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靈異] 山海秘聞錄 作者:仐三 (連載中)

 
sanvan 2014-7-5 20:31:5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1548104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0:57
第三十章 發作


    在童年里過的最快的日就是星期天,而過的最快的月份就是暑假的兩個月。

    夏蟬總是會叫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嘶鳴的厲害,仿佛是在替我們說出對這種日的不舍這是我生命最後一個過的像暑假的暑假了,可是那個時候的我還不自知,瘋狂的在暑假的最後幾天做著各種調皮搗蛋的事情,就連辛夷這個跟在身後的小尾巴也不是那麼刺眼了。

    甚至有時我覺得她也挺好,就比如,我和陳重周正常常搞的一件事情,就是喜歡各自從家里那幾個雞蛋,跑到小河邊兒上去‘悶蛋’(把蛋放到火堆下面悶熟)。

    但是我們三個都不愛吃蛋白,喜歡吃蛋黃而辛夷卻喜歡吃蛋白。

    每當這種時候,辛夷會幫他們吃蛋白,卻不會把蛋黃換給他們,可是,她會用她的那份兒蛋黃換我的蛋白。

    當然,也就是僅僅這種時候,我覺得她挺好甚至對于她這樣的行為,我有一種小小的驕傲。

    但也僅限于此了,該不順眼的時候,我還是會不順眼的。

    日就在這種平靜之下流逝,充滿了童年那個時候特殊的五色斑斕我和周正還有陳重,還是那麼好當然,經過了大半個暑假的跟隨,我們的三人行變成了四人行,間多了一個小小的辛夷。

    陳重和周正很是接受她的存在,我覺得他們是叛徒!

    暑假過完,我就是正式升入四年級了只要讀完上學期,寒假一過,我也就10歲了。

    我不知道這個10歲對我意味著什麼?我還是像個二愣一般的過著日,像那個雷雨夜的心事滿懷,是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在暑假過完之後,辛夷也已經五歲了,不知道辛夷媽媽是怎麼想的,竟然早早就把她送進我們的弟校,幾乎是全班最小的一年級學生。

    我很郁悶的又在我爸媽的威脅之下,多了一件兒事情,上學放學必須帶著辛夷。

    這是我不變的日,唯一的變化誰要和一個一年級的小丫頭上學放學走在一起?我是很不爽但沒人理會我的不爽,爸爸媽媽不會理會,陳重和周正這兩個叛徒也不會理會,他們叫辛夷叫妹妹,很是有一種大哥哥要保護小妹妹的感覺。

    辛夷也會叫他們陳重哥哥,周正哥哥他們挺好的。

    可我從來不叫辛夷叫什麼妹妹,大多數時候是喂來喂去的,她好像也不知道怎麼叫我,所以常常給我說話的時候,連個稱呼也沒有,只會怯怯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這種別扭也讓我不爽,叫她喂喂喂的叫得更勤快了,在這種怪異下,我們竟然也能相處下去,甚至在每天早上上學的路上,她會把她早飯不怎麼愛吃的肉包分給我,我把不怎麼愛喝的牛奶塞給她。

    有時想想,除了言語上的冷淡,隨著時光的流逝,我還真的沒有什麼欺負她的行為,反而是真的像一個哥哥一般,別別扭扭的照顧著她,等著她上學,牽著她放學內心也很喜歡,她如果放學早了,就安靜的在教室里寫作業,等著我的樣。

    出乎意料的只是,辛夷那麼小的年紀上學,成績竟然很好,對比起來,我那只能保證不吊車尾的成績就刺眼了我以為我又會在辛夷的對比下,成為爸媽的‘打擊’對象,可他們竟然沒有,好像從這學期開始,他們對我包容了許多。

    這件事情的發生,讓我對辛夷的看不順眼也少了很多。

    在習慣了一切以後,時間的流動又變得快了很多似乎只是一轉眼,就到了學期的末尾又是一個冬天了。

    但這個冬天卻是很特別因為在很少下雪的南方,這個冬天竟然下雪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雪,興奮可想而知,我和周正,陳重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辛夷跟著我們,竟然也罕見的笑得很開心。

    我很遺憾在這里的雪並不像在北方的雪那樣,可以厚厚的堆積在地上只能堆積在各種的還是綠色的植物上,不過這也讓人很滿足了,在瘋狂的放肆了一場過後,我和周正,陳重也是玩累了,一起躺在了地上,辛夷細心的把圍巾遞給我。

    快10歲的年紀,好像男孩們就忽然懂得一些事兒了,至少知道了男女的分別,從四年級開始就和女生越發的涇渭分明了,當然,辛夷是除外的。

    陳重特別愛在我們玩累了的時候,拉著我和周正討論班上那個小女孩長的好看,‘色狼’的本質在從小就暴露無遺,常常覺得,他當我師父的徒弟恐怕是更合適。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我們也不懂,相比起來,這方面,我和周正都比陳重‘晚熟’,所以他問起的時候,我和周正還回答的一本正經,但是我們說出來的好看女孩一般都會被陳重否定。

    這一次,我是被問急了,對陳重說到︰“這個也不好看,那個也不好看,你覺得誰好看?”

    陳重似乎有些害羞,但還是說出了一個讓我和周正‘石破天驚’的答案,他說︰“黃亞蘭好看。”

    我和周正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吼了一句︰“那個肥婆?”

    其實黃亞蘭不肥,只是相比于我們班上其它的小女生顯得‘豐滿’了一些,她不是我們廠礦區的孩,是附近鎮上的,弟校也收的但讀書晚,比我們的年紀普遍都大了一兩歲的樣,可能也是發育了的原因吧,總之就是我和周正眼里的‘肥婆’。

    陳重很是鄙視我和周正,對我們說到︰“你們才不懂,班里的女孩都不像女的,只有黃亞蘭才像。”

    周正嗤之以鼻,對陳重說到︰“你覺得黃亞蘭漂亮,你怎麼老是把她的作業本和書藏起來?你肯定是騙我正凌。”

    陳重不說話,只是躺在雪地里,看著天空紛紛揚揚的雪他‘重口味’的形象,在那個時候就在我和周正心里扎了根兒。

    但是辛夷看見我和周正一驚一乍的樣,被我們逗開心了,在旁邊‘咯咯’的笑,我看著辛夷,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對這兩個哥們兒說辛夷其實才是最好看。

    可我還沒有說出口,忽然就覺得在自己小腹處好像有什麼東西繃開了接著我好像被扔進了鋪天蓋地的水,一下就被淹沒的感覺我的身體好像很努力的想控制這種從身體深處爆發的力量,可是這力量卻反制住了我的身體,讓我全身都不能動彈。

    漸漸的,辛夷的笑臉在我眼也變得模糊我很想喊一聲陳重和周正,說一聲我難受,可是我說不出話來。

    是辛夷才注意到我的不對勁,很著急的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可是,我只能感覺到從她的小手傳來的溫度,依舊絲毫不能動彈周正還以為我開玩笑,笑著抓起了一把雪,一下塞進了我的領口。

    冰冷的血好像刺激了我一下,我努力的想說話,想站起來卻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在模糊,我听見辛夷哭了,我感覺到她的小手拉著我緊緊的不放我听見陳重和周正慌了,好像在扶起我的身體,把我背在了背上接著的一切,我全部都不知道了。

    又開始了,那種曾經昏迷時做過的怪夢一片血色,無人的深林鋪天蓋地的獸吼,手緊握的劍!

    在那個時候完全不記得的夢在我醒來的時候,竟然能零碎記住了這樣的片斷從那以後,這個夢就無法阻止了,不管我是在哪里,總是會不定時的出現在我熟睡的夜晚。

    我眼皮很沉重,但到底還是醒了感覺自己睡得很累了,一點兒也不想再睡。

    我身上蓋著我最熟悉的被,天花板也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甚至哪里會有一條細細的裂紋,我都知道這是我家,我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睡在我的家里,感覺胸口很沉重,伸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一個發燙的東西。

    我拿到手里一看,是那個怪異的像金屬又像骨頭的東西是一個奇怪的符號,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這些年的歲月,它一直就被我媽媽放在我脖上掛著的小包里,和小渣留下的毛放在一起,被我帶著我已經很熟悉它的存在了,我只是很奇怪它怎麼跑到了我的胸口去?

    卻听見屋里傳來了微小的動靜,我轉頭,原來是辛夷的筆掉到了地上,她此刻就在我的房間里,在高板凳下放了一張矮板凳在寫著作業。

    她看見我醒了,眼楮依然是呆呆的,忽然就笑了這樣的笑容我從來沒在辛夷的臉上看見過,只是一笑,那雙眼楮好像就活了起來,發出了驚人的純淨,又像是一潭深邃無比的潭水一下就讓人陷入其。

    也是在這時,我感覺到我的身體,那股要將我吞沒的力量再一次的翻騰,一下沖上了我的大腦,讓我瞬間從那個笑容掙脫了出來。

    等到我清醒過來,辛夷卻是已經跑了出去,叫來了我媽媽。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0:59
第三十一章 听聞


    因為這場忽如其來的‘病’,我被休學了,具體的我不知道,是我爸爸去學校給我辦的手續,回來就告訴我,好好的在家養著,暫時不去上學。

    這個決定簡直是我有史以來听到的最偉大的決定,因為我算計著的,過不了幾天就要期末考試了,暫時不去上學,是不是就意味著期末考試不用去考了?

    對于這個我還不是很確定,所以裝作愛學習的樣,小心翼翼的‘焦慮’的問了爸爸一句︰“爸,如果我不去考期末考試,那怎麼辦啊?”

    看著我這個樣,我爸爸舉起巴掌,看樣是想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的,但莫名的嘆息了一聲,只是把手放在了我的頭上,說到︰“行了,在家好好呆著吧,我還不知道你?不去考試,你不知道有多高興。”

    到底是一個不經哄的小孩,听見爸爸這麼一說,我一下就蹦了起來,大聲的嚷著太好了高興到極點的時候,我也沒大沒小的蹦到了爸爸身上,大喊了一聲爸爸,我愛你!

    平日里這樣,總是會被我爸爸‘不耐煩’的打斷,卻不想這一次,卻猛地被爸爸抱在了懷里,忽然很低聲的對我說了一句︰“兒,爸爸也愛你。”

    我一下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渾身不自在的用力從爸爸懷里掙脫了出來,用一種有毛病的眼光看了我爸爸一眼,我爸爸被‘激怒’了,終于是一巴掌拍在了我屁股上,生疼,他罵我︰“臭小,你那是什麼眼神兒?”

    雖然屁股被拍的很疼,但我也終于放心了,至少這樣的爸爸看起來正常一點兒,不會讓我感覺不自在。

    在家里‘休養’的日倒是很爽,吃了玩,玩了睡,看電視也是隨便我唯一的憂慮就在于我是不是要裝作‘虛弱’一點兒,真的是在生病的樣?

    我自己心里清楚,那天醒來後,辛夷叫來了我媽媽以後,我就感覺自己沒病了反正哪兒也不疼不癢的,這要是被爸媽知道了,我是不是又得被送去學校期末考試?

