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作者:銀刀駙馬 (連載中)

 
mk2258 2014-7-6 08:27: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0363
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3
第十章 西鄉之憂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呵呵,瀚鵬說的真是一針見血啊!」西鄉隆盛歎息起來。

    林逸青的話,的確說到了他心中的痛處。

    西鄉隆盛之所以離開明治中央政府回到家鄉退隱,並不全是因為「征韓」之議被否決,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對明治政府實施有損於下級武士利益的政策感到不滿!

    西鄉隆盛非常同情下級武士們在明治維新後的悲慘遭遇。他在請求薩摩藩政府救濟一個參加過倒幕戰爭的下級武士出身的士兵的信中寫道:「臨生死之境,使之如私物,事定之後,即行拋棄,影響德義。」他的一首廣為流傳的言志詩寫道:「幾經辛酸志始堅,丈夫玉碎恥瓦全。一家遺事人知否,不為兒孫買美田。」因為他看不慣許多明治政府高官追名逐利,窮奢極侈,指責他們見利忘義,背叛了維新志士們的維新初衷。

    西鄉隆盛的個人品德,在日本一直被人們推崇。正是在這些內政問題上,西鄉隆盛與大久保利通等人產生了矛盾。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等人儘管有矛盾,但他們都認識到要建立近代國家,使日本擺脫半殖民地危機,必須消除封建割據局面,建立中央集權的國家政權。是以他們在這個目標下聯合起來,全力進行廢藩置縣的改革。西鄉隆盛擔任陸軍大將兼近衛軍都督後不久,明治政府公佈《地稅改革條例》等5個文件,實行變革封建土地所有制,確立近代土地制度的地稅改革。在此前後,明治政府還進行了政治、經濟和軍事上的多項資產階級改革。西鄉主持和參與了這些改革,雖在改革內容上沒有特別的建樹,但他統帥軍事力量,以武力為後盾,保證改革順利進行,應該說是他的特有貢獻。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三人以在倒幕維新活動中的作用和貢獻,被人們譽為「維新三傑」。

    日本的明治維新,其實就是一次資源與權力再分配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一部分舊權利擁有者必然會失去原本擁有的資源和權力;維新的概念,套用管理學的理論來說,其實就是一個管理扁平化的過程。一部分中間階層必然會被淘汰,也就是一個從最上和最下兩個階層向中間階層擠壓的過程,而這中間最終被剝奪出的權力和省出的資源,就會重新分配到最高和最低的人群中去,從而使管理和生產都達到新的平衡。比如「攘夷」,實質是想要剝奪西方殖民者在日本的資源和特權,為日本本國所用。然而相對當時的日本,西方殖民者是十分強大的,即便薩摩長州這樣的強藩在與他們對敵後也深深意識到無法與他們抗衡,如果硬要剝奪他們在日本的資源,很有可能反倒被這些船堅炮利的國家徹底打倒,連主權即本國政府分配自己國家資源的權利都會丟個乾淨。因而不如承認他們在日本的存在,甚至與之結盟,換取他們的支持,和必要的軍事技術援助,以獲得更高的發展資源(所謂的「發展生產力」)的能力和擠壓其它階層的能力(在他們的支持下倒幕);「倒幕」實質是把矛頭指向天皇之下,各諸侯之上的幕府將軍這一階層,剝奪他的特權、領地,剝奪他所擁有的資源和分配資源的權力;「倒幕」成功之後的「廢藩置縣」則等於把這把刀又砍向了諸侯,剝奪他們的資源和權力。然而進一步的軍制改革,使得普通平民也擁有當兵的權利和義務,讓更多的人有為國盡忠的榮譽感和陞遷的機會,等於是這把刀又砍向了下級武士。如果要說到背叛,倒幕過程中出過大力的諸侯和下級武士都是被新政府背叛了的!

    西鄉隆盛本人其實是非常贊成新的軍制的,他知道從公家的角度而言,新的制度能夠讓日本更加強大。可是從私而言卻不好說了。諸侯在倒幕過程中出過力,他們的資源和權力被剝奪以後還可以成為新的財閥,地主,就算過不了以前那樣的奢侈糜爛的生活,至少生計是不用愁的;而那些下級武士,他們數目龐大,作為個體而言,原就擁有不多的資源,再被剝奪從軍特權,就等於衣食無著了。西鄉隆盛在把自己的武士之刀砍向幕府和藩主時根本就不曾猶豫過,可要砍向一貫支持維護自己的群體——大量的下級武士時,他猶豫了。西鄉隆盛不能忘記這些與他並肩戰鬥的戰友,因而在軍制改革的初始階段,他努力增加以下級武士為主體的近衛軍的編制,就是為了給這些曾經的戰友一個容身之處。可近衛軍的編制也是有限的。雖然西鄉隆盛本人非常豪爽大度,每當有薩摩武士來找他的時候,假如他不能解決他們的私人問題,就任其在門口的錢櫃那裡取用。然而這點錢畢竟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也使他自己在政治上遭忌。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西鄉隆盛想出的辦法就是對外擴張,「堤內不足堤外補」,讓下級武士們去侵略別的國家,從新的領地內和其它國家的人民身上取得新的特權和新的資源。為日本這樣一個彈丸小國本身計,其實這也的確是一條出路。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當時世界列強環伺,世界上的絕大部分土地都被瓜分一空,對日本來說,除了琉球,就只有台灣、朝鮮兩處可打,此二地西方列強還未來得及染指,也許也不會造成強烈反彈。

    其實當時日本朝野都有「征韓」「征台」之念,除了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和山縣有朋等人也一概贊成日本的對外擴張,只是這當中有「急征」還是「緩徵」的區別。而西鄉隆盛是強烈呼籲「急征」的。他的目的,是在以平民為主的政府軍還不具備強大戰鬥力時,用世世代代以戰鬥為職業的軍人——下級武士們來進行這些對外侵略,也使他們迅速在新的殖民地上找回他們在本國喪失的特權和利益。
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4
第十一章 開始忽悠




  
    在「征台」還是「征韓」的目標選擇上,西鄉隆盛強烈主張征韓,要求「奪取朝鮮之地,歸為我有,以永鎮皇國之門」。為了促成征韓,他甚至請求自任使節出使朝鮮,使用外交手段激怒朝鮮,假如朝鮮中計,殺了他,日本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派兵征伐!

    與西鄉隆盛持相反意見的大久保利通等人則認為,現在的日本,應該以「內治」為主,先建立起近代化的國家體系和後勤制度,才能展開對外征伐,貿然使用武士征伐,很有可能因後勤,補給不足和西方列強的干涉而失敗,因而極力反對「急征」。

    大久保利通和西鄉隆盛本是倒幕時期的好友,如今成為政治上的死敵。為了阻止征韓,大久保利通等人採用多種政治手段各處遊說。同為軍界代表的山縣有朋也站在大久保利通一邊,因為山縣有朋要維護新的政府軍的利益,同時也維護自己在政界和軍界的利益。長州出身的山縣有朋充分利用了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之間的矛盾,從中漁利,以求抬高長州派的人在政府中的地位。

    和善於運用謀略和手腕的大久保利通及山縣有朋相比,西鄉隆盛此時卻完全以一個光明磊落的英雄和偶像的形象出現在人們面前。他把一切政治工作都只做在明面上,希望僅以自己的忠心和名望打動公卿大臣和參議們,希望他們不要背叛曾一起戰鬥過的下級武士們。然而政治鬥爭是需要謀略、詭詐和機巧的,僅僅靠「光明正大」四個字是無法在這場關乎公私兩種利益和理念的戰爭中勝出的。朝議之中,西鄉派終於落敗,西鄉隆盛要求出使朝鮮、由武士征伐四方的願望徹底破滅。憤怒的西鄉隆盛隨即向明治天皇提出辭呈。第二天明治天皇便批准西鄉隆盛辭去參議和近衛軍都督之職,保留陸軍大將軍銜。而西鄉隆盛所代表的那些傳統意義上的日本武士們,也隨著他的去職,永遠失去了他們所能獨享的榮譽!

