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作者:銀刀駙馬 (連載中)

 
mk2258 2014-7-6 08:27: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0395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9:53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二十九章 島津家的“卡桑德拉”

    島津家人喜歡聚會,島津洋子經常被帶去探望祖母千百子,屆時祖母呆在莊園里接受眾人來訪。島津洋子童年時候最為有趣的記憶之一與其中一位叔叔的莊園有關。這位叔叔的妻子養了一群獵狗,她從不忍心與之分離。結果,整座房子內到處都是跑來跑去的小動物。這位叔叔酷愛修剪灌木,房前的大草坪被布置成障礙賽賽場的樣子,每道障礙物都被細心設計成了各種樹的形狀。令島津洋子感到開心的是,只要叔叔一吹口哨,許多獵狗就從房內蹦跳著奔出來,在草坪上參加瘋狂的障礙賽。

    和大多數小孩子一樣,島津洋子喜歡去“女性專房”玩耍。這是塊特殊領地,里面有女管家、夫人們的侍女、還有從最近的市鎮趕來進行縫縫補補的女裁縫。這是別墅的神經中樞,當地的流言蜚語從中源源不斷傳出。里面的每一角落都擺滿了令她沉醉的熟悉家什︰被翻舊的離奇故事書和各種愛情小說,一盤盤香氣宜人的花瓣,還有瓶裝的果醬。當然,這些都不可以隨便亂踫,但島津洋子明白,管家要是心情不錯,最終就有可能允許她從抽屜中挑個好吃的東西。這些抽屜中儲存著加糖的李子,俗艷的圖畫,還有糖塊。

    但真正吸引島津洋子的卻是鄉村風光。在昏暗的天空下,策馬奔馳在無邊無際的陰郁平原上,島津洋子把自己和日本劃上了等號。在歷史上,日本屢屢遭受內憂外患,所以島津洋子幼小的心靈也帶有日本人富于幻想和憂郁的特質。就象一位英國作家說的︰“除了有點憂郁悲愁色彩之外,日本人性格中還帶點詩意。”島津洋子身上有著日本人的倦怠漠然,從母親寧姬那里繼承來的善良活潑的血統又使她性格變得豐富多變。結果,從兒時起。她就顯示出了這兩種不一樣的特質和性格缺陷,這些將在她長大成人後表現得一覽無遺。

    島津洋子反抗任何形式的約束。一旦決定做某件事情之後,不管是母親的諄諄告誡。保姆的揚言進行懲罰,還是父親的奉迎哄誘。都無法阻止她一往無前地追求自己的目標。島津洋子心地善良,對受壓迫者滿懷同情之心,但對朋友卻反復無常。島津洋子的很多朋友都對她崇拜有加,甚至模仿她的出格行為。這令她朋友的母親們非常惱火,因為她們覺得,作為小姑娘,島津洋子得到的自由實在太多了。

    島津洋子的這些惡作劇使父親島津忠義很開心,卻惹得母親寧姬很生氣。島津洋子從不告訴任何人自己的打算。經常突破僕人的看護,自己悄悄溜走,去田地和農莊里找朋友。大多數僕人都非常喜歡這個勇敢的小女孩。

    島津洋子和大自然素來關系親近。從嬰兒時候起,綠樹鮮花就讓她心醉神迷。對她來說,自然界中這些活生生的裝飾物遠比那些人造飾品要有意思得多。她喜歡盯著花兒發出嘖嘖感嘆,而不是動手采摘花朵。

    在孩提時代,島津洋子覺得住在寬敞的房子里,門內門外都站滿了僕人,這樣的生活方式是理所當然的。她喜歡為了參加每年或每兩年舉行的狩獵比賽,父親啟程時身邊那種喧鬧嘈雜。狩獵比賽會在日本貴族的莊園舉行。這些特別的場合或和狩獵季節或和狂歡節有關。屆時,這些權貴莊園周邊的市鎮都會舉辦集會。狩獵比賽始于清晨,終于午餐。午餐會在鄰近的農莊進行。參加的人一邊吞咽著簡陋的農家飯菜,一邊無限量地暢飲著清酒。

    正是從父親那里,島津洋子繼承了深深的種族自豪感和對日本的強烈愛戀。父親島津忠義並不是一個有深厚知識的人,他閱讀的往往都是一些輕松讀物,其涉獵範圍也非常有限。但他了解日本的歷史,並把這些知識教給了女兒。日本歷史猶如童話一般充滿奇異色彩,事實和傳奇緊密交織在一起。

    在父親的教誨下,島津洋子成了一名技藝嫻熟的女騎手。那時在她生活中,馬廄成了她的精神家園。再也沒有什麼比坐在馬具室里。傾听馬童、馬夫閑聊更讓她開心的了。島津洋子骨子里有一種對寶馬良駒本能的喜愛。

    有人仍然記得島津洋子參加的第一場貴族之間的馬術比賽。那時她只有十歲出頭,宛如羽毛一樣輕盈。她體重太輕了。以致最後獲勝的賽馬的主人心里暗自納悶,這小姑娘在終點究竟該如何勒住賽馬。看到島津洋子在比賽中遙遙領先。主人突然靈機一動,他命人把島津洋子騎的那匹賽馬的伙伴帶到賽場上。當島津洋子策馬飛奔到終點時,賽馬看到了自己的伙伴。正如主人所預料的那樣,賽馬立刻就止住了步伐。

    島津洋子在幸福快樂中迅速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她無憂無慮,我行我素,這令母親寧姬憂心忡忡。母親發現,很難讓丈夫島津忠義認識到他們的女兒正在慢慢長大,女兒需要管束,需要她那個階層的女孩子做伴,而不是和馬廄里的伙計,還有鄉下孩子攪和在一起。

    寧姬認為島津洋子到了讀書的年齡,既然丈夫喜歡西學,她便打算送她去政府仿照英國開辦的貴族學校學習,島津忠義無法容忍和自己的愛女分別,但在家人朋友的支持下,最後還是寧姬獲得了勝利。島津洋子被送往新成立不久的帝國貴族學院下屬貴族小學校中。

    被從家中送走,島津洋子十分不快,但她沒有象以前那樣的選擇反抗和忽視一切規章制度,她指望這段學習的日子能快快的過去,自己成為一個淑女之後能夠永遠呆在家里,有父親作為主要伙伴,再度過上那舒適愜意、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她卻非常難過而窘迫地發現,她畢業後不但要被送往更加嚴格的貴族學院,而且,由于家族財產遭受嚴重打擊。父母還被迫賣掉了鄉下的那所她熟悉的莊園,搬到了東京城內居住。

    島津洋子後來才知道,父親所處的尷尬的經濟困境不是由于經營不善。而是政府改革的結果。日本政府中以大久保利通和大隈重信等為首的改革派認為︰要在日本國內消除割據分裂的隱患,並且擺脫國外列強的壓迫。必須構建與幕府時代完全不同,建立絕對主義的中央集權體制,“一切政令法度皆出自朝廷”,而為了徹底清除構成“小權”的基礎,對于“奉還版籍”後仍然擁有雄厚財力的各藩藩主,政府進行了相當層度的打壓,避免其經濟基礎過于強大,威脅到中央政府的“大權”。

    在這樣的情況下。加上由于通貨膨脹四處蔓延,原先的各藩藩主們都遇到了不同層度的經濟打擊,很多家族從此一蹶不振。

    島津洋子對父母所處的困境知之甚少。但被迫離開鄉下家園這一事實卻成了痛苦難忘的回憶,因為這麼多年以來,家園一直為她遮風擋雨,給她提供庇護。這一次幼嫩的根苗被猛力拔出,從此一顆靈魂開始了另類的成長生涯。

    在全家搬到了東京城區居住後,島津洋子盡力調整自己來適應新學校的生活。根據從前的學校報告,這里的老師可能會對她產生不良印象,為了不給家族帶來麻煩。島津洋子想糾正這一點。不久以後,島津洋子就成了班內最優秀的學生。她學習英語、法語和德語,學著用優雅華麗的筆跡寫字。這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經過貴族學校培訓的學生的標志。即使嚴格的紀律使她苦惱不堪,她還是把這種感情深埋心間。最終,她對這一過程變得輕車熟路。島津洋子活潑快樂,生氣勃勃,心地善良,而且很有人緣,沒有招致同學妒忌。

    由于她容貌出眾,溫婉大方,被同學們譽為“日本頭號美女”。但事實上。這不過是另一個因她產生的傳說罷了。真正的說法是,島津洋子的確曾被選為學院里的頭號美女。但這不過是在某次慈善活動中朋友們如此推舉而已。而且島津洋子的照片的確出現在了報紙上。可能是這次拋頭露面引起了日本守舊階層的疑心,讓他們覺得這位年輕的島津家的小姐“太愛出風頭了”。起初。島津洋子把這歸咎于島津家族失去了原有的勢力和財富,因為她很快就意識到,是島津家的財富給她的童年時代提供了庇護,讓她的童年生活豐富多彩。只有到了後來,島津洋子才知道,因為她的父親是“倒幕四強藩”之一的薩摩藩的藩主,所以人們可能對她產生某種敵意。意識到這點給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打擊。

    島津洋子更喜歡和男孩子做伴,而不是和女孩子呆在一起,這或許是因為她更喜歡戶外活動,而不是前去參加茶會,听女人們聊天。她騎術高超,喜愛登山和游泳。最重要的是,她走起路來不知疲倦,這一愛好在她將來為她成功保住了性命起了很大作用。

    到她從貴族學院畢業時,家里的經濟狀況顯然已很不穩定。父親島津忠義情緒不佳,動不動就對母親寧姬和兩位側室壽滿子、菱子發脾氣,對女兒也經常斥罵。

    島津洋子不明白昔日英俊瀟灑、溫文儒雅的父親如今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了取悅父親,她開始接受眾人邀請,試圖讓父親相信,他的寶貝女兒在東京的年輕貴族里很受歡迎。盡管島津洋子一直就不喜歡純粹的社交場合,但她畢竟正值豆蔻年華,年輕的貴族男女們顯然覺得她極富魅力,對她贊賞有加,這讓父親覺得極為受用,對她和母親的態度也漸漸好轉。

    島津洋子想要為家里增加收入,改善家里的經濟狀況,于是她開始花大量時間研究如何賺錢,她經常出門遠行(因為政府對在東京居住的藩主們的控制,貴族男子出行多有限制,而女子則不在控制之列),到各處港口和風景地觀光。當然,她的遠足並非總是那麼單純,因為她喜歡絞盡腦汁對付那些在海岸守衛的哨兵和海關關員。為了“尋求刺激”和賺錢,她向日本境內外走私香煙,這樣她不但給家族帶來了意外的金錢收入,還積累了一些寶貴的經驗。這在日後她突破東京軍警的檢查,成功登上了開往英國的輪船時。這些經驗就顯得極其寶貴了。

    島津洋子的足跡遍布日本各地,她最遠曾去過北海道,當然這也和她喜愛自然有關。那時候。那里的阿伊努人的村落的自然美尚未遭到破壞,成了好多喜愛探險的日本青年人聚會時經常選擇的場所。島津洋子非常喜歡那些村莊。街道兩旁坐落著古老的阿伊努人的茅屋。島津洋子總是能和當地山區居民進行充分的溝通。在和這些心地單純的居民相處時,島津洋子的心情總能到達最佳狀態,因為他們彼此都非常信任。

    年輕的貴族小姐島津洋子在阿伊努人中間人氣很旺。阿伊努人住在山區,他們仍然保留著傳統的服裝。男子的服飾通常包括一件皮衣,加上毛皮制成的褲子,褲子的褲縫還裝飾著黑色瓖邊;他們的夾克通常是紅色的,上面繡著艷麗的花紋;他們頭上一般戴著寬邊低頂的圓氈帽。女子一般穿著白色的寬松衣裙,長長的帶格花紋的裙子。裙子里面套著瓖有多種多樣褶邊的襯裙。

    他們的茅屋非常簡陋,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黑色的,另一個是白色的。前者的名字來自房間角落里的一個壁爐,從里面冒出來的煙燻黑了整個房間。屬于女主人的床鋪佔據了房間的顯要位置,床上懸掛著一個搖籃,女主人不用挪動身子就可以晃動躺在搖籃中的嬰兒。農具放在面朝白色房間的大廳里。因為山里人世代相傳著熱情好客的風俗,這白色房間總是留給客人用的,全家人則擠在黑色房間里。這樣,客人就可以享受那寬大舒適的床鋪。還有許多套在縫制精美的布套里面的香草枕頭。

    戶外生活讓島津洋子較弱的身體變得健美。島津洋子的一位英國朋友,記得她正值十*歲時候的樣子,稱贊她說︰“她優雅極了。美麗可愛。她的一切,那白色的牙齒、皮膚、還有平滑黑亮的秀發都熠熠閃光。她朋友眾多,還享有愛情能手的盛名。發現自己感興趣的小伙子時,她就全副身心地使其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但對那些佔有欲過強或者過于粘人的,她則很快就會失去興趣。接著,她就抽身而退,悄然撤到一個沒有男人的領地,一個別人無法企及的地方。”

    島津洋子深深的知道美貌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武器。她懂得如何去運用它,是以無往而不利。但她還懂得。光有美貌是不夠的,女人還需要智慧。

    象這一次。她成功的擺脫了軍警的控制,便是她運用美貌和智慧的最典型的證明。

    島津洋子在不斷的學習中增長了智慧,也變得富有遠見,她很早就預料到了家族可能出現的災禍,並向父親和祖父島津久光委婉的提出了警告,但可惜的是,父親和祖父都沒有听從。

    早在全家從東京郊外的鄉下遷到東京城區時,島津洋子便預感到了政府對島津家的深深猜忌,她一開始認為是有人陷害,但當她了解到了發生在鹿兒島的事情之後,她便明白了原因所在。

    後來發生的事證實了島津洋子的猜測,在“佐賀之亂”和“荻之亂”後,政府加強了對各藩藩主的監控,為了避禍,她曾勸父親島津忠義向政府獻納部分財產,或出資購買公債,以向政府表示忠心,並勸一直不肯“剃發脫刀”的祖父島津久光換掉傳統的發形和衣服,同政府保持一致,免受猜忌,但祖父和父親都沒有听從她的意見。

    島津洋子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對家族所負的責任,她時時委婉的對父親和祖父進行著勸說和建議︰要麼同政府站在一起對抗叛黨,要麼趕緊向政府表示忠心,同叛黨決裂,但父親和祖父因為當年參與倒幕立有大功,而倒幕功成後反而被削奪領地,遷到東京監視居住,是以既恨西鄉隆盛麾下背叛自己的鹿兒島士族,也煩大久保利通領導的明治政府,干脆來了個兩不相幫,不但拒絕了薩摩方面的秘使提出的利用他的影響鼓動各地士族討伐大久保利通的要求,也拒絕幫助政府,很干脆的否掉了島津洋子的建議。

    可能是因為島津洋子說得太多的緣故,父親和祖父一听她說這件事便厲聲呵斥,久而久之,讓她深深的感覺到自己“卡桑德拉”地位的可悲。

    從那時起,島津洋子就預感到了島津家可能面臨的滅門災禍,開始為將來的逃亡做著準備。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9:54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章 末路窮途

    但島津洋子沒有想到的是,“九州反亂”到來之後,政府會對島津家如此的嚴厲。

    政府先是派軍警包圍了島津家在東京城區的住宅,禁止島津家人出入,將大家全都軟禁起來,只允許少數的僕人外出購買食品,如果有人不服從命令,立刻便會被抓走。

    隨著薩摩軍攻勢的擴大和政府軍的節節敗退,各種流言紛起,對島津家越來越不利,熊本失陷後,便有傳言稱留在鹿兒島的島津家人參與了叛亂;而四國島陷落後,又有傳言稱島津家人為西鄉隆盛做說客,說動了土佐士族響應叛亂;而在日本的重要經濟中心大阪被薩摩軍攻下之後,更有流言說東京的島津家要起事響應!

