜,一般只有中上層人家才吃得起。可在生產力發達、海外殖民地物產豐富及海運業也相當厲害的東岸共和國,奶酪、蔗糖之類的玩意真不是多值錢,用它們製作的點心,即便是碼頭上的漁業工人隔三差五地也能品嚐一下。這種強烈的反差對比,使得一些來東岸甚久的明國移民常拿來在新來移民前誇耀,以顯示東岸的富庶和自己的生活水平。

  再比如棗糕,那是使用著名的丘布特河蜜棗——那裡光照充足,晝夜溫差大,且土壤適宜棗樹、櫻桃等果樹生長——南非芝麻、兔子洞麵粉廠出產的特級麵粉、新華夏糖等物料精製而成,最初由一位明國廚師製成,後來做法流傳開來,很快風靡全國,各地都出現各種風格的棗糕,競相爭奇。

  另外還有那「蒸酥果餡餅」、「果餡椒鹽金餅」什麼的,在明國怕是多為達官貴人或富商豪族享用,可在東岸,雖不能說全然走進了尋常百姓之家,可大夥兒花上兩個錢(並不貴),去茶樓或點心鋪子裡買上那麼一卷半卷,帶回家給孩子婆娘吃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說到底,這是商業興盛或生產力發達帶來的紅利,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也是東岸人壓榨外人以愉悅本國國民,從殖民地吸血就是如此。

  不然,沒有黑人或馬來人在潮溼悶熱、疾病叢生的種植園裡生不如死,你以為朱衡等人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茶樓裡,優哉遊哉地享用廉價的茶水和點心麼?簡直是做夢!東岸人民的幸福生活,有相當部分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廉價的糖、蜂蜜、乾果、香料、芝麻、花生、高粱、海產品等等,哪樣不是外國國民的所謂「民脂民膏」?

  這個道理,青年遭逢大變、中年後在東岸再度奮起的朱衡朱老爺,是再清楚不過了。這個國家,深刻地給每個國民都帶來了好處——或許有人得到的好處多,有人得到的好處少,但真的都得到了好處——這不再是一家一姓之國,而是所有人的國家。聽說在南鐵和巴塔哥尼亞地區,當地的鄉政府都是在院子裡公開議事,國民可以旁聽、可以發言;羅洽縣這邊雖不是如此,但縣裡制定政策也是經常召集眾人商議——名曰「政治協商會議」——朱老爺本人就參加過十幾次此類會議,也建言過幾次,其中一些得到了採納,令其頗為滿足。

  因此,這回政府為了彌補戰爭期間各項費用的不足,決定在全國範圍內(三年內新設立的定居點除外)開徵臨時稅收,比如針對酒類徵收的「麥芽稅」、對菸草徵收的「菸草稅」,另外還有魚稅、鹽稅、皮革稅、糖稅、茶稅等,當然更少不了針對外國商品徵收的額外附加關稅——此舉令一些經營進出口貿易的公司迎來了寒流——值得一提的是,本來消費稅裡其實就已經包含了以上各類商品,此番對這幾種大宗消費品再度開徵臨時稅,等於是變相提高了稅率了。不過政府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既要戰爭、又要建設,國家還揹負了超過五百萬元的鉅額債務,且還在和西班牙人談買地的事情,這不開徵新稅顯然是不行的。

  這些新稅的開徵,大概能為東岸政府帶來每年接近一百五十萬元的額外財政收入——當然如果制定更高的稅率收入會更多,但這沒必要——這就能做很多事了,如果再算上今年硬徵上來的拖欠稅款一百五十餘萬元(多為積欠已久的動產稅和不動產稅,目前已經被劃撥了五十萬元到財政部賬上),其總額高達二三百萬元。這樣一來,無論是應付國內開支還是土地購買費用,都可以大有餘裕,甚至於,財政部還可以稍稍回收一些歷年發行在外的到期票據,減少國內市場上流通的通貨數量,使東岸這個不大不小的經濟體能夠健康運行,不至於對國民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

  當然了,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朱老爺這麼開明的,縣裡那幾位出身意大利、英格蘭的商人,就對徵稅持天然排斥的態度,並將其視為從自己身上剜肉,只不過他們害怕梅機關的「****鐵拳」,暫時不敢高聲嚷嚷而已。但不管這些「夷人」、「胡商」們怎麼想,以朱衡、利群等人為首的「青州幫」商人群體,卻是經歷過大明那種富商豪紳都不交稅,然後大家一起玩完的噩夢般的經歷的,因此政府為了戰爭加派,他們的牴觸心理倒也不是那麼強。不然,難道像大明當年那樣,全部稅負轉嫁到貧苦農民身上,導致他們大面積破產,然後大家一起完蛋麼——可笑當年大家拒不繳稅拼死省下的銀錢,最後都便宜了韃子,真是可悲可嘆,現在是不能再這樣了,有些錢,該交還是得交,更何況如今這個政府也還算是為大夥在做主,不是那等殘民以逞的****國度。

  「孝哥兒,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安安心心待在縣裡做生意不是挺好的麼?建築材料、海產品、皮子、麵粉、豆油,你想做哪個,我朱某人就算舍了這張老臉也能給你求來,以全了我與汝父當年的情分義氣。可你為何偏偏就對遠洋航運生意上心了呢?咱山東老話說『風波險惡』,這可不是說說而已,這生意一不小心就會賠個底朝天,甚至還可能會搭上性命,你切切不可自誤啊,孝哥兒!」朱老爺吃了一口蒸餅,放下筷子,蹙著眉頭朝坐在他對面的那位眉目俊俏的年輕人說道。

  「遠的不說,本縣甚至本會就有好幾人搞遠洋貿易的,一兩條船,遇上大風浪,沉了!沒在青島縣買保險的自然是賠得一塌糊塗,現在還在採沙場裡做工呢;就是買了保險的也是脫了一層皮啊,更別說還有人親自出航喪命的,留下家裡的孤兒寡母,日子那是一個難過。孝哥兒,難不成你也想重蹈他們覆轍?」朱老爺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年輕人名叫西門孝,其父是濟南府人士,當年與朱衡朱老爺乃至交好友,頗通醫術的他甚至還救過朱衡的性命,因此兩人交情匪淺。後來清兵南下,山東打成一鍋粥,闔家被毀的西門孝逃出濟南,被莫大帥的軍隊收容後移民至東岸。後又輾轉與朱衡朱老爺相見,便定居在了羅洽縣,現已在朱衡的資助下在本縣立業,並加入了青州商會,成了一名有根有底的商人,與他人守望互助,未來發展前景相當不錯。

  只可惜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做起這遠洋貿易。為此,甚至還瞞著朱老爺在現代特種船舶廠買了一艘加工船和兩艘改裝過的漁船(為了湊足錢已經盤掉了本地的兩座採石場和一座小土窯),打算與人一起前往南非收購魚、海獸皮、海獸脂(提煉高級潤滑油)等商品,然後再運回國內甚至國外銷售,以牟取遠洋貿易的高利潤。

  反正現在隨著東岸國內人口的越來越多,喜食海魚的東岸國民每年消費的海產品數量也開始直線上升,光靠巴塔哥尼亞一地的漁業資源,其供應可能已經有些吃力了,向鄰近的智利、祕魯、南非一帶的漁業資源尋求「幫助」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何況東岸國民們早就吃膩了充斥市場的滑柔魚、槍烏賊和無須鱈,對來自別的漁場的海產品需求量極大,這從一些從新華夏島遠洋運輸而回的鹹魚能賣出高價就能看出來了,東岸人民還是很需要種類豐富的海產品供應的嘛。