    退隱後的西鄉隆盛理所當然的成了日本武士們的精神領袖,明治政府的首腦大久保利通等人對此心知肚明,他們極為忌憚西鄉隆盛,只是因為西鄉隆盛在鹿兒島隱居,鹿兒島是西鄉隆盛的家鄉,西鄉一派的勢力在此地根深蒂固,明治政府一直水潑不進,無法對他採取行動而已。

    林逸青之所以對西鄉隆盛說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話,正是基於他對這段歷史的熟悉和深刻認識。

    林逸青的話果然說著了西鄉隆盛的心事,他歎息著垂下了頭,默默的看著桐野千穗給他的茶杯續上了茶汁。

    「南洲先生覺得,今日之日本,是您當初心裡想像的那個樣子麼?」林逸青看到西鄉隆盛默然不語,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西鄉隆盛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話。

    「我來日本經商多年,去過許多地方,看到了日本發生的顯著變化,但我想問南洲先生,這些變化,讓日本民眾的生活好轉起來了嗎?」林逸青問道,「現在日本民眾的生活,比之幕府時期,是變好了還是變差了呢?」

    「瀚鵬是不是想說,日本現在已經走上了歧路?」西鄉隆盛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是。」林逸青點了點頭,「以在下之淺見,強國之道,當啟民智,開愛、忠、孝之心。報國勤家之道明,則百般事業隨進。或啟耳目,架電信、鋪鐵道、造蒸汽裝置器械,聳人耳目。然何故電信鐵道不可缺而注目者無幾?妄羨外國之盛大,不論利害得失,房屋構造及至玩物,一一仰外國,長奢侈之風,浪費財用。國力疲弊,人心流於浮薄,國之不潰,難矣!」

    西鄉隆盛抬起頭來,目光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

    林逸青注意到了西鄉隆盛目光的變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已然打動了他,不由得暗暗慶幸,自己當年背的「南洲翁遺訓」還記得住個大概。

    要不然,像西鄉隆盛這樣的人傑,單憑幾句話,是很難忽悠住的。

    而他之所以敢這麼忽悠西鄉隆盛,是因為他已經大體能判斷出來,哪怕是這個時空的歷史環境與他原來的歷史時空有很多不同,但有好多歷史,都還是對得上號的!

    他已經能夠確定,日本近代歷史上著名的「西南戰爭」,還會爆發!

    既然如此,何不讓這場戰爭,打得更長更久些呢?

    熟悉歷史的林逸青知道,近代的日本,正是在西南戰爭之後,掃除了發展的國內障礙,走上了全盤西化和對外擴張的道路,變得極富侵略性,給鄰近的國家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如果利用西南戰爭來削弱日本的實力,那麼鼓動面前的西鄉隆盛早點為這場戰爭做準備的話,便是改變歷史的最好機會!

    原來歷史上的西鄉隆盛,對這場戰爭的認識不足,事先並未做多少準備,是以最終在明治政府軍的進攻下失敗,而如果他早做準備的話,這場戰爭的結局,也許就是另一個樣子了。

    以西鄉隆盛麾下薩摩軍當時的實力,如果早做準備,戰略戰術運用得當,未必不能推翻當時基礎還不十分穩固的明治政府!

    而無論這場戰爭的結局是什麼,都會使日本的實力受到極大的損耗,難以恢復!

    想到這裡,林逸青更加堅定了自己改變歷史的想法。他迎上了西鄉隆盛的目光,誠懇地說道:「在下今日說這些,不光是為了南洲先生,也是為了日本和乾國。」

    「日本不久前剛剛進攻了台灣,乾國海軍聞變,曾大舉應援,與日本海軍在琅嶠海面對峙交火,先後大戰三場,乾國海軍損失不小,日本海軍精銳則全軍覆滅,兩國雖未宣戰,然而在乾國人眼中,日本已經可以說是敵人了,」西鄉隆盛顯然不那麼好忽悠,他緊盯著林逸青的眼睛,緩緩說道,「瀚鵬是乾國人,如果說為乾國而來,是很自然的事,可您卻說為了日本而來,著實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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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4
第十二章 大內密探


  

  
    聽了西鄉隆盛的話,林逸青的後背一下子滲出了冷汗。

    據他知道的原來時空的歷史,「牡丹社事件」發生後,清廷派沈葆楨帶艦入台巡察,李鴻章也派淮軍唐定奎部隨沈葆楨入台防備日軍,但雙方並未交火,日軍只是在進攻台灣番民時遭受了少許傷亡,疫病死者居多;清軍的人員損失也主要是疫病造成的,雙方並未發生直接戰鬥和造成死傷。

    可現在照西鄉隆盛所言,雙方不但陸軍有交火,海軍也打起來過,並且雙方都有人員傷亡和艦船損失,聽這意思,乾國海軍還打勝了!

    「在下的確是為日本而來。」林逸青定了定神,趕緊答道,「為日本,即是為乾國。」

    「為日本即是為乾國?」西鄉隆盛一愣。

    「日本與乾國隔海相望,本為友好鄰邦,且同受西方侵擾逼迫,兩國全都致力於強國之道,皆有起色。而露西亞為虎狼熊羆之國,欲吞併東亞久矣,日本與乾國同受其威脅,本該聯手對敵,而今日本新練西洋兵法未久,兵馬不過數萬,軍艦不過數艘,竟遽起向乾國發難,為兄弟鬩牆之舉。所幸兵禍已解,乾國情願付給兵費,以求兩國和好,乾國之所以忍辱負重者,非是懼怕日本,乃不欲令親者痛,仇者快也。」林逸青正色說道。

    聽了林逸青的回答,西鄉隆盛面色微變。

    「為日本即是為乾國,正是為兩國聯手起見。而方今之日本政府,為大久保、山縣等奸佞小人把持,正逐漸使日本走上歧路。日本如此下去,將來必然會妄興無名之師,攻打乾國,竟至窮兵黷武,斯時當是兩國百姓之無間地獄也。」林逸青接著說道,「在下遍觀日本英傑,能力挽狂瀾者,唯有南洲先生也。是以不揣冒昧前來,失禮之處,還望南洲先生見諒。」

    林逸青說完,向西鄉隆盛深深一躬。

    西鄉隆盛躬身回禮,再看林逸青時,目光已然不似剛才那樣的銳利了,更多的是驚異和讚許。

    「如此說來,瀚鵬當不是普通的乾國商人了。」西鄉隆盛呵呵一笑,說道,「我見瀚鵬蓄留短髮,其實便已猜到了些許,須知來我國之貴國行商,俱是中原人,而渤人從商,卻是頭一次見到呢。」

    西鄉隆盛的這一番話讓林逸青心頭劇震,他知道,因為歷史時空不同的關係,自己的謊言,還是出現了很大的偏差!

    西鄉隆盛的話中表明,這個時空現在的中國叫乾國,這個乾國絕不是他那個歷史上的大清國,這個「大乾朝」似乎也是一個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但這個少數民族不是滿族,而叫「渤人」,他說的乾國「中原人」,應該是指漢人,而「渤人」似乎是以短髮為主要髮式,類似現代中國人的髮型,不像歷史上的大清朝是以留辮子為主,並且並不經商,可能也不從事實業!