    島津洋子在大阪城陷落後便知道,島津家將要大禍臨頭,自己是該實現自己的逃亡計劃的時候了。

    對于島津洋子來說,在西南戰爭爆發後,她的內心更傾向于高舉島津家“十字丸”大旗、以萬眾景仰的西鄉隆盛大將軍為領袖起事的薩摩軍。在她的印象中,西鄉大將軍是一個非常慈祥的人,而且是爺爺當年的得力部下,而大久保利通領導的政府不但剝奪了倒幕有功的島津家的領地和權力,還大肆盤剝島津家的財產,給島津洋子的印象極壞,是以在薩摩秘使來到島津家游說時,島津洋子力主全家潛出東京,前往鹿兒島參與舉事,為此不惜觸怒了爺爺島津久光。

    但在爺爺的堅決反對下,優柔寡斷的父親最終還是沒有听從她的建議。那一天島津洋子知道,自己不想給家族陪葬,便必須要離開了。

    盡管她之前做了充分的準備,但還是遇到了很多的麻煩。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接應,給監視的軍警制造了一些混亂,她是很難成功逃出的。

    雖然直到現在。她還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幫她(此時的她。也不清楚東京城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

    輪船發出一聲長長的汽笛鳴聲,島津洋子放下了手中的書,來到了窗前,向外望去,看到遠處的海岸已經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細線。

    “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你們……都好嗎?”島津洋子輕聲的呼喚著,淚水剎那間涌出了眼眶。畢竟是女子,在這孤單的一刻,還是顯露出了她的脆弱。

    “如果……你們真的……遭遇到了不幸,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的!一定!”

    ※※※※※※※※※※※※※※※※※※※※※

    “什麼?洋子她……逃走了?”

    听到僕人的秘報,島津久光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她是怎麼逃走的?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島津洋子的父親島津忠義也是震驚不已。

    “主公,洋子小姐這些天一直閉門不出,飲食也都是送進房間,她自己一個人用。”僕人膽戰心驚的說道,“大家都以為小姐一直在自己的房里。誰知道她竟然不見了……”

    “會不會是被警察偷偷抓走了?不行!我得去找他們理論!”島津忠義想起這些天受的軍警們的鳥氣,騰地站起身來,抓過鹿角架上的武士刀。“快!叫大迫貞晴那家伙來見我!”

    听到主人竟然要讓他去叫東京警察的最高長官——大警視大迫貞晴前來,僕人嚇壞了,但他又不敢拒絕,只是匍匐在地,瑟縮著不肯起身。

    “主公,听說警察們已經出動了,去追洋子小姐了……”

    “那就是洋子自己逃跑了,不是被警察們抓去了。”島津久光阻住了兒子,沉聲說道。“依洋子的脾性,她應該是早就在做這樣的準備了。”

    “父親。您是說……”島津忠義有些明白了過來,不由得一下子呆坐在了地上。

    正在這時。走廊里傳來了陣陣鏗鏘的腳步聲。

    “主公,大警視閣下求見。”又一位僕人來報。

    “請他進來。”島津忠義說道。

    僕人退下,不多時,和室的拉門開了,一身黑色軍服的大警視大迫貞晴走了進來。

    看到大迫貞晴進來,島津忠義和島津久光都坐在那里,紋絲不動,島津久光還閉上了眼楮。

    大迫貞晴注意到了島津父子的模樣,在心里暗暗嘆息了一聲,他向二人微微一躬,便自管自的在二人面前坐了下來。

    “久光公,忠義公,我今日來,是為了洋子小姐的事,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一下。”大迫貞晴開門見山的說道,雖然等于是在向二人問訊,但他的語氣很是恭謹,沒有絲毫不敬之意。

    大迫貞晴也是鹿兒島縣人,下級武士出身,曾是建立日本警察系統的川路利良的得力助手之一,在川路利良被薩摩軍梟首于熊本城後,便由他接任大警視一職。

    對于昔日的藩主島津家,他還是保持著相當的尊敬,盡管他們現在已經成了他的階下囚。

    他是剛剛听說島津洋子從家中逃跑的事,對于一個年輕女子的逃跑,他本來沒有放在心上,但當听說兩位前去追蹤她的密探全都橫尸街頭時,才引起了他的重視。

    听了大迫貞晴的問話,島津久光仍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在那里靜坐著閉目養神。

    “大迫君請問。”島津忠義說著,向前微微伸了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洋子小姐的出走,忠義公事先知道嗎?”大迫貞晴問道。

    “不知道。”島津忠義搖了搖頭。

    “洋子小姐最近可有異常舉動?”大迫貞晴又問道。

    “自從你們來後,她便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里,誰也不見,吃飯時也不出來,未有異常舉動。”島津忠義答道。

    听到島津忠義的回答,大迫貞晴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

    “忠義公,洋子小姐可與鹿兒島賊眾有聯系?”

    “大迫君把我們島津家看成什麼了?”沒等島津忠義回答,島津久光突然睜開眼。厲聲道,“我們島津家,世代忠良。一心為國,怎能同鹿兒島賊徒有聯系?”

    “那是。那是,我只是隨便問問。”大迫貞晴趕緊陪著笑說道,但在心里卻暗暗腹誹不已。

    顯然,島津久光他老人家把當年自己“率兵上京”的事給忘了……

    萬延元年3月3日,采取恐怖高壓手段進行統治的幕府大佬井伊直弼在于江戶城櫻田門外遭到以水戶藩士為中心的暗殺集團襲擊身亡。發生了此事件以後,幕府一下子失去了力量。同時,幕府開始反省井伊直弼在政治上的失誤,覺得今後單靠幕府來行使國政是走不通的。于是發動了將朝廷和幕府力量合並起來一同行使國政的運動,這場運動就叫做“公武合體運動”。但是朝廷方面要求幕府廢除與外國簽訂的不平等條約,這使得幕府的公武合體運動處于極大困境。就在這個時候,長州藩的長井雅樂開始影響日本的國政。

    長州藩當時以長井雅樂主張的“航海遠略論”主導藩政,長井雅樂提出︰首先,現在的日本國難當頭,國家政策的統一是當務之急,因此朝廷和幕府的權力一統是國家發展的必要條件。其次,朝廷頻頻向幕府提出要求廢除各種不平等條約,但這也並非輕易就能夠做到的事情。正如朝廷的觀點。“鎖國”政策也不是什麼日本自古以來舊有的傳統,現在對外國開放口岸,與外國通商。對于日本自身來說也是有好處的。只要日本自己的國力上升了,那麼外國也不能輕易侮辱日本。這的確是一種很明智的觀點。對于陷入公武合體運動困境的幕府來說,此政策正好送給他們一個台階。又因為長井雅樂的理論非常現實,對于朝廷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于是,航海遠略論在京都卷起了一股大旋風。而長州藩也和薩摩藩一起,成為推進明治新的原動力。長州藩能夠正式主宰日本的國政,正是從此航海遠略論開始。

    另一方面,薩摩藩在藩主島津齊彬死後,就任新藩主的是島津齊彬的異母弟島津久光之子島津忠義。後來。實際上的統治者島津齊彬之父島津齊興死後,島津忠義給予自己的親生父親島津久光與藩主同等待遇的身份——太上。因為在稱為“奧由羅騷動”的御家騷動中。島津齊興不想立島津齊彬為世子,而是想讓側室由羅之子島津久光繼承藩主。但是最後仍然是島津齊彬就任了藩主。其弟島津久光只能以臣籍(家臣)的身份在島津齊彬手下工作。島津久光之子島津忠義是一個非常聰明且忠厚的人物。對于島津忠義來說,親生父親如果是家臣待遇的話,那麼作為兒子就難以恪盡孝道,所以給予了自己的父親“太上”的身份,享受和自己一樣的待遇。但島津久光是個頑固的保守派,常常執意實行自己的意志,在國學上也是一位有相當學力的人物。當他看到長州藩在朝廷和幕府間培養了極大的勢力以後,自己也想去促成公武合體,也想去參與國政,于是便考慮實施島津齊彬當初所計劃的但未能實現的“率兵上京”計劃。

    在這個時候,大久保利通向島津久光提出,為了實施率兵上京計劃,還是把先君的寵將西鄉隆盛召回來比較好。于是文久二年2月11日,西鄉隆盛在被流放三年之後重返鹿兒島。但是從島上歸來的西鄉隆盛與大久保利通的想法正好相反,他猛烈反對島津久光的率兵上京計劃。西鄉隆盛認為︰當時島津齊彬考慮這個計劃時的形勢,與現在的形勢有著很大的差別,而且現在率兵上京的準備工作還不很完備,如果冒然執行計劃的話,必然會產生意料之外的事態。況且,島津久光與島津齊彬相比,能力上的差距不僅是一兩個檔次。于是西鄉隆盛在島津久光面前光明正大地闡述了他的反對理由,結果惹得島津久光很不高興。

    對于島津久光來說,自己想要意氣風發地參與國政,又豈容你小小的一名藩士來說三道四,當然十分不快。可以這樣說,西鄉隆盛和島津久光之間就是從這時開始產生了不和。但是。大久保利通以極大的耐心勸說西鄉隆盛,並要求他承擔這個計劃中的一部分任務。在大久保利通的這種態度下,西鄉隆盛只得說︰“既然這樣。那麼就盡力而為吧!”勉強接受了島津久光的命令,負責在島津久光率軍隊出發的一個月前。先行到下關去了解肥後的形勢,並在那里等待島津久光到來。

    然而,西鄉隆盛到達下關,了解了形勢後,發現正如自己所說的,當時局勢的激烈動蕩遠遠超出了島津久光和薩摩藩上層人士們的想象。听說島津久光率兵上京計劃的一些志士和浪人、其他藩的藩士以及薩摩的急進派藩士們錯以為薩摩立刻就要參與到倒幕的大潮中去,他們源源不斷地在京都和大阪集,局勢相當混亂。島津久光本來就是一個保守的人。並不希望有什麼大的改革。何況在島津久光的頭腦中根本就沒有絲毫要倒幕的念頭。島津久光的願望不過是實施公武合體政策,得以參與國政。當西鄉隆盛了解到這些緊急的情況後,立刻就考慮到,假如島津久光就這樣到達京都和大阪的話,恐怕會發生難以收拾的慘劇。為了防患于未然,西鄉隆盛不顧島津久光要他在下關等待的命令,立刻急赴大阪。

    來到大阪後,西鄉隆盛憑借自己的威望,立刻讓騷動的武士們沉靜了下來,他明令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要求他們按照自己的命令嚴格行事,終于把騷動平息下來了。但是這些事情對于島津久光來說,好象根本于己無關似的。當久光到達下關以後。對無視命令、擅自行動的西鄉隆盛大為光火。等到他進入兵庫後,便下達了對西鄉隆盛的捉拿令。後來在大久保利通的勸說下,島津久光才饒恕了西鄉隆盛。

    島津久光的“率軍上京”雖然無疾而終,但卻開了一個很壞的頭,後來激進派“尊王攘夷”代表者長州藩也照此學樣,帶兵進京,與幕府勢力的軍隊展開大戰,是為“禁門之變”。

    由于此時薩摩藩與長州藩對立,薩摩藩站在幕府一邊。西鄉隆盛那時已經深刻認識到,激進地“攘夷”也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如果不先推翻幕府統治——“倒幕”的話。一切都將是扯淡。但推翻幕府的時機還不成熟,必須“曲線救國”,于是他決定先上了幕府的“船”以後再鑿沉它。于是,西鄉隆盛指揮薩摩軍,自側後一舉擊潰長州軍隊。又在不久後作為幕府勢力組織的討伐軍參謀參與了“征長戰爭”。當然他明白長州和薩摩根本利益其實是一致的,都是希望推翻舊統治秩序,建立強大日本,抵抗外侮的,長州藩若是真的滅亡,下一個倒霉的必是薩摩。因此他巧妙地建議解散討伐軍,“自內部瓦解長州藩”,其實呢這招明擺著是放了長州一馬,哪里是瓦解長州藩,分明是從內部瓦解討伐軍。幕府開始還挺高興,同意了西鄉隆盛的建議,解散了討伐軍。後來發現不對勁,當然很不滿。一年後,幕府勢力再次準備組織第二次“征長戰爭”,可此時的西鄉隆盛已經公開拒絕薩摩藩加入討伐軍序列。並積極與長州勢力聯絡,長州此時孤立無援,當然也期望有薩摩這樣既能打仗又志在討伐幕府的強藩作為盟友,兩邊一拍即合。又一年後,在土佐奇人阪本龍馬的奔走撮合下與長州藩倒幕派領袖木戶孝允會面,結成“薩長同盟”。兩大強藩的倒幕勢力團結起來,由此成為日本邁向新時代的轉折點,當然這是後話了。