  朱衡朱老爺說了半天,見沒什麼效果,不由有些氣餒,說道:「現在戰事一起,魚也要開徵臨時特別稅了,以後這魚市景氣不景氣還兩說呢,這樣你還是堅持要去南非?」

  西門孝聞言沉默不說話,但其態度卻是已經很明顯了。當然了,他現在也早已沒有退路,畢竟縣裡的產業都已經盤給了別人,追也追不回來,這一點,無論是他還是朱老爺都很清楚,這事基本上已經沒有挽回了。

  見自己的話沒有起到作用,朱老爺便冷著臉不再說話,而是吃完茶點後便會了賬,徑自離開了。而那位名叫西門孝的年輕人也輕輕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生意人報》,看著上面羅列的種種政府下月(9月)即將開徵的新稅,沒說什麼。他依稀覺得,政府如今只開徵幾個稅種,便能一邊大搞建設一邊把戰爭打下去,似乎說明如今的東岸國除了人比較缺以外,錢和物是真不怎麼缺的。

  這時他又想到,英國、荷蘭、法國這些舊大陸國家,為了打仗,國內連窗戶稅、爐灶稅、婚姻稅、出生和喪葬稅、出租馬車稅等奇葩稅種都出現了,更別提還有貴族、商人的「自願捐贈」和賣官鬻爵的錢。和他們一比,東岸在徵稅方面真是文明多了,也仁慈多了,這或許才是很多人對開徵臨時戰爭稅不抱很大敵意的原因所在吧,畢竟萬事就怕對比,一對比就會發現東岸政府在斂財方面還差得太遠。

  在快速將剩下的差點吃完後——他可不喜歡浪費——西門孝也快速離開了茶樓,朝碼頭而去,他的三艘船正在那裡做最後的保養,人員也已到位,近期就可以出海了。

  1661年8月30日,已經在羅洽縣海洋局註冊了「西門漁業公司」的西門孝,在拜別妻子後,爬上了一艘漁業加工船,然後與另外兩艘漁船一起,揚帆起航,南下朝鹽城港而去,並於9月6日抵達了此地。

  鹽城港作為重要漁港,各類漁具、木桶、鹽一應俱全,因此三艘船在此採購完全部必需品後,便穿過大西洋的驚濤駭浪,於1661年10月13日順利抵達了南非大圓港。第一次遠洋航行的西門孝暈船吐得不行,航程中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座船底艙的吊床上,虛弱得相當可以——不過值得安慰的是,西門孝在這裡見到了自己的好友、「誠信漁業公司」股東之一的朱誠東,他這會已和贊帕里尼一起,轉戰到了河中地區,以避開大西洋西岸一帶越來越激烈的捕魚競爭。畢竟扎堆在那裡「發財」的漁船實在是太多了,這無疑極大分薄了每條漁船的利潤,而誠信漁業公司也是在這個背景下轉戰南非及其附近海域捕魚的。

  「我們捕魚的場所還要更靠北,在納米布沙漠沿岸,那裡的漁業資源也相當豐富。而且,那裡還有著數量極大龐大的海獸資源,比如海獅、海豹什麼的,這也是一筆極大龐大的財富。更兼之是外國海域,沒有政府監管,很多人是想殺多少就殺多少。殺完後皮能賣給本國及外國商人,獸脂可以輸往本土提煉、加工,肉也能廉價賣到南非甚至新庫爾蘭,反正不值錢,能賣幾個是幾個。」見到西門孝也很是意外的朱誠東如是說道,「我建議你與我們同去納米布沙漠沿海,那是現在是一個大金礦,遲早會被別人甚至政府給盯上的,我們現在也是能撈一天算一天,直到無利可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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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雄三鎮(一)

  西門孝最終同意了跟隨誠信漁業公司前往納米布沙漠沿海捕魚的計劃,不過他們尚需等待一段時日才能出發。蓋因海軍護航船隊前幾天抵達南非,將大圓港的物資儲備幾乎一掃而空(想想看,六七十艘船、五千餘海陸人員長達數月的食水需求),目前其他鄉鎮正組織人手往這邊輸送麵粉、高粱、魚乾、醃肉、牛羊、蔬菜、瓜果、酒等補給品,朱誠東他們的船需一次性補足兩三個月的補給品才能出海前往納米布沙漠近海,因此尚需等一等。

  1661年9月10日,就在西門漁業公司、誠信漁業公司七八艘漁船、加工船,順著世界四大上升流——意味著近海營養物質多,漁業資源豐富——之一的本格拉寒流北上後,由謝漢三少校指揮的第一混成營也從安哥拉返回了河中港。

  此次北上作戰,或許是因為沒有像樣對手的緣故,這支精銳的陸軍部隊在作戰中表現出色,斃傷俘敵軍數百人的同時,自身傷亡只有寥寥數十人,由此可見戰鬥的輕鬆與兒戲程度。不過,戰鬥中第一混成營沒受什麼太大的損失,但安哥拉溼熱的氣候、未經開發的蠻荒環境以及無處不在的蚊蟲,卻給他們造成了數百人次的因病減員,損失可謂不小。

  因此,謝漢三在與新庫爾蘭方面交涉後,果斷地將本格拉、羅安達的防務移交給了他們和黑八旗,然後自己率部堅決地返回了南非——他們其實可以早一點回來的,但因為風向不利,只能等機帆船來接,這浪費了不少時間。

  回到南非後,謝漢三以第一混成營營長的身份,給軍部寫信,要求他們從該營兵源地東方縣送一批補充兵過來,以補充該營的缺額。而在此之前,他們就只能以殘缺不全的編制征戰了,至於說征戰的目標嘛,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最近越來越不安分的卡瑪王國。

  這個國家自從東岸陸軍精銳北上攻打葡萄牙人後,就越來越跳了,竟然派人不斷西侵,通過突然襲擊、游擊戰的方式襲擾出外種地、放牧的東岸農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河中地區行署和南非駐屯軍司令部聯絡後,認為卡瑪王國可能在東部取得了重大的勝利,並控制了一大片降水豐富的肥沃土地,收編了大量黑人部族,實力大增之下自信心膨脹,便將矛頭指向了恩怨糾纏三十年的東岸人。

  謝漢三初步同意這種看法,但作為南非駐屯軍司令,他自然是有著自己的章法的,那就是調集重兵,剿了這幫鳥人!而且在他看來,這除了是國家之爭外,更是人種的競爭,即黃皮膚的華夏人對黑皮膚的班圖人種的競爭。東岸控制區都實行華黑分治了,沒道理再對卡瑪王國這幫黑人多番忍讓,現在他們的主力部隊騰出了手,再彙集炮兵、騎兵以及河中保安團,爭取對卡瑪王國西進部隊發動一次大規模戰事——前提是首先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另外,河中地區行署的焦唐焦專員也提出了另一個計劃,即在東山山脈以東再增設三個定居點,即天雄堡(後世羅伯森城附近)、天平堡(後世蒙塔古城附近)、泰寧堡(後世麥格雷戈城附近)三個據點,將其與甬關、得勝堡、鎮南鄉等地從河中縣轄區內析置出來,再單獨成立一個縣(縣名暫定為天雄縣)。

  新的天雄縣人口全數從河中縣抽調,反正該縣有5.2萬人口,即便在本土也是一等一的大縣,遷移部分出來完全不是問題,相反還能降低當地的人口密度,對東岸人來說未必就是什麼壞事了。當然最關鍵的是,天雄縣一旦經執委會批准成立後,就將獲得一個縣保安團的番號,這意味著河中地區又可以多編練出一支最多兩千人的民兵部隊,這對於改善河中地區的戰略形勢非常重要,而這顯然才是焦唐的最主要目的。