    可是,我爸媽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一茬,根本不提,我蹦跳的再厲害,他們也沒有覺得我沒病。

    所以,過了幾天後,我這唯一的憂慮也打消了,日過的分外逍遙唯一的小煩惱則是,辛夷那個小尾巴還是會常常出現在我視線里,有時是在我家吃飯,有時是在我家做作業,因為她媽媽不上‘三班倒’了,沒夜班了,她倒是不用在我家睡覺了。

    這可是不能擺脫的‘牛皮糖’啊,雖然牛皮糖也好吃的。

    相對于我,她好像很喜歡呆在我身邊,那作業好像也非得守著我才能做完一般她做作業的時候,我要跑出去玩了,她會默默的放下筆,悶聲不響的跟著我跑出去。

    因為這個,我常常就在這種時間被‘逮’回來,我爸吼我︰“好好輔導妹妹做作業,臭小,瘋跑什麼?一會兒都坐不住。”

    她成績那麼好?用得著我輔導我覺得我真是煩死她了,之前對她的好印象在這種時候全部都‘飛’了。

    “你干嘛非得‘粘著’我?你一個人做作業不行嗎?”她習慣在我的臥室搭著板凳坐作業,她個小小,我的書桌對她來說,都算大,我在床上翻滾著,確實是半分都坐不住。

    她抬頭,大眼楮依舊是怯怯的,有點呆的感覺,讓我懷疑,那天我看著她一笑,那雙靈動深邃的眼楮一定是我出現了幻覺。

    “我怕你忽然又病了。”她的聲音也有些怯怯,卻還是那招牌的糯米糕味兒。

    我忽然內心就有一些感動,悶著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和她對視之間,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咕嚕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從床下拉出自己的玩具箱,拿起那個最顯眼的克賽頭盔,塞到了她的手里。

    她有些驚喜的看著我,我裝作很不在意的跟她說︰“你快做作業吧,你做完作業,這個頭盔就給你玩兒。”

    “真的?”她有些不敢相信,我卻別扭的點點頭。

    她沖著我笑,我不看她窗外,雪早就停了,化雪後的晴天,是那麼的難得,雖然只是一個冷晴的天兒,但心里卻是暖洋洋的。

    很久以後,我知道,她其實對克賽的頭盔並不感興趣,她好奇的只是,為什麼我會把這個紅色的,跟摩托車頭盔似的東西當做寶貝。

    再過了幾天,學校里的期末考試結束了,學校也放了寒假。

    辛夷終于不再是我的小尾巴,因為她被她媽媽送去了一個听說很遠的地方,那是她爸爸的老家,說是這個寒假,讓辛夷好好陪陪爺爺奶奶,到了春節的時候,她媽媽也再過去。

    我其實很喜歡辛夷的媽媽,很漂亮的一個阿姨,因為我爸爸媽媽對辛夷好的原因,她也對我很好,知道我生病的那幾天,我听媽媽說,她也很著急,天天都來看我。

    她媽媽也很溫柔,說話聲音比起我媽媽的河東獅吼,顯得斯又柔和而且,自從我爸爸媽媽幫忙照看辛夷以後,她媽媽的氣色也好了很多,至少看起來不是那麼風塵僕僕,一臉憔悴的樣了,那樣就顯得更漂亮了。

    我常常就在想,為什麼辛夷媽媽那麼好?我媽媽就跟母獅似的?為什麼辛夷媽媽那麼好,辛夷就那麼‘討厭’?

    這些問題無解,我也不可能說出去只是對她媽媽好印象是肯定的,簡直就是我理想的媽媽,可是,對于這一次她媽媽把辛夷送走的事情,我在內心卻是很不滿。

    因為我發現我習慣了辛夷這小丫頭跟著我,她不在了,我很別扭我不肯承認的是,我想她了,想的連陳重和周正來找我玩兒,我都提不起興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不好的原因,我那個莫名其妙的怪病又發作了我再一次的陷入了那種身體不能動,只能做著怪夢的無助之,然後隔些時候又會醒來,唯一不變的就是每一次醒來,那個奇特的符號樣的東西都會放在我的胸口。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爸爸媽媽也跟著焦慮了起來,他們的焦慮盡管在盡量的掩飾,但到底還是被我敏感的察覺到了,並且影響了我,讓我的心情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我發現這一次我不用裝病了,我是真的病了我很希望我能好起來,可是這件事情卻並不因為的願望而變得好轉,我反而是發作的越發頻繁,醒來需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陷入的各種夢,也越來越怪異,我只是記不得。

    能記得的,還是幾個零碎的片斷。

    因為這樣的折磨,我變得有些虛弱起來,畢竟昏迷的時間,又不能好好吃東西,身體自然是承受不住的而身體越是承受不住,我就發作的越頻繁,就像一個無限的惡性循環,生生的要把我拖入死亡的深淵。

    又是一次發作,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快要過春節的時候了。

    相比于往年春節的熱鬧,因為我的病,這一次的春節家里顯得有些愁雲慘霧原本,每一年,爺爺奶奶是必然要來我家過春節的,外公外婆不定時的也會來,還有一些別的親戚,不然就是我們去他們那里,但這一年,他們不來,我們也哪兒都沒去。

    媽媽還是有準備年貨,但也顯得心事重重。

    她沒想到我臨近春節還發作了一次,更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我蘇醒的比以往快得多所以,她和爸爸守著我,在我房間的談話並沒有避諱我,被我听見了。

    “今年春節就守著兒過吧,再說了,讓爸媽來看見他的病,恐怕是不放心的。”是爸爸的聲音。

    “爸媽最喜歡正凌了,這春節的事兒還好說,可是這春節一過,他也就10歲了,之後的事情我們還得想辦法給爸媽解釋啊。”

    “這事兒你別說,我也犯愁呢而且要把兒送走,我心里也難受的很,這一走就是5年,哎”爸爸說話間嘆息了一聲,房間都是煙霧的味道。

    “可是不送走行嗎?你看看吧,這都發作的那麼厲害了,比雲師傅預料的還早。現在送不送走,我都來不及傷心了,我就擔心正凌這個情況撐不到雲師傅來,那可怎麼辦?”媽媽的聲音很是難過無助。

    爸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到︰“雲師傅是說過,可能發作的會比他預料的早,才留下了那個東西,他是有防備的,你瞎操心什麼呢?”

    “可是雲師傅也說過,那個東西只能用10次,到之後,效果就不大了,之後得靠兒自己的意志。他說,如果是最糟糕的情況,才會發作的很早可現在是第幾次了,你說?我兒怎麼比最糟糕的情況還要糟糕呢?”媽媽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而我的腦炸成了一團亂麻,我雖然沒有長大,但也快10歲了,我至少能听懂他們話里的一個意思,他們要把我送走。

    我要被送走了?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1:00
第三十二章 匆匆


    我的性格一向是別扭的,至少在那個年紀是如此。

    在意的,喜歡的,討厭的都學不會用直接的方式表達,反而是悶在心里。

    父母的這番對話讓我有一種天都塌了的感覺,我不知道離開他們,我要怎麼辦?我是該哭鬧著,還是求他們?發現自己都做不到。

    于是,一個人悄悄的拉起被,捏著拳頭,深呼吸了好幾次,眼淚還是悄悄的流。

    父母談話的聲音在被外面模糊起來,我沉浸在自己的哀傷里,小小年紀竟然生出一種被拋棄而無助的淒涼感。

    由于太沉浸在這種悲傷之了,漸漸的,我連外面的動靜都听不到了。

    直到我媽覺得我怎麼睡著睡著就把頭蓋上了,覺得奇怪,一把扯開我的被,才發現我的臉上全是淚水。

    “兒,你咋了?”我媽心疼的一把就抱起了我。

    我哭的難受,這是我成長到十歲,第一次哭成這樣,在媽媽的懷里,連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只是哽咽著,斷斷續續的說︰“媽你你們不要我我了嗎?”

    “傻兒,我們哪會不要你啊。”媽媽一下把我抱緊在了懷里,我感覺到她溫熱的淚水也落到了我的頸窩。

    在這之後,我終于得知了全部的真相,爸爸媽媽把我當大人一樣的談了一次話。

    雖然我並不能完全去理解,消化這段往事但是,我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的脈絡!簡單的說,就是我幾年前遇見怪物的那一次,落下了病根兒,如果爸爸媽媽不把我送到雲師傅那里去,我就會沒命。

    但爸爸也和我強調,並不是一直呆在那里,只是要在那里呆個五年,等到讀高的時候,就可以回來了。

    他們的話終于讓我想起了幾年前的往事,那個呆在身邊就覺得安心的雲老頭兒,那個對我照顧有加的唐正川。

    如果是和他們在一起,我發現我還是能勉強接受的知道了真相,我反而不是那麼難過了,至少爸爸媽媽不是要拋棄我,把我送走那就好!

    爸爸在和談話的過程,一直很冷靜,說了很多鼓勵的話,最重要的一句就是他把我當大人了,而大人這兩個字在哪個孩心不是沉甸甸的?

    他越這麼說,我越發的覺得這個事情沒什麼了不起,因為我是一個大人了。

    想想小小年紀的我還是很好‘哄’的,而想想那個時候看似冷靜,其實眼眶一直泛紅的爸爸是很難過的吧,只是為了安慰我,一直強忍著男孩需要摔打,父親的影響無疑是大的,父親的堅強會帶動他的堅強,這就是最初榜樣的力量。

    我想爸爸是一定明白這個道理的,所謂父愛如山也就是如此吧,沉默,隱忍,卻強大,寬厚的屹立不倒。

    這一次談話好像成了我人生的轉折點,經歷了這一次談話,我忽然就像開竅了一般,稍許有一些懂事了在清醒的時候,也不再是到處的瘋玩,知道幫媽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能靜下心來,听爸爸對我說的各種話了。

    因為,隱隱明白了孝順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心情,至少它的基礎之一是由心而發的心疼理解父母,我也開始懂得了一些。

    一家三口在這段日,過的分外的平靜溫馨,更多的是感覺到了家人之間互相依靠的那種力量。

    我第一次對家那麼依戀起來可惜的是,我發作的依舊很頻繁,爸爸媽媽的神色也一次比一次更焦慮,到最後一次發作的時候,還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意味著再過幾天,就是我十歲的生日了,那個時候雲師傅也就來了,但我沒有等到。

    而那一次的發作,是第十一次了,意味著雲老頭兒留下的東西也保不住我了按照他的話來說,我要撐下去,只能靠自己的意志。

    記憶到了這里,好像有一些模糊了可能是因為太過痛苦吧,那一次的昏睡已經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昏睡,和好像無休止的噩夢,而是伴隨著整個身體都撕裂般的疼痛,還有看起來黑暗而舒適的力量不停的拉扯,引誘著我投向那里。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堅持住的?只是記得爸爸媽媽每一天都在耳邊不停的呼喊我的名字,這點兒微末的力量支撐著我另外,好像還有一股力量支撐著我,我能體會那是一股強大的遺憾和憤怒,但我分不清楚這是怎麼來的?