    明治新政府建立後,對于“率軍上京”的島津家自然十分警惕,維新後島津久光雖然繼續執掌薩摩藩的權力,但在明治四年,由擔任政府首腦的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主導的太政官發布的“廢藩置縣”令,激怒了當時住在鹿兒島的島津久光,為了表示抗議,他放了整整一天焰火。在舊大名里,對“廢藩置縣”表現不滿的唯有島津久光一人。之後,他又對明治政府“廢刀令”等洋化政策進行了反抗,拒絕剪掉頭發,仍然帶雙刀和穿著和服出門。

    在明治政府的廢藩置縣運動中,薩摩最後一代藩主島津忠義被免去藩知事一職,在明治政府的命令下,被迫將戶籍轉移到東京府,島津家也搬到了東京袖崎。後創建分家玉里島津家。明治六年島津久光曾出任政府內閣顧問。七年任左大臣,他建言恢復舊有習俗,被完全排除在政府政策的決定過程之外。明治八年他辭去左大臣,之後專心于島津家流傳下來的史書的編纂和搜集。但西南戰爭爆發後,島津家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9:56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一章 激戰京都

    在“廢藩置縣”後,各藩藩主大都被遷往東京,而島津家在分家之後,島津久光和島津忠義父子一度回到了鹿兒島居住,但僅僅過了兩年,便被政府重新召回東京居住。政府如此處置的用意很明顯,便是為了防止他們和昔年的舊部接觸,再發生類似“率兵上京”的威脅中央政府的事件。在鹿兒島士族舉事前一年,便不時有人前來東京島津家拜訪,想要說動島津家逃出東京,回到鹿兒島“共襄大業”,雖然島津久光和島津忠義父子拒絕了,但得到消息的明治政府還是大為不安,對島津家的猜疑更重了。

    現在,日本最古老的武士家族,現在可以說走到了歷史盡頭。

    “久光公,不是小官我有意刁難,而是有些事我必須要問清楚,才好向上邊交待。”大迫貞晴看到島津久光氣哼哼的樣子,嘆息了一聲,說道。

    “洋子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之所以逃跑,就是被你們這些人給嚇的!竟然還說她可能和賊徒勾結,”島津久光怒道,“你們還不趕快派人把她找回來?”

    “小官此言,並非虛妄之詞,”大迫貞晴看著島津久光,聲音轉為凝重,“洋子小姐出走後,曾為看守查覺,小官部下探員二人曾追蹤洋子小姐而去,但昨日卻被發現尸體被棄于街市。我想,洋子小姐只怕是沒有力量殺掉有武裝的探員的吧?”

    大迫貞晴的話有如一聲響雷,島津久光的面色陰沉了下來,不說話了。

    “大迫君,無論如何,我們和賊眾絕無瓜葛。”島津忠義強自鎮定下來,說道。“我認為,洋子和兩位探員的死並無關聯,可能是巧合。還請大迫君明察。如果大迫君能幫我們找到洋子,相信洋子會告訴大迫君真相的。”

    “那好。既然忠義公如此說,我便照此回復上峰詢問好了。”大迫貞晴點了點頭,說道。

    大迫貞晴起身告辭,島津忠義站起來相送,而島津久光則仍坐在原處未動。

    當大迫貞晴走到門口的時候,島津久光突然說道︰“洋子棄家出走,無論發生什麼事,和島津家都已經沒有關系了!如果你們抓到她。隨你們處置吧!”

    听到島津久光的話,大迫貞晴和島津忠義全都禁不住愕然。

    “久光公的意思,我不明白。”大迫貞晴和島津忠義對望了一眼,問道。

    島津久光沒有理會大迫貞晴,而是起身進了內室,將門關上了。

    “家父的意思,可能是如果洋子犯法,當明正其罪,不必顧念島津家的面子。”島津久光趕緊向大迫貞晴解釋道,“家父剛才說的是氣話。還請大迫君不要放在心上,早日找到洋子,問清兩位探員的死因。也好為島津家辨誣。”

    “忠義公放心好了。”大迫貞晴答道。

    送走了大迫貞晴,島津忠義急急忙忙的回到內室,卻見父親島津久光正坐在那里,看著桌面上的武士刀出神。

    “父親,您怎麼能這麼說您的孫女兒呢?洋子她沒有做什麼啊!這些年如果不是洋子的努力,島津家不知道會有多麼艱難,您怎麼能這樣說她呢?”島津忠義急道。

    “忠義,你真是糊涂!你自己的女兒,你竟然一點都不了解嗎?”島津久光回過身。怒瞪著兒子,厲聲道。“洋子是個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的人,你難道忘了她沒走之前。要勸我們做什麼嗎?”

    “我當然記得!”听到父親直斥愛女之非,島津忠義根本無法接受,大聲回答道,“她素有智謀,是擔心島津家的安危,要我們及時做出決斷,是以才說過那樣的話!有什麼不對了?僅僅是說過那樣的話,哪里能證明她和西鄉吉之助一干人有聯系?西鄉吉之助何等豪杰,你我父子他都未必放在眼里,豈能看上島津家的一個弱女子?”

    “父親的愛蒙蔽了你的眼楮,忠義,你不了解洋子,你一點都不了解她。”島津久光嘆息著搖了搖頭,沒有和兒子繼續爭辯,“你知道嗎?忠義,我其實和你一樣,是非常喜愛她的,不然,也不會這些年由著她在外面了……”

    “那父親為什麼剛才要對大迫君說那樣的話?”島津忠義問道。

    “忠義,洋子太象年輕時的我了啊……我有時候真的感到遺憾,洋子為什麼是女兒身呢?……”島津久光長嘆道,“我那樣說,是因為她這樣的女人,很容易掀起滔天大浪,將我們大家,全部吞沒啊!我是想借此撇清和她的關系,免得她連累大家……”

    “忠義,將來你會明白的。”島津久光的目光落在了桌面的精美武士刀上,“洋子,就是這柄寶刀,一旦出鞘,不見到鮮血,是不會罷休的……”

    听到父親對自己女兒的評價,島津忠義驚愕不已。

    他無法理解,自己心中聰明懂事秀美可愛的女兒,在父親的眼中竟然是另一個樣子。

    島津父子一時無言,都坐在那里,默默的想著心事。

    窗外,大片的陰雲飄來,擋住了陽光,室內的島津父子不約而同的抬頭望向了窗外,心情也如同天上的陰雲一樣的低沉。

    ※※※※※※※※※※※※※※※※※※※※※

    京都,郊區山地。

    中午時分,溪水潺潺的山谷中起了薄薄的霧,四周異常地寂靜,連平時最不甘寂寞的鳥兒也停止了聒噪。

    大寺安純中佐伏在一座矮牆後面觀察敵情。在他的望遠鏡里,一溜時隱時現的人影借著晨霧的掩護正朝他的左翼陣地悄悄迂回運動。

    大寺安純是鹿兒島縣人,日本陸軍預備士官學校畢業。他一直夢想著在戰爭中建功立業,因為戰爭時期的軍人與和平時期大不相同,和平時期的軍人可以衣冠楚楚像政客一樣坐在高級房間里高談闊論勾心斗角,戰爭時期軍人是用戰功和業績去鋪平通向將軍的成功之路。大寺安純心中向往的,顯然是後者。

    但是自從切身實地的參加戰爭後。他已經發現了,戰功並不是那麼容易取得的。

    在奉命防守這一帶之後,大寺安純親自帶領部下觀察地形。他發現這里四周溝渠溪流密布。適宜步兵隱蔽運動,而一里開外有片樹林。樹林前後的小河邊長滿茂密的蘆葦。憑著一個職業軍人的直覺,他預見薩摩軍將向政府軍陣地發動偷襲,而樹林和蘆葦又將成為掩護敵人偷襲的必經之路。

    現在的情形果然不出所料,他的預見得到證實。

    望遠鏡里,那一溜長長的人影還在悄無聲息地運動,其尖兵已經越過樹林開始向政府軍所在位置的側背迂回。一位少尉在他身邊悄悄耳語道︰“……敵人來得還真不少啊!要不要正面再加強一下?”

    大寺安純搖了搖頭,昨天他只往樹林里放了一支小部隊,陣地前方埋伏一隊人馬攔截敵人退路。他預料偷襲的敵人只是小股助攻。而主攻方向仍將擺在陣地正面。

    “等敵人進入伏擊圈,听我命令開火……一定要抓幾個活口!”

    根據大寺安純的經驗,薩摩軍的抵抗比較瘋狂,他們往往戰斗到最後一個人,連傷者一旦被俘也會想盡辦法自盡。這種誓死不降的戰爭精神一度成為神話在政府軍隊里流傳,而政府軍的表現則恰恰相反。

    盡管出現在面前的敵人僅偷襲部隊的人就有不少,而且全是一水的法式格拉斯步槍,看起來比政府軍要厲害得多,但是大寺安純仍然決心打敗這些敵人。

    “嗖!”隨著一支信號火箭升空,猛烈的槍炮聲立刻打破黎明的寂靜。敵人中了埋伏。丟下許多尸體向後潰逃。政府軍官兵從四面八方的埋伏地點鑽出來,他們吶喊著扣動板機,好像痛打落水狗或者圍追堵截小偷一樣。用子彈到處追逐那些陷入重圍的敵人,把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打翻在地。

    此時陣陣山風吹來,霧靄散去,大寺安純這才驚訝的發現,薩摩軍的人數要比他原來預想的多得多。

    “上!給我上!”一位薩摩軍軍官高聲叫喊著,揮舞著手中的武士刀,驅使在政府軍的排槍打擊下已然亂成一團的薩摩軍士兵向前沖鋒。

    政府軍士兵們叫喊著,不斷放著槍,子彈雨點般的朝薩摩軍飛去。薩摩軍的隊形很是密集,一個人挨著一個人。結果在政府軍排槍的射擊下,瞬間倒下了一大片。政府軍的山炮在這時響了起來,一發又一發的炮彈飛了過來,落在薩摩軍的隊伍後方,薩摩軍頓時死傷一片,隊伍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而就在這時,伴隨著陣陣喊殺聲,大隊的政府軍沖了出來,向潰退的薩摩軍發起了反沖擊。

    薩摩軍到達京都近郊之後便氣勢洶洶的發起了大舉進攻,政府軍基本上采取了守勢,但這一次,則是個例外。

    面對薩摩軍的進攻,政府軍在和薩摩軍交鋒數次之後,也漸漸摸清了薩摩軍的戰術。野津道貫總結的經驗說,薩摩軍的戰術核心一言以蔽之就是主動進攻,和他們一樣,“進攻”二字也是效法普魯士陸軍的日本陸軍所尊奉的。但是薩摩軍的進攻有著的致命弱點,就是戰術呆板雷同,很少靈活變化,比如從哪里出擊,往往原路返回,不肯輕易改變路線等等。根據薩摩軍作戰的特點,野津道貫和京都守將種田政明少將精心設計了一個“引蛇出洞”的戰斗方案,準備把薩摩軍主力引誘出來予以消滅。

    現在看來,這個計謀果然奏效。當薩摩軍不辨虛實就嗷嗷的發動攻擊時,日本軍隊先以步槍突然開火,給薩摩軍以迎頭痛擊,然後炮彈從天而降,封鎖其退路,落在預設區域內,炸得薩摩軍鬼哭狼嚎傷亡慘重。接著便是步兵發起沖鋒。

    日本記者山本徹一這樣記述自己見到的情景︰

    “……我們的部隊里有很多是新兵,他們好多人都是在訓練營訓練時,突然被緊急集合,然後連夜行軍,來到京都的。他們多是農家子弟,但在面對敵人時的勇敢表現。並不比武士出身的軍人差。”

    “我們防守的陣地位是敵人主力救援被圍攻的前鋒部隊和進入京都的必經之路。新兵是在下午進入陣地的,他們看見的所謂陣地其實就是一道約三百米長的小土坎。軍官們用馬鞭在陣地後方的空氣中劃出一條線來警告說,任何人不許後退。擅自逃跑者就地正法。”

    “新兵上戰場第一件事就是挖工事。”

    “村上兵曹指點新兵說,構築工事可不能偷懶啊。挖得深才藏得住,不然炮彈一響你就得尸橫就地,薩摩軍人的大炮很厲害的。由于是在崎嶇的山地作戰,工事不太好挖,只能憑險而據,大家用了一個通宵輪流作業,才把陣地與壕溝連接起來。”

    “戰斗在第三天清晨猝然打響。”

    “對新兵和我這樣的第一次走上戰場的人來說,戰爭是種難以想象的陌生體驗。甚至有些匪夷所思,好像睡夢中遇到地震一樣,敵人尚未露面,空氣中起了一種奇怪的響聲,人還沒反應過來炮彈就地動山搖地爆炸開來了。那是一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連續爆炸,震得黑夜都像玻璃一樣嘩啦啦地破碎了。新兵趴在塹壕或石穴里,雙手緊緊捂住腦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有個愛知縣的武士大聲對我說︰‘該死的薩賊大炮,把好多人耳朵都震壞了……听說有的部隊還沒見到敵人就被大炮轟垮了。’”

    “炮擊剛過,兵曹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嗡嗡地飛進新兵耳朵。讓人感到又陌生又不真實。他命令說︰‘敵人進攻啦……準備射擊!’”