  謝漢三對此完全同意,並表示他將率部東進到規劃中的天雄、天平、泰寧三鎮,掩護河中縣移民安置、建設的同時,尋機打擊前來襲擾的卡瑪王國軍隊。甚至如果對方作死作得太厲害的話,還可以找機會重創他們的西進部隊一下,使其膽寒不敢繼續停留在此,繼而令天雄縣的居民們能夠在這一片站穩腳跟。而一旦天雄縣站穩了腳跟,然後花數年時間編練出一支像樣的縣保安團部隊,那麼這片地區的戰略態勢將發生根本性的變化,無論是英國人、荷蘭人還是卡瑪人,都將受到東岸人的強大威脅而惴惴不安。

  1661年10月1日,休整完畢的第一混成營抵達規劃中的天雄堡附近,並開始勘察地形、設置營區,積儲食品、彈藥和軍資,同時等待南非騎兵營的到來,目前該部主力還屯駐在白波縣一帶,趕來尚需一些時日。

  天雄鎮位於南橫山(即朗厄山)南麓,這片山間谷地,照例是氣候溫和、土壤肥沃、水源良好的好地。布里厄河及其支流是這片土地上所有生命的母親河,在她無私的哺育下,這裡的土地可以種植小麥、高粱、蔬菜、葡萄、柑桔、菸草等各類作物,好好經營的話,又是一個重要的農牧業基地,可以養活數萬移民而絲毫不吃力。

  而在南橫山與北橫山(即斯沃特山)之間的谷地,按照當地土人的名稱,東岸人謂之小卡魯高原。這是一個高400-500米的狹窄高原,是溼潤的南部沿海平原向乾燥的大卡魯高原的過渡區域,其地表由於河流的回春作用而受到強烈的侵蝕與切割,故而較為破碎。河谷中於沖積階地上的土壤非常肥沃,一般來說在人工灌溉的條件下可以獲得相當的高產,後世奧茨胡恩城附近的谷地就特別肥沃,那裡以葡萄園和果園而著稱。

  目前這裡毫無疑問是卡瑪王國的土地,且大概是其西面部隊的老巢,大部分襲擾東岸人的卡瑪王國士兵,大概都是從這裡趕著牛羊西進,從而與東岸人產生摩擦的。而現在聽說荷蘭、英國都在與他們進行貿易,不但軍火武器大量輸入該王國(這可能是其戰力暴漲的重要原因之一),甚至好多年前該國國王卡瑪就做主引進了很多荷蘭馬匹,試圖訓練騎兵部隊,目前也不知道成效如何了。

  從北橫山山脈向北,直到大斷崖之間,則延伸著廣闊的大卡魯高原,高度介於600-1000米之間,幾乎長400公里、寬130公里,悲劇的是,年降水量一般不超過125毫米。該地區最乾燥的大概就是高原的西部了,這裡到處是荒漠景觀,高原的地表僅僅覆蓋著多刺灌木和低矮的金合歡屬植物——熟悉巴塔哥尼亞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地貌,只適合養羊了——只有在沿著河床具有沖積土壤的小塊地段才可能進行農業耕作。這裡,目前同樣控制在卡瑪王國的手裡,只不過在他們的經濟、軍事重心轉移到東部區域後,這裡大概也漸漸荒廢下來了,人口應該不是很多,軍事實力也很一般。如果南非騎兵營的官兵們帶足食水東進的話,大概一連疾馳幾百公里都遇不到多少敵軍吧。

  由此也可以看出,在被東岸人從高達鄉一路向東驅趕至荒僻、貧窮的大小卡魯高原後,這對科薩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剜心之痛,因此他們歷年以來都想逐步奪回這些土地。只不過幾次戰鬥在東岸人這裡碰得血流如注後,他們只能轉而一路向東,試圖通過殘酷的兼併戰爭整合更多的科薩黑人的力量,然後再轉過頭來,與來自海那邊的黃皮膚東岸人競爭南非這片土地,反正大家誰也不是南非這片沃土的原住民,誰拳頭大這片土地最終就是誰的。

  當然了,隨著荷蘭、英格蘭勢力的插手,現在南非西半部的局勢日漸混亂,四方勢力都在加緊梳理內政、加強貿易,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事件。其中,荷蘭、英格蘭、卡瑪王國三方隱隱有些守望互助的意思,畢竟東岸人給他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大到三家聯合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這次開普敦爆發了大規模的流行病,你以為怎麼來的?還不是荷蘭人往這裡大規模移民並擴展地盤的緣故!

  一方面他們的巴達維亞高等法院不斷往這裡流放馬來人、華人、印度人;另一方面其本土也在往這裡輸送一些荷蘭布爾(他們有條件這麼做,畢竟現在聯合省的人口已在200-220萬之間)及德意志農夫,導致病毒在此匯聚,進而引爆了一種大規模的流行病,然後還特麼的害了鄰居。不過,疾病歸疾病,荷蘭人這麼多年持續的移民行動還是卓有成效的,其使得荷蘭開普敦殖民地的白人人口數量已經有了好幾千人,有色人種數量更多,大概在一兩萬之間,城鎮數量也達到了七八個,規模與歷史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開普敦已經漸漸成為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全球版圖上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節點。

  不過,不管荷蘭、英國、卡瑪王國之間如何勾兌,東岸人只需穩坐釣魚臺,以發展自己為第一要務,並不斷通過堡壘戰術蠶食敵人的土地,擴大自己國民的生存空間。比如這次與卡瑪王國衝突陡然擴大的導火索之一,便是東岸人在東山山脈(開普褶皺山脈西段)以東設立了三個新定居點並大量移民,侵佔了卡瑪王國的故地,因此爆發了規模不大卻持續甚久的游擊戰、襲擾戰,讓人煩不勝煩。

  這樣的襲擾戰一直持續到了最近才宣告有些消停,焦唐等人判斷,莫不是卡瑪王國的科薩黑人也被荷蘭人給坑了,大面積患病?仔細想想,這事其實還是有一定可能性的,不然根本無法解釋最近他們的攻擊勢頭為何大幅度削減,甚至逐漸消失了。不過這似乎對打算新開闢天雄、天平、泰寧三鎮的東岸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不是麼?

  1661年10月15日,第一批兩千名河中縣移民抵達了天雄鎮附近。他們帶來了木料、磚頭、石灰、水泥、鐵鍬等各類物資,在工程建設人員的指揮下開建堡寨。這次東岸人不再大意,吸取了鎮南鄉、得勝堡等地的教訓,那些地方的堡寨過於狹小,只能駐守數百士兵(同時充作物資庫),農民們平時多居住在堡壘周圍的村子裡,以方便耕作和放牧。這樣的模式,確實利於農業耕作(節省了前往農田或牧場的路途時間),但安全性卻有些欠缺了,尤其是在這種敵我交錯的地帶——也就是東岸人過了這麼多年安逸日子,警惕性有所降低,擱剛來南非那會,是絕無可能犯這種錯誤的。

  因此,這會在修建天雄三鎮時,河中地區行署已經痛下決心,將堡寨的規模定為以能容納數千人居住為要。新來的移民們也不要嫌麻煩,晚上就集中居住在堡寨裡,白天統一出外幹活,周圍再派出少許牧民騎馬警戒,差不多也就夠了——這樣一來,農業生產效率低是低了些,但勝在安全、穩妥。畢竟,在這種從敵人手裡剛搶過來的新拓之地,你根本無法預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生存並紮下根來才是第一位的,才有資格談下一步怎麼做。

  1661年10月20日,南非騎兵營大部近四百騎及徵調而來的黑八旗武士1500餘人,護衛著一支滿載各類物資的馬車隊,抵達了已成一片大工地的天雄鎮鎮址上。至此,各支部隊已陸續開進至甬關、得勝堡、天雄鎮一線,計有河中保安團一部千餘人、南非騎兵營大部四百人、南非炮兵連約兩百人、黑八旗武士一千五百人及精銳的第一混成營上千人。