    每一次我累了,想要墮落于黑暗的時候,那股力量就會爆發開來,在我的胸腔狠狠的燒灼,讓我充滿了一種深深的不甘,我不能這樣離去。

    所以,我一直在堅持著,生命的燭火卻像一直在風搖搖欲墜我落不下去,卻也感覺我好像醒不來了直到那一天的深夜,我感覺小腹那個地方一陣陣的刺痛,之後,那難受的那股狂暴的力量好像在慢慢的退去,我終于舒服了一些。

    待到小腹的刺痛消失的時候,我整個人才從無盡的夢魘掙脫出來,睡的好累我迫不及待的想睜開眼楮,在努力了很久以後,模糊的燈光,我又看見了他——雲老頭兒。

    幾年未見,我莫名的對他卻有一種不陌生的感覺,而幾年的時間,我都已經長壯實了一些,另外長高了不少,他卻還是那個樣,未見老,也不見年輕,依舊是英雄了得的刀疤,嘴角一絲笑容。

    “醒了?”他問我。

    我點點頭,想要坐起來,卻被雲老頭兒摁著說到︰“別動,還得等我拔了針你才能夠自由的行動。”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在我小腹的位置密密麻麻刺了不下幾十根針,都是那種透明而怪異的針在燈光下,幽幽的反射著一種奇異的藍光。

    我再一次的躺下了,看見他來了,心莫名的不安,小聲的問了他一句︰“你明天就要帶我走嗎?”

    我說這話的時候,媽媽忽然就出去了,而爸爸大口大口的吸煙,雲老頭兒卻看得好笑,問我︰“那你想哪天走呢?”

    “我”我說不出話來,我在這里長大,這里的一切我都那麼的熟悉,廠礦大院兒,相鄰的鄰居,我的弟校,周正和陳重,我的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腦海。

    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辛夷,她回老家去了,要是回來發現我不在了,她會不會難過?

    而五年的時間,她會不會就把我忘記了,然後反而和周正和陳重有那麼好了?讓雞蛋黃給他們吃?

    這樣想起來,我莫名的有些心酸又不知道自己在酸個什麼勁兒,看著雲老頭兒愣愣的也說不出話來。

    他卻好像很理解我似的,拍拍我的腦袋,對我說到︰“既然我來了,也不急在一時,你再多呆一些日也沒有問題,只是我少不得要打擾你們家幾天了。”

    這無疑是巨大的驚喜,我一下就開心了不少而我爸爸則激動的去叫我媽去了。

    在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了那個小時候教了我不少東西的正川哥,忍不住問到︰“正川哥呢?他沒有來嗎?”

    “我來了,他自然是來不得的,偌大一個山門他不守著,誰來守著?”雲老頭兒白了我一眼,眼既有驕傲,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

    “偌大的山門?那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地方嗎?”我也看電視的,至少受了武俠劇的燻陶,對于什麼是山門,幫派腦還是有一個具體的概念的。

    “廢話,咱們門派可是厲害之極的門派,你以後就知道了。”回想起來,師父的吹牛就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反復的強調我們是牛逼大派,實際上整個山門加起來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我不知道,還莫名的有一些憧憬。

    和我聊了沒有兩句,雲老頭兒就覺得疲乏了,給我爸媽打了一聲招呼,連飯都沒吃一口就去睡了。

    反倒是我,好不容易再次醒來,面對媽媽趕著熱好的飯菜,吃的就跟一頭小豬一樣從爸爸媽媽的談話我才知道,雲老頭兒是今天深夜才到的,到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是不是不好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日夜兼程趕到的這里而在這之前,他覺得心緒難安,即便不敢動用門派里的一個神秘大陣來感知我的事情,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去找了一個他的朋友為我推算了一番,然後模糊的知道了事情,匆忙的趕來這里的。

    這些往事的種種,無一不在表達他很重視我,很在意我,對我也很真誠只是我不懂為什麼會發生後來的一切?

    雲老頭兒這一覺睡了很久,伴隨著極大的呼嚕聲,吵得我家一天一夜都不得安寧他也睡得很沉,即便我爸爸叫他起來吃飯,也是叫不醒的。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為什麼那麼能睡,我以為他也像我一樣,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昏迷過去了直到他醒來,才消除了我這個疑慮。

    事實上,雲老頭兒根本不是一個能睡的人,而是為了救我,消耗了極大的力量而已這個影響,一直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後來我都在山上呆熟悉了,他菜慢慢的恢復過來。

    這些回憶牽扯起來,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只是記得,那個屬于離別的春節,我還是過的很溫馨。

    不長的時間,卻是和雲老頭兒迅速再次建立起了一番感情,畢竟他不像上次那樣整日都是出去,反而是更愛呆在我的身邊

    時光再一次在這種安寧下流逝熱鬧而溫馨的春節過去,我是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1:01
第三十三 章 分離(上)


    陳重每年的春節都會去爺爺奶奶那里過,在那個地方的特產是一種特別咸的臘肉,但是很香,他每年都給我和周正帶這個,樂此不疲。

    而周正也是同樣的情況,只不過他那個地方的特產比較特別,是鹵蛇肉,听說是養殖的蛇,反正是特別好吃,只不過第一次吃的時候,我很天真的以為是帶魚,他每年也會為我和陳重帶這個。

    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是有時回去,有時就在我們這里過年,人多就住廠礦招待所。

    所以,我給他們的東西都不固定趕上在自己家過春節的時候,我媽媽就會買上三份一樣的玩具,或者衣服,讓我分別給陳重和周正。

    其實,我很感謝我媽媽,很是維護和尊重我們的友誼。

    這種互相帶禮物的習慣久了,就好像形成了我們之間的一個小小‘聯誼會’,根據他們每年幾乎都是大年初五回來的時間,我們會在初聚會。

    我知道自己是沒有什麼理由再拖了,要跟著雲老頭兒走了,唯一的盼望也就是過完這個初。

    在我們的弟校門口有一片小小的竹林,這是我和周正,還有陳重的‘秘密基地’,有什麼‘大事兒’,我們總是會在這里聚會,像過年基本上就是我們分別最久的時間,‘聯誼會’自然是要在這里的。

    這個初的天氣不怎麼好,陰沉沉的,也見不到什麼太陽,只是沒有下雨。

    我帶著我媽媽早就準備好的給周正和陳重的東西,還有一大包雜七雜八的物件兒早早的就來到了這片小竹林。

    就和預料的一樣,他們都還沒有來,我一個人在竹林里等著他們听著風吹竹‘嘩嘩’的聲音,忽然就有點兒傷感。

    我以為我爸爸給我的鼓勵已經足夠,我以為我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但等到真的要面臨分別的時候,我覺得很是害怕,怕他們忘記了我。

    沒有等多久,周正和陳重就分別出現了,帶著春節喜氣洋洋的樣,穿著慣例會有的新衣服,見到我就很親熱。

    因為生病的原因,我休息了十幾天雖然他們也有來看我,但這樣算下來,其實反而成了我們三個‘結盟’以來,分別最最久的日。

    這樣半大的小,在一起永遠都是有樂趣的,我們就和以前一樣,先不管帶的什麼東西,瘋玩在了一起,然後照例拿一塊陳重帶的臘肉烤上,拿一小包周正帶的蛇肉分吃。

    這些事情,我們這種半鄉野的孩還是做的很熟練,陳重神秘兮兮的說有好東西,原來是偷了爸一小瓶酒。

    “敢不敢喝?”他很認真的問我們。

    “敢。”周正的性格一般是受不得刺激的,不敢的事情一刺激他,他就會敢了。

    而我卻是真的有一種想喝酒的心情,肯定也不會拒絕。

    那是我們生命第一次喝酒,沒有品嘗出什麼滋味,只記得了流過喉嚨那火辣辣的感覺,一口就嗆得不得了整個人也像燒起來了一樣,可是感覺卻不錯,或者男孩天生就對酒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吧?

    我想給陳重和周正說一點兒道別的話,但是在之前瘋玩,談天的時候,怎麼都說不出口,卻在喝了一點兒酒以後,莫名的就膽大了起來。

    這一次我媽給陳重和周正帶的東西是兩個對于我們來說非常‘先進’的自動具盒,我拿出來給了他們借著酒意,我把那一包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拖了出來,之前,是沒有勇氣打開的。

    陳重和周正的臉都紅彤彤的,誰不是第一次喝酒?開始他們還沒有注意,直到我打開了那一包東西,他們才愣住了。

    里面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卻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有我克賽的頭盔,我的木劍,我的變形金剛,沖鋒槍等等,全部都是我最珍貴的玩具。

    “正凌,你離家出走了啊?”陳重很是擔心的看著我。

    我卻手一揮,對他們說到︰“你們倆看上什麼拿什麼,分了這些東西吧。”

    “咋了?怎麼這麼大方?”周正疑惑的看著我,像玩具這種東西,就是男孩小時候最寶貴的財產,和長大了之後擁有的第一輛車一樣,一般感情不到位,連外借都不行的。

    他們怎麼會不奇怪!

    我說不出話來,眼眶熱熱的,蹲下來,啃了一口臘肉,就著臘肉又很是豪爽的喝了一大口酒,差點沒把我沖暈過去,然後把酒瓶遞給了他們。

    畢竟是多年的朋友,這點兒默契怎麼可能沒有?他們兩個也很英雄的接過去,一人灌了一大口,周正差點兒沒吐了但還是強咽了下去。

    我把手分別搭在了他們兩個的肩膀上,實際上在昨天晚上我就一直在想,我今天要怎麼說分別的話。

    腹稿打了很多種版本,每一種都很@攏 攪蘇飧鍪焙潁 攘司埔院螅 沼謨杏縷攪俗轂擼 詞且瘓浠埃骸拔乙  耍 廡┐ 髂忝欠至稅桑 揖團亂院竽忝遣蝗鮮段伊恕!br />
    “走了?你走哪兒去?”陳重疑惑的看著我,顯然是沒明白過來。

    周正的反應要快一些,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看著我問到︰“是你要搬家?”

    我搖頭,對他們說到︰“我不搬家,爸爸媽媽還在這里,但是我要轉學了。”

    “為什麼非得要轉學啊?我們去跟你爸爸媽媽求情去。”陳重一下跳了起來,顯然很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最天真的年月都這樣一起走過了,交付了彼此最純真的友情,怎麼可能接受這種陡然的離別?

    “就是,我們去和你爸爸媽媽說,你不許走。”周正也很是激動,顯得不能接受的樣。

    我內心其實非常的感動,也很內疚,事實的真相我瞞著他們,這是爸媽,還有雲老頭兒特別叮囑過的,我也接受了而回憶起來,好像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有很多東西開始瞞著他們了,但這種隱瞞絲毫不能扯開這種從小就建立的感情,我只是不得不隱瞞。

    從以後來看,好像生活的經歷要生生的把我們劃為兩個世界的人,可是,不變的友情,和落地生根的緣分注定了我們的倔強,從不曾放棄過彼此。

    面對沖動的陳重和周正,我拉住了他們,努力的告訴他們這個事實不能改變也努力的說服他們接受。結果,卻把陳重給說哭了,他問我︰“那你以後還回來嗎?”