    「呵呵,南洲先生果然厲害,我不管如何遮掩,總是難逃南洲先生法眼。」林逸青笑了笑,說道,「南洲先生既然明白,我也便不再多做解釋了,我只想明確告訴南洲先生,我確是為了南洲先生,為了日本和乾國的未來而來,而我的身份為何,奉何人之命而來,我想南洲先生能夠猜到,但我不能告訴南洲先生,南洲先生也可派人去乾國領事館查探我的來歷,但我可以告訴南洲先生,您是查不到任何結果的。」

    「我早該明白,以瀚鵬的身手,當出自於乾國內廷,呵呵。」西鄉隆盛也笑了起來,「弄不好是『虞備處』的人,是吧?」

    虞備處?這虞備處又是個什麼玩意兒?總不會是「粘竿處」吧?林逸青在心裡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則是一副微笑不語的模樣。

    「既然瀚鵬不方便說,我也就不多問了。」此時西鄉隆盛已經認定了林逸青的身份,他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問道,「瀚鵬此來的任務,就是勸說我與我國政府為敵的,是麼?」

    「遊說是一方面,至於南洲先生是否聽從,非我所能決也。」林逸青不動聲色的說道,「其實我的首要任務,是保得南洲先生的平安。」

    聽了林逸青的回答,西鄉隆盛面色一凜,一直恬靜從容的桐野千穗細長的眉毛也揚了起來。

    「林先生是說,有人要對南洲先生不利,是麼?」桐野千穗輕輕的給林逸青奉過一杯新調好的茶,低聲問道。

    她的聲音仍然柔和悅耳,但林逸青能夠感覺到她似乎有一些不安。

    「正是。」林逸青點了點頭,此刻他已經橫了心打算把「忽悠」進行到底了,「我躺倒攔住南洲先生輿駕,目的也是想要提醒南洲先生。」

    聽了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千穗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微微一紅。

    其實林逸青這句話也並不算是忽悠,自從西鄉隆盛辭職隱退後,明治政府對他一直也沒有完全放心。因為追隨他的人相當的多,像原來均在日本陸軍中擔任要職的桐野利秋、筱原國乾等有名的將領,在西鄉隆盛歸隱後也都辭職不幹,追隨西鄉隆盛而去。而西鄉隆盛回到鹿兒島,將自己的俸祿用於創辦「私學校」,以「尊王憫民」為校訓,傳授經史、西學、武道、甚至步兵、炮兵等多種學科技術,實際是獨立於政府之外的武士教育培養體系。這樣一來,不論他本意如何,這時的西鄉隆盛,等於已經走上與他親手建立的明治新政府對抗角力的不歸路了。而明治新政府對西鄉隆盛更加疑忌,素來推崇普魯士鐵血宰相俾斯麥、堅信「興一善不如除一惡」的大久保利通所採取的防範措施之一,就是通過自己建立的警察系統向鹿兒島派出探子,隨時監視西鄉隆盛的行動,以便必要時可以隨時加以消滅。

    「瀚鵬今日如此坦言,是不是知道我已然無別路可走了?」西鄉隆盛歎息著問道。

    「這當中的道理,以南洲先生之大才,其實不用我說,也是能想明白的。」林逸青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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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5
第十三章 坦誠相見


  

  
    西鄉隆盛聽了林逸青的回答,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正如林逸青所說,他對自己的處境,其實是一清二楚的。

    西鄉隆盛是下級武士出身,以維新英雄的身份出任陸軍大將(當時日本軍界獨一無二的大將),近衛軍統領,參議三項軍政要職,可以很明確地說,有名有權,已經是位極人臣,不可能再有更高位置了。日本全國無論賢與不肖,全都知道西鄉隆盛的威名。西鄉隆盛的二千石俸祿也是維新英雄裡面最高的(大久保利通和木戶孝允每人也才一千八百石)。西鄉隆盛身為陸軍大將,近衛軍統領,名義上全國陸軍他都有權調動,連駐紮東京的近衛軍,也都歸西鄉隆盛統率,日本陸軍和近衛軍將校,也大都是西鄉隆盛一手提拔,海軍將領事實上他也有權任命,可以說位高權重,哪怕是退下來之後,對日本政局也有著巨大的影響。西鄉隆盛按說已經是掌握政權的人中的一個,可偏偏他所堅持的理念,他所維護的人群利益,是跟當時大多數政府中人的理念,和他們所維護的人群利益格格不入的。西鄉隆盛的急進「征韓論」在朝議中的失敗,已經很清楚地揭示了這一點,而他的憤而出走,也說明了他已經對明治新政府的一些措施徹底失望,知道自己無法通過正常的渠道,通過他的「參議」身份來求得改變。西鄉隆盛的辭職和出走,在當時是件震驚朝野的大事,甚至被稱為「明治六年的政變」,導致「西鄉有謀反動機」這樣的認知在朝野實實在在的存在。緊接著的明治七年,為日本奠定法制基礎、曾身為大法官、司法卿、因西鄉隆盛的「征韓論」未被採納、也因自己的一些法制理念未獲接受而與西鄉一起下野的江籐新平,在九州的佐賀(離西鄉所在的薩摩鹿兒島並不遠)的3000士族的擁戴下,起而反叛,然而旋即被大久保利通鎮壓,並以極刑梟首示眾,是為「佐賀之亂」。西鄉隆盛雖然沒有響應江籐新平的反叛,然而,他們的下野原因,擁護人群,居住地點,影響力和身份都是相去不遠的。可以說,當時大多數的日本人都會以「佐賀之亂」作為強化「西鄉是有謀反動機的」這一觀點的根據的。而大久保利通對於江籐新平的斷然梟首,也是想要震懾西鄉隆盛,西鄉隆盛對此心知肚明。

    而西鄉隆盛經營的私學校,則更為大久保利通等人所忌憚。因為這不是一般的學校,它在鹿兒島市內和縣內各鄉設有130多處分校。可以說,這是一個以西鄉隆盛為中心的緊密組織。更嚴重的是,鹿兒島縣從來沒有上交過日本中央政府稅款,縣令大山綱良以下區長等官吏,公然不服從中央政府的調派。各級重要職務都由私學校的幹部擔任,甚至警察也多為私學校的人擔任。這可以說是一個以西鄉隆盛為黨魁,以私學校的校訓「道同義協」、「尊王憫民」為綱領,以維護舊下級武士階層利益為己任,以學校的形式為各級組織,以西鄉隆盛的私人俸祿、各學生學費、以及鹿兒島縣租稅為經費的獨立王國。而且,這個獨立王國,已經掌握了鹿兒島整個縣的行政組織,又公然不服從政府的法令與人事調配。更何況,西鄉隆盛手下的那些私學校骨幹,都不是一般人,他們全都是經過戊辰討幕戰爭洗禮過的武士,能征慣戰,而且有著強大的號召力和影響力。

    在明治新政府看來,西鄉隆盛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反形已具」了。

    「難道……真的要……」西鄉隆盛的眼中閃過落寞之意。

    「而今大久保、山縣等人已然四處調兵遣將,加強九州地區的兵力和警力,並加緊實施一系列削弱士族實力的措施,我想這些情況,南洲先生不會不知道。」林逸青道,「而我來時,卻見先生並未做什麼應對措施,難道先生真的想要束手待斃不成?」