  這麼多部隊分佈在「短短的」一百五六十公里寬的戰線上,自然不可能專用來防守,事實上南非騎兵營副營長賴尼德上尉就提出了一個建議,並引起了總攬前線防務的謝漢三少校的重視。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2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雄三鎮(二)

  「在我軍搶下天雄縣(尚未成立)境這片狹長、曲折的山間谷地前,卡瑪王國軍隊若循小卡魯高原西進進攻我國,其部眾必需在天雄縣境內休整、補給,甚至召集兵員,然後方才有能力採取下一步軍事行動。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因為小卡魯高原西部乾旱、貧瘠,小規模部隊還好,大規模進軍必然困難重重,而即便勉強行過來,其部眾也必然疲累欲死,短時間內沒有再戰的能力,急需找一片水草豐美之地進行休整。而在我軍將防線推到天雄三鎮一帶並逐退了附近的卡瑪王國附庸部落後,我軍就已經獲得了極大的戰略優勢,大小卡魯高原已成了我們的天然屏障,卡瑪王國大軍若要來,太難了。」天雄鎮工地外的一頂軍用帳篷內,南非駐屯軍司令謝漢三少校仍在回憶著賴尼德給他分析的敵我兩方現狀。

  這個前哥薩克軍官指出,天雄縣境水草豐美、河流縱橫,是重要的農牧業基地,科薩人在跨越四百里乾旱地區後,如果不能在此獲得食水補給,那麼就得從後方長途轉運糧草,這對於生產力落後的卡瑪王國來說顯然是不可能的;其次,這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修起大量堡寨——不光是天雄三鎮,還有與之配套的其他小寨——堵塞山間孔道之後,壓根沒有什麼攻堅能力的卡瑪王國將望城興嘆,只能徹底坐視東岸人佔領、消化這片土地。

  「天雄之於卡瑪,猶如橫山之於西夏、幽雲之於契丹,得之進可攻退可守;失之戰略主動盡失,四百里瀚海天險為敵我所共有。」說到最後,這廝還有怪模怪樣的強調說了這麼一段話,令謝漢三大為驚訝——不意三十年來這廝日夜苦讀,漢學水平精進若斯。

  賴副營長最後說,卡瑪王國主力不在於此,屯駐在大小卡魯高原上的多是一支偏師而已,他願意率南非騎兵營四百騎,多帶馬匹、裝具、草料、食水,沿高原西進,日夜兼程一百多公里後即可抵達水草相對豐美的地區。那裡的科薩黑人部落不少,且警惕性一定不高,如果採取突然襲擊的話,一定大有斬獲!

  謝漢三一開始對此有些猶豫,蓋因南非騎兵營這支部隊組建至今,訓練精熟,歷經無數戰鬥,是南非駐屯軍轄下一支極為重要的部隊,不可輕易有失。此番賴尼德想要奇襲小卡魯高原,這是極為冒險的軍事行為,對於謝漢三這種信奉靠實力平推的指揮官看來並不可取。不過,這種奇襲行動一旦成功,其利益也是非常巨大的,因為東岸人可以將防線推到小卡魯高原東段。屆時不但西邊這裡成了大後方,還從側翼對英國人的地盤形成了戰略包圍,使其首尾不能相顧,戰略意義極為重大。

  也正因為如此,謝漢三少校在思慮再三後,還是勉強同意了賴尼德的計劃,並將南非駐屯軍司令部的一些斥候也交了過去,使其麾下騎兵數量達到了四百三十餘騎。後來,謝漢三還與地區行署的焦專員協商,從南非軍馬場內徵集了九百餘匹戰馬,統一配給了賴尼德所部,使其做到了一人三馬,機動力大增。

  10月28日夜,賴尼德等人辭別了謝漢三,帶著數名投誠黑人作為嚮導,一行四百多騎經規劃中的泰寧堡北出,悄悄進入了小卡魯高原。他們沒有傻到走乾燥貧瘠的灌木草原,而是沿著一條曲折的河流向西北方行進,這條河水源雖然不是很豐富——尤其是在乾枯的冬季——但走上一段總能遇到一些殘存的水泊,可以供人畜飲水。而且河流旁一般路較好走,還能找到一些適合馬吃的草(馬可不像羊那樣能啃吃多刺灌木下方的嫩芽),這對於長途行軍來說非常重要。

  10月30日下午,在經歷艱難跋涉後,他們這支部隊終於走出了連綿的群山,進入到了平坦的草地上。在這裡,他們意外地遇到了一支行進中的黑人小股部隊,人數大概在三百來人的樣子,趕著一群牛羊,挎著刀槍,也不知道是去貿易呢還是搶劫呢——但不管他們的目的如何,東岸人是來搶劫了!

  賴尼德一聲令下,在這幫科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四百多名騎兵高舉著軍刀,如旋風般撲了過去。平坦乾燥的沙地上無遮無擋,敵人又正處於行軍狀態,隊伍裡還有大量哞哞亂叫的牛羊,再加上驟遇東岸人的慌亂,這些都給他們的失敗埋下了致命的因素。

  戰鬥發生的地區地表非常平坦,平坦到以至於遠處100米高的高地看起來都像是高山,而且就連這種「山」在這裡都非常少見,因此非常利於騎兵驅馳。南非騎兵營的兄弟們不過一個突擊,就已經徹底打散了敵人的隊形,且傷亡極為輕微,只有寥寥數人在科薩人顫抖的手臂發射出的槍彈下落馬。

  衝到遠處的東岸騎兵非常默契地打了個轉,然後便在前哥薩克軍官賴尼德的率領下再度衝殺了回來。與此同時,騎兵大部隊中還往兩邊各分出了五十餘騎,由賴尼德的兩個兒子賴惟忠、賴惟昌分別率領,向兩翼兜了過去,襲殺那些意圖逃竄的科薩黑人。

  「噗!噗!」聲連響,那是馬刀劃過人體時的聲音。戰鬥進行了十來分鐘,猝不及防的敵人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然後犯下了今天最大的錯誤,那就是將後背亮給「窮凶極惡」的東岸騎兵,四散逃命去了。殺得興起的東岸騎兵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好機會,他們故意放慢馬速,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追上敵人,然後輕輕鬆鬆地一刀收割性命,戰鬥至此已經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半個小時後,當太陽落山之際,最後幾名科薩黑人也因體力耗盡而倒在了沙地上,他們涕淚橫流,跪地祈求東岸人的饒恕,但對上他們的只有冰冷無情的馬刀。

  「簡單收拾一下,受傷的馬匹就地宰了,牛羊也收攏起來,交由受傷的兄弟帶回去。其他人進食、休息。」賴尼德翻身下了馬匹,從鞍袋裡取出了一個玻璃軍用水壺,慢慢喝了兩口後,又拿出了兩塊乾麵餅,就著涼水使勁吞嚥了下去。這不好吃,他知道,但出征在外也沒什麼講究的了,一切以填飽肚子為要。不過聽說本土的大豐食品廠從西班牙人那裡搞來了配方,在研製一種名為「巧克力」的戰場食品,打算成功後推廣到全軍。不過賴尼德對此很是懷疑,他不是沒有喝過巧克力,只是那種飲料性質的東西真的適合隨身攜帶並作為戰場食品麼?