    “回,我爸媽說,等到上高的時候就讓我回來了。”我認真的說到。

    “那還哭個屁,五年就回來了我們等著你。”周正的眼眶也紅紅的,卻是拉了陳重一把。

    陳重听到這句話,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止住了眼淚,沉默了半天,忽然對我和周正說到︰“咱們今天喝個血酒吧,結拜兄弟。”

    這絕對是受了武俠片兒的影響但我和周正卻為他的提議很是激動,加上酒精的作用,滿口的答應了。

    就是在那一天,我們非常認真的結拜了小小的年紀,從大人的角度來看,絕對是這些小孩‘皮癢’的表現,又有幾分認真呢?可是,我們卻用小刀認真的給自己放了血,滴在酒瓶里,認真的跪了沒有所謂江湖大俠的那種豪氣。

    有的只是回蕩在竹林里,那還有些稚嫩天真的聲音和風吹過竹‘嘩啦啦’的聲音所謂天地為鑒,生命多了兩個重要的兄弟。

    “五年後見。”是陳重和周正在分別時,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照例在三岔路口分別,個個都是酒氣燻天的樣,但是也到了愛面的年紀這句話說完,我們三個很快就掉頭回家了,我是忍不住想哭的沖動,一路都眼眶紅紅的。

    我悄悄回頭看他們的背影,都看見他們用袖抹了一下臉。

    我的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在這種年紀就感覺到了對以後日的茫然,努力的踢著小石頭和水窪也不能讓我快樂起來。

    抬頭,卻看見雲老頭兒站在巷口的身影,嘴角帶著一絲笑容,就站在那兒等著我。

    我撇了一下嘴,用力的吸了一下鼻,然後走了過去雲老頭兒很自然的牽住了我的手,我問他︰“你這就要帶我走了?我都不在家過夜了?”

    說著,我的聲音就有些哽咽了。

    雲老頭兒卻是笑著,也不答話,過了半天才說到︰“小小年紀,喝的酒氣沖天,看來是的好好的收拾收拾才能成才。”

    我暈乎乎的被雲老頭兒牽著手,幾乎是靠著這個力量在走路酒意之下,什麼收拾不收拾的都不重要了,我是要離開這里了吧?

    想著,忍了很久的眼淚就流了一顆出來,但是很沒有意思,我又擦掉了。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1:01
第三十四章 分離(下)


    廠礦區的很多房都顯得有些舊了,空氣彌漫著過春節特有的火藥味兒,耳傳來的是時不時一聲的鞭炮聲。

    牽著雲老頭兒的手走在這熟悉的地方,看著吻著听著再熟悉不過的一切時,我心彌漫著強烈的不舍。

    雲老頭兒似乎有些沉默,嘴里咬著一個煙斗,就這樣默默的牽著我前行我擦干了剛才的一滴淚以後,心到底有些不甘,又追問了一次︰“你是不是現在就要帶我走了?”

    “不趕,明天再走吧。”雲老頭兒吐出了一口煙霧,手里的煙斗被摩挲的很光亮的樣,似乎是為了逗我開心,他拿著煙斗在我眼前晃了晃︰“好看嗎?一個外國人送給我的。”

    一個煙斗哪有什麼好看的?那個時候的我哪兒懂得欣賞所謂的‘大巧不工’,只是覺得就是很簡單的一個煙斗。

    也不知道是什麼木料的,暗紅泛紫的底色兒上面的花紋就像一個個的鬼臉,或許是被主人經常把玩,整個煙斗有一種說不出的油潤的光澤,看著溫醇厚重。

    喝了酒以後的我,搖搖腦袋,說話非常直接︰“煙斗不好看,這木頭好看。”

    “哈哈。”雲老頭兒似乎有些高興,就將就煙斗敲了一下我暈乎乎的腦袋,說到︰“這一下是敲打你,酒不可多。原本應該是三下的,看你還能識貨,看出這木頭好看,給你減兩下。”

    雲老頭兒可沒有留手,這麼一下敲下來,敲的我更暈,走兩步,忍不住就蹲在路邊吐了個天昏地暗。

    “可真出息,第一次喝酒就能喝到吐,真是英雄好漢。”雲老頭兒眯著眼楮,在旁邊很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樣。

    我原本心情就不好,加上酒醉,被雲老頭兒那麼一敲,心里憋著一股火氣兒好不容易吐完舒服一點兒了,我瞪了一眼雲老頭兒,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到︰“你欺負人,我不要和你一起走了,我要離家出走。”

    但我一個小孩能跑多快?醉酒的作用下,腳步更加虛浮,雲老頭兒好像料到了我會來這一手,我沒跑兩步,就被他逮住了任憑我怎麼掙扎,總是掙脫不了他的手,感覺比我爸的力氣還大。

    他也不管我,就這樣叼著煙斗,一把把我抱了起來10歲的小孩兒他抱著就跟抱一個3,4歲的孩一般輕松。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怒火,還在逗我︰“你要不跟我走了?你的病咋辦?”

    “愛咋辦咋辦?怕死不當X產黨!”我大聲的吼到,頗有一些耍酒瘋的意思。

    “哈哈哈哈。”雲老頭兒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在我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罵了一句︰“臭小,還敢在我面前發酒瘋!”

    這一下又不輕,疼的我屁股都麻了,被拍這麼一下,我心里委屈的要命,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咬緊了牙齒,就是不想流出來,看著雲老頭兒的笑容也可惡,恨不得狠狠的咬他一口。

    雲老頭兒看我這個樣,忽然就收起了笑容,莫名慈愛的望著我,摸了摸我的頭,聲音也變得輕緩了起來,對我說到︰“其實,我知道你心里是難過的,因為就要離開這里,離開爸爸媽媽,你的好朋友了,對不對?”

    我听這話,心里一酸,又不想對著雲老頭兒服軟,恨恨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他也不惱,就是這樣抱著我,朝著家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對我說到︰“送我煙斗的,是我的一個很好的朋友,當年和他分別的時候,我也很難過,你是小孩,可能還不懂生離死別的沉重,但你要知道,這肯定比你現在要難過的多但我還是接受了這個事情,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依舊沒有看他,但不得不承認,我已經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這種離開家的滋味太難受了,我很想擺脫這種難受,我很想听听到底是為什麼?

    他一手抱著我,一手捏著煙斗抽了一口,然後的說到︰“因為我想通了啊,人生就是一個離別和擁有的過程,我們都要去適應它。”

    我听不懂他的話,但我很想知道這話背後的意思,終于轉頭看著他,搖頭說了一句︰“我听不懂。”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的,我們人生的過程總是在告別一撥撥熟悉的人,就像你小學升初了,你就會告別一些小學同學,初升高了以此類推,是不是就告別了很多人?而當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我們就要告別自己除了這些人,我們還在不停的告別時光,長大了,就告別了童年,老了,就告別了年輕所以,你說誰能逃脫這個告別的過程?每個人都要面對的,而到底是用堅強和樂觀來面對,還是悲悲戚戚的面對無法改變的告別,只不過是個人的選擇?你說,你要選擇什麼?”

    我低頭,心好像懂了一點兒什麼,那種要離別的難過也就似乎少了一些,可是如果是在不停的告別,我們又得到了什麼?我心不懂,看著雲老頭兒。

    他似乎懂我的意思,摸了摸我的頭,眼流露出幾分贊賞,說到︰“你到底是有些悟性的,否則你也就不是你了是想知道得到了一些什麼嗎?這個現在你可能不懂,但我要總結,那也就只是一句話,得到了共同的歲月和感情,這是誰也不能剝奪的,真正的,屬于你自己的。”

    “可是這些有什麼用?你說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這些有什麼用?”我好像有點兒明白雲老頭兒話里的意思,又好像有一些不明白,所以我又問了,我總覺得他說的這些話很能安撫我。

    “有什麼用?這個問題對于你這個年紀來說,就太深了人生到最後,能得到一個無憾無愧安心就是最高的獎勵,而從更深的層面來說,這就是這一世錘煉的完滿。這些,你不懂,如今你要懂的只是面臨離別的態度就好了。”說完,雲老頭兒拍了拍我的頭。

    我的確似懂非懂,只是覺得內心卻是被安撫了,伏在雲老頭兒的肩膀上,有些疲憊的似睡非睡。

    雲老頭兒就這樣安然的抱著我回家,還沒有走到家門口,就听見我媽的聲音︰“正凌,你這是在做什麼?怎麼還叫雲師傅一路給你抱回來了。”

    我很舒服,就是借酒伏在雲老頭兒的肩膀上不肯動,雲老頭兒自言自語的說到︰“千百年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教會你離別的態度若是一生有所付出,有所回報,有所牽掛,有所慰藉,倒也罷了。就怕你這性,最是奈何緣淺情深,到時候心念一執,又是一個天地都不依。”

    說完,他嘆息了一聲,而我整個人有些迷迷糊糊的,都不肯定他是不是真的說了這樣的話。

    而盡管迷糊,我的注意力卻已不在周圍的任何人和事情上而是看著隔了我家兩戶的一個房間,死死的看著。

    那是辛夷的家,如今依舊是大門緊閉,冷冷清清的樣陳重和周正都回來了,為什麼辛夷還沒有回來?我心里著急,總是覺得不和她說一聲,我不能安心,但這又是我小小的心事,不能和任何人說起,我怕別人會笑我。

    因為平日里,我總是對辛夷表現的不耐煩和討厭,如今忽然說舍不得她了,想和她說一聲

    這樣想著,剛才的難過又在心里翻騰了起來,甚至變得有些憤怒辛夷那個笨蛋,在老家有什麼好玩的啊?還不回來?!我以後回來了,絕對不要理她了,肯定不會理她的!

    想著,我甚至捏起了拳頭,在這個時候,卻身一輕,原來我媽已經把我從雲老頭兒的懷里拉了下來,然後用依舊‘咋呼’的語調對我吼到︰“正凌,你這膽還真是大了,你還給我喝上了?老,出來看看你這兒,這臉紅的都跟猴屁股一樣了”

    說著,我媽習慣性的在我腦袋上點啊點的,我被點的更加的暈乎,干脆耍賴坐在了地上,我爸出來看見這麼一副場景,先是一愣,接著卻笑了,拉著我媽說到︰“這個隨他吧,男孩哪有不能喝酒的。又不是調皮搗蛋了!”

    他似乎還很高興似的,一把又抱起了我,說到︰“兒,進屋去睡會兒吧”然後伏在我耳邊,悄悄的說了一句︰“不愧是我建國的兒,但你記住,喝酒是可以,但不能在外面喝慫了,對著真心的哥們,也不能喝輸了,要把他們統統都給喝趴下,哈哈”

    “嘿嘿。”我也跟著爸爸迷迷糊糊的笑,那個年紀還不懂我爸爸為什麼給我說這個直到長大後,我才知道或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吧。

    是最後一夜了,半夜酒醒,就听見我爸爸媽媽在給我收拾著明天要離開的行李爸爸低沉的談話聲,還有媽媽小聲而壓抑的哭泣聲。

    偶爾,會有雲老頭兒的聲音,他會說這個也不用帶,那個不用拿到最後他說︰“山上什麼都有的,冷不到孩,也餓不到孩。而我會是他師父,師父就是父親,孩這幾年的花費自然也是我擔了,你們就不要這樣了。”

    這些話听在我的耳朵里,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來著而窗外,好像下雨了。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1:02
第三十五章 晨別


    第二天,我起了一個大早。

    但這並不是我願意的,而是我媽媽‘堅持不懈’的把我叫起了床。

    我裝作一副沒睡醒的樣執意的想要再睡,但在那邊,我爸爸已經拿著毛巾為我擦了一把臉,對我說到︰“正凌,別搗蛋,你這孩從來都睡得少,精力多了才去調皮搗蛋,今天裝什麼沒睡醒?”