    “新兵趕快抬起頭來,透過稀薄的亮光看出去,我們看見前方的樹林里果然有很多隱隱約約的東西在慢慢蠕動。這是新兵們第一次面對凶惡殘忍的薩摩軍士兵。他毫無畏懼和膽怯,舉起步槍朝那些黑影啪地扣響扳機。新兵只顧埋頭射擊,直到兵曹大聲呵斥,這才發現敵人早已經沒有了蹤影。”

    “初戰告捷,消滅敵人若干,新兵們都是信心大增。打掃戰場的時候,新兵們從敵人的尸體上搜出許多私人物件,有護身符、家信、小刀等等,大家都感到極為新奇。大家更多的注意搜集敵人丟棄的武器。因為我們連日作戰,武器彈藥相當缺乏。而敵人使用的法國格拉斯步槍比我們的施耐德步槍要好得多。不久听說我們的人繳獲了敵人丟棄的大炮,還有不少炮彈。大家都非常高興,很多人歡呼起來。”

    “一連幾天,戰斗雖然是零星爆發的,但每一次都十分激烈,新兵們堅守陣地,多次擊退敵人的進攻。這里的老百姓都逃光了,山間的田野都變成了戰場,空氣中彌漫著莊稼被戰火燒焦的糊臭氣味,令人感到痛心。”

    “我問一位新兵,他的名字叫相田,你打死過敵兵吧?”

    “他謙虛地說︰也就四五個吧。”

    “我又問︰您跟敵人肉搏過嗎,比方說戰斗最激烈的時候?”

    “他的回答令我大出意外。他說我們的子彈並不充足,人也不多,不象敵人,有運輸隊負責供應,敵人的肚子基本上餓不著著,因為後方有民夫送飯,而我們一天僅能保證能吃上一個飯團。由于彈藥得不到有效補充,所以在和敵人作戰時,大家都非常珍惜子彈,只有在敵人的隊伍最密集的時候才會猛烈射擊,因為敵人總是這樣的擁擠成一團向前發動攻擊。至于肉搏,是非常多的。因為敵人在進攻時喜歡進行肉搏戰,他們認為我們肉搏戰不是對手,但我們頂住了進攻。”

    “相田和新兵們一直很樂觀,他們認為現在雖然缺少彈藥和糧食,但他們堅信天皇陛下會派援軍來的。……”

    山本徹一的筆墨之間透露出了政府軍當時所處的困境,而山本徹一並不知道,過不多時,就會出現他想要看到的白刃戰!

    看到潰退的薩摩軍狼狽的樣子,大寺安純興奮的站起身來,猛地揮起了指揮刀,大聲吼叫著,下達了“全體出擊!”的命令。

    政府軍狂呼亂叫的紛紛沖出陣地,向薩摩軍沖去。雙方的隊伍混戰在一起,戰斗立刻呈現白熱化狀態。

    雙方士兵都拼命的對外猛烈射擊,看到薩摩藩的武士兵們拔刀沖來,政府軍官兵竟然也紛紛舉起長刀,和薩摩軍展開了白刃戰!

    “大將軍,這里離敵軍陣地太近了,萬一敵人的炮火打過來,無處躲避,太危險了!”一位武士看著舉著望遠鏡觀察戰況的西鄉隆盛,焦急的勸說道。

    “不要緊,敵人的炮彈不多,不會隨便浪費的。再說他們並不知道我會在這里。”西鄉隆盛說著,壯碩的身子依然仡立在觀測壕內,巍然不動。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9:57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二章 援軍不至徒奈何

    望遠鏡中,交戰雙方在奮力的進行著白刃搏殺。薩摩軍因主要是武士組成,近戰時皆用武士長刀,以“薩摩示現流”刀術劈砍,政府軍士兵多為農民兵,以刺刀步槍迎戰,兼有少數東部武士也用武士刀,一時間白刃如林,刀光耀目,令天空中的太陽光芒都失色了許多。

    由于薩摩武士們刀法凌厲而純熟,一刀下去,政府軍士兵往往難以抵擋,結果導致四五個政府軍士兵一齊上也戰不下一位薩摩武士,一番拼殺之後,政府軍漸漸不支,開始一邊後退一邊重新用步槍射擊,而薩摩武士們也沒有猛追,而是收刀換槍,和政府軍對射,雙方的距離漸漸的重又拉開了,如同海潮從沙灘退向大海,留下的,是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滿是傷痕的戰死者的尸體。

    看到這一幕,西鄉隆盛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自舉事以來,薩摩軍第一次在京都城下,遇到了強烈的抵抗。

    京都是日本故都,千年古城,是日本的經濟和文化中心,在攻克大阪之後,西鄉隆盛本來以為政府軍已然喪膽,京都可以一鼓而下,他為了減少攻城作戰對城市的破壞,是以這一次沒有讓上原勇作率戰斗工兵對城牆進行爆破,而是希望以正常作戰方式拿下京都,因為他心中,有以京都為首都的打算。

    雖然薩摩軍起兵是以“勤王新政”和“清君側”的名義,但他心中仍存有明治政府不肯屈服的擔憂,一旦迫不得已,需要自立政府時,京都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作為首都的地點。

    但是現在,他親眼目睹了京都軍民的激烈抵抗和部下的慘重傷亡。心中不由得猶豫彷徨起來。

    “現在孩兒們的傷亡便如此之重,待到兵臨東京城下,只怕還會有更多的傷亡吧?……”西鄉隆盛嘆道。

    “大將軍。今天的傷亡,其實是很小的。”身邊的武士回答道。“我軍此次進攻,是為了解誤入敵陣之前鋒部隊之圍,牽制敵軍,是以沒有全力進攻,,若是正式的進攻,敵軍主力在此全力作戰,傷亡肯定要比現在大得多。”

    “原來如此。”西鄉隆盛長嘆道,“京都民眾守土意志之堅決,果然非大阪可比啊。這個野津道貫,雖然敗于我軍之手,卻屢敗屢戰,愈挫愈勇,真是將才啊!”

    “大將軍勿憂,京都兵力不足,我軍雖有傷亡,但敵軍經過連日作戰。疲憊不堪,彈藥也嚴重不足,我軍破城。就在這幾日內。”武士以為西鄉隆盛擔心京都久攻不下,安慰他道。

    西鄉隆盛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繼續觀察起戰況來。

    雙方激戰至日暮,西鄉隆盛听聞號角聲響起,知道這是收兵的信號,正要詢問,一位武士前來報告,稱被圍的前鋒部隊已然成功脫險。擔任牽制的部隊也撤退了。

    听到今日戰事就此止息,西鄉隆盛竟然如釋重負般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另外。筱原將軍听說大將軍竟然親至前敵察看敵情,擔心大將軍安危。請大將軍速速回轉本營。”武士又說道。

    西鄉隆盛看了看遠處的如血殘陽,嘆息了一聲,回身上馬,和武士們一起向大本營的方向奔去。

    深夜,政府軍隊伍散開在陣地中,轉入隱蔽待命態勢。野津道貫和他的衛隊在一片松林中。按照戰斗條令的一般要求,野津道貫命令全體立即動手構築隱蔽場所。他先親自督促檢查了一陣子,然後回到自己選定的一個周圍林木稀疏的地點,也和士兵們一樣,奮力挖了起來。

    不大一會兒,草草的在南邊不遠的林子里安頓下來的大寺安純對部下說︰“抓緊時間休息!臨睡再檢查一遍戰斗準備情況。要一支槍一支槍地看,子彈一律不準上膛,絕對禁止走火!哪個小隊出了問題,暴露了我軍位置,誰就要負責!”

    在檢查完畢之後,他最不放心的是野津道貫的安全,便先到了野津道貫所在的地方。看到野津道貫正帶領部下全力挖溝,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他不便于斥責長官,便對衛隊長大加指責︰“一個破溝你們這麼認真干什麼!又不讓你們在這兒駐防!……還不趕快睡覺!離天亮就只剩幾個鐘頭了,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們怎麼打仗!”

    他所以覺得他們不該認真費力地挖溝,是因為他模糊記起了有些被淡忘的仿效普魯士軍隊的戰斗條令的某一條款︰部隊在戰斗第一階段的任務是隱蔽待命,保存實力,主要是防範敵人的炮火襲擊。而明天拂曉戰斗打響後敵人的支援炮火首先就會被用來打擊本軍的進攻部隊並攔阻後續部隊,屆時炮彈就有可能落到這兒來。

    “你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做!”雖然這不是野津道貫第一次在他面前說出這樣生硬的話,大寺安純還是不由愣了一下,認真地看了這位司令官一眼,他總覺得,這一段時間里,他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大寺安純走後,野津道貫又仔細地把自己的武器檢查了一遍,並集合部下認真檢查,沒有再發現問題之後,便把隊伍解散了。他檢查了哨兵,也鑽進挖好的坑里蜷縮下來。已是凌晨兩點,再過幾小時就要打仗,他想今夜無論怎樣自己都不會入睡了。他心中還有一些極重要的事情要思考,如果現在不思考,過了這幾個小時就沒有機會了。

    盡管現在他還活著,但是他心里清楚的明白,自己隨時有喪命的可能。

    沒錯,這些天他手下的部隊依然在堅持同兵力數倍于己的薩摩軍戰斗,並且給予了薩摩軍以狠狠的打擊,但是,政府軍自身的傷亡也不小。

    政府軍的能夠戰斗的人數,已經越來越少,而薩摩軍雖然遭到了沉重打擊。但人數卻越來越多。

    而且,薩摩軍的炮火,也變得越來越強大。

    他見過被政府軍偷襲並摧毀的薩摩軍火炮。薩摩軍使用的,是目前世界上最為先進的克虜伯後膛炮。這種口徑為75毫米的行營炮設計先進,操作簡便,適于各種地形作戰,薩摩軍使用它們給政府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雖然政府軍竭盡全力的進行反擊,摧毀過多次薩摩軍的炮兵陣地,並且奪取了兩門這樣的大炮和不少炮彈,但薩摩軍的炮兵火力並未因此而衰減。

    他們似乎有更多的火炮,還有優秀的炮手。

    薩摩軍炮手射出的炮彈。不但猛烈無比,而且十分準確,甚至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只要政府軍的火炮一響,薩摩軍的炮彈不久便會飛來,將政府軍的火炮陣地打成碎片。而政府軍在行軍中,也經常會遭到薩摩軍的炮擊。

    想起今天薩摩軍和政府軍之間的白刃戰,野津道貫竟然打了一個冷戰。

    他親眼看見了薩摩武士們和受過普魯士式的刺殺訓練的日本農民士兵的交戰,其場面之血腥殘酷,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而戰斗的結果,無一例外的都是政府軍敗下陣來。

    薩摩武士在面對普通的政府軍士兵時。可以做到以一當十,而政府軍士兵,經常三四個人也戰不下一個薩摩武士!

    更何況。薩摩軍的人數,還要比京都的守軍多……

    野津道貫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對于天亮後的戰斗結果,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絕望的感覺,又重新包圍了他。

    盡管他已經對麾下的將士們一再保證,天皇不會拋棄他們,不久便會派援軍到來的,但他自己在心里,卻並不十分相信。

    他相信山縣有朋不會拋棄自己,但現在。大隊的援軍並沒有象他想的那樣,沿著鐵路。乘著火車急馳而來……

    大久保利通和山縣有朋,現在在做什麼呢?

    這時冢本勝嘉少尉帶著兩名士兵來了。其中的一名士兵還在抽泣著,瘦削的肩頭一聳一聳的。

    看到這名士兵哭泣,原本野津道貫是一定會暴怒不已的,但這一次,他竟然出人意料的沒有發火。

    冢本勝嘉少尉先是向野津道貫敬了個軍禮,然後有些為難的說道︰“將軍,是這樣,您瞧——”他回頭指了指那個哭泣的新兵,“二中隊的松下平二非要調到我們一中隊來!”

    “為什麼?”野津道貫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們。馬上就要打仗了,竟然還有人要求調換部隊!

    他打量了一下冢本少尉帶來的這兩名新兵,這才發現他們二人長得很是相像。

    “將軍,我們兄弟請求您滿足我們的願望!”沒有哭泣的那位明顯是哥哥的士兵搶在弟弟前面開口說道,“弟弟只是想跟我呆在一起……”

    “這是松下平一,他的哥哥,在我們中隊。”冢本少尉說道。

    松下平一無論是身材還是相貌都和弟弟松下平二差不多,只是眼楮里多了點兒精明。野津道貫想道︰這個人才是兄弟當中的靈魂,調換部隊的主意說不定就是他出的。

    不知怎麼,看到這兄弟倆的一瞬間,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兄長野津鎮雄。

    自己和兄長之間,不一樣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你們倆為什麼要調到一塊呢?”野津道貫問松下平一。

    “我們是親兄弟,將軍,”松下平一壯著膽子說著,他忽閃著眼楮,看樣子也要哭了,“我們倆自小一塊長大,母親死的時候我們才八歲,她死前跟我說好的,不管到哪里,要我一定和弟弟在一起……”

    天一亮就要開始戰斗了,這兄弟倆竟然還想在一塊兒。此時野津道貫仍舊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一定要調到一個中隊里。這時冢本少尉插進來說︰“將軍,您就答應他們吧,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他們在哪都是打仗。”

    ……讓他們倆在一起的話,可能他們的心里頭會覺得踏實些吧?

    “好吧。”野津道貫同意了。

    冢本少尉帶著松下兄弟走了。野津道貫又半躺下去。林子里徹底靜下來。

    一串雜沓的腳步聲從南邊林子邊緣由輕而重地響過來,他听出是去偵察的部隊回來了。他們沒有到他這兒來,而是徑直走回了他們的宿營處。接著很快傳來了刨土的響聲。

    最後連這種動靜也消逝了。夜色復歸于沉寂。他想士兵們也許都睡著了……俄頃,又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在林子里喑啞地響起來,筆直地向他靠近。借助泄進樹干間的條條縷縷的月光。野津道貫看清楚了,來人是大寺安純。

    “將軍,您還沒睡著?”