  東岸騎兵最終在此休息了大半夜,不是人需要休息,實在是馬這種嬌貴的夥伴需要休息。31日一大早,在漸漸有些熱意的陽光的灼晒下,一行人再度上路,沿著平坦的山間谷地繼續快速行軍。這裡不似小卡魯高原西部那種荒漠景觀,地表到處都覆蓋著草本植被和灌木——在沒有被過度放牧的17世紀,這裡的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而且有些地方甚至有喬木,只不過很少見罷了。

  11月1日上午,南非騎兵營的官兵們駛出了相對平坦的山間谷地,進入到了被河流回春作用大量切割、侵蝕過的高原腹地。而在此之前,他們又擊破了一個猝不及防的科薩黑人部落,在凌晨發起攻擊的他們,迎著東方地平線上的魚肚白,以一個短促的突擊將整個部落四百多男女老少盡數斬於馬下——別怪他們殘忍,在敵人腹地快速行軍,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們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11月3日中午,呼嘯而至的四百餘東岸騎兵突然出現在了後世萊迪史密斯城附近。這裡有一個人口過千的科薩黑人部落,應該算是卡瑪王國設於此的比較核心的武裝力量了,結果他們依然敗在了麻痺大意之上——當然雙方的力量也很懸殊,一方是四百餘武裝到牙齒的精銳騎兵,一邊是男女老少混雜的部落,孰強孰弱已經一目瞭然。更別提還被東岸人以有心打無心地搞了個突擊,因此一個脆敗也就不稀奇了。

  這一仗,南非騎兵營以29人傷亡的輕微代價,斬殺科薩黑人男女老幼七百多,剩下的還是仗著地形熟悉逃進了山裡,不然和前面兩個部落一樣全軍覆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獲勝的東岸騎兵沒有停留,11月7日清晨,非常講究行軍速度的東岸人終於走出了丘陵和山谷,出現在了象河流域的肥沃谷地上。這裡沒有西面地表隨處可見的漂礫和卵石,也沒有發育得很好的沙丘和壠崗,這裡有的只是溼潤的河床(當地黑人稱做「弗列拉」,或用來放牧,或用來開墾種植耐寒、耐貧瘠作物,比如高粱,這也是黑人主打的農作物)和相對較豐富的草木。總得來說,在經歷小卡魯高原西半部那無盡的灌木草地和沙丘後,貿然闖進這片象河河谷地,你一定會有眼前一亮的感覺:這裡可真肥沃啊!

  突然而至的薄霧掩蓋了東岸人的足跡,在約好口令及戰鬥序列後,南非騎兵營三四百騎兵呼嘯一般衝下了一處沙丘,然後以雷霆萬鈞之勢朝最近的一個黑人部落奔襲而去,看他們的勢頭,完全是奔著斬草除根而去的。

  始料未及的科薩人遭遇了慘痛的失敗!當匆忙組織起來的一百多名勇士被東岸馬隊衝破後,他們的部落就已經陷入了無底深淵之中。驚慌失措的女人和小孩跑得到處都是,一些窩棚(往往是用枯枝和高粱杆製作而成)也被東岸人隨手點燃,整個部落營地已經徹底被攪亂了,酋長找不到他的士兵,丈夫找不到妻兒,農夫找不到牲畜,奴隸趁機掙脫束縛、反戈一擊,一個規模超過八百人的大部落就這樣覆滅在了頃刻之間——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到死都屈辱地空著手,連短矛都沒來得及取下,東岸騎兵來得又急又快,由此可見一斑。

  11月8日中午,沒敢過多休息——其實也不敢過多休息——的東岸騎兵直接衝到了後世奧茨胡恩城附近,在擊潰了一支規模約在一百人的科薩黑人軍隊後,又直衝進了他們的聚居住區大砍大殺。一座座克拉爾茅舍被點燃,一個個科薩黑人被砍倒,一頭頭牲畜四處亂撞,一個個奴隸被解救出來,整個部落外圍陷入了無盡的混亂之中。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或許是這麼多年學習荷蘭的成果,科薩黑人竟然在附近築了座城!雖然僅僅是泥土堆砌的土城,但城就是城,它是能夠有效抵禦住東岸騎兵突襲的。而且,看樣子城裡還駐紮了一些軍隊,此時已經有一些手持武器的黑人開始出城了,他們應該是急著恢復城外居民區(這裡居住著大量以克拉爾為單位的科薩人)的秩序,然後逼退這股突如其來的敵軍騎兵。

  只不過東岸人哪裡會讓他們如願!賴尼德挑出最為精銳的兩百名騎兵,由其長子賴惟忠率領,鼓起最後的餘勇——連續征戰至今,眾人其實還是非常勞累的——將這股出城的黑人士兵擊散,不過他們也在敵人火槍或投矛的攻擊下損失不輕,超過三十餘人落馬,創下了十天以來單次戰鬥傷亡的記錄。

  與此同時,另外一百多名騎兵則繼續在城外大砍大殺,追著混亂的科薩黑人的後背進行補刀,給敵人制造了巨大的傷亡。只不過戰鬥到後面,城外的敵人已經漸漸有了些秩序,一些從混亂中恢復過來的科薩黑人在軍官(即克拉爾)的指揮下,聚集在一個個牲畜欄內,用不多的火槍朝東岸騎兵進行射擊,很是造成了一些傷亡。而且,隨著城內敵軍的拼死衝擊,那兩百名東岸騎兵也漸漸阻攔不住,不得不退了回來。賴尼德見此,在又率部衝殺了一會之後,開始緩緩收攏隊形,漸漸脫離了與敵人的接觸,然後到遠處整隊,遠遠看著這邊。

  「他們已經反應了過來,沒機會了。」賴尼德的長子賴惟忠策馬騎了過來,靠在父親的身側,神色凝重地說道:「這個部落怕不是有七八千人,而且有軍事經驗的老兵很多,不像之前被我們襲擊的那些組織力低下的部落,一衝就垮,連反擊都組織不起來,只能任由我們宰割。他們不一樣,很多人自發組織起來與我們對抗,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最後更是依靠人數優勢將我們擠了出來,戰鬥力比之前那些垃圾要強不少。」

  「沒機會了就撤,不要徒增傷亡。」賴尼德倒是很想得開,只聽他說道:「此番出戰至今,我們已經殺傷了兩三千名科薩黑人,自身傷亡還不到百人,損失的馬匹也不過兩百餘,此戰已是大賺,沒必要再冒險了。」

  作為此戰的最高指揮官,賴尼德想幹便幹,當天下午,全軍三百餘騎兵快速離開了科薩人的視線,並最終消失在南邊的山間谷地內,留下了驚魂未定的敵人,及滿地的屍體與狼煙——科薩人,這次的損失委實有些慘重,他們為自己的麻痺大意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相信經賴尼德他們這麼一搞,大小卡魯高原這邊的科薩人,應該是幾年內都無法恢復元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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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雄三鎮(三)

  1661年11月17日,就在從南邊繞路返回的賴尼德部騎兵剛剛抵達天雄鎮的時候,西邊的河中港內,荷蘭東印度公司開普敦殖民地總督揚.範.裡貝克帶著大群隨從們到來,拜訪了華夏東岸共和國河中地區行署專員焦唐。

  範裡貝克這一年43歲,被東印度公司十七人委員會派到開普敦來,接替垂垂老矣的殖民地開創者、首任總督、在歷史上默默無聞的海默.德揚總督,擔任此地的第二任最高長官。而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無疑就是出訪東岸,與河中地區行署專員焦唐商談一些事關南非未來的事情。

  老實說,這個年代的荷蘭人,無疑是驕傲和自信的。位於阿姆斯特丹的東印度公司總部大廈華貴恢弘,平時由上百名全副武裝的精銳火槍手守衛,十七名身穿黑色緊身綢緞上衣、圍白絲巾的貴族控制著這家殖民地和貿易網絡遍佈非洲、美洲和亞洲的大型殖民公司——僅僅在1653年,公司的貿易額就超過了路易十四的法蘭西全國的預算。