    我無語,心有點委屈,也只能翻身起來,慢的穿起衣服褲來。

    知莫若父母,他們果然是了解我的我雖然昨夜有些失眠,今天還是一大早就醒了,我之所要裝作這個樣,也只是想在家里多賴一會兒。

    我心充滿了某種不確定和未知,這讓我不安。

    而更多的是不舍,昨天雲老頭兒的安撫多少有些作用,但情緒並不是幾句話就能開解的而在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在道理的背後,還要經歷去支撐,結合著道理,才能有所悟。

    早飯依舊是熟悉的肉包,稀飯,豆漿,牛奶。

    這是媽媽在廠礦區的食堂去買的,牛奶是我的他們一般都喝豆漿,喝稀飯。

    這種早飯我曾經抱怨過,吃了那麼些年,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吃吃電視里演的面包蛋糕之類的今天塞在嘴里,卻發現滋味兒其實不錯,想要再吃,最少也得等五年以後回來了。

    想著這個又有些心酸,只能狠狠的啃了兩口包,權當做情緒的發泄了。

    早飯吃的有些沉悶,雲老頭兒現在就流露出了一個師父的樣,堅決不準我浪費吃剩下的半個包。

    他和我爸媽‘狼狽為奸’,我也敵不過,只能勉強吞下了那個半個包低垂著眼楮,不去看我媽媽的臉,她不對勁兒,今天老盯著我吃飯,盯著盯著就發呆了,眼好像還有淚光。

    我只能去想她不對勁兒,想深了,我怕自己難過。

    相比于我媽,我爸表現的比較平靜,只不過平常能吃三個大包,喝一大碗稀飯的他,今天就只吃了一個包,就不吃了,然後開始不停的抽煙。

    雲老頭兒吃飯的時候很安靜,我也悶悶的不太想說話,所以一頓早飯吃的有些壓抑。

    吃完早飯,雲老頭兒站了起來我媽媽連忙說到︰“我去收碗。”說完,就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速度把桌收的干干淨淨。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是我媽嗎?以前她收碗什麼的可沒這麼麻利,說不定借口去看個電視,看著看著就忘記了最後,還是得我爸來收。

    今天卻是我看著我媽的背影,覺得她的雙肩抖動的厲害。

    倒是我爸還算平靜,掐滅了煙,站起來說到︰“雲師傅,這就走了啊?我送你們一程吧。”

    雲老頭兒倒也沒有拒絕,點點頭說到︰“是得走早一點兒,不然趕不到到地方的車就麻煩了。”

    昨夜的雨到現在也還沒有停,在雨,熟悉的院,熟悉的一切,都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離愁,那邊的角落有一個不怎麼漂亮的窩棚,是曾經小渣住的地方,後來小渣沒了,那個窩棚我們卻舍不得拆,就一直留在那兒了。

    想起這些我有一點兒恍惚,下意識的摸了摸脖上的小香囊,里面有小渣的毛如果是小渣陪著我的話

    這樣想著,我的心里稍許好受了一些,在這個時候,雲老頭兒撐開傘,牽住了我的手,走入了茫茫的雨簾,我爸爸就跟在身後。

    “老,我就這樣叫你一聲。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要帶著你兒去哪兒,也不告訴你一聲。但我山門有我山門的規矩,希望你能理解這一切。”雲師傅的聲音帶著一切歉意,對我爸爸解釋到。

    在正常人的眼里,我爸爸媽媽這種行為肯定是腦不正常才做的出來,把兒交給一個陌生人,連被帶到哪兒去也不知道,就這樣讓兒跟著走了,一般普通的人哪里做的出來這樣的事情?

    可是事實又怎麼去和外人說?可能接二連三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把我爸爸媽媽的三觀都給顛覆了我想,整個廠礦區,只有他們相信,我們一群小孩兒是真的在洞穴里遇見了什麼?

    而且,更不能讓人懷疑的事情是,雲老頭兒的確三番兩次救了我的性命,他說的話也全部都一一應驗了。

    面對雲師傅的話,我爸沉默了很久,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會表達的人,和我們一起走在雨他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雲師傅,我相信你的。”

    “嗯,這也就夠了。”不放心自然是有的,但一句相信的確也就夠了,雲老頭兒看的很分明。

    只不過走了幾步的距離,我就听見我媽媽在我們身後叫我我們停下,回頭,卻是看見我媽媽提著一些東西追了出來。

    其一個塑料袋兒,裝著的有煮好的雞蛋,臘肉什麼的,還有我平常最喜歡的一些零食,要知道,平時我要吃這些,是必須要掙表現的,今天她卻是那麼大方,給我買了一大包。

    “看我這記性,都差點兒忘了,這些,雲師傅,你們路上吃。”我媽媽說話斷斷續續的,說完,又蹲下來,給我系上了一條毛線織的圍巾,上面有個歪歪扭扭,仔細辨認才能認出來的黑貓警長。

    那是我整個童年第一喜歡的動畫角色,我媽能給勉強打出來,已經算是非常不容易了,她那打毛衣的手藝,是出了名兒的鬧笑話曾經還給打出一個長的像機器人的腦袋是四方形的熊貓毛衣,讓班里的人足足羨慕了我一學期,他們真的以為是‘高大上’的變形金剛,但只有我知道真相,那是一只熊貓。

    可長大後想起這些,我明白這心意夠就夠了。

    給我系上圍巾以後,我媽媽用力的抱了一下我,轉身就跑了,那速度就跟百米賽跑一樣,留下我在雨有些傻愣愣的。

    “走吧。”雲師傅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又牽起了我的手但是走了沒兩步,我卻用力的掙脫了他的手,也顧不得雨大,飛快的朝著院里跑去。

    “正凌,你這臭小干嘛?”我爸爸急了,以為我臨時反悔了,忍不住開口大聲的叫我。

    “算了,讓他去吧。”雲師傅拉住了我爸爸,只是我回頭看了一眼的時候,發現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目的地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深邃。

    我跑到了辛夷家所在的地方,開始‘   ’的敲門,大聲的喊到︰“阿姨,你們回來沒有?阿姨,阿姨”

    但是回應我的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不甘心,又使勁了敲了幾聲,喊著︰“辛夷,你在不在?你在就給我開門啊?”

    可惜,那房是沒人在的我有些沮喪的停止了敲門,然後望著那緊閉的房門說了一聲︰“辛夷,你肯定是在睡覺,我就跟你說聲,我要走了。你以後不能纏著我了,我太高興了,哈哈哈”

    我自己在那里笑了幾聲,覺得挺沒有意思的,就轉身又朝著雲老頭兒走了過去。

    我爸爸詫異的看了我幾眼,最後手在我腦袋上用力揉了幾下,低聲說了一句︰“這小”

    雲老頭兒沒有過多的評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他的兜里摸出了那個溫潤的煙斗,在手心把玩著,說到︰“一切不過都是因果緣分罷了。”

    我爸沒明白,也就沒有過多的追問

    很快,我們就走出了這個熟悉的小院,走到了廠礦區里,一路上也有不少熟人給我們打著招呼,我爸爸勉強的應付著,然後跟上雲老頭兒的腳步也不過十來分鐘,我們就走出了廠礦區。

    “就到這兒吧!回去了吧,老。”到了廠礦區的大門口,雲老頭兒停下了腳步。

    “嗯,就回去。”我爸爸卻是站著沒有動。

    雲老頭兒嘆息了一聲,忽然就松開了我的手,走到了一旁等待我爸把我拉到了他的傘下,有些愣愣的看著我,一時間,兩父都很沉默。

    就這樣過了一分鐘,我實在受不了心這種難過,對我爸說了一句︰“爸,我走了啊。”

    我爸卻一把拉回了我,忽然很認真的看著我說到︰“兒,你你去了五年之後會不會,會不會就和爸爸媽媽不親了啊?”

    “誰說的,你們是我爸媽!”我大聲的吼了一句,然後轉身朝著雲老頭兒跑去了。

    “早知道生個女兒了,這臭小一點兒都不戀家。”我爸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帶著一些欣慰的笑意,又帶著一些壓抑的哽咽。

    其實,誰說我不戀家的?我只是我也不知道只是什麼?總之,就任由雲老頭兒牽著,一路朝著東郊路口走去。

    我心里在默念著,跟爸媽告別了,跟陳重周正告別了就是沒有來得及和那煩人的辛夷說一聲,心里總是不舒服的。

    可離別,也就是這樣吧?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1:03
第三十六章  相遇


    到了東郊路口,雲老頭兒帶著我上了一輛開往市區的車車還在等待著裝滿了人才走,我透過車的窗戶,看著熟悉的廠礦區和小鎮,無意識的在車窗上比劃著。

    也沒有等多久,車終于裝滿了人,是要出發了而另一輛從市區開往這里的車也到了,熙熙攘攘的在下著人。

    我只是麻木的看著,卻發現在人群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不就是辛夷和她媽媽嗎?

    我一下激動的站了起來可惜的是,車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動了,我很著急的喊了一句“停車,停下車吧?”

    可惜,司機看我是個小屁孩兒,根本就不理我而雲老頭兒的目光透過窗外,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神情很是凝重!

    我沒有辦法,只得拉開了車窗,發瘋般的大叫到了幾聲︰“辛夷,辛夷”

    但是東郊路口太吵了,她和她媽媽都沒有听見我的喊聲我不甘心,又是聲嘶力竭的大叫了幾聲,但慢慢的就失望了,她們還是沒有听見。

    眼看車就開了,我忽然非常難受,難道就不能跟她說一聲兒嗎?

    也就在這時,辛夷像感應到了什麼一樣,一下回頭了,就看見了在車窗邊兒上叫的張牙舞爪的我!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我的心情一下就變得很興奮。

    辛夷回頭的時候,表情還是那樣,招牌的呆表情,就和眼神兒沒有焦距似的回去過了一個春節,她也得到了一身兒新衣服。

    紅艷艷的大紅色襯著她白白的皮膚,顯得很好看。

    她一下就看見我了,當然這個時候的我,形象很不好看,幾乎半個身體都探出了車窗。

    可是,她卻一下就笑的,淺淺的,淡淡的就像以前一樣,神情透著對我的親切,還有點點依賴。

    原本我發現她看見我了,心情大好,很是大聲的叫著‘辛夷’‘辛夷’,引得整個車的人都在對我側目,結果看見她那熟悉的表情以後,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就變得無比失落。

    辛夷還小,不過5歲的年紀5年以後,她也是半大的女孩了,恐怕也就不記得我這個童年時候的大哥哥了,肯定也不會像小時候這樣再纏著我,當我的小尾巴了。

    所以,我整個人一下變得有些頹廢了,也不張牙舞爪的叫著她了。

    可是,她卻拖著她媽媽,指著我,也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執著的朝著我這邊跑了兩步那種感覺,就像過去一年的時光里,她那麼執意的,沉默的跟著我的感覺。

    就恍惚這一次,她又要跟上來一般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本想說你好好學習,等你上年級了,我就回來了之類的話,到了嘴邊,都說不出口心里心酸的要命,一下爆發出了一股自己也猜不透的情緒,對著那個朝著我跑來的身影,只是大聲的喊了一聲再見。

    然後揮了揮手,辛夷一下愣住了我卻無法解釋,車已經啟動,離開了熙熙攘攘人群,車輛聚集的東郊路口,速度能感覺到在加快,逐漸的拉開我和她的距離。

    我忽然想到我送了周正和陳重那麼多玩具,卻沒有送辛夷什麼東西?心想著是不是要補個東西?