    「有一件事情,我還要請教瀚鵬。」西鄉隆盛沒有回答林逸青,而是反問道,「瀚鵬如此幫我,難道就不擔心我日後會對乾國不利麼?」

    「乾國和日本如不聯手,將來或許會有一戰,但絕不會是現在。」林逸青答道,「南洲先生輔佐下的日本,也許五十年後會與乾國為敵,而大久保治下的日本也許十年內就是乾國的死敵。幫了南洲先生,乾日兩國至少還能和平共處五十載,若不幫南洲先生,乾日兩國十年內恐刀兵相見矣。十年內開戰,無論是對日本還是對乾國,都沒有任何好處!如此結果,則不論是南洲先生,還是在下,都是不願看到的。」

    林逸青說著,緊盯著西鄉隆盛,「所以為了乾日的五十載和平——在下願與南洲先生同舟共濟!生死與共!」

    「好一個同舟共濟!生死與共!」西鄉隆盛撫掌大笑起來,「也罷,就衝你這句話,我便信了你!」

    「在下適才所說,乃是肺腑之言,出於至誠。且在下一向敬重南洲先生,無論事成與否,在下都必要保得南洲先生平安。」林逸青道,「自今日起,在下便要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南洲先生了。而南洲先生若有驅策,便請明言,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實我見瀚鵬才具不凡,便有心要留你大用,瀚鵬能一人力敵數人,戰技之高,為我平生所僅見,瀚鵬如不棄,便在我兵學校任職如何?」西鄉隆盛聽了林逸青表示要跟隨他左右的話,十分高興,立刻向他發出了邀請。

    「敢不從命。」林逸青向西鄉隆盛微鞠一躬的同時,也在心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由於二人都敞開了心胸,西鄉隆盛和林逸青接下來的談話變得輕鬆和隨意起來,一直陪侍在他們身邊的桐野千穗再也沒有說話,只是望向林逸青的目光中,更多了一層敬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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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直書心聲



  

  
    鶴丸城,兵學校。

    鶴丸城是薩摩藩島津家的舊居城,寬元二年惟宗姓市來氏所築之城,後由島津家久重修擴建。這座城位於標高一百公尺的山上,由於城的四周都是絕壁,因此鶴丸城可以說是一個運用天然地形建造的無比堅固的軍事堡壘。現今西鄉隆盛建立的兵學校,就位於這裡。

    劍道館內,一眾全身護具的武士們,正揮動木刀,奮力的劈砍練習著。

    桐野利秋揮動手中的木刀,他在腦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那一日林逸青的出刀動作,但卻總是不得要領。

    那一次他沒有出手,但他明白,哪怕自己出手,結果也不會比筱原國幹好到哪裡去。

    練習多時之後,武士們紛紛卸了護具,開始休息。

    「你想不想和那個乾國人再比上一場?桐野君?」看到坐在那裡似有心事的桐野利秋,筱原國干來到他身邊坐下問道。

    「是啊!桐野君,你難道不想教訓教訓那個狂妄的乾國人嗎?」村田新八也問道。

    「你們都打算和他再比試一下,是嗎?」桐野利秋看到大家全都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由得一愣。

    「當然!」村田新八肯定地點了點頭,「那天我們大家都是大意了,讓他鑽了空子,這一次,我們一定能打敗他!」

    「是啊!他也就是力氣大些,那一次趁我們大家的疏忽,才取勝的,要是論劍法,他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西鄉小兵衛也不服氣的說道。那一天他被林逸青連脅差都打掉了,又挨了一腳,差點沒暈過去,他視為奇恥大辱,一心想要挽回面子,是以今天在劍道館練得最是積極。

    「我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對手。」桐野利秋歎了口氣,說道。

    看到桐野利秋這樣的劍道高手竟然說出這樣洩氣的話來,幾名武士頗不以為然,他們開始研討起那天交手時林逸青的刀法步驟來,幾個武士正說著,看到別府晉介快步走了進來。

    「知道麼?南洲先生和那個乾國人,談了整整一天一夜呢!」別府晉介大聲的說道。

    聽了他的話,武士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他們談了一天一夜?」桐野利秋奇道,「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這些是他們當晚寫下來的東西,我從千穗小姐那裡拿到的,你們大家看看吧!」別府晉介說著,將一大卷紙遠遠的拋了過來。

    桐野利秋一把接住了紙卷,打開和武士們一道看了起來。

    潔白的宣紙上面,寫著一行行龍飛蛇舞的草書漢字:

    「志學者,必宏大規模。然惟此偏倚,或疏於修身,故須始終克己修身也。宏大規模以克己,男子者容人,非為人容,書古語已授:恢宏其志氣者,人之患,莫大乎自私自吝,安於卑俗而不以古人自期。試問期古人何許意哉?堯舜為圭臬,孔夫子為師也。」

    「……薄租稅以裕民,即養國力也。故縱國事繁雜苦財用之不足,確守租稅定制,損上而不虐下也。試觀古今之事,道不明之世,苦財用不足之時,必用曲知小慧之俗吏,巧聚斂,以解一時之欠乏,儼然擅理財之良臣,以手段苛酷虐民,人民不堪其苦,欲避聚斂,自趨譎詐狡猾。上下互欺,官民敵仇,終至分崩離析乎。……會計出納為制度之所倚,百般事業皆由此生,成經綸中樞之要,不可不慎也。大體言之,量入為出,別無他法。一歲之入定百限,統理會計者以身守制,不可超限。否則制於時勢,先出緩限以量入者,無他,搾民之膏血也。縱事業一時進步,國力疲弊無可救矣。常備兵數,亦由會計所限,決不可張虛勢。鼓士氣練精兵,縱兵數寡,折衝禦侮皆足也……」

    「失節義廉恥決無持國之道,西洋各國亦然。位於上者對下爭利忘義,下皆仿之,人心忽趨財利,卑吝之情日長,失節義廉恥之志操,父子兄弟之間亦爭錢財,至反目也。長此以往,何以持國?德川氏滅將士之猛心以治世,然今較昔戰國猛士猶勇之心若不奮起,與萬國對峙不得也。」

    武士們跟隨西鄉隆盛日久,對於他的字體非常的熟悉,他們一眼便看出,這些字並不是出自西鄉隆盛的手筆,而是另一個人。

    「這……是那個乾國人寫的?」看著這些酣暢淋漓氣勢磅礡的書法,筱原國幹不由得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這傢伙竟然寫得一筆好字!」村田新八不無嫉妒之意的說道。

    「不光是字寫得好。」桐野利秋緊盯著紙上的字,沉聲說道,「這個人的才學,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聽到桐野利秋出言誇讚林逸青,幾名武士雖說有些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桐野利秋說得有道理。

    面前的這些文章,絕不是他們的水平能做出來的。

    「千穗小姐也說,這位林君,是個了不起的人,僅這文章便可傲立當世。」別府晉介說道。

    武士們聽到別府晉介說出桐野千穗對林逸青的評價,一下子全都靜了下來。

    桐野利秋的文化程度本來不高,西鄉隆盛曾經不止一次的發出「利秋要是讀書多一些,我就比不上他啦!」的感歎。桐野利秋得知後,便開始努力讀書,而自己的愛女桐野千穗之所以文采斐然,其實也是因為他自己讀書不多,將希望寄托在了女兒身上的關係。

    桐野千穗的文采,絕不是他們這些叔叔伯伯能比的,她說的話,自然極有份量。

    桐野利秋接著翻動著紙卷,這時他看到了另外一篇文章,從筆跡上看,是西鄉隆盛寫的。

    「……當國凌辱,縱令國斃,踐正道、盡其義,乃政府之本務也。然聽聞平日議金谷理財之事,何等英雄豪傑。臨流血之事,頭集一處,惟謀目前之苟安,恐戰字,墮政府之本務,可謂商法支配所,非政府也。」

    看到「非政府也」這四個字,桐野利秋的心裡不由得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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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6
第十五章 兵學校教官