  他的前輩海默.德揚總督在開普敦乾得很不錯,他在這裡種植蔬菜、栽培果樹,因為荷蘭人從東岸水手那裡得知了多吃蔬菜水果能預防壞血病的消息。當初偵悉這個消息的德揚總督將其作為「極其重要的發現」上報給了東印度公司總部,後來得到了總部的大力褒獎,因為這將使得壞血病從此遠離聯合省的水手,使得他們的世界第一艦隊不至於癱瘓。

  而與卡瑪王國及東岸河中地區貿易的頻繁展開,更是進一步加重了開普敦在東印度公司總部航海圖上的重要性。現在的開普敦殖民地,在經歷了大疫病之後,仍然有超過三千五百名白人居民(其中大部分是荷蘭布爾及鄰近的德意志地區農民),其規模之大,由此可見一斑,畢竟該公司在印度和東南亞一帶的全部白人僱員總數也不超過1.2萬人。

  規模發展到瞭如今這個程度,土壤肥沃、氣候溫和、地理位置極佳的開普敦殖民地,已不再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可以隨時捨棄的對象。畢竟這裡有豐富的淡水、魚類、牲畜、小麥、蔬菜、水果、獸脂、皮革乃至羊毛,甚至每年特定的時節近海還會出現海豹群和鯨魚群,簡直就像世外桃源、人間天堂一樣,更別提這裡還能轉賣一些東岸商品到國內,貿易收入也相當不低,因此東印度公司就更沒有理由放棄這裡了,因為這並不是什麼每年都在虧錢的「不良資產」,而是已經建立了自給自足體系的「優質資產」。

  德揚總督為開普敦殖民地打下了農業基礎,雷科洛夫.範.高恩斯工程師為這裡建造了大量磚石、水泥砌就的堡壘,哈格爾兄弟為這片非洲南端的土地訓練了大量軍事人員,以上這些共同構成了荷蘭開普敦殖民地存在的基礎——在與東岸人和英格蘭人共同爭奪這片土地時也不落下風的基礎。

  範裡貝克對此一直身懷感激,在巴達維亞長期工作的他擁有一肚子如何經營殖民地的招數,如今前任給他提供了非常良好的基礎,那麼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嗎?或許,海默.德揚總督任內唯一一樁嚴重的事件——或許這不應該歸罪於他——大概就是沒能控制住那場席捲大半個開普敦殖民地的瘟疫了。

  瘟疫從兩隻於總督府房頂莫名其妙墜下的鴿子開始,開普敦、斯泰倫博斯、高恩斯(帕爾)、新霍恩(赫曼努斯)、海默(卡利登)、佈雷達斯多普、普羅特姆等地相繼爆發程度不一的疫病,並隨之傳到了鄰近地區,使得其危害進一步放大。據不完全統計,瘟疫爆發前整個開普敦殖民地共有超過五千名荷蘭人、德意志人及法國胡格諾教徒在此定居,為東印度公司種地、種菜、釀酒、放牧以及做貿易。結果當瘟疫最終平息後,這裡最終只剩下了約三千五百名白人定居點,算上有色人種奴隸也不過才堪堪兩萬人出頭而已,少得可憐。

  當然比他們人數更少的是英國殖民者,經過五六年時間的經營,目前他們已經在西起布里厄河口、東至莫塞爾灣、北達南衡山、南抵大海的廣闊區域了數個殖民點,總人口大約有兩千餘,多來自英格蘭,少數來自蘇格蘭。目前以農業種植及與卡瑪王國的貿易為生,日子過得遠不如荷蘭人、東岸人那麼滋潤,但總算也跌跌撞撞地維持了下來,並正式成為了南非這個舞臺上的一股不容忽視的政治軍事力量。

  好了,言歸正傳。在接任德揚總督的位置後,範裡貝克最大的任務,大概就是維護好他的前任留下的胡蘿蔔田、洋白菜田、生菜田、洋蔥田及果園,同時大力擴展葡萄種植業及附屬的釀酒業——這一點深得以貿易為要的公司總部諸位先生們的青睞,因為這裡出產的葡萄酒既可以運往荷屬東印度群島銷售,也可以運回聯合省本部銷售,或許掙不了什麼大錢,但一旦規模起來了,也是一筆細水長流的生意。畢竟這裡的環境太適合葡萄這種植物生長了,而且釀出來的酒也有一種獨特的風味,喜歡的人不在少數。

  本來範裡貝克先生對於能否完成這個任務是絲毫也不擔心的。聯合省是這個世界上遠洋船隊規模最龐大的國家,同時也是海軍實力最強大的國家(或許頂峰時擁有近兩百艘專業戰艦的英國人會不同意),他們的商業網絡遍佈全球,開普敦殖民地又是實力強勁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旗下重要財產之一,這裡的安全本不應該成為什麼問題,即便當初在布里厄河口發現英國殖民者時他們也從沒動搖過這個看法。

  不過,在東岸人出兵擊敗卡瑪王國,並打算長期盤踞那一片夾在山脊之間的水草豐美之地(即天雄縣)時,範裡貝克總督突然間有些憂心了起來。他命人找來了地圖,在仔細研究了一陣後,赫然發現開普敦殖民地已在北、東兩個方向被東岸人包圍了,這怎麼可以!雖然東岸人暫時沒什麼壞心思,但保不齊以後啊,誰知道以後兩國局勢會演變成什麼樣,因此範裡貝克先生立刻就不淡定了,覺得必須遏制東岸人在南非肆無忌憚的擴張行為。

  而如果說東岸人興建的天雄縣從側翼威脅了荷蘭開普敦殖民地的話,那麼與卡瑪王國之間的貿易線路被截斷,大概會更令範裡貝克先生感到憂心忡忡,因為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從小的方面來講,是開普敦殖民地乃至東印度公司失去了一個貿易市場——尤其是這個市場早期還幫助過荷蘭人站穩腳跟;從大的方面來講,聯合省恐怕從此要和一個曾經深受自己影響的非洲國家——他們的王族曾經去荷蘭留學,目前國家強制規定荷蘭語為官方語言,上層人物也紛紛使用荷蘭姓名——說再見了,這對於東印度公司的非洲戰略影響很大,大到了不得不出面糾正的地步。因此,多方面因素攪和在一起,便促成了此番範裡貝克總督訪問河中港的事情,他是真的想與東岸人好好協商一下。

  「範裡貝克先生,您的來意我已經很清楚。天雄縣的設立是我國的既定方針,事關全盤戰略,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如果您是抱著說服我國退出這一地區的話,很抱歉,我們做不到;當然,如果您是來與我們商談貿易問題的話,我想我們會很欣喜地認真對待,因為開普敦和河中之間的貿易互補性還是非常強的,我們的海產品、鋼條、日用品,貴國的香料、印度特產等等,貿易潛力非常大,我們應該深入拓展一下。」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河中地區行署專員焦唐接待了範裡貝克使團一行人,並且開門見山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即天雄縣絕無可能放棄,東印度公司方面就不要白費心機了。

  範裡貝克在聞聽翻譯的轉述後,臉色微微變得有些不太好。他現在有些後悔之前被他忽視的那份請求了,如果他當時對此重視起來的話,或許現在的局面將完全不一樣。那份請求來自開普敦殖民地456名白人定居者,這些來自弗里斯蘭、格羅寧根、烏得勒支等地的白人殖民者多已在開普敦生活了數年,去年時曾聯名向海默.德揚總督提出申請,要求帶上自己的財產——一般是火槍、大篷車、牛羊和狗——和家屬,然後向東面、北面更多未被人佔據的土地上拓荒、定居。原因是他們受夠了被荷蘭東印度公司把持一切的糟糕感受,他們不想自己種出來的小麥、蔬菜、水果,釀出來的美酒被公司以一個令人可笑的低價買走,也不想自己辛苦飼養的牲畜隨時被東印度公司的人以近乎搶劫的價格牽去,他們不需要東印度公司為他們提供庇護,他們可以自己負責自己的生活,雙方之間平等交易。