    可是我身上哪里有什麼東西?卻看見自己脖上滑出來的那個小香囊,里面有小渣的毛,還有那個怪異的符號也說不上什麼珍貴,也不知道來頭,和是什麼,但好歹我也戴了那麼多年,也能當做一個禮物了吧?

    想著,我快速的從小香囊里拿出那個東西,然後喊了一聲‘辛夷,接著’,就朝著她扔了過去。

    她原本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我扔出了一個東西,又叫她接著趕緊的又朝著這邊跑來,熙熙攘攘的人群,辛夷媽媽不放心她也跟著追了過來,可是在那一刻,我的眼只有這個小小的紅色的身影,忽然很遺憾,為什麼在家的時候,不對她好一點兒?

    就這樣,她還那麼依賴我,心充滿了一種叫做負疚的情緒,車卻已經開遠一個轉頭,離開了東郊路口。

    我已經看不見她了,有些頹然的剛在凳上做好,腦袋上卻挨了雲老頭兒一下,依舊是用那個煙斗敲的,聲音清脆或者,是留了手,也不是那麼疼痛。

    我卻夸張的叫了一聲,原本心情就不好,‘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剛想說什麼,卻被雲老頭兒強行的拉著坐下了。

    “還嫌剛才風頭出的不夠?”雲老頭兒的嘴角永遠掛著一絲那麼讓人討厭的笑,特別是敲了我的頭以後,仿佛還有一種異樣的滿足。

    看的我心恨吶,恨不得馬上脫下自己的鞋,把這絲笑容拍個稀巴爛但我自己,這老頭兒身上有怪力,我必須的,好漢不吃眼前虧。

    不過,看著車上的人,都好奇的打量著我,我到底是一個‘羞澀的’‘臉皮薄’的好孩,倒也不好意思吼叫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好了。

    雲老頭兒斜了我一眼,不緊不慢的說到︰“小小年紀,心思倒不少,這麼早就知道給自己找個媳婦兒來備著了?找媳婦兒就找吧,還拿我給的東西做人情?你說你該不該打?”

    東西是雲老頭兒給我的?我一听,首先冒出來的就是這個念頭接著,我听見他說我找媳婦兒,一下就鬧了個臉紅脖粗,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哪怕是和女同學坐同桌,都要劃條線來劃清界限,最怕別人笑話和哪個女同學走的近了,什麼跟女孩玩了啊

    恨不得欺負女孩欺負的越慘才越能顯示自己的清白(一般只限同齡的),這可惡的老頭兒竟然說我給自己找媳婦兒?我的怒火蹭蹭的當下也顧不得什麼了,雖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難道還不能想個辦法!!

    說著,我就撲了下去,一把扯住他下頜原本也算不得長的胡,喊著︰“我拔光你的胡!”

    “哎喲,你個臭小,給我放手。”雲老頭兒夸張的怪叫了一聲,一把就要扯開我。

    可惜我死不松手最後,他在犧牲了一小撮胡的代價下,才把我給制服住,也不敢亂開我的玩笑了一直嘀咕,到了山門才好好收拾我。

    都到這一步了,誰還怕誰?我脖一梗,索性不去理他不過,經過那麼一鬧,我之前郁悶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點兒,至少看著他那少了一小半的怪異胡,凌亂的在風飛舞,我心情就會很爽。

    至于辛夷,哪有什麼媳婦兒不媳婦兒我只是覺得我真的該像個哥哥一樣,對她好一些的,她那麼可憐,而且對我又那麼好。

    10歲的我,根本就不懂什麼男女之情。

    一路上,雲老頭兒都在疼惜他的胡,也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小鏡,一直照啊照的我才懶得理他,昨天晚上沒怎麼睡,早上又起的早,車搖搖晃晃的仿佛是在催眠,我漸漸的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市區相比于我們廠礦區,市區就要熱鬧的多了,對于我來說,還是頗有吸引力的,畢竟我爸媽都忙,一般一個月才會帶我來一次,去逛個公園啊什麼的。

    但是,雲老頭兒卻是有些匆匆忙忙,牽著我直接又去坐車然後輾轉到了火車站。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到火車站,畢竟不是什麼大城市,就算是春節假的最後一天,人也不算多可是,我看著一切都新奇,想著要坐火車了,內心也莫名的興奮。

    因為人不是太多的原因,我們很快就買到了火車票,雲老頭緊緊的拉著我,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為你小,肉疼一回吧。”

    這才買了票!

    他干嘛了?我一臉的迷茫然後,買好票以後,雲老頭兒就帶著我在火車站四處轉。

    說實話,他對我是不錯的,火車站里我想吃個什麼,他都二話不說的買給我,甚至還在火車站給我買了一個面具和一個金箍棒,讓我拿著玩兒。

    沒辦法,我‘窮’啊,玩具都送人了買兩個來應付著玩也是不錯的。

    唯一讓我不滿的是,他太那什麼了只要火車站里,一有好看的女孩走過,他就會抬頭挺胸,裝模作樣的做出一副老干部似的姿態,然後還會捂著下巴,遮住他那被我扯掉的胡。

    我莫名其妙的覺得很丟臉忽然有一點兒同情起小時候很是照顧我的正川哥,在這樣的晃晃之下。

    火車的時間也到點兒了,我終于是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sanvan 發表於 2014-10-31 21:04
第三十七章 夜行


    第一次坐火車很是新奇,而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雲老頭兒口所謂的下了血本是什麼意思?他第一次帶我坐火車是買的軟臥的票。

    所以,在火車上很是瀟灑的又吃又睡,讓我小時候心里一度覺得火車是一種最舒服的交通工具。

    直到多年以後自己擠在擁擠的硬座,我的‘熱烈盈眶’的懺悔,我也應該下個血本的。

    那個時候的火車速度並不快,也不知道雲老頭兒是買的什麼票,總之我感覺火車就是在不停的停下來,停下來但我不覺得煩,反而每次停下來,我覺得都是很開心的事情。

    因為在這種時候,總會在火車的窗口出現很多小攤小販,雲老頭兒給我買,我就吃!

    遇到停靠的久的,他也會帶著我下去溜達一圈,听著不同的站點的人,操著不同的口音,我覺得很新鮮,一路在雲老頭兒身後鸚鵡學舌‘裸山(樂山)人’‘吃粉了(吃飯了)’,還有卷著舌頭的‘嘶啊,嘶啊(是啊,是啊)’.

    每當這種時候雲老頭兒都覺得很尷尬,一邊捂著我的嘴,一邊對著那些莫名其妙被‘鸚鵡學舌’的人道歉。

    無奈,他那怪異的被我扯掉一小半的胡,額頭上的傷口總是讓別人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看著他,有人甚至問我‘小朋友,這是你的爺爺嗎?’

    我估計是把他當成人販了。

    反復幾次之後,雲老頭兒就不帶我下車了,然後等到我們那個臥鋪的人下車,只剩我們兩個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把我摁在臥鋪上,狠狠的拍了好幾個巴掌。

    所以等到下火車的時候,我和他的關系降到了‘冰點’,我一路偏著頭不理他,但是又很沒志氣的被一個炸鵪鶉給收買了。

    這一趟火車坐的也不算久,從頭一天的下午坐火車,到第二天的下午也就到了。

    下車以後,我明顯的感覺到這已經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之前的站點,無論口音怎麼不同,我大致還能听懂那些人在說個什麼?

    可是到了這里以後,人們說話的腔調完全不一樣,開口就是額什麼,額什麼尾音總要加個‘咧’。

    但我並不覺得畏懼,反倒是覺得新鮮,總覺得和我家鄉的人比起來,這里的男人都多了一種粗獷豪放,女人也顯得要豪爽了許多。

    雲老頭兒挺‘防備’著我的,一路上就沒有讓我的嘴閑下來過,我吃完了一樣東西,他就掏一樣出來,吃完了一樣,就掏一樣最後,我吃哭了,說我吃不下了,他就讓我嚼泡泡糖。

    “你個臭小太能惹事兒了,我得防著。”他就是這樣收拾我的。

    就這樣,我不得不一路挺著圓滾滾的小肚皮,跟著他走街串巷,倒也新鮮。

    這個城市不小,而且整個城市帶著一種濃濃的古風和滄桑的沉澱感,總是讓我覺得很是看不夠雲老頭兒好像比較喜歡我這種好奇的樣,一路上都跟我講解著這個城市的典故,說以後有空帶我去看看這個城市出了名的什麼俑路山遇見了賣紀念品的,還給我買了一套。

    我至今記得是一匹馬兒,一個跪著的穿著盔甲的人,和兩個站著的穿著盔甲的人,黑色的,我很是寶貝的拿在手里。

    我也學過一點點小學歷史,我知道了這里就是以前的長安,不過歷史書那些很是淺顯直白的東西,和雲老頭兒口給我講述的完全不能比,從他口講出的一切都是那麼有趣。

    于是我知道了這個‘朝古都’,知道了在這里有些什麼皇帝,大概做過一些什麼?曾經有個什麼宮殿,是如何的輝煌。

    雲老頭兒還和我說︰“就在這片兒土地上啊,埋葬著那個厲害的皇帝,墓有著極大的隱秘,也許有一天也會驚天動地的出世吧。”

    我一直追問是什麼隱秘,把他問煩了,他就在我的嘴里塞了三個泡泡糖,哄我說,只要吹出來兩個他腦袋那麼大的泡泡,他就告訴我。

    我吃過了很多東西,但也架不住和他一起從下午走到傍晚,天都快黑了的時分如今又是冬天,在這個城市的冬天可沒有我的家鄉溫柔,那飛揚的雪,呼嘯的風充滿了‘殺傷力’,下火車之前我被雲老頭兒裹成了一個粽,走久了也覺得全身都僵了,肚也餓的很快了。

    “我們什麼時候才到啊,山門好遠啊,要走到晚上嗎?”我已經走的非常疲憊了,只不過雲老頭兒說了,出家門就是英雄好漢了,沒哪個英雄好漢會讓人抱著走的。

    所以,我也就努力的堅持著,第一次覺得山門簡直就是世界上最遠的一個地方。

    雲老頭兒斜了我一眼,說到︰“你想的美,晚上就想要走到山門?我只是帶你到我朋友家住一晚上而已,明天我們還要接著趕路。”

    我又不是傻,一下發現了問題了關鍵,非常氣憤的猛地就撲到了雲老頭兒身上,伸手又要扯他的胡︰“你這個大騙,那你為什麼帶著我走?我們可以坐公共汽車的。”

    雲老頭兒怕了,一下就抓住我的手,好不容易把我從身上扯了下來,說到︰“你第一次出門,我不該帶著你多逛逛啊?你不想看啊?而且,剛才是誰告訴你那麼多故事的。”

    他說的也有道理,我氣鼓鼓的從他身上下來了,他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又哄我︰“你不想知道最大的秘密了啊?現在你還沒有吹出兩個腦袋大的泡泡呢!”