    “沒有。”野津道貫一邊回答。一邊將身子從草地上坐直。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野津道貫對大寺安純說道。

    “睡不著,加上擔心敵人夜襲,所以到處走走。”大寺安純答道。

    “今天的作戰,辛苦了!”野津道貫看著滿身硝煙味道臉上還帶有血跡的大寺安純,感動的說道。

    “將軍,您知道援軍何時能夠到來嗎?”大寺安純問道,“將士們現在疲憊不堪,槍炮彈藥也嚴重匱乏。援軍再不來的話,恐怕我們難以堅守下去啊!”

    “可能是大久保閣下和山縣閣下遇到了難處了吧!”野津道貫嘆了口氣,答道,不過他擔心會打消大寺安純繼續作戰的勇氣,趕緊又說道,“不過,我想援軍一定是會來的!我們還要堅持下去才行。”

    二人正在說話,卻听到京都城的方向傳來了一聲悶雷似的聲響。

    野津道貫和大寺安純不約而同的跳起身來,循聲望去,立刻便看到了升騰起的沖天火光。

    “不好!彈藥庫被偷襲了!”大寺安純率先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這下糟了!”听到大寺安純的話,野津道貫也是大驚失色。

    許多政府軍官兵給爆炸聲驚醒了,此時在第一聲爆炸過後。火光已然變得暗淡下來,但仍然有一些零星的小爆炸發生。

    “是敵人攻到城市里了嗎?”有人問道。

    “是彈藥庫被炸了!”有人驚恐的說道。

    “只是一座臨時的彈藥儲藏所而已!大家不要驚慌!敵人的破壞很快會被制止的!”大寺安純覺察出了恐慌的氣氛在士兵們當中蔓延,立刻大聲喝道。

    士兵們不再說話,而是不安的看著起火的方向,似乎是要印證大寺安純的話,在一陣凌亂的槍聲響過之後,那里便安靜了下來,不再有爆炸發生,火光也漸漸的暗了下去。不一會兒便消失了,月光下只剩下高高的煙柱。

    “沒事了!大家抓緊時間休息!明天一早還要戰斗!”大寺安純大聲道。士兵們猶豫了一會兒,陸續的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睡倒下來。

    大寺安純和野津道貫對望了一眼,各自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之色。兩個人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默默的坐了下來,等待天亮。

    天空漸漸的變得微白,霧氣一點一點地濃重起來,但附近所有的山不知道是受到火焰或是朝陽的反映,輝耀出薔薇花一樣的顏色,顯出一種妖異的美。

    大寺安純最先注意到這一奇怪的景象,他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想要看清楚是什麼造成了這一異常,但卻因為樹木的遮擋,看不清楚。

    野津道貫也注意到了這一怪異現象,他站起身來,快步向林外走去,大寺安純想要叫住他,但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而是叫起了幾名衛兵,和他一道追著野津道貫而去。

    野津道貫快步的走向附近的一處小山坡,大寺安純和幾名衛兵追上了他,但野津道貫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而是大踏步的向山頂走去。

    終于,野津道貫到達了山頂,那可怕的光景立刻就展現在他的眼前。

    整個的低地完全被煙霧掩住,恰如巨大的雲層籠罩在地面上,濃煙吞沒了市街,無論是房屋還是樓閣和別墅,以及所有樹木,都被罩在了這淒慘的灰幕當中。

    在平原的那一邊,街市正在熊熊燃燒著!

    假使只是一幢房屋著了火,那火勢無論怎樣地宏大,在燃燒的時候都會形成火柱的形狀的,可是這可怕的大火災卻全然不同了,它顯現出的,是和黎明的天空一般的濃雲一樣的狀態!而濃雲的上面,奔騰著煙火的浪濤!

    這浪濤有些地方黑,有些地方紅,而有些地方顯著血一樣的色彩,它們有的在縮卷,有的在膨脹,而有的像正在伸縮的大蟒似的瘋狂地扭動,這巨大的煙浪,有時象繩索似的縴細而狹長,可是頃刻之間,從這繩索下面便會冒出煙來,而那下面的紅光也剎時地一變而為火焰,這火焰與煙霧在空中無邊無際搖曳著傳揚開去,好像廣大的森林淹沒地平線那樣,遮住空中的下部,連那些隆起的山丘都全然看不到了。

    野津道貫差一點以為,不是京都,而是全世界都受到火的襲擊!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0:01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三章 烈火焚城

    風從有火燃燒的那邊愈吹愈強烈了,它帶來了燒炙物品以及濃煙的臭味,連附近的一切都包了起來,太陽的光芒照耀著京都城郊的各座山峰,然而,那原本閃爍的光輝卻因濃煙的升騰而朦朧起來,帶著病態的赤色,吞沒了京都的街市。

    身穿便服的有棲川宮熾仁親王在濃重的煙霧之中驅馬前進,此時他所在的這一條街也完全被濃煙包住了。驚恐的市都居民們都成群地聚在街上,在大街上,人們已經感到呼吸非常困難了!

    看到這麼多驚懼不安的面孔,熾仁親王又陷入到了新的絕望之中,恐懼使他的頭發豎了起來。

    他根本沒有想到,京都城被點燃後,會是這樣的情景!

    此時大火還沒有燒過來,驚慌的居民們幾乎為著要看清大火的燃燒情況,都爬上了屋頂,或是攀登到了樹木之上,他們看到從燃燒的街區中逃出的人愈來愈多,他們努力跑到煙所不能到達的地方去,但是因為人太多的關系,他們不得不放緩腳步。

    熾仁親王下了馬,牽著馬一步步向前挪動,他踫到許多拿著衣服的人們,負住包裹的馬匹,滿載家具的騾馬以及馬車,用轎子抬著富有的市民的僕役等等,到處都是避難的人,要想在他們中間通過十分困難。

    無論在市場上,神社的圓柱下,或是街市當中,都聚滿了人,到處立起了帳篷,在那里面躲著避難的人們,有的人坐在露天的地面上,不是大聲的呼喚神明,便是詛咒命運。無論誰都狼狽異常,就是向他問話,也不能清楚地回答。

    從北方街區來避難的男人、女人以及孩子們的人數愈來愈多。哭喊聲響成一片,失散了親人的人們。瘋狂地到處找尋,而有的人還在爭奪撐帳篷的地盤。

    熾仁親王看到幾名官員在衛兵的護衛之下,坐在街上的旅館里休息,他隱隱約約的听到他們正在談論大火發生的經過,心里不由得一陣緊縮。

    “……大火是從四條河原町和愛宕山之間的地方燃燒起來的,然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展開來,燒毀了街市的主要場所,這在京都。實在是自‘天明大火’以來的最大慘事!無論是神社或是寺院,附近的住家,店鋪都完全被火焰吞沒了……,那位官員嘆息著說道,,到處都在燃燒,火勢還在不斷的蔓延,現在已經從城內延燒到城郊了……”

    當他說到這里的時候,一位可能是在城內擁有龐大產業的富商用力的抓著自己的頭上,發出絕望的嚎叫。

    “八嘎!消防隊在哪里?為什麼不救火!”另一名官員憤怒的叫罵道。

    “消防隊不知道去了哪里。當我出來的時候,火還沒有延燒到那地方去,現在不知道是怎樣了……”那名官員猶豫一下。低聲說道,“我想大約你是不會去告密的,我才敢告訴你,這不是真正的火災!這場大火是禁止搶救的!周圍的民屋遭到燃燒的時候,我听見有許多人在喊︰‘不許救火!誰救火就殺誰!’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軍隊,在各條街路到處奔走,將火把丟進人家的屋子里去,因此人們都非常憤怒,吵鬧著說是親王命令放火的!此外就用不著對你說了。無論對街市也好,我們大家也好。我自己也好,都是災難。那兒發生的事情,終究是難以用嘴來述說的,人們不是在火焰中燒死,就瘋亂得互相殘殺,這該是京都的末日了……”

    沒等他們說完,熾仁親王飛快地跳上馬背,慌張地沖上了街道。

    他能想象到,如果一旦人們知道,下令放火的人在這里的話,會是什麼樣子。

    就在昨天晚上,當他得知大久保利通和黑田清隆遇刺身亡、岩倉具視和山縣有朋等政府要員身受重傷、東京政府已然陷入一片混亂的消息後,便知道,京都無法堅守下去了。

    事實上,自從大阪陷落之後,逃到京都的他便已經失去了戰斗意志,之所以沒有立刻逃回東京,一是擔心身為皇族卻如此丟臉的逃跑傳出去會被天下人恥笑,二是害怕遭受明治天皇的責罰。

    但當城中的一座彈藥庫被混進城內的敵軍點燃爆炸後,已然成了驚弓之鳥的熾仁親王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他不顧一切的下達了焚城的命令。

    他想要用焚城的舉動來顯示自己抗敵的決心,並掩飾自己棄城逃跑的行為。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自己竟然也被這場大火困在了城內。

    現在要想擠過從街道上奔涌出來的人們以及車馬的浪潮,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被巨大的火焰所包圍的街市,就顯現在他的眼前,猶如立刻便要擴張過來,從火與煙的海中,吹過來熾熱的氣息,人的嘶喚也未能掩住火焰奔騰起來的咆哮。

    熾仁親王越接近城門,人們就越擁擠在一起,要想通過街道實在非常困難,道路兩側所有的房屋、店鋪、庭園以及寺院都變成了夜間的住所,在城門附近的神社,民眾為著一夜的求宿破門而入,空地上更發生了爭吵。

    在這里看到的混雜情形,僅不過是京都城牆內外所發生的慘狀的前奏而已,一切法律和秩序都不存在了,從監獄里逃出來的罪犯糾合黨徒大聲地嘶喝著,在廣場上追趕著人民,踐踏著他們,搶奪他們所帶的物品,在烈火中失去一切財產的京都居民們,絕望地舉起雙手,祈求神明賜與救助,另一方面那些罪犯們卻不斷發出笑聲,逼近他們,把他們趕散,由背後將人們所穿的衣服剝下,也搶奪年輕婦女,除去身上的破衣之外便別無他物的流浪漢,以及白天絕對不在街上出現,再也想不到京都會有那種人居住的那些可怕的人,那些野蠻而又放縱的烏合之眾,他們瘋狂地到處奔走搶掠,在這波浪之中。軍警的刀槍在太陽與猛火的映照下,閃出耀目的光影,擔當著保護和平的市民的職責。他們到處和狂暴的人群沖突,演出了淒慘的情景。熾仁親王目擊著這座千年大都市的潰滅,他第一次見到過這種絕望,苦痛,呻吟,野蠻,狂亂,憤激放縱,嘈雜的慘狀。極度騷亂而瘋狂的群眾上面,猛火咆哮著肆虐,火焰的氣息更加深混亂的程度,濃煙遮蔽住都市,吞沒了蒼穹。

    熾仁變得狂躁起來,他猛地拔出了天皇御賜的武士刀,對那些並不立即讓開道路的人一陣亂砍,殺了幾個人之後,道路給讓出了一條縫隙,他急急地驅馬向前進行。咒罵的言語與石塊一道對他和隨行者拋擲過來,熾仁的頭挨了一下,流出血來。但是,他並沒有停下來,他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從速走到人稀少的路上去。

    他用盡所有的努力,好容易才能使馬匹前進,憤怒的人們不肯讓他的隨從護衛們通過,人們用憤怒的言語咒罵他和政府軍,熾仁的耳朵里不時听到熾仁親王指使縱火燒毀街市的憤慨的言語,有的人還公然的喊叫要殺掉熾仁和城防軍司令種田政明。到處都听到各處有這樣的叫罵︰

    “鬼畜不如的熾仁逆賊!”

    “天殺的種田惡棍!’

    “千刀萬剮的賊徒!”

    “熾仁逆賊!你不得好死!”

    听著京都百姓的咒罵,熾仁心驚膽裂。這種情形的威嚇,只要有一個領導者的話。說不定在什麼時候會變成暴動了。

    此時民眾的絕望與憤怒全都轉向政府軍身上來了,從烈火中搶救出來的盛有食糧的箱子和桶,家具,雜器,搖籃臥床,四輪車,以及轎子等等,小山一樣的地堆積在路面上,變成了難以逾越的障礙,以至政府軍沒有轉動身子的余隙,到處都在發生戰斗,雖然政府軍很快把並沒有武裝的民眾征服了,但熾仁卻困在了這里,因為大火已經燒到了城外,直奔城門而來,他還得另尋出路。

    乃木希典縱馬跑過一條條街道,通過庭園,別墅,墓地,神社的旁邊,這才到達朱雀大街附近的一條街巷,靠近這一帶因為有著空地,而煙也很稀薄,所以避難者正在陸續地集聚過來,乃木希典從那些避難者身上听到了消息,對面的城區只燒毀了兩三條街市,可是因為火勢很旺,所以誰都沒有辦法,而且這些地方也有人故意對各幢屋子丟進火把,說那是奉命進行的,因此不準救火,這位青年軍官知道,那下命令的便是他曾經拼死救過的親王殿下。

    慘受災害的這些民眾在呼號復仇,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哪怕是凶惡的賊寇,可能演出比這更慘的慘禍嗎?