  在當時,德揚總督是堅決壓下了這份有些驚世駭俗的申請的!因為他實在無法想象世上竟然還有如此離經叛道的事情,公司將他們從舊大陸辛苦運來,然後分配份地給他們耕種,並從東岸人那裡買來了種子和農具,從卡瑪王國那裡交易來了牲畜,結果這幫人翅膀硬了後,竟然不想再為公司服務了,要求帶上自己的財產過自個的小生活,這怎麼可以!當初承諾的十年工作期都不算數了嗎?因此,海默.德揚總督是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這些人的申請,強硬地要求他們繼續留在原地為公司工作。

  而在德揚總督去職,新總督範裡貝克到任後,這些人又舊事重提,向範裡貝克提出了自己的申請,甚至表示自己是「阿非利卡人」,不是「荷蘭人」,東印度公司無權繼續管束他們,最後仍然被範裡貝克總督以合約尚未到期為由壓下。不過他也表示,收購價是公司制定的,他無權修改,但願意為這些人爭取更好的待遇,並已經將一封信交由路過的東印度公司商船帶回阿姆斯特丹,相信十七紳士們在瞭解這邊的實際情況後,會對之前的政策作出些許微調的,希望大家繼續等待,尤其是要履行完已經簽訂的合約。

  不過現在,範裡貝克總督覺得自己可能辦了一件錯事,因為當初如果他同意了那批布爾們的請求並允許他們向外圍擴展領地的話,那麼很可能如今被東岸人佔去的天雄縣境就將置於偉大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轄下了,雖然那很可能引起與卡瑪王國之間的衝突。

  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東岸的「布爾」已經佔領了那片肥沃的土地——雖然不如東印度公司目前的土地肥沃——並且已經開始移民、築城,花費了不少的金錢和精力,大幕既然已經開啟,東印度公司想要粗暴終結東岸人即將開演的這場戲劇,那又怎麼可能呢?所謂的天雄縣,終究是離東印度公司越來越遠了啊,而卡瑪王國與東印度公司之間,也橫亙上了一個他們無法擊敗的大敵,今後他們的處境,著實有些堪憂呢。

  「焦先生,天雄縣的存在嚴重阻礙了我國與卡瑪王國之間的貿易,我希望即便貴國已經佔據了這片土地,也請開闢出一條貿易大道,使得我們能與卡瑪王國之間交流順暢。目前,我國的一個貿易團(其實是傳教團和軍官團)尚滯留在卡瑪王國境內,貴國突然出兵佔據控制了這片土地,他們的歸路已經被截斷。」範裡貝克總督大概也明白想要東岸人吐出吃到嘴裡的肥肉大約是不可能了,因此改換了一個說法,即要求東岸人仍然允許東印度公司與卡瑪王國進行貿易。

  不過,他註定要失望了!在聞聽翻譯轉述過來的話語後,焦唐轉頭看向範裡貝克,然後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我拒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2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雄三鎮(四)

  1661年12月7日,晴。

  在11月份與範裡貝克的那次商談不歡而散後,以焦唐、謝漢三為首的河中地區軍政首腦並不為所動,仍舊有條不紊地按照自己的節奏推進著工作。考慮到白波縣與河中縣之間聯繫不便(兩縣之間陸上距離超過四百公里),以及兩縣之間的廣闊區域尚未進行大規模的勘探,因此焦唐決議在兩地之間再設立一些定居點,以將南非西海岸連成一片,也方便過往軍隊和人員的補給。

  定居點的人口仍舊從河中縣抽調遷移,大概在數千人的樣子,這將使得河中縣的人口壓縮到3.5萬人左右,基本恢復了東岸共和國內一箇中上等縣的規模,人口密度也降低到了一個合理的程度,不再擔驚受怕啥時候流行病又再度來襲了。

  12月7日當天,焦唐正式下令:在後世弗雷登達爾城附近設立涇川鎮;在東面一百多公里外的後世卡爾維尼亞城附近設立鎮戎鄉——這裡是大斷崖南部及大卡魯高原進出西部沿海的交通要道,較為關鍵;在克萊因澤城附近設立德順鄉;在斯普林博克城附近設立固原鄉;在卡米斯克龍小鎮附近設立懷德鄉;在比特方丹小鎮附近設立高平鄉。

  以上一個六個定居點,計劃遷移大約四五千名居民過來定居,以農牧業和沿河(多為季節性河流)節水農業為主。焦唐已經將設立九個定居點及未來成立天雄縣、涇源縣的計劃書,以河中地區行署的名義發回了本土,執委會應該會在六個月以內就有迴音,屆時河中地區行署轄下就有河中、天雄、涇源、白波四縣,五六萬民眾、數千軍隊,再加上歸附的黑八旗部分人馬,其實力已經毋庸置疑地傲視整個南部非洲。可以說只要東岸人自己不犯錯,但憑南非這五萬餘民眾,已經可以確保在南非佔有絕對優勢地位,因為無論是荷蘭還是英國,在短時間內恐怕都無法遷移大量民眾來到這裡——荷蘭是不願意,英格蘭則是因為其主要移民輸出地定在了北美。

  而在請求執委會批准南非設立天雄縣、涇源縣的同時,南非駐屯軍司令謝漢三少校也請求本土將獨立第一騎兵營調來南非,以和目前正在休整的南非騎兵營形成輪戰。該營上個月在小卡魯高原連續征戰二十餘天才返回,前後殺傷科薩黑人部落民四千餘人(回來的路上又襲殺了一部分),自身傷亡不過區區一百餘人(同時損失馬匹三百餘),回到出發地天雄鎮時仍有近三百騎,戰果可謂輝煌。

  由此也證明了,在大小卡魯高原這種乾燥草原地帶,不斷使用精銳騎兵對敵部落進行騷擾、奔襲,確實是一個削弱敵人力量的行之有效的手段,蓋因以當地相對惡劣的自然環境,以遊牧為主的科薩黑人部落平時分散居住在各處,人丁也不旺,很容易便會被突然而至的東岸騎兵一網打盡,連消息都很難傳遞出去。這種戰略上的劣勢,必然最終使得敵人進行收縮——比如集中退守到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後世奧茨胡恩城一帶——以集中力量抵禦東岸人的不斷襲擾攻擊。

  而這又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東岸人盡起精銳主力突然前出佔據天雄縣一帶,從戰略上來說確實是一個神來之筆。想想也是了,本來科薩人若要進攻東岸,大可以不急不慢地在大小卡魯高原上的各部落內召集人手,然後趕著牛羊、沿著河道,一路穿越數百里荒漠區行至天雄縣境內休整一段時日,並趁機補充給養,然後再從容進攻東岸人。

  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沒了天雄縣這個水草豐美的補給之地,遠道而來、疲累無比的科薩黑人將得不到任何休整,進攻自然也無從談起了。而更可怕的是,他們分散在大小卡魯高原上的諸部落這會也一下子全都暴露在了東岸騎兵的刀鋒下,今後將在心驚膽戰中渡過每個****夜夜,除非他們放棄這片土地,撤回到水源充足的東部,與東岸人隔荒漠對峙——這對他們來說真的是一個痛苦的選擇,但他們其實也別無選擇。

  1661年12月20日,南非騎兵營剩餘的150騎帶著百餘名補充兵——在河中保安團中擢選,這並不困難,蓋因河中地區會騎馬的人實在太多了——抵達正在建設中的天雄鎮。同時,南非駐屯軍司令部也正式宣佈提拔賴尼德為南非騎兵營代理營長,接替因病去職的老長官,掌控這支總兵力近五百五十騎的強力部隊。