  
    桐野利秋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激動,接著看了起來。

    「自古,君臣皆以已為足者,非治功之世。知己不足,則下言入耳也。已足,人言已非即怒,故賢人君子不助之。縱論制度方法,非其人難行乎。人有而後方法行,人乃第一至寶,已成其人之念甚緊要也。克己,臨於萬事欲克而不得。故先修身養性而後成也。」

    「道者,天地自然之物。人行道,是為敬天。天祐眾生,故當愛人如愛己也。不與人對,與天對。與天相對,盡己責而勿咎人,尋己誠之不足。愛己為最不善也。修業無果、諸事難成、無心思過,伐功而驕慢生,皆因自愛起,故不可偏私愛己也。……改過時,知己之誤,即善也。其事可棄而不顧,即踏一步。思悔過,患得失,欲補繕,同碎茶碗集其片者,於事無補也。行道無尊卑貴賤之別。概言之,堯舜王天下,執萬機政事,其職乃教師也。孔夫子自魯國始,不為何方所用,屢逢困厄,匹夫而終,然三千徒皆行道也。行道者,顧逢困厄,立何等艱難之境,事之成否、身之死生,無關也。人者,事有擅否,物有成否,自然亦有心動搖之人。人行道,蹈道無擅否,亦無成否。故盡行道樂道,若逢艱難,凌之,愈行道樂道。予自壯年屢罹艱難,故今遇此非常之事,堅不動搖,實乃幸也。」

    「不惜命、不圖名、亦不為官位、錢財之人,困於對也。然無困於對者共患難,國家大業不得成也。此般人物,凡俗之眼豈能看破。《孟子》所云『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今人仰否?答曰:然也。非立於道之人,其心性不現也。……」

    武士們看完了西鄉隆盛直書心聲的墨跡,全都明白了過來。

    「南洲先生這是……下定決心了麼?」村田新八自言自語的說道。

    「當然。」筱原國干肯定地點了點頭,臉上滿是喜色,「想不到這個乾國人竟然能說動先生……」

    「聽千穗小姐說,先生和這個乾國人談得很是投機,先生已經決定聘請這個乾國人為兵學校的教官了。」別府晉介接著又爆出了一記猛料。

    「兵學校的教官?!」村田新八等人聽了都是大吃一驚。

    桐野利秋和筱原國干像是明白西鄉隆盛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二人對望了一眼,各自讀懂了對方的目光

    「沒什麼好奇怪的,他能說動南洲先生早做決斷,以後便是我們的同志了。」桐野利秋說道,「他能做到我們所做不到的事,我們應該為有這樣的同志加入感到高興才是。」

    武士們一個個面面相覷,這一會兒他們得到的爆炸性新聞實在是太多,以至於一些人一時間頭腦轉不過來。

    「我們也趕緊準備吧!」桐野利秋說著,重新套上了護具,拿起了木刀。

    清晨,朝陽剛出,鹿兒島上便響起了一陣陣整齊劃一的軍靴聲。整齊的軍靴聲驚醒了村莊裡鄉民的美夢。鄉民們睜開朦朧的眼睛,只見身穿黑色的軍裝肩扛步槍的年青士兵們散發出威武攝人的氣勢,又整齊劃一地轉身、邁步,伴著整齊的靴聲,空中迴盪著士兵們的歌聲。

    「我們都是同期的櫻花,共同綻放在海兵學校的校園。早有了一開即謝的覺悟,讓我們為了祖國,從容凋謝零落吧!我們都是同期的櫻花,共同綻放在海兵學校的校園。血脈相連骨肉難分,無論什麼都不能將我們分開!我們都是同期的櫻花,共同綻放在海兵學校的校園。仰望被夕陽染紅的大洋,只有勇者得以生還!我們都是同期的櫻花,共同綻放在海兵學校的校園。我們曾經答應一同赴死,誰也不會丟下戰友獨自離開!我們都是同期的櫻花,我們的日子總是緊張充實。我們會從容奔赴血與火的大洋,也許有一天,在那高山神社裡,我們會一同在花枝頭綻放上迎接春天!」

    旋律優美歌詞以決然的歌聲隨著鹿兒島海軍學校學員們軍靴聲,一同在鹿兒島的清晨裡迴盪著,當他們從村邊經過時,早起的孩童們大都目帶崇拜、羨慕的神情看著這些威風凜凜的海兵學校學員們。

    騎在馬上的林逸青在晨操的學兵經過時,於馬上行著軍禮。他知道這首校歌是出自西鄉隆盛的手筆。不知怎麼,他聽到這首歌,竟然想起了中國的《詩經·秦風》裡的詩歌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海兵學校的這首歌說的是戰友之情,海軍與陸軍不同,在等級森嚴的海軍中,「海校同期」就意味著一層超乎戰友關係的親密之情。代表了一種「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同袍之情。

    「日本的軍隊,必須要以必死的勇氣在戰場上迎擊敵人!」

    捨生求死!

    或許這正是鹿兒島海兵學校的創立者西鄉隆盛所追求的,無論是海軍或是陸軍,必須要放棄生的希望,以必死之心迎戰。

    軍人的職責是什麼?是保衛祖國、是奪取勝利!然而,在海軍這裡,戰爭的目的成了死亡。像櫻花一樣凋零,是最華麗的死亡方式,然而,這樣的死亡,真的可以贏得戰爭的勝利嗎?

    林逸青在心下思索著,一夾雙腿靴根部馬刺刺著馬腹,黑色的戰馬便朝著海兵學校跑去,今天是海兵學校第一期學員結束軍訓,正式成為海校學員的一天,作為校長的西鄉隆盛要去主持開學典禮,他邀請林逸青一同參加,林逸青欣然同意。

    鹿兒島海軍學校在今年建校時,本是日本航運公司辦立的商船學校,為公司培訓高級水手和船長而建的商船水員培訓的教育機構,兩年前在經鹿兒島縣政府批准後,隨後在鹿兒島征地動工建起了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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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6
第十六章 劍道表演



  

  
    從一開始這所學校就和普通的商船學校不同,所有校舍完全仿造英國,由英國設計師規劃設計,而且從教學樓到再到宿舍,不是一般學校所能相比。甚至於為了確保學校的學習環境,在征地時學校即和周圍的地主、農戶都簽訂了協議,學校周圍的土地絕不能用於建造酒館,伎樓以及其它一切可能使人腐化墮落的場所。

    不惜工本建立的學校,自然不會是商船學校,實際上從一開始,這裡就是按照海軍軍官學校規劃設計的,而提出這個建議的便是西鄉隆盛,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比任何人都明白,明治維新後的日本國防中最薄弱的環節在什麼地方。

    「建設一支海軍,需要的東西很多,比如起碼要有軍艦,要有操縱軍艦的人員和這些人員如何構成的組織。一般來說這三要素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軍艦,但其實軍艦問題是最好辦,最簡單的。只要拿得出錢,什麼都能買得到。英國,法國,德國以及美國的造船公司都鼓著勁在全世界明爭暗鬥,只要有錢,什麼最新式的軍艦都買得到,困難其實是人員培養訓練、整編和組織。」

    「軍艦因為軍官才有精神,沒有軍官,則水兵將無所作為。水兵無所作為,則艦船也就成了無用的廢物。而海軍軍官所必須掌握的深奧學術的練成絕非容易之事,所以當前一大緊要事項就是盡快創辦學校。」