    對面的城區也飄滿了嗆人的煙霧,而在街道上更是擠滿了無數的人,因為比其它各處城區有多余的時間去搶搬出家中較大的物品,結果致使人們前進或者後退都格外困難了,大街因物品太多而不能容身,在廣場附近,各種各樣的物品重重疊疊的被堆得有如山崗,狹窄的道路因著煙霧窒住了呼吸,連要走近也不可能,居民在拼命逃跑,乃木希典在前進途中常常看到可怕的情形,從相反方向洶涌過來的兩條人的河流,在狹小的路面上發生沖突,互相推擠,演出非死即傷的爭斗,既有因這騷亂而各自失散的家族,也有呼喚失蹤的孩子的母親,連這遠離火焰的地方都是這種情形,那更靠火的地方該會怎樣呢?乃木希典這樣想著,不覺發起抖來。

    不多時,又黑又濃的煙柱從對面渦卷而來,在低地上飄揚,恰如夜的到來一樣,淹沒了所有的房屋與人,以及其它的一切。但過不多久,與烈火同時產生的熱風把煙霧吹散了,這樣乃木希典才得以繼續前進。

    從有火災那邊發散出來的熱浪使人難以忍受,煙霧使眼楮生痛,呼吸在胸膛中凝結了,看到大火延燒過來,原來以為大火將滅而抱有僥幸心理留在家里的人們現在也開始撤退了,人流愈來愈繁密了,跟著乃木希典的政府軍士兵落在了後面,不知道是誰,在紛亂之際用刀刺傷了乃木希典的座馬,馬伸長著流血的頭。用後蹄站立起來,變得無法加以駕馭了,乃木希典穿著軍服。民眾知道他是政府軍的軍官,便發出這樣的喊聲︰“殺死那放火的狗賊!”

    一瞬間。幾百人都對乃木希典沖過來,可是受驚的馬踐踏著人群飛馳而去,剎那間,煙浪重又滾動過來,把街巷封鎖得漆黑,乃木希典覺得不可能再使馬前進,就跳下來,徒步的繼續行走。也不時的把身子靠到牆上去,等候避難者們通過,他看到那近邊一帶,從旋轉的煙中噴著火光,不但是這里,就是對面的河岸,都有火在燃燒,熱風刮來的不但是煙,更刮來了散亂的火星,引燃了又一處街區。

    突然。乃木希典的耳朵里響起猛獸的吼聲,無疑是神社旁的動物園也著了火了,被關在那里面的所有獸類。其中尤其是獅子,在恐怖的驅使之下發出震天的吼聲,乃木希典全身戰栗,但可怕的烈焰的聲音,比野獸的咆哮更激猛地使他的思考轉到另外方面去。

    “非得到城門外不可!不然大家都得被燒死!”乃木希典想,“現在主要的事情,是逃出這個地方,”他自言自語道,“這風是從比睿山那邊吹過來的。如果在那兒的話,煙就不會這樣的可怕的了。可那里。會不會遇到敵人呢?”

    現在乃木希典已經故不上去想敵人了,他必須顧及自己安全。火流從那面漸行接近過來,煙雲幾乎吞沒了整個街區,乃木希典飛跑在路上,對著剛才走來的街道方向急匆匆的奔走過去,火焰吐出氣息,追上他的足跡,而新的煙雲又包圍過來,火花落到他的頭發上,頸頭以及衣服上面,外衣的幾處雖已冒出焦臭,可是他依然毫不在意,單是想著會不會被濃煙窒住氣息,于是他盡力朝前猛沖,嘴被煙塞滿了,咽喉和肺,也像受到火炙一般,血潮剎時涌上頭腦,有時候,那周圍的一切,甚至是煙,看來都是赤紅的了。

    他的呼吸變得困難,腦子里恍惚中竟然冒出了躺倒在地面上,斷絕了氣息能來得好受些的想法,他這樣想著,奔走的腳步漸漸地艱難起來,在他的頭上,脖子上,肩膀上,都流淌出了汗水,猶如澆上的熱水,若不是他強自忍耐著,他大概會昏倒在地面上了。不多時,他辨不清自己奔走的街道,意識逐漸模糊起來,頭腦里全然是空虛一片,他在路上蹣跚的樣子,象是喝醉了酒的人似的,他現在完全是靠求生的本能驅使,踉蹌地向前不住的奔跑。

    籠罩在街路上的煙霧被風吹走了,然而隨著那渦流,又有無數的火星飛散過來,以至乃木希典宛如在火雲之中飛奔,他前方的路,已能比剛才看得清楚,終于,在精疲力竭行將跌倒下去的時候,他看到又有一大片雲似的東西遮住他的去路。

    “假使那是煙火,要想從那里面穿過去可就難了。”乃木希典想著,他鼓起所有的力量向前跑去,一邊走跑,一邊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丟到了路邊,火星立刻飛積到那上面,開始燃燒起來,他只用手帕蒙住頭和嘴,赤著身子不停的向前奔跑。

    乃木希典跑近之後才知道那原以為是煙火的雲,不過是一陣塵埃,而那中間可以听到有許多人叫喊和呼號的聲音。

    “該是暴徒在挨家挨戶地搶劫吧?”他雖是這樣的想著,但仍然朝著人聲那邊跑將過去,無論如何,那地方有人存在,也許他們肯救助自己。

    他懷著這種希望,當尚未走近他們所在的地方之前,就用盡力量發出聲音求救。這是他最後的努力,他的背都赤紅了,肺葉的悸動停止了,力氣從骨髓中消失了,他頹然地倒了下去。

    人們與其說是听到他的喊聲,還不如說已經看到了他,兩個男子拿住盛滿水的木杓子跑將過來,乃木希典雖因疲憊而倒在地上,但意識依然清楚,他雙手抓住水杓,喝干了一半的水。

    “多謝你們!”他感激的說道,“請扶我站起來吧!我還能走動!”

    有一個人把水澆在他的頭上,于是他們兩個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問他有沒有受傷,那親切的態度使乃木希典吃了一驚。

    “各位,你們是什麼人呢?”乃木希典注意到了扶他的人腰間別著的武士刀,心里一沉,問道。

    “我們是奉西鄉大將軍和筱原國干將軍的命令,前來救火的。為了防止火燒到這邊的街道上來,我們正在推倒屋子呢。”有一個回答,

    “多謝你們救了我……”乃木希典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但不知怎麼,此時他的心中,對這些曾經殊死相搏的人,已然沒有任何仇恨的心理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0:01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四章 救難將軍

    “西鄉大將軍指示,救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一位明顯是武士首領的人笑了笑,說道,“我們當然要執行大將軍的命令。”

    “所以既然你需要我們救助,那是不能拒絕的事情。”武士們都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听到武士們的回答,乃木希典的心中一陣暖流涌動。

    從早晨開始,他所看到的盡是一些恣意掠奪與殘殺的野獸,而現在,他終于看到能讓他激動的人和事了。

    “我們一起來救火吧!”乃木希典說道。

    天晚了,夜的影子雖已降落下來,但火越燒越大了,以至于整個京都的上空宛如白晝似地明亮,現在,看起來已經不是一座大都市的一部分在燃燒,而是全世界都包圍在火中了,天空盡眼所能望到的,全是赤紅的顏色。

    這一夜,世界是赤色之夜。

    西鄉隆盛站在一座山丘頂上,放眼望去,這座被大火吞沒的城市上空一片通紅,而此時掛在遠山山峰上的那輪明月也有如著了火一般,變成了一片灼熱的紅銅色,它也仿佛正以一種迷惑的神色望著這座漸漸毀滅的古老都市,星星在紅紅的夜空中閃著光芒,然而,不同于以往的是,大地被照亮了,整個平原都讓京都這堆巨大的篝火照亮了,遠處的山陵,城堡,鄉間小屋,寺院,都在火光中清晰地從黑暗中顯露出來,東一群西一群的人們無助的站在那里,吵鬧著,爭執著,哭泣著。

    此時這令人卻步的大火依然還在侵吞著新的城區,盡管薩摩軍已經停止了攻城作戰,改為進城救火。但事起倉促,沒有任何的準備,也缺少必要的工具。他們能夠想到的辦法,只有拆毀一些房屋。讓出空地來,阻止大火蔓延到未燃燒的城區,但讓薩摩軍官兵感到驚訝的,是有些原本遠離著火區的城區此時也都燃燒起來了,毋庸置疑,那里肯定還存在有一些萬惡的“縱火犯”,而風助火勢,如浪的火焰從城中的高地直涌向房屋林立的低窪城區。那些五六層高的原本是店鋪,商場以及軍火倉庫,被服倉庫,糧食倉庫,木材場全都開始燒了起來,這些區域還不時傳出一連串的爆炸聲,那是許多的易燃易爆物品被火點著了,這些四散飛射的爆炸物砸向街道的各個角落,而火海中不時轟然射出的無數的細小火球有如飛舞著的火蝶,被呼嘯而過的風刮向四周。紛紛散落到其他城區,街道上和京都城外的原野上,這樣一來。不管是什麼挽救的辦法都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是誰下令放的火?”西鄉隆盛低聲問道,目光卻沒有離開著火的京都城。

    “據城中逃出來的人說,是有棲川宮熾仁親王下令放的火。”一位武士回答道。

    “他瘋了嗎?”西鄉隆盛嘆了口氣,“他怎麼能做出這麼瘋狂的決定?”

    “據城內的一位官員說,熾仁親王自從那次海上脫險之後,神智便有些不太正常,他總是擔心京都無法守住,在軍事會議上強調要實施‘焦土作戰’和‘堅壁清野’。在我軍抵達城郊與敵軍激戰時,他曾召開緊急會議。要求做‘焚城’和‘清野’的準備,這位官員參加了會議。但這個會議的內容對京都的百姓和普通士兵來說是嚴格保密的,當時城內軍民只知道要疏散。並不知道要焚城。”另一位武士回答道,“據說焚城是以舉火為號,但是由于一處彈藥庫為我軍忍者炸毀,結果熾仁親王以為城破,遂下令焚城,並立刻舉火,城中官兵以為是焚城之信號,于是開始焚城,並不許百姓救火,故而釀成如此慘禍。”

    “這個熾仁,真是日本的千古罪人啊!”西鄉隆盛跌足長嘆道,“真的……沒有辦法挽救了嗎?”

    “城內現在一片混亂,我軍缺少救火工具和器材,大火只怕一時難以撲滅。”武士答道。

    正象這位武士所說,城中的混亂時刻都在加劇著,城中逃難的人群涌向各個城門,許多人死于這場災難中,有許多人是由于被大火奪去了一切家財或心愛的人而投火*的,還有些人是被濃煙嗆死的,而在城市的中央地帶,因為這些城區房屋密集且雜亂,街道狹小,而火災又是從幾條街上同時突發,因此,許多倉惶逃命的人都被大火所困,活活地喪命于這片火海當中。

    難民們四處逃竄,陷入了一片恐慌,所有人都忙亂得手足無措。有的街道上亂七八糟地堆著各種物件,有不少原本就很窄的地方更是無法通行,有的路口被倒塌的房屋所堵塞,有不少人逃到了附近的市場和廣場上,有些逃難的人群在靠近神宮和寺院之間時被火焰團團圍困住了,無法逃去,最後全都被燒死了。即使在一些沒有著火的城區,街道,雖然人們四處將地磚地板挖起,壘成一座座小堡壘來躲避熱浪,甚至有人將半截身子藏到掘出的坑中,然而依然被烤成了焦炭一樣。而居住在中央城區的人家幾乎家家都有人喪身于這場災難中,女人絕望的嚎叫聲,哭泣聲響徹了每一條大道,每一座城門口,每一堵城牆邊。她們用沙啞的嗓音呼喚著在這次災難中遇難的親人的名字,有些人在向八百萬天神祈求,有些人在詛咒著無情的神靈,質問他們為何要制造這慘絕人寰的災禍。

    在其它的地方,一些信奉基督教的難民們向耶穌禱告求救的聲音時時可聞,從大街小巷涌出來的耶穌信徒的叫喊聲一直傳到了城牆外的原野上,那種呼聲充滿了悲傷和希望,因此,當一些本來不信教的居民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一同為世界之主高歌的時候,另外有些人卻對他們這空靈的歌聲感到非常惱怒和憤恨,便用暴力加以阻攔,西鄉隆盛和武士們不明白歌中所唱的是什麼意思,但這些融合了男人、老者、婦女和兒童的不同聲音的頌歌卻散發出一種莊嚴而又奇妙的力量。令他心動不已。

    徹夜不眠的難民聚成了一股滔滔的洪流,就像波濤洶涌的海洋,在這座火光沖天的城市四周涌動著。然而事態並未因世人的絕望、詛咒和頌歌而有所改變,如既定的命運一樣。災難在世人前顯出了它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顯得那樣氣勢強勁而又冷酷無情,位于劇場旁邊的棉布倉庫被大火吞沒了,然後近旁的存油庫房也被熊熊大火吞沒了,一時間,黃澄澄的火光照亮了廣場四周,這情景令那些神志昏惑的難民一時仿佛感到晝夜無序了,好像他們又見到了陽光。然而沒過多長時間,一片使人心驚肉跳的如血的火光掩蓋了其它的一切火光,一股巨大的如噴泉般的火柱沖天而起,穿透灼熱的雲端,在最高處時火柱四散飛濺開來,數不清的火星隨風飄散,劃過夜空,呼嘯的風將它們有些帶到了附近的平原上,夜色變得越發明亮了,夜空中不但流動著亮光。而且還充滿了熱氣,鴨川河成了一條火的河流,這座苦難的城市已是人世間的最不堪目睹的地獄。大火依然繼續吞噬周圍的一草一木,就像風暴撞擊著山陵,如洪流沖刷著平原,淹沒了山谷,肆意妄為,咆哮著,吼叫著,聲震天際。