    他這麼一說,我倒是又想起來了,從小就有股不服輸的勁兒,我又開始專注的吹著泡泡。

    他長舒了一口氣,又帶著我繼續走,也一路繼續給我講著各種的故事。

    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刻意為之,為的就是開始培養我的體力,和錘煉我的身體配合起來壓制我那不安分的狂暴力量。

    終于,到最後我也沒有吹出那麼大的泡泡,但人已經累的走不動了我們幾乎穿越了小半個城市,從城里一直走到了城郊,那已經是我體力的極限了,雲老頭兒到底心疼我,見我走不動了,很是干脆的一把抱起了我,繼續朝前走去。

    晚上,天氣已經很冷了,我縮在雲老頭兒的懷里,倒也沒有怎麼被冷到,只是整個城郊的小道幾乎沒有什麼人了,只有稀稀拉拉的燈光,和雪落下來‘刷刷’的聲音。

    我莫名的不怎麼怕,即便到現在我還不是完全清楚雲老頭兒究竟是做什麼的?但我覺得他能救我,就一定是極有本事的人。

    原本下雪,路上也堆積了一些,我之前走著也覺得路滑的要命,他卻抱著我走的穩穩當當,一步一行,頗有些高人淡定的樣我第一次覺得雲老頭兒其實厲害的,說不定是隱藏在江湖的大高手。

    而我以後說不定也會被傳授什麼厲害的武功,想著我就興奮了起來,像看什麼寶貝似的看了雲老頭兒一眼,雲老頭兒看見我這種目光,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防備的問到︰“臭小,你想干嘛?”

    “你會不會降龍十八掌?”我很認真的。

    “不會。”

    “那打狗棒呢?”

    “打狗我倒是會,不需要棍。”雲老頭兒有點兒樂了。

    “那你會什麼?”我有些不滿了。

    他像是故意逗我似的,輕輕在我耳邊說到︰“我會抓鬼,打僵尸,捉妖怪,你看厲不厲害?”

    在這安靜的雪夜里,開這樣一個玩笑,實在是不好笑的我想起了那洞的經歷,這一次換我打了一個冷顫,一下全身僵硬的,警惕的看著四周,手抓著雲老頭兒的衣襟抓的更緊了。

    “不怕,有我在,鬼什麼的,早就躲的遠遠的了。”雲老頭兒其實也是‘焉兒壞’的,見我這個樣,繼續逗著我。

    “真的,真的有嗎?在哪兒?它它們躲起來嗎?”我縮了一下身體,想裝英雄好漢也裝不下去,到底不是自己的家鄉了,這里的城郊類似于鄉村的地方一片平台,土地在夜里看著,透過燈光,也煩著黃色,不像家鄉的紅土地,連綿不斷的丘陵這樣想著,我更有種害怕的感覺。

    “在那啊,知道嗎?那棵樹後,飄著一個游魂,是這個地方過世的老太太,在看著我們呢。”他指著一個地方,對我這樣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開玩笑。

    我害怕的要命,扯著雲老頭兒的衣服,膽顫心驚的看了一眼他指的那棵樹,黑洞洞的,哪有什麼老太太?

    “沒有,你是騙。”我自我打氣的說到。

    “你看不見多正常,這世間來來往往的游魂就多了去了,擦肩而過也不奇怪。要怪就怪你沒有這方面的天分要你是那老李一脈人的徒弟,怕看這個地方倒是很熱鬧的,畢竟靠近我朋友的家了,能不熱鬧嗎?說起來,好像我也听說老李山字脈那徒弟長大了,看來又得攪動一些風雲了。”他嘀咕著,聲音越來越小。

    我也听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只知道他說鬼可多了我抓著他的衣服不甘心的問到︰“真的有?”

    他卻看著眼前一個矮矮的農家小院兒,說了一句︰“到了。” 本帖最後由 sanvan 於 2014-11-1 17:16 編輯

sanvan 發表於 2014-11-1 17:16
第三十八章 朋友



    到了?如果告訴我這就是山門的話,我覺得我會很失望的。

    在火車上,雲老頭兒不止一次的和我吹噓過山門有多麼牛逼,問他如何牛逼了,他又一幅高深莫測的樣,搖頭不說。

    如果只是這個農家小院兒的話,我想我會很失望,畢竟心理落差太大了但就算是這里,我也沒有辦法,既然已經跟來了。

    算了,狗不嫌棄家貧,兒不嫌母丑。

    我一向很會自我安慰,雲老頭兒把我放下來,牽著我的手,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拿出他的煙斗在我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說到︰“咋就不長腦?路上就和你說了,現在就想走到山門,那是你做夢。這是我朋友家,先在這里住一晚,想著既然也出山了,順道看看他好了。”

    說話間,他看了一眼那個大門緊閉的農家小院兒,牽著我的手就往那里走去。

    我心不滿,但想著可能四周都有‘鬼’的情況下,倒也不敢太過得罪雲老頭兒,只能小聲的嘀咕︰“老是敲我,也不怕把你那寶貝煙斗給敲壞了。”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一幅若有所思的樣,然後夸獎我說到︰“還是你聰明,倒是提醒了我。以後不用這個敲你了,隨身備著一個石頭好了。”

    “”我無語的看著雲老頭兒,從來就沒有見過那麼‘無恥’的大人,還要和小孩爭,也深刻的感覺到了一種作繭自縛的‘自坑’。

    雲老頭兒‘嘿嘿’的笑著,一副奸計得逞的樣,說話間,已經帶我走到了這農家小院的門口,然後抬手敲門。

    在安靜的夜里,這敲門的聲音分外的刺耳,在安靜的雪地里傳出很遠的樣。

    很快,小院兒里就有了動靜,一個顯得比較輕盈的腳步走到了門前很是干脆的‘吱呀’一聲就打開了門。

    小院有著昏暗的燈光,而我抬頭一看小院的人,忍不住‘啊’的嚇了一條,眼前的人是個女,從身段兒上來看,像是個年輕女人,既不佝僂,也沒有老年人那種姿態,穿著藍色的,好像樣式有些古老的素色布衣,就站在了門口。

    這其實也沒有什麼,讓我叫出聲兒的是,她竟然戴著一個面具,白色兒的底色,在眼圈周圍有一抹紅就是這麼簡簡單單。

    可能說不上嚇人,但之前我就被雲老頭兒嚇了一次,然後在這夜里,沒有心里準備的情況下,忽然出現這麼一張臉,誰不害怕?

    雲老頭兒才不安慰我,反而是笑的夸張,指著我擠眉弄眼的說到︰“膽小鬼。”

    我沒好氣的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跟著這麼一個人,好像挺辛苦也挺‘丟臉’的,我再一次同情起正川哥,這些年跟著雲老頭兒一定是很辛苦的吧?

    “你來了?”面對我們兩個這一出鬧劇,這個小院兒的主人好像並不怎麼在意?只是開口簡單的說了一聲你來了,好像早就預料到雲老頭兒會來一般。

    適應了以後,我也覺得她的面具不怎麼可怕了,歪著腦袋看著她覺得她的聲音很奇怪,明明是年輕女孩的身段兒,為什麼說話就像一個老太太,但完全說是老太太的聲音也不對,只因為她的聲調並不像老太太,只是那種滄桑的感覺很像罷了。

    “嗯,來了,來找討要兩件兒東西。”雲老頭兒好像和這個女人很熟悉的樣,只是這樣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那女人似乎若有所思,雖然戴著面具,我感覺她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也很自然的看著她,覺得自己跟了雲老頭兒一兩天,臉皮也變厚了。

    更何況,我就是覺得這個女人其實很好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就是這個孩?”只是看了我一眼,那女人問了雲老頭兒一句。

    “你說呢?”雲老頭兒反問了一句。

    他們兩個的對話搞的我雲里霧里,那女人卻是不回答雲老頭兒了,只是望著我輕嘆了一聲,原本微不可聞,只因為帶著面具產生的回音,讓這個聲音明顯了起來。

    “進來吧。”她只是簡單的說了一聲,然後讓開了身。

    而雲老頭兒卻是毫不客氣的牽著我的手,大大方方的走近了這個院里。

    一走進院,我就覺得這個院里很亂,雜七雜八的堆著很多東西,有亂七八糟的木頭,有一些竹,奇怪的是還有一碗碗擺在院的米飯,上面插著三支香。

    我看的有些心驚,因為接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看去,那些米飯和我們平常吃的米飯有些不同,好像里面還有黑的,紅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

    雲老頭兒只是看了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還是這麼熱鬧,你這樣的安心守在這里,雖然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倒也是累積了不少功德。”

    那女人也沒回答,只是自顧自的推開了房門,里面的黃色燈光不暗,還隱隱有那麼一些溫暖的意思,她說︰“誰在意那些功德?也就只是無聊歲月的打發而已,我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她這麼一說,我從心底感覺到發涼,我那麼純真善良的小心靈肯定是相信她的話了,忍不住一把就抱住了雲老頭兒,死人還能說話走路?

    雲老頭兒發現我的反應,先是一愣,接著又一次很‘無恥’的笑得前俯後仰,我恨不得在他的肚上咬一口,無奈在這個地方,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敢得罪他。

    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的聲音忽然放溫和了起來,對著我說到︰“小娃娃,你也別怕。一個人心思死了,雖然活著,也和死人沒什麼區別了?我的意思是我是一個心死之人,不是我真的是死人。”

    她的聲音比起雲老頭兒更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說話間,她還伸出了手,對我說到︰“不信,你摸摸看?”

    我眨巴了幾下眼楮,倒也真的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她的手,軟軟的,帶著一種溫暖的溫度,但也感覺到了一些粗糙,果然她不是死人。

    “你對這個臭小倒也不錯。”雲老頭兒好像有些得意,說話間摸了摸我的頭,我卻‘嫌棄’的別開頭,剛才也不知道是誰這樣笑我。

    他卻更無恥的用手強行‘摁’著我的頭,假裝是很慈愛的摸來摸去!我在心里罵了他一千次,可惜也不敢罵出聲兒。

    那女人好像覺得這些事情很有趣一般,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感覺那笑聲讓人心底都覺得愉快,外面飄著雪,她對我們說到︰“不冷嗎?快進來吧。”

    我已經冷的受不了了,趁這個空隙,一下掙脫了雲老頭兒,沖進了這間亮著黃色燈光的屋。

    屋里也不知道燒著什麼炭火,不嗆人,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香味兒,聞了讓人寧心靜氣,也暖和的不得了,我原本有些僵硬的手腳,也跟著恢復了感覺,變得暖融融的。

    我舒服的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看清楚這個屋,看了一眼之後,我心里一堵,轉身就朝著屋外跑去,正好就撞上了雲老頭兒。

    他一把扯著我的衣服,把我拖進了屋里坐下,對我說到︰“你跑啥?沒見過是怎麼的?忘記小時候我也為你扎過紙人兒?這可是一門民間的好手藝,了不得的手藝,你說你跑啥?”