    「訓練一名陸軍軍官,半年的短訓後,他們便可以在軍隊和戰場上成長,但是海軍不同,海軍是技術軍隊,沒有幾年的時間絕不可能訓練出合格的海軍軍官的。」

    這是此次「征台」失敗的消息傳來後,西鄉隆盛痛定思痛,說動鹿兒島縣政府出資,把商船學校改成了海兵學校,為了保證建設資金的充裕,西鄉隆盛甚至捐出了自己的大筆俸祿。

    事實上,在明治維新以後,日本在「富國強兵」方針的指導下,極力效仿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英國海軍建立近代海軍。在繼承幕府軍艦和海軍設施的基礎上,日本兵部省提出了「大辦海軍」的建議,專門將海軍軍官的教育問題單列為一項,指出:「軍艦的靈魂是軍官,無則水兵無以發揮其所長,艦船將成為一堆廢鐵。況且海軍軍官應掌握之知識深奧,達到精通熟練程度絕非易事,故盡快創辦學校,廣選良師,教育海軍軍官是建設海軍之頭等大事。」於是,東京築地的原幕府海軍操練所得到恢復,並舉行了首屆學員開學典禮。學員包括各地選送的年輕志願者和平民走讀生。同年該校更名為海軍兵學寮,取消走讀制,選拔了更多的平民子弟入學。

    和陸軍學校不同的是,鹿兒島海兵學校的學員主要是武士子弟,鮮有平民子弟。因為無論是在歐美或是日本,海軍從來都是貴族軍種,海軍軍官都是貴族,講究的是貴族的義務。意思就是國家就是你們的,平時好吃著好喝著,到時候就得豁出去為國效力。什麼「要先成為武士,然後才是軍官」等等之類的話語,便在海兵學校之中流傳。因為屬於貴族學校,鹿兒島海兵學校的宿舍樓修建得非常之奢華,教學樓亦是同樣奢華,絕非簡陋的東京海軍兵學寮可以相比。

    林逸青和西鄉隆盛及桐野利秋正並轡騎馬向前,遠遠的看到一隊武士縱馬奔來。林逸青注意到這些武士當中有好多人那天已經見過,如筱原國干、村田新八、別府晉介和西鄉小兵衛等,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好多陌生的面孔。

    「聽說林君要參加海兵學校的開學典禮,大家也都趕來了。」桐野利秋注意到了林逸青臉上本能現出的警戒神情,故作輕鬆的笑著說道,「一會兒他們可能要為新學員舉行劍道表演,屆時還請林君多多指教才是。」

    林逸青聽出了桐野利秋話裡有話,不由得朗聲一笑。

    他知道,今天少不得又要好好活動一番筋骨了。

    林逸青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隨著西鄉隆盛一道來到了典禮現場。

    典禮盛大而隆重,包括鹿兒島縣的最高長官縣令大山綱良也到場祝賀並致辭,在各方人士致辭結束後,像是迫不及待的要當眾挽回場面,筱原國干便宣佈開始了劍道表演。

    「今天到場的人當中,有一位特殊的客人。」筱原國干向列隊的海軍兵學校學員們介紹起林逸青來,「他是自乾國而來,擁有超強戰技的武士,將要成為你們的格鬥術教官。」

    聽到筱原國干的話,學員的隊伍當中頓時一片嘩然。

    「乾國人來當我們的教官?」

    「乾國的武士連刀都拿不動了,能教我們什麼?」

    「三千洋兵便可橫掃乾國,打到他們的京城牆下,他們的武士都戰死在護城河裡了,哪裡還有武士存在!」

    聽著學員隊伍當中傳來的陣陣嘲笑聲,筱原國干用嘲弄的神情看著林逸青,但林逸青竟然對這些侮辱的話絲毫不以為意。

    「肅靜!肅靜!」筱原國干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板起臉來,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大聲說道:「不可無禮!」

    他的聲音壓過了全場,學員們停止了喧嚷,瞬間安靜下來。

    「我現在正式邀請林君下場,為我們日本的男兒展示乾國的精妙武技。」筱原國干向林逸青鄭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說道。

    林逸青點了點頭,走下場來,兩名兵學校的工作人員快步上前,分別將一柄木刀雙手呈到了筱原國干和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接過木刀,揮了一下,木刀劃破空氣,發出了陣陣的嗚嗚聲。

    筱原國干接過木刀之後,再次向林逸青鞠了一躬,林逸青鞠躬還禮,二人面對面的站好。

    筱原國干緩緩的將手中木刀舉起,高高的舉在自己的右肩上方,然後便凝立不動,靜靜的注視著林逸青。

    林逸青本來是單手持刀,很隨意的站在那裡,當他看到筱原國干的起手式時,眉毛微微一擰,迅速由單手持刀改成了雙手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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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7
第十七章 示現流高手




  
    筱原國干略微將身體後靠一些,這是蓄力前的準備,林逸青手腕飛快的轉動著,木刀旋轉,帶起忽忽的風聲。

    筱原國干大吼一聲,豹子一般撲了出去,木刀向左下猛烈揮動,斜劈而下,巨大的力量將石磚整個劈裂,但是林逸青向右閃身躲過了這一擊,手中木刀沿著筱原國干的木刀刀脊直上去削筱原國干握劍的手的同時,順勢橫著掃向筱原國干的咽喉。筱原國干雙手發力橫抬起木刀,把林逸青的木刀生生送了回去,借勢又是一刀劈下。

    筱原國干雖然在招式上遠沒有林逸青靈活,但是他穩健的步伐嚴重影響了林逸青的移動,筱原國干逐漸掌握了優勢,他大吼著一刀狠狠劈下,絲毫不理會林逸青可能發動的反擊,事實上在他的豬突猛進之下,林逸青只能全力阻擋,無暇發動反擊,筱原國干將對手逼得步步後退。

    桐野利秋目不轉睛的看著兩個人拚鬥,他知道,筱原國干施展的,正是「薩摩示現流」的刀法!

    薩摩示現流的戰法,是與敵人交手時,先將長刀高舉在自己右肩的上方位置,再向左下猛烈揮動劈下,對手如何攻擊完全不理會;若是雙方對攻,示現流佔有壓倒性的力量與速度;若是對方架隔,示現流會一氣將對方的武器擊下。

    實際上,幕末時的薩摩武士對幕府武士的戰鬥中,幕府的武士有很多人都是因擋架不住,自己的刀被對方的攻擊彈向頭部而敗北的。所以,薩摩示現流可以看作一種豬突猛進、無法阻擋的劍法。

    突然間,筱原國干手中的木刀轉為直刺,林逸青用木刀擋格了一下,身體猛地貼了上來。

    林逸青猛的轉身,手中的木刀跟著旋轉橫斬,筱原國干注意到林逸青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心中不由得一凜。

    對方使出了迴旋打!

    他萬萬沒有想到,林逸青竟然也是一個示現流的高手!

    筱原國干感覺到木刀直奔自己的眉心而來,雖然這不是真正的武士戰刀,但在這樣近的距離,這樣巨大的力道,只要被擊中,定然喪命!