    第二天天明,當筱原國干率領薩摩軍進入京都城內時。京都城的火光依然很盛,大部分地方早已只剩下廢墟一片。那些最早被燒著的街道兩旁的房子接連不斷地倒塌了,且每次倒塌都會引起柱形火焰。風也改變了方向,這些從海邊向山丘呼嘯刮來的大風里挾著濃濃的煙霧和灰燼,還有星星點點的無數火星,筱原國干看到了先期入城正在試圖撲滅火焰的薩摩軍,他派人前去和這支薩摩軍的指揮官商議,如何撲滅火災,在一番商議之後,決定首先是拆毀靠近火區的房屋,阻止火勢的進一步蔓延,筱原國干下令將鴨川河岸上靠近大火邊的房屋拆掉,這樣大火就會在空闊地帶停止擴大,然後漸漸變小,自己熄滅,這樣就能使剩下的城區幸免于難,而那些已燒著了的地方卻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在這場大火中,京都的難以估量的財富化為了烏有,許多民眾辛苦積累的家財都變成了灰燼,此時,數十萬人露宿城外,缺衣少食,饑寒交加,從第二天起,這些人便被饑餓所折磨,城里的備用糧也在大火中化成了炭末,而且由于情況亂成一團和行政機構的癱瘓,沒有人想到趕緊從外面調運急救糧救助災民,一直等到在城外指揮作戰的筱原國干和池上四郎回來後,正式的命令才下達,然而在這一段時間里,難民們的憤恨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了。池上四郎試圖整頓一下秩序,然而這依然未能使之有絲毫好轉,他在好多地方都遇上了公開的武裝對抗,一些手無寸鐵的難民還指著仍然著火的京都城叫喊道︰“你們還不如在大火前將我們都殺了吧!”對熾仁親王、守城將軍和官員們的咒罵聲隨處可聞,騷亂此起彼伏,以至于筱原國干在夜里望見外面周圍數不清的火堆時,便私下自言自語說,這有如敵軍營寨中的篝火。

    西鄉隆盛急于救助難民,依照他的指示,除了運來糧食米谷之外,還從附近的城鎮和農村運來了許多作好的飯團,然而,誰知道,當首批救濟糧在晚上剛運到市場時,難民們便從面對城門沖了進來,立即將所有的食物一掃而空,而且造成了一場非常可怕的混亂,難民們在火光中爭先恐後,亂成一團地搶著飯團,有許多飯團都掉在了地上,讓人踏得稀巴爛,從袋子里漏出的面粉鋪滿了倉庫到城門之間的道路上,地上如下了雪一樣白,騷亂持續了好一陣,直到薩摩軍士兵們佔據了倉庫的每一個地方,用步槍和刺刀才將騷亂的人群驅散。

    京都此次災難的巨大深重是自“天明大火”以後首次所遭遇到的,絕望中的難民對比了這兩次火災,他們認為,那一次還有好多房屋和神社幸免于難,而這次卻連“京都御所”也被大火燒成了一座廢墟,雖然石頭是不會燃燒的。然而在晚上陣風刮去濃煙的時候,人們便能望見那宮殿中的一排排高聳的石柱如一根根燃燒的煤柱那樣通紅通紅,不時閃出火苗。而且在“天明大火”的時候。所有京都人都是深愛著自己的城市和眾多的古跡的,人們是團結一心的。有組織的,而現在的情況卻是,數不清的各種人在這座火光沖天的城市周圍游蕩著,他們群情憤慨,要是陷入了挨凍受餓的境地,很可難會搗毀城市,擾亂秩序,同軍隊對抗。所幸每個人都被這漫天遮日的火海嚇得心驚肉跳。惶恐不安,人們的叛亂的意志才有些削弱和煥散,疾病和饑餓是隨之而來的災難,而嚴冬的酷寒更加增強了災難的淫威,浮著灰塵的空氣更加讓人呼吸困難,令人有如置身于地獄。

    人們白天所見到的場面都是觸目驚心的,這座有著千年歷史的輝煌大都市此時已成了一座咆哮的火山,從它的城牆邊一直到山麓,數不清的營帳佔據了每一處可棲身的地方,它們是由草棚、帳篷、貨架子、板車和大大小小的包袱所構成。整個天空彌漫著濃煙和炭灰,穿過焰火的血紅的陽光灑在它們上面,吼叫、呼號、威脅、恐懼和敵意充斥著每一個地方。蓬頭垢面的男女老幼構成了一幅使人恐懼的淒慘景象,由難民構成的海洋包圍著一座火光沖天的城市,一座名副其實的火島。

    此時京都守軍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全都撤走了,薩摩軍進城後便一直在救火,同時,許多居民也加入到了救火的行列當中,他們同受命救火的薩摩士兵們一起繼續拆除著城區靠近火區的建築物,因而有好大一部分地方得以免受火災,然而城中無數的。千年來的古跡和寶貴的藝術珍品,雄壯瑰麗的宮殿。建築物,還有那些屬于京都歷史和輝煌成就的價值連城的文物都毀于一旦了。原本繁榮的京都城遭劫後只剩下了幾個邊緣城區。火災使數十萬百姓失去了家園和親人。

    盡管薩摩軍在奮力救火,然而還有人說,薩摩士兵們是為了徹底毀滅城市而非為了防止火勢擴大才拆除建築物的,在這種情況下,筱原國干請求西鄉隆盛馬上入城,屈駕撫慰日漸絕望的難民。

    西鄉隆盛立刻準備入城,然而此時大風又改變了火勢蔓延的方向,轉而燒向賀茂川河,比睿山也被火焰圍住了,然後火勢逐漸在河岸一帶擴散開來,徹底地燒毀了這兒先前未著火的建築物。

    火勢稍息,西鄉隆盛便騎著白馬,迫不及待的進入了京都城,他領著一隊武士從薩摩軍的隊伍中穿過,走向黑壓壓的一片憤怒叫嚷著的人群前,此時的西鄉隆盛身穿便服,手里只拿著他隨身攜帶的一根青竹手杖,並未帶什麼防身武器,甚至連他珍愛的佩刀和手槍都沒有帶。

    西鄉隆盛催馬來到人群前,借著火光,他看到了周圍的人群,他們高舉的雙手中握著各式各樣的當成武器的器械,一副惡狠狠的神色,臉上盡是大滴的汗珠,嘴角上盡是白沫,大聲地叫嚷著,怒不可遏的人流將他們團團圍住了,再望向遠一些的地方,他見到的是一片晃動的,不住叫喊的,使人心驚膽顫的人頭的海洋。

    叫罵聲吼叫聲有如沸水般沸騰著,有的甚至像獸類的吼叫聲,刀叉木棍在不住的揮舞著,不時有緊握的拳頭伸向他和馬的韁繩,然而他依然以一副從容和高傲而又冷靜的姿態走向人群,就如往常在人群中開路一般,他不時用手杖輕輕踫踫那些最膽大妄為的人的頭,于是,這些憤怒的人便因他的這種坦蕩從容和自信的態度而有所收斂。後來,有許多人都認出了他,于是人群中便有許多人喊道︰“那是西鄉吉之助大將軍!”

    “大將軍來了!”

    “新政大總督西鄉大將軍來了!”

    “西鄉大將軍!”

    “西鄉大將軍!”

    周圍的喊聲越來越多,民眾使勁地喊著西鄉隆盛的名字,慢慢地,四周的面孔的神色緩和了許多,叫嚷聲也平靜了許多。

    要知道,雖然身為武士楷模的西鄉隆盛當年在京都時並沒有刻意去討好京都的民眾,但他的寬宏大量和仁慈可親卻使他獲得了民眾的廣泛尊敬和愛戴,尤其是因遭川路利良派人行刺而“上書請罪”事件之後,他的名聲更是越來越響,加上因為他曾周濟落難的窮困武士,人們更是對他贊頌不已。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0:01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工降雨

    西鄉隆盛來到了人群之中,舉起了手中的青竹杖,在空中搖了搖,以示他將要開口說話了。

    “肅靜!”

    “肅靜!”

    薩摩武士們大喊道,很快,人群便安靜下來了,這時西鄉隆盛在馬背上挺了挺身子,用悲憫的目光看著眾人,以洪亮而哽咽的聲音大聲說道︰“鄉親們!你們大家……受苦了!”

    西鄉隆盛說著,翻身下馬,以竹杖拄地,他環視眾百姓,好似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接著便向百姓深深的鞠了一躬。

    听到西鄉隆盛滿含歉意的話,難民們感動不已,而在看到大名鼎鼎的西鄉大將軍向自己行禮,排在最前面的京都難民全都一陣錯愕,接著紛紛鞠躬還禮。距離較遠的人沒有听清西鄉隆盛說的是什麼,但看到西鄉隆盛彎腰鞠躬,似有致歉之意,前面的人群全都鞠躬還禮,他們便也跟著鞠躬還禮。

    有如巨大的波浪在無邊的海洋當中蕩漾開來,無數人全都向著一個方向,默默的鞠躬行禮。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騎在馬上的筱原國干和池上四郎看著這一幕,一時間目瞪口呆。

    “西鄉吉之助此次起兵,本為清君側,除奸臣,新國政,安萬民,不料被奸臣賊將橫加阻礙,更有賊將縱火焚城,致使大家無故遭此大難!”西鄉隆盛直起身,眼中已然有淚光閃動,“吉之助在此向大家謝罪!”

    西鄉隆盛說著,再次向難民們鞠了一躬。

    “大將軍。救救我們吧!”不知是誰說道。

    “是啊!大將軍。求你救救我們吧!”

    “大將軍救命!”

    “大將軍救命!”

    越來越多的人呼喊起來。有的人竟然跪了下來。

    西鄉隆盛直起身,看著面前衣衫襤褸的難民們,一時間淚流滿面。

    “大家肅靜!大將軍有話要說!”筱原國干大喝道,但他的聲音一下子便給淹沒了,眾武士見狀齊聲高喝肅靜,但眾人的呼救聲音如同海濤拍岸,連武士們的聲音也給壓了下去。

    西鄉隆盛舉起了雙手,京都難民們看到他的手勢。立刻停止了呼喊。

    “眾位鄉親!京都遭此慘禍,吉之助與大家一般心痛!吉之助不才,願傾盡所能,給大家以救助,撲滅大火,使大家各得安生!”

    听到西鄉隆盛的許諾,難民們紛紛歡呼起來,有的人甚至流下了眼淚。

    當下西鄉隆盛下達了兩道命令,一道命令是迅速調集糧食,賑濟災民;另一道命令則是禁止搶掠。如有搶劫不法者一律處以斬刑;命令發出之後,原本惶恐不安的人們迅速的安定了下來。當下筱原國干分派軍隊前往各處維護秩序。並增派人手前去救火。

    “我的天,京都這是怎麼了?”

    林逸青縱馬來到了山坡上,望著遠處火光沖天的京都城,驚訝得瞪大了眼楮。

    “這是……起火了?”佐藤英彥騎馬來到了林逸青的身邊,望著滿天的煙塵和地面上的火光,也是吃驚不已。

    “難道是我們不在的這些天,這里……發生了什麼別的事?”如月香織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規模的火災,露出面具的彎眉一下子皺了起來,警覺的說道。

    “不似戰火造成的啊……難道是有人故意焚城?”林逸青在心中暗道。

    在完成了在東京的刺殺任務之後,林逸青便帶著眾人火速離開了東京,為了躲避追兵,一路上盡可能的避開人煙,就這樣一路急行,未同任何人接觸,是以並不知道京都發生了空前的大火災的消息。

    “有勇作他們在,京都應該早給打下來了吧?怎麼會這樣?”佐藤英彥奇道。

    “快走吧!見到大將軍,自然一切便知分曉。”林逸青說著,一打馬,急速沖下山坡。眾人縱馬跟上,絕塵而去。

    當林逸青來到西鄉隆盛的大本營時,西鄉隆盛正愁眉不展,見到林逸青回來,禁不住喜出望外。

    “瀚鵬,你可算是回來了……”西鄉隆盛上前拉住了林逸青的手,仔細打量著他,看到他毫發無傷,臉上滿是欣慰之色。

    “此行幸不如辱命。”看到西鄉隆盛眼中的關切之色,林逸青心中感動,他立刻將裝有大久保利通人頭的牛皮口袋和盛有書信文件的木盒呈到了西鄉隆盛的面前。

    西鄉隆盛接過牛皮口袋,嘆息良久,心中不忍,沒有打開來看,而是轉交給了身邊的筱原國干,只是將木盒打開了,當他的目光落到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封信時,壯碩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

    “甲東先生臨去前,囑我將此二封書信交于南洲先生。”林逸青說道。

    西鄉隆盛點了點頭,將兩封書信緩緩取出。

    “光陰如流水,逝者如斯,真如南柯一夢啊……”西鄉隆盛看著手中的兩封信,眼淚瞬間涌出了眼眶,滴落到了信封之上。

    林逸青明白西鄉隆盛因何如此動情,他在回來的路上閑暇時已經看過了,這兩封信,一封是戊辰戰爭中西鄉隆盛將驅兵直入江戶時寫給大久保利通的;另一封是倒幕成功後大久保利通在歐洲考察寄給西鄉隆盛的西裝照片,西鄉隆盛回復揶揄大久保利通的形像不適合穿洋裝的信。這兩封信,是他們二人在志向分道揚鑣前,友誼的最後明證。

    “甲東去時,可從容否?”西鄉隆盛將信重新收好,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哽咽著問道。

    “其時甲東先生囑我將此二信交于先生,泰然自若,從容而去。”林逸青答道。

    西鄉隆盛嘆息良久,又問了下林逸青此行的情況,得知黑田清隆和樺山資紀亦同日殞命。嘆道︰“樺山小賊倒也罷了。黑田君大才。當年倒幕立下大功,後又開拓北海道,抗阻俄人南下野心,功在千秋,只可惜政府欲要其統兵與我軍為敵,如今我軍雖去一大敵,然國家亦去一大才,真是可惜啊!”

    “敢問先生。可是京都難以攻取?何以自我離去之後,已有月余,京都竟然未下,且是一片火災之象?”林逸青問道。

    “京都之事,說來令人心痛。”西鄉隆盛嘆道,“我至前線觀戰,見我軍攻城,傷亡頗重,加之京都乃日本舊都,千年古城。人煙繁盛之地,我擔心戰火毀壞城池。傷害無辜民眾,是以未用勇作孩兒的工兵戰隊,而是命其隨利秋南下。誰料賊軍見我軍勢大,熾仁那賊子竟然下令焚城,至使京都全城被焚!我見狀急令大軍入城救火,但為時已晚,現在僅保得城區四分之一未被火焚,而大火竟日不滅,數十萬難民無家可歸,缺衣少食,為之奈何!”