    也不知道為什麼,雲老頭兒這麼一說,我的心情漸漸的有些平靜了,心想也對,就是紙人兒有什麼好怕的?

    只是之前一進屋沒注意,一眼看見那麼多栩栩如生的紙人堆在屋里,好像都在看著我一樣,心里一下就有些害怕了。

    說話的時候,那個女人也走進了屋,在我們身邊坐下,然後慢慢的開始收拾著桌上的一些雜亂的東西,我注意看了一下,桌上盡是一些剪成了各種模樣的紙片兒,有紙衣服,紙褲還有一些什麼,總之手藝真的是很巧的。

    另外,就還有一些竹篾條,上面密密麻麻的畫著我也看不懂的字啊,符號啊紅色寫畫在上面,我看著有些不適應,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

    反而是雲老頭兒頗有興致的拿起一根竹篾條,細細的看了起來,口發出‘嘖嘖’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驚嘆,還是在贊賞?

    那個女人不動聲色的收走了雲老頭兒手的竹篾條,說到︰“別看了,看了你也學不會,何必浪費時間?”

    “我也沒有說要學會了去,只是感嘆就算是同樣的手段,道家的傳承卻是千百種種種都有精彩獨到之處,產生的效果有相同的,也有不盡相同的,這不是一件兒很神奇的事情?”雲老頭兒搖頭晃腦的說到。

    那個女人卻是不說話,收拾好了東西放進了里屋去,出來卻是說到︰“我這手段兒也是平常,不過是化解一些怨氣,期待這世間多些善果。就像我自己注定遺憾了,就不想這世間多一些遺憾。”

    面對女人的話,雲老頭兒不說話,很是沉默我也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只是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

    在這個時候,雲老頭兒忽然開口說到︰“做些吃的吧?從下午走到現在也是有些餓了。”
sanvan 發表於 2014-11-2 15:00
第三十九章 芸姨


    說完這句話,雲老頭兒神色忽然變得緊張起來,看著那個女人的神色也帶著某種期待。

    那個女人似乎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情,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也好,今天天冷,恰好得閑,也做了一些吃的,你們就將就了吧。”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竟然讓雲老頭兒喜笑顏開,我不知道他高興個什麼勁兒,但確實也覺得自己肚很餓了。

    那個女人的動作似乎很麻利,只是過了一小會兒,她就端來了一口鍋放在炭爐之上。

    鍋里也不知道是燒的什麼?一經炭爐的加熱,頓時整個屋里充滿了一種化不開的濃香氣息,帶著一種我玩沒有聞到過的特殊味兒,伴隨著暖氣,彌漫在整個屋里。

    這樣的暖陽和香氣,讓我忍不住咽了幾口口水,對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凍,我似乎又舒服的快要昏昏欲睡。

    “那里面炖的是什麼啊?”我忍不住問了雲老頭兒一句,至少我長那麼大,沒聞過這種特殊的香氣。

    “羊大骨熬的湯啊,這香氣兒這麼明顯,莫非你沒有吃過羊肉?”雲老頭兒一副大驚小怪的樣。

    那個年代的飲食還不像現代那麼融合的如此之快,要吃某個地方的特色恐怕真的只能到某個地方去至少,在我的家鄉還真是不怎麼吃羊肉的。

    “羊肉,好吃嗎?”我吞了一口口水。

    “只要是她做的,什麼都是好吃的,你小有口福了,她竟然肯招待咱們一餐飯。”雲老頭兒說話的時候也是直吞口水。

    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又端來了三張小凳,招呼我們坐過去然後拿來了兩個就是農家的大瓷碗,碗里放著各種料,我一個小孩勉強也只看得出來里面有些許的辣椒醬什麼的。

    做好這一切,這個女人也在我們身邊坐下了,終于揭開了那口濃香四溢的鍋,那香氣一下蒸騰而出。

    待到香氣散去,我就看見一口鍋里裝著的是雪白的湯,湯里翻騰著羊肉,木耳,粉絲等東西那味道只是聞了一下,就覺得全身暖洋洋的。

    那女人先是拿過我的碗,給我盛了大半碗湯,和碗底的佐料一融合,那湯立刻變得紅艷艷的,似乎能感覺到那香噴噴的湯里有著絲絲的辣味兒里面的羊肉,粉絲,木耳什麼的東西泡在里面,一看就讓人想立刻搶過碗來吃。

    “別著急。”那女人好像能感覺到我很饞的樣,把碗先放在了那爐的邊緣,又給雲老頭兒也盛了一碗湯。

    然後再次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個籃,和一個簸箕。

    籃里是烙的白白的餅,看起來有些硬而簸箕里則是切好的綠油油的香菜,和一小壇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她坐下以後,遞了一張餅給雲老頭兒說到︰“你就自便,畢竟是夜里將就,我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一鍋煮了,也勉強算是羊肉泡饃了。”

    雲老頭兒嘿嘿的笑著,接過餅自己就把餅一點點的掰開,扔里那碗滾燙的濃湯里然後自覺的打開那個壇,里面裝的是竟然是豆豉,紅艷艷的辣油泡著,那醬香的味道,一開壇就很濃。

    雲老頭兒從壇里弄了一些豆豉澆在自己的碗,忍不住吸了一下鼻,贊嘆了一句︰“好手藝。”

    說話間,又抓了一把翠綠的香菜灑在了碗里,然後也顧不得燙,端起碗來,西里呼嚕的就吃了一大口。

    “也沒有什麼好不好手藝的,一個閑著,也就是打發時候,搗鼓了這些玩意兒。”那女人說話淡淡的,但動作也是很麻利,她沒有讓我自己動手,而是親自幫我把面餅掰碎了,放進了濃湯里。

    也和雲老頭兒一樣,在我碗里加了豆豉和香菜,然後遞給了我,對我說了一聲︰“別學你那師父,燙,慢點兒吃。”

    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就讓我覺得她其實是對我很好的,接過碗來,忍著強烈的想吃的沖動,問了一句︰“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不餓。”她坐在旁邊,隔著面具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我只能自己想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是非常溫和的樣。

    我早就餓了,當下也不再客氣,拿起筷迫不及待的就吃了一口,只是一口,竟然我差點忍不住驚呼一聲好吃入口先是一股辣味兒,那是我最熟悉的口味,所以也不覺得怎麼,只是味蕾被刺激的活了。

    接著就是一股濃濃的豆豉醬香,但也掩蓋不住那湯底沖天的鮮味兒,和面餅里最清新的面香融合在一起,簡直是說不出的好吃,更別提還融合著里面的一些湯菜,一口下去,連五髒腑都跟著溫暖了起來。

    當下,我哪里還顧得上燙不燙的,立刻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絲毫也沒有注意,那女人的目光始終落在我的身上。

    “真的是好手藝,比起城里的一些老字號,也絲毫不差,甚至更好吃。”雲老頭兒在這個時候,已經吃掉了大半碗羊肉泡饃,額頭上冒出了絲絲的細汗,在這個時候才舍得說一句話。

    那女人根本就不接話,好像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你對我這個徒弟挺好的,還親自給他弄上,真不像你的性格。”雲老頭兒似乎是故意的,這麼說了一句。之前,這女人說他是我師父,我沒否認,他也就第一次順口說了我是他徒弟,我也沒有否認。

    其實心還有一種淡淡的溫暖,想起了小時候的某一種想法,如果不和正川哥一樣稱呼他為師父,我實在不知道叫他什麼?我對他,就像辛夷對我一樣,是一個話里沒有一個名詞來稱呼的人。

    那個女人似乎听了這句話才回過神來,收回了看著我的目光,沉默的望著翻騰的湯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雲老頭兒一邊吃著,一邊說到︰“你這遺憾莫不是放在了我這小徒弟身上?”

    “我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多年前我就死了,一個死人不參與這個世間的是是非非。”那個女人似乎有些不自在,站起來身上,從牆上的一個籃里拿出了一張彩色的紙,又拿過了一把剪刀,開始做起她的活計來。

    “不參與,又不代表放得下,十幾年前,終于收入了一個最重要的弟,你沒去看來著?”雲老頭兒好像一再的要挑動那個女人的底線,不停的問著。

    “悄悄去看了,屁大一個孩,還不是就是普通的那樣兒,能看的出個什麼?”她埋頭剪著紙,似乎這樣的活計能讓她安寧,她回答的也自然了起來,似乎有些無所謂的樣。

    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是感覺沒頭沒腦的,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他都沒察覺到你去了?”雲老頭兒呼嚕一聲喝了一口湯,滿足的嘆息了一聲兒,又追問了一句。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他們都沒有察覺,收徒的時候,我都去看過,幾個小毛頭罷了。”那女人淡淡的說到。

    “你這又是何苦來著?真是的那幾個人都是坦蕩君,而且重情重義,你又”雲老頭兒似乎有些感嘆。

    “好了,這又不關你事,你對我們這一脈好奇個什麼?”那女人放下了手的剪,直接打斷了雲老頭兒的話,似乎有些惱怒了。

    “我師門隱世,也不代表不知這江湖的紛紛擾擾,你們這一脈名聲也是顯赫,我一直也想著結交來著。無奈師門就有祖訓,不是有個緣法不能主動去結交,不是有個因果責任不能出世,卻讓我好死不死的遇見了你,多問幾句算什麼?”雲老頭兒卻似乎不以為意,也不在意那女人似乎有些惱了,自顧自的說到。

    “行了,我早就不是那一脈的人,我就是個死人,你這樣說著,不覺得沒意思?你想勸我什麼來著?”那女人又開始剪著手的紙,那話我感覺倒不像是說給雲老頭兒的听的,倒像是說給自己听的。

    “我能勸得動你?只是想說,外在的一切重要嗎?一顆心才最重要,是不是?你為什麼想不通這一層道理?我想他們也是能想明白的。你若真是不在意,口口聲聲幾個小毛頭兒,又何以對我這個小徒弟做出這番行為?原本,按照你的身份,應該是最疼愛他們的人啊。”雲老頭兒此刻已經吃完了一碗羊肉泡饃。

    也不用那女人招呼,自顧自的盛湯,掰餅一切輕車熟路的樣。

    “呵呵,他們現在哪里還是小毛頭,早就長大了。你這想法未免也太自我了。”那女人笑了一聲,沒什麼溫度的感覺,倒像是在嘲笑雲老頭兒。

    “是啊,長大了,憑著他們是你們這一脈的傳人,這些年攪動風雲的就該是他們了!而我這一門,可能過些年,也生生的逃不過命運,在山里的好日怕是要過到頭了所以,多關心一些又有什麼?這江湖不是憑借著一代代的人就傳下來了嗎?我這是學習經驗。”雲老頭兒這樣說到。

    也不知道為什麼,說話的時候,忽然放下了碗,揉了一下我的腦袋。

    窗外,風正烈吹得呼呼作響,卻是連雪花落下的細碎聲音,也是听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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