    此時二人的距離實在太近,筱原國干本來已經避無可避,但就在這生死的一瞬間,他發現對方的木刀慢了下來,方向也偏開了。

    看到林逸青嘴角的笑容,筱原國干明白了過來。

    對方再一次手下留情。

    筱原國干側身躲過了致命的一刀,但是躲不開林逸青緊接而來的右腿,手中的木刀一下子被踢飛了出去,而筱原國干也倒在了地上。

    看到筱原國干摔倒,周圍的武士們全都變了臉色。而唯有桐野利秋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出現這樣的一幕,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他看了看坐在那裡觀戰的西鄉隆盛,西鄉隆盛則是面帶微笑的樣子,饒有興趣的看著比武的兩個人。

    林逸青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筱原國干的木刀,向他走來,陽光中,筱原國干看到對手的臉上平和的笑容。

    筱原國干想要站起身來,但是雙腿卻像是脫了力一般,他只好雙手伏地喘著粗氣。

    一隻有力的手搭上了他的臂膀,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筱原先生的劍術,高明之至,為我平生所僅見,適才僥倖勝了先生,若論劍術造詣,我是比不上先生的,只是取了些巧而已。」林逸青說著,向筱原國干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後將筱原國干的木刀雙手奉前。

    筱原國干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接過自己的木刀,也向林逸青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先生的劍術和氣度為人,我十分佩服,今日之戰,我輸得心服口服。」筱原國干誠懇地說道,「盼先生能將此精妙劍術傳與我日本男兒,揚威萬國。」

    「定不辱命。」林逸青朗聲答道。

    聽了二人的對答,桐野利秋緩緩起身下場。看到桐野利秋下場,村田新八等武士們也紛紛聚攏了過來。

    一名兵學校的工作人員以為桐野利秋想要下場和林逸青比試,趕緊取來一把新的木刀雙手捧上,桐野利秋卻看也不看,擺了擺手。

    桐野利秋來到了林逸青的面前,直視了他一會兒,緩緩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深躬。

    林逸青沒有說話,而是同樣的鞠躬還禮。

    看到桐野利秋向林逸青行禮,他身後的武士們似乎明白了什麼,村田新八率先向林逸青鞠躬行禮,接著別府晉介、池上四朗和野村忍介等人也紛紛跟著向林逸青行禮,連本來桀驁不馴的西鄉小兵衛也恭恭敬敬的向林逸青深深的鞠了一躬。

    剛才筱原國干和林逸青的比試,他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這一次,誰也沒有耍花招,而是實實在在的公平的比武,但勝負的結局,仍然一樣。

    他們都是武藝高強的武士,對自己的刀法有著相當的自信,但他們知道,哪怕自己今天施展出比平日來最最高明的刀法,也未必強得過筱原國干。

    筱原國幹這樣的高手都輸得心服口服,他們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呢?

    這一刻,不光是這些薩摩武士們,在場的海軍兵學校學員,也全都給鎮住了。

    「從今天起,林君便是你們大家的教官,你們要好好向他學習,明白嗎?」筱原國干看著學員們,大聲說道。

    「請老師多多指教!」學員們大聲回答,無比恭敬的鞠了一躬。

    林逸青看著這些完全改變了態度的學員們,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感慨來。

    這個時空的近代日本,依然習慣於向強者學習!

    而這個時空的乾國,是否還會像原來歷史上的近代中國那樣的自大、保守和傲慢呢?

    差不多與此同時,在鹿兒島縣的乾國領事館裡,由當地僑民公推、乾國政府任命的領事正坐於書案之前寫著一封信:

    「……日本逞一時之強,資以船炮,擾我邊陲,若不設法,苔澎之間,將求一夕之安不可得。是為苔灣計,今日與爭之患猶紓,今日若縱之患更深也。口舌相從,恐無了局。然無論作何結局,較之今日隱忍不發,猶為彼善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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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8
第十八章 似曾相識


  
    「兵學校裡的條件不比舍下,有什麼不周的地方,先生盡可以告訴我,我來為先生安排。」桐野千穗向林逸青鞠了一躬,柔聲說道。

    「這已經很好了,謝謝你,千穗小姐。」林逸青看著自己整潔雅致的房間,感激地說道。

    「先生不必客氣。」桐野千穗垂著頭,微微一躬,輕聲說道。

    「不用總叫我先生,千穗小姐。」林逸青鞠躬還禮,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可以的話,叫我林君,或瀚鵬就可以了。」

    雖然他知道這個時代的日本的禮節,但不知怎麼,他還是希望面前的美麗少女叫自己的名字,雖然他說不出這是為什麼。

    桐野千穗抬起頭來,看著林逸青,柔順地點了點頭。

    「好的,林君。」

    「對了,有件事,想要麻煩千穗小姐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林逸青突然想起一件事,對桐野千穗說道。

    「林君請說。」桐野千穗直視著林逸青的臉,林逸青發覺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和前日有些不同,不由得有些奇怪。

    「我……想看看報紙,最近的報紙和以前的,什麼報紙都可以,日本的,外國的都可以,千穗小姐可以幫我弄些來麼?」林逸青問道。

    「當然可以。」桐野千穗點了點頭。

    「那太謝謝千穗小姐了。」林逸青高興地說道。

    桐野千穗看到林逸青高興的樣子,眸中閃過疑惑之色,她當然不知道,林逸青之所以如此強烈的想要看這個時代的報紙,是想盡快的瞭解這個時代的信息。

    林逸青注意到桐野千穗的目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端正了臉色,但此時桐野千穗看著他,臉上卻突然變得微紅起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林君,不知道林君是否會見怪。」桐野千穗說道,她的聲音一如平常的柔和悅耳,但林逸青還是聽出來了她聲音裡隱含著的少有的激動和不安。

    「千穗小姐請問,只要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林逸青覺察出了她的異樣,立刻答道。

    桐野千穗輕輕的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卷,鄭重的捧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有些奇怪的接過了紙卷打開,這是一張從舊報紙上剪下的人物銅版畫,是一個年輕人的畫像。

    畫像上的年輕人身上穿著一件類似西方海軍禮服的衣服,頭戴一頂暖帽,衣服的袖口和領口都裝飾有龍紋,顯然是一位乾國的高級將領,他面容英俊,但略顯瘦削,眼神雖然銳利深邃,卻似乎帶有深深的憂鬱。

    雖然這個時代的照相技術還不發達,多採用銅版畫來表現人物形象,但這幅畫像卻畫得極是傳神。林逸青看了一會兒,忽然發覺這個年輕人竟然和自己是如此的酷似!

    他急忙往向畫像下面的文字看去,看到上面用日文寫著「乾國海軍大臣林義哲」。

    這個林義哲又是何許人也?還是海軍大臣?這海軍大臣未免太年輕了吧?

    想到這可能是桐野千穗的試探,林逸青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林君認識這個人吧?」桐野千穗問道,「貴國的海軍大臣,林義哲。」

    「認識。」林逸青只答了這一個詞,就什麼也不敢說了。

    「這位林義哲大臣,字鯤宇,是乾國名臣林文忠公的後人。我那天聽林君親口說,林君也是林文忠公的後人,而且林君的表字瀚鵬,我想知道,你們是兄弟嗎?」桐野千穗看著林逸青,剪水雙瞳突然放射出熱切的光芒。

    「不是。」林逸青搖了搖頭,啞著嗓子答道,「我們……算是遠房親戚,但從未謀過面,因為我從小便被……朝廷選撥,接受培訓,執行特殊的使命,是以和家鄉很早就斷了聯繫,哪怕後來他當了大官,我也是不可以和他聯繫的,更不能接受他的幫助,否則對他和我都沒有好處。」

    林逸青說完了這番完全是瞎編的謊話,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的急智。

    「噢,原來是這樣……」面前的少女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黯淡下來。

    「對不起,冒昧問這樣的問題,真是失禮了。」桐野千穗垂首說道。

    林逸青將手中的林義哲的畫像還給了桐野千穗,桐野千穗將紙卷小心地捲好,鄭重其事的放進了懷裡。

    「林君勞累了一天,就請休息吧!報紙我會安排人送來的。」桐野千穗又向林逸青鞠了一躬,林逸青躬身還禮,桐野千穗緩步退出,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林逸青聽著桐野千穗的腳步聲漸漸的遠去,直到完全消失,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一天的緊張到現在才得到了完全的放鬆,林逸青躺倒在了床上,衣服也沒有脫,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他又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裡似乎正在舉行一場婚宴。