    林逸青听到西鄉隆盛說出京都大火的原因,吃驚之余,也禁不住為熾仁的焚城舉動疑惑不已。

    熾仁身為皇族,又是明治天皇最為信任的人,他是吃錯了什麼藥,才能做出如此瘋狂的事來?

    難道是為了利用西鄉隆盛愛惜民眾的心理,以此阻滯薩摩軍前進?

    要真是這樣的話,還真是麻煩啊!

    “現下京都糧倉大都被火焚毀,難民無有衣食,附近鄉村糧食無多,而我軍之糧食又不能全拿來救助災民,瀚鵬可有良策,解民倒懸?”西鄉隆盛情急之下,竟然向林逸青問起如何救助災民來。

    “是啊,瀚鵬素有急智,不知可有良策?”筱原國干也有些著急的問道。

    他身為前敵統帥,已經明白現在薩摩軍頓兵堅城之下,受困于滿城大火,受制于數十萬災民,進退不得,若是拖延過久,很可能會前功盡棄。

    “先將現有米糧集中起來,開設多處粥廠,按人頭分發,既可提高糧食的利用率,又可免分配不公之患。”林逸青想了想,說道,“征集京都周圍城鎮的糧食,再分兵前往神戶,取神戶之糧救急,同時命大阪神戶之富戶捐助糧食,並以二城之金銀向在日本之外國商人購買糧食,可解軍民之急。”

    听到林逸青提出向外國商人購買糧食,西鄉隆盛等人不由得恍然大悟,連聲稱贊,竟然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看到武士們那佩服的樣子,林逸青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嘲笑日本人死腦筋。

    他其實早就打過這兩座城的金銀的主意。

    大阪城是日本的經濟中心,日本的造幣局便設在大阪,大阪城被薩摩軍攻佔後,城內的大量金銀儲備沒有來得及運走,全部為薩摩軍所得,林逸青原本的打算是想用這些錢來為薩摩軍購買外國的新式武器裝備,但現在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他只能選擇用這些錢來購買糧食以解目前之急了。

    身為薩摩軍的總參謀長,他當然明白“兵貴神速”的道理,但現在情況發生了意外的變化,如果放棄京都難民不救繼續進兵的話,可能會取得快速的戰果,但“棄民于不顧”的舉動,會使薩摩軍迅速失去民心,讓日本民眾更加的支持明治政府!

    除了“棄民不救”的行為完全違背西鄉隆盛心中堅守的理念之外,以明治政府的一貫作法,甚至很可能借此發動輿論戰,將“縱火焚燒京都”的罪名扣到薩摩軍的頭上,使薩摩軍的形像一落千丈,不再是“仁義之師”,從而陷于被動的地位,最終遭到失敗。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古語,可不是白說了這麼多年!

    而薩摩軍一旦象原來的歷史上那樣的迅速失敗的話,便達不到他想要削弱日本的目的了!

    通過擴大西南戰爭的規模,最大程度的削弱日本,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想到可以借著這一次的京都大火來削弱明治政府的民心,林逸青在心里禁不住要暗暗感謝熾仁這個昏蟲放的這一把火了。

    “瀚鵬,你可有撲滅大火之法?”听到林逸青說出解決糧食問題的辦法,西鄉隆盛欣喜之余。竟然向林逸青問起滅火的法子來。

    看到西鄉隆盛的問話舉動。筱原國干和池上四郎等諸將都是暗暗好笑。

    在他們看來。林逸青雖然智計百出,但畢竟是凡人一個,又不是神仙,面對如此大火,上萬薩摩軍士兵都無能為力,林逸青能有什麼好辦法?

    林逸青起身來到窗前,抬頭向天空中望去,此時正值午後。日光本是最強的時候,但因為沖天的煙塵遮擋之故,竟有如黃昏一般。

    陣陣冷風吹來,透過窗子,吹到了林逸青的身上,讓他感覺到了絲絲的冷意,林逸青看了看天空中的大片雲彩,心中一動,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好笑。

    也罷,就讓自己在這些武士們的心目中。變得再神奇一些吧!

    “先生勿憂,我已思得滅火之法。”林逸青轉身向西鄉隆盛說道。

    “什麼?”听到林逸青的回答。筱原國干等武士全都大吃一驚。

    看到筱原國干望向自己的那驚奇莫名好似在看一個怪物的眼神,林逸青微微一笑,說道︰“只是此法說起來有些詭異而已。”

    “瀚鵬要用何法滅火?說來听听?”此時筱原國干的好奇心也完全被林逸青給勾起來了,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以人工之法降雨,滅此大火。”林逸青答道。

    “什麼?人工之法降雨?”西鄉隆盛奇道,“難道說瀚鵬是要我等敬神祈雨不成?”

    “非也非也。”林逸青笑著搖了搖頭,“林某之法,乃是以人力促使雨水降落,非是借鬼神之力也。”

    “這怎麼可能?”西鄉隆盛和眾武士全都瞪大了眼楮。

    林逸青明白他們因何驚訝,對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以人力促成天降甘霖,除了拜神救雨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但對于林逸青這個穿越者來說,“人工降雨”並不是什麼新鮮事。

    更何況,根據他剛才的觀察和他所了解的知識判斷,弄不好這幾天這里便會下一場大雨,他說要“人工降雨”,其實也是想借此增加自己的威望,讓人們相信,是自己促成的天降大雨而已。

    “諸位听我安排,準備器械好了。”林逸青知道現在和他們解釋得再多也沒有用,干脆直接發號施令起來。

    雖然覺得林逸青的話太過匪夷所思,但出于對他的一貫信任和他創造的太多奇跡,武士們沒有任何人對他的話表示異議,而是按照他的吩咐行動起來。

    幾天後,京都城郊。

    “你……打算今天開始……求雨?”桐野千穗看著將一大碗米飯扒拉進口吃得正香的林逸青,本不想打擾他吃飯,但她心里實在太過好奇,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在這里小小的更正一下,千穗。不是求雨,是降雨,人工降雨。”林逸青放下了碗筷,笑著回答道。

    “好吧,降雨。”桐野千穗有些好笑的說道,“你讓大家準備這麼多的鹽粉,就是為了降雨之用?”

    “然也。”林逸青笑著點了點頭,起身來到她的身邊,看著她的眼楮,使勁點了點頭。

    “可這……能行嗎?……”桐野千穗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不由得替他擔心起來。

    “你就瞧好吧!”林逸青笑著用腦門頂了頂她的額頭。

    “你昨天說今天要去粥廠,是嗎?”林逸青看到她身邊放著一個圓形的木質食盒,問道。

    “是啊。和大家給這里的孤兒們做了些飯團,一會兒送過去,我怕孩子們搶不過大人。”桐野千穗說道。

    “我記得讓池上將軍安排軍兵維持秩序的,應該不會有人搶吧?”林逸青問道。

    “秩序還不錯,但有時還是會發生爭搶的。”桐野千穗道。

    “你去吧,小心些,不要被人撞到。”林逸青起身道,“不過,今天最好帶上傘,因為可能會下雨的哦。”

    “……好吧,我帶傘。”桐野千穗笑了起來。

    桐野千穗和幾名武士的夫人一起來到粥廠,此時粥廠已經開始施粥,災民們紛紛擁擠上前,粥廠工人們大聲吆喝著,一面盡量的維持著秩序,用大木勺將大鍋里已然煮好的厚實的粥舀到災民手中的碗里。有些災民想要擠上前不排隊,立刻便被維持秩序的薩摩武士趕了回去。

    桐野千穗來到一個大鍋前,查看粥煮的情況,粥廠的管事人員見到桐野千穗到來,趕緊跑了過來。

    “夫人請看,這粥煮得很厚的,能喝飽的。”管事人員笑著將一根筷子插到了大鍋內的粥中,說道。

    “很好。”桐野千穗看到筷子赫然立在粥中不倒,高興的點了點頭。

    桐野千穗四下望去,看到災民們領粥的秩序雖然顯得有些亂,但爭搶得並不是太厲害,領到粥的人或蹲或坐,都在那里香甜的喝著。桐野千穗的目光主要關注于那些無家可歸的孩童身上,因為小孩子畢竟體弱,是搶不過大人的。

    “小孩子都在那邊,專設一灶領粥,以防大人爭搶。”管事人員象是明白桐野千穗的心思,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粥棚說道,“夫人要不要過去看看?”

    桐野千穗點了點頭,向專給小孩子分粥的粥棚走去。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0:02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都俱陷

    桐野千穗一行人一進粥棚,正在等著領粥的孩子們便呼拉一下子圍了上來,伸出了手,桐野千穗等人早有準備,將帶來的飯團取出來一個個的分給了孩子們。

    桐野千穗觀看著飯團的分發情況,盡量讓所有的孩子都領到飯團,這時她忽然注意到,一些領到飯團的孩子並沒有馬上吃,而是轉頭望著遠處的天空出神。

    桐野千穗注意到孩子們的目光,她轉身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剛好看到了從地面上升起的一道白線高高的飛上灰暗的天空中,然後猛地綻放開來。

    桐野千穗驚奇的看著這一幕,直到遠遠的“砰”的一聲傳來,她才回過神來。

    一道又一道的白線從地面上向天空射去,吸引了地面上的人們的目光,大人們對這一異象感到驚奇不已,不知道薩摩軍的武士們在搞什麼名堂,而孩子們則更多的是感到有趣,每當有一道白線飛到空中並象花兒一樣的綻放開來,化成白色的煙霧,發出清脆好听的聲音,便會有孩子們跳著腳拍著手叫起好來。

    “這是什麼?”一位武士夫人驚奇的問道。

    “這是……火箭吧?”另一位武士夫人回答道。

    桐野千穗也猜出了這些飛上天空爆炸的東西應該是火箭,她記得幼時曾在父親的軍營里見過英國人制造的“康格里夫”火箭的發射,對火箭這種東西並不陌生,但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她感到奇怪。

    她突然想起了林逸青臨行時說的話和那怪怪的笑容,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難道說,林逸青是在用火箭進行人工降雨?

    事實上,正如她猜的那樣,林逸青確實是在進行人工降雨。

    “瀚鵬。這以火箭將研磨極細之鹽粉射入空中,便能催生出雨來,這當中是何道理?”西鄉隆盛站在山坡上。看著一枚又一枚的火箭射入灰蒙蒙的煙塵之中爆炸,化成一團又一團的白霧。好奇的向林逸青問道。

    “大將軍可知,天空中之浮雲,乃是由雲滴組成,雲滴尺度極為細小,它們懸浮在空中,不能下落。只有轉化為雨、雪等降水粒子後,才能落到地上。若要由雲化雨,須將雲滴轉化為降水粒子。鹽粉可以吸濕。若往雲中播撒極細之鹽粉,它們能在雲中吸濕而迅速長成大雲滴,而後便可形成甘霖降下了。”林逸青笑著說道,“另外,火箭之爆炸可形成氣流,促使天空中之冷氣團與地面大火形成之熱氣團相遇,也可形成水滴,促成降雨。”

    “原來如此。”西鄉隆盛听了林逸青的解釋,感嘆不已,“想不到瀚鵬竟然于天文氣象有這樣的見解。”

    此時西鄉隆盛身邊的眾武士都听到了他和林逸青的談話。他們雖然也听明白了林逸青關于“人工降雨”原理的解釋,但心中仍是不太敢相信,一個個全都抬頭仰望高空。靜觀天氣的變化。

    不多時,負責發射的薩摩軍士兵將全部的火箭發射完畢,此時大地一片寂靜,所有的人全都凝望著煙塵彌漫的天空,只有仍在燃燒的城區不時發出  啪啪的聲音。

    “燒了這麼些天,就打京都靠近海邊,海風強勁,容易吹散熱空氣,冷熱氣團不易交匯。但這京都好歹燒了這麼多天,又是處于盆地之中。能夠形成大的熱氣團啊……”林逸青望著天空中的雲彩,心中暗道。“此時又來了一番‘炮打雲’,冷熱空氣相遇,怎麼著也該下雨了啊……上方谷那場救了司馬懿的雨,情形應該和這里差不多啊……”

    此時的林逸青,在面對大自然的時候,突然感到,自己作為人類的力量的渺小。

    又過了好一會兒,天氣仍然沒有絲毫的變化,林逸青心中暗叫不妙,他以為應該是鹽粉的效果不如碘化銀的關系(可在這個時代上哪里弄碘化銀),正要尋個由頭把這事搪塞過去,卻听得天空中隱隱約約傳來了雷鳴之聲。

    西鄉隆盛感覺到什麼涼涼的東西落在了臉上,他伸出手指在臉上輕輕一抹,感覺到了指尖的一絲濕潤。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有人大喊起來。

    一瞬間,萬條細絲蕩漾在半空中。好似迷迷漫漫的輕紗,蒙上了黑色的原野。如絲的小雨從空中降落,雨點是那樣小,雨簾是那樣密,給群山披上蟬翼般的白紗。雨絲一開始很細,很綿,好像春天飄浮的柳絮,霧似的雨,像雨似的霧,絲絲縷縷纏綿不斷。雨淅淅瀝瀝地飄著,橫的、豎的、斜的,密密麻麻,像斷了線的珠子,又像一塊巨大的綢緞,在天與地之間飄舞著。雨越來越大,天地之間像掛上了一幅巨大的珠簾,迷蒙蒙的一片。一霎時,雨點連成了線,“嘩”的一聲,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瀉下來。暴雨說來就來了!隨著狂風吹過,雨簾從山後漫過來,頃刻就把天地間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桐野千穗舉著傘,立于雨中,看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閃電雷鳴,暴雨嘩嘩,像天河決了口似的凶猛地往下泄,這一刻,她真的有些擔心,擔心整個大地都會被暴雨吞沒。

    她轉頭向往四周望去,到處都是奔走躲雨的人。好多孩子嬉笑著奔到了一棵大樹下,可大樹似乎一點也沒有庇護他們的意思,一會兒向東搖,一會兒向西擺,讓雨點