  新官上任的賴尼德情緒高漲,麾下五百餘騎也戰意昂揚,他們在天雄縣境內不斷逡巡,搜索一切可疑的目標進行打擊,使得有心與卡瑪王國進行交易的荷蘭人鬱悶不已,根本無機可尋。當然即便荷蘭人成功進入了小卡魯高原,大概也不會有什麼科薩黑人會跟他們來貿易了,他們應該都已在東岸騎兵的打擊下惶惶不安,非死即逃,根本沒什麼人會留下來與荷蘭人進行貿易,只不過這卻不是荷蘭人可以知曉的了。

  12月23日,東岸人的騎兵部隊甚至衝到了位於後世斯韋倫丹城附近的查理堡,在這裡數百名英國殖民者的緊張注視下,遠遠地兜了一圈,然後向南往東印度公司轄下普羅特姆鎮的方向行進了一陣子,這才調轉馬頭,施施然返回了天雄鎮,示威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而這確實也進一步加重了荷蘭與英國方面的焦慮感。

  12月28日,剛剛過完聖誕節後的第三天,範裡貝克總督便在隨從的護衛下,騎馬趕往了布里厄城,與英國殖民總督蒙塔古爵士進行了一番商談——別看英國、荷蘭在歐洲關係不咋樣,但他們海外殖民地的態度還是相當靈活的,而這也是此時歐洲的常態,本土打生打死,殖民地卻和平相處且貿易頻繁的例子不要太多,反之亦然。

  英國人雖然在南非的人口不如荷蘭那麼多,但這個國家從上到下的精氣神卻不是整日算計著蠅頭小利的荷蘭商人們能比的。簡而言之,關鍵時刻,這些英國人都是敢豁出去拼命的,但荷蘭人卻未必可以,這就是差距。但不管怎樣,雙方此時在東岸人共同的壓力下,已經暫時走到了一起,結成互保性質的軍事聯盟也已勢成必然。

  「爵士,雖然貴國與我們在東印度群島及印度方面有些利益分歧,但這並不妨礙我們面對共同的嚴峻局勢,東岸人已經在南非搶佔了先機,不是麼?」磚木混合結構的布里厄城內,穿著一身綢緞衣物的範裡貝克開誠佈公地說道:「我想,南非在貴國的航海圖上,地位一定不低吧?從倫敦出發的船隻在抵達印度前,如果能在南非停靠一下,那麼這無論對於水手健康還是航行安全來說,都是極為必要的。這裡是一個重要的節點,絕對不能丟失,否則我們的航線將完全暴露在東岸人的艦炮之下,就如同可憐的葡萄牙人一樣。」

  此時葡萄牙莫桑比克分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已經經有心人的宣揚傳遍了整個歐洲,是人都知道葡萄牙這個破落戶遭遇了一場可恥的慘敗,從印度返航的許多船隻也遭到東岸人俘虜或擊沉,損失極為慘重。而一些諸如英、荷、法、西等國的海軍軍官們,卻也從中看到了巨大的威脅,即威脅到基督世界前往遠東進行貿易的可能——想想看吧,基督世界花費了多少年才探索出了一條前往東方的航路,可如今這條航路卻有被東岸異教徒壟斷的危險,這讓他們如何能忍?而要打破東岸人的這種壟斷威脅,那麼在南非建立並維持一定的軍事存在,就成了一件很必要的事情了,這裡的殖民地或許可以不怎麼掙錢,但必須存在著,且最好有一定的修船和補給能力,能夠供本土駛來的大艦隊靠泊,而這顯然才是荷蘭人、英國人能夠坐到一起談事的基礎所在。

  英國人對於素來比較友好的葡萄牙王國橫在此難也很是同情,尤其是在他們的卡塔琳娜公主正與查理二世陛下談婚論嫁的時候,英國、葡萄牙結為利益一致的盟國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他們對東岸人的觀感也非常差,更別提以前他們還發生過規模不小的衝突的了。

  而且,為報復東岸人在加勒比海域四處截殺各國走私船(這已經引起了公憤)的事情,英國人這兩年來堅決地執行了對東岸的私掠行動,倫敦的海事法院對參與搶劫東岸商船的海盜一概睜眼閉眼——當然如果是搶劫其他歐洲國家船隻仍然會被吊死,被搶的西班牙苦主近年來就在倫敦海事法院打贏了這麼幾個官司,導致不少英國海盜被倫敦法院公開處死——始終不予追究,這就已經很說明了態度了。

  甚至於,蒙塔古爵士還隱隱聽說,如今布裡斯托爾附近的幾個偏僻小漁村已經成了海盜們銷贓的樂園,他們將大量來自東岸的鋼條、紡織品、染色皮具、五金工具、肥皂、鯨魚製品、機械零件、精製麵粉、胡椒、藥品、軍需品等物資在這裡低價發賣,很是肥了一些遊走在灰色邊緣的神通廣大的商人。據悉,兩年以來,經布裡斯托爾銷贓出去的東岸商品總價值已經超過了八萬鎊,即便是遠在倫敦的一些大商人都對此有所耳聞,實在驚人。

  不過,海盜和銷贓商人們爽是爽了,但是英格蘭的其他商人估計在未來會欲哭無淚。因為這樣的消息是瞞不住的,東岸人一旦知道這類海盜事件,那麼他們一定會加大打擊英國走私商船的力度(雖然他們一直在這麼做),屆時前往加勒比海、印度乃至北美的商船都有可能遭殃,很多商人搞不好會為之破產,不過這就不是蒙塔古爵士能左右的了。

  「印度貿易是至關重要的,南大西洋和印度洋的航行安全也是至關重要的。」蒙塔古爵士聽完後立刻說道,他的法語很好,看得出來學習了很多年:「南非殖民地對英格蘭也是不可捨棄的重要據點,我國東印度公司對這裡也極為關注,並每年給予一定的財政補貼,幫助政府蒐羅移民、開闢農田、建造堡壘。總督閣下對開普敦、南非兩塊殖民地的未來前途擔憂,我深以為然,雖然我的戰士們鬥志昂揚、經驗豐富,雖然他們有決心守衛自己的家園和財產,但他們的人數畢竟太少了,完全無法和東岸異教徒相抗衡。所以,範裡貝克先生,貴公司對於此事是個什麼看法,有什麼舉措沒?」

  「公司不可能無限制往這裡移民,我們的業務範圍太龐大了,到處都需要人,不可能只關注開普敦一點的。所以,我需要與爵士您達成一個協議——請放心,這也是我的前任、海默.德揚總督在任時就一直推動著的事情,阿姆斯特丹的十七紳士基本已經認可——即一旦我公司的開普敦殖民地遭到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攻擊,請你們立刻予以軍事援助,並向我們共同的敵人開戰;相對應的,一旦貴國的南非殖民地遭到任何敵人的攻擊,那麼我們也將從開普敦出兵,支援你們正義的保衛家園的行動,如何?」兜兜轉轉了半天后,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前來的範裡貝克最終還是拋出了他的底牌,即兩塊緊鄰的殖民地結成緊密的軍事同盟,共同應對東岸人的壓力。

  蒙塔古爵士在皺眉思索了一陣後,輕輕點了點頭,但他也表示,這事仍需倫敦方面批准才能作數。不過在此之前,雙方倒是互相展開一些貿易合作,尤其是天雄縣被東岸人佔據,卡瑪王國只能通過英國南非殖民地迂迴與開普敦取得聯繫的時候。

  「對了,最近法國人在新華夏島被東岸人與土著聯手擠兌得過不下去,聽說他們的政府現在也將目光轉向了南非,可能也有意在沿海設立殖民地,這一點你可以留意。」臨到最後,蒙塔古爵士似是突然想起一樣,朝範裡貝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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