    「鯤宇!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鯤宇?林逸青對這個名字,不知怎麼感到異常的熟悉。

    伴隨著陣陣賀喜之聲,熱鬧的婚宴之上,一身錦繡禮服帽插紅花的年輕新郎正和前來敬酒祝福的親友不住的碰杯。

    「鯤宇!來!祝你早生貴子!」一位身著官服的年輕文士上前,舉起了手中的灑盅,喜氣洋洋的端到了新郎的前面。

    此時新郎剛剛已經喝了數盅親朋好友的敬酒,面頰略略顯紅,他看了看已經空了的酒盅,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而一旁的侍女卻趕緊上前,用手中的酒壺將酒盅斟滿。

    林逸青看到應該是為了防止新郎不勝酒力,婚宴上所備的酒杯都是小的酒盅,但是一番敬酒下來,新郎喝得已經可以說不少了。

    不遠處,在女賓席旁敬酒的新娘向新郎投來關切的一瞥。

    林逸青從她的目光便能判斷出,她嫁得算是趁心如意,雖然她可能從來沒和她的丈夫真正戀愛過。她嫁給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許愛她,她也許知道。婚後她也會愛他,但在這種愛裡,沒有夢繞魂牽,只是這個時代正常的青年男女以身相許,互相敬重,做將來生活上的伴侶,只是這麼一種自然的情況。只要雙方正常健康,其餘就是順乎自然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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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7-6 09:48
第十九章 夢中的自已?



  
    因為是官員的婚禮,是以辦得莊嚴而又肅穆。林逸青從賓客的話語裡聽得清楚,新郎是總理船政大臣的內侄兒,是以今天不但船政衙門的官員們全都攜帶親眷到場祝賀,連閩浙總督、福建巡撫、福州將軍等封疆大吏,也帶領布政使、按察使等一干僚屬前來慶賀。

    雖然滿場都是達官貴人,但新娘卻是萬眾注目的中心,她美如滿月,光彩照人。以前沒見過她的男男女女,見到她的美貌,都為之咋舌。除去她眼睛的迷人及柔婉的音色之美,她的身段兒窈窕,令人目迷心蕩。一如古時候人們常形容美女說:「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喜愛身材高一點兒的,覺得她夠高;喜愛身材矮一點兒的,覺得她夠矮;喜愛體態豐滿的,覺得她夠豐滿;喜愛瘦削一點兒的,覺得她夠苗條。可是她並不節食,也不劇烈運動。造物自然賦予了她如此的完美。

    此時的她雖然在接受親友的祝福,但她恪守禮法,兩眼下垂,不敢仰視,但她也並不緊繃著臉不敢笑。那並不是兩片嘴唇不敢動,她雖然因淑靜謙遜而將頭微微低垂,在人群中間若有什麼吸引她興趣的事,她會向眾人把眼睛迅速一掃。看見她微微的一笑的人,會感到難言的舒暢,並不會認為是輕薄浮蕩。

    喜宴進行期間,新娘和新郎一直在各桌上向客人敬酒。可能是過於高興的關係,新郎今天簡直樂不可支,她只看見他微笑著和大家乾杯,而他卻並沒有發覺她不時在關切地瞅著他。

    新郎將酒盅中的酒一飲而盡,周圍立時傳來一陣叫好聲。新郎緊接著又和幾名賓客連續喝了幾盅,一時間兩頰飛紅,額頭也滲出了微汗。

    她又瞥了他一眼,剛好和他的目光相碰,他衝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邁步走向下一桌賓客,她看到他的步履依然穩健,略感安心。

    「婉兒真美,像是從畫兒裡走出來的!」一位誥命夫人盛讚新娘的美貌,「這林家的公子,還真是有福氣呢!」

    「聽說新郎是咱們閩省的解元,真真的是郎才女貌啊!」另一位命婦看了一眼新郎,又看了看新娘,也忍不住誇讚起來。

    聽到大家誇讚和祝福的話語,新娘的心裡,應該滿是甜蜜幸福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吧?林逸青心想。

    隨著敬酒的人們的增多,將筵席的氣氛推向了頂點。而就在一桌筵席的座位上,林逸青看到一個中年男子,也和新娘一樣,目光雖然游離不定,但卻始終沒有離開新郎的身影。

    新郎此時已經喝了不少的酒,但並未露出醉象,而是仍然在接受著賓客們的祝酒,看到新郎的身影仍然穩健,中年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焦躁之色,不過轉瞬即逝,沒有為任何人察覺。

    突然間,新郎的身子晃了晃,他本來已經發紅的臉膛突然轉白,似要站立不住的樣子。

    看到新郎似要摔倒,中年男子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林逸青看到中年男子嘴邊的笑容,不知怎麼,竟然有一種想上前將他的下巴一拳打斷的衝動(他絕對有這個能力,以前也這麼幹過)。

    「倒也!倒也!」中年男子緊盯著新郎,嘴唇微微動了動。雖然他沒有發聲,但林逸青卻看得清清楚楚(讀唇語是他的標準技能)!

    像是應著他的念數,新郎的身子緩緩的軟倒在了地上。

    新郎的突然倒地令身邊的侍女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驚呼,登時在賓客們當中引發了一陣慌亂。席上的包括總督和巡撫、總理船政大臣在內的一眾官員們全都站了起來,各自驚愕不已。

    新娘不顧一切的撲到了新郎的身邊,用力的扶起了新郎的肩膀,看到新郎此時已然不省人事,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來人!請大夫過來!快!」管家焦急的喊道,隨著他的喊聲,幾名僕人慌慌張張的奪門而出。

    看著流淚呼喚著新郎名字的新娘和一臉鐵青之色來到新郎身邊的總理船政大臣,中年男子心中應該是高興萬分,但林逸青他努力的維持著自己的臉部肌肉,不讓自己露出笑容來。

    很多客人離席來到了新郎的身邊觀看,擋住了中年男子的視線,中年男子看到同席的人全都前去查看新郎的情況,便也起身加入到了圍觀人們的行列。

    新娘正焦急的給新郎掐著人中,她似乎感覺到了中年男子的接近,不經意的抬頭一瞥,恰好和中年男子的目光相碰。

    就在這一瞬間,她捕捉到了中年男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的目光,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剪水雙瞳剎那間怒火湧動。

    中年男子心中一驚,本能的衝她露出一個掩飾的笑容,這時新郎發出了一聲低低的伸吟,身子抽搐了一下,新娘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丈夫的身上,沒有再去理會那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像是被她窺破了心事,立刻向後退開了一步。

    這時幾名僕人上前,將新郎扶起,抬入了後堂,本來熱鬧的婚宴一下子變得冷了場,一些客人猶豫了一會兒,紛紛歎息著起身,向這場婚宴的主辦者——總理船政大臣告辭。中年男子見狀,也趁機和眾人一道告辭。

    現在的他,可能心裡只想著早點離開。

    中年男子和眾賓客一道離了筵席,他裝作不經意的回頭望了一眼,下意識的去尋找新娘的身影,卻發現新娘剛好和抬著新郎的僕人一道轉入了後堂,他只看到紅色的裙角一閃而過,也許是想到了可能出現的她衣不解帶的伺候她丈夫的情景,他的心裡又有妒火燃起,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

    婚宴上發生的一切都沒有逃過林逸青的眼睛,他現在已經能夠確定,新郎的醉倒,和這個中年男子有絕大的關係!

    恍惚中,畫面換成了洞房。

    林逸青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新郎的模樣,不由得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這個人,難道不是自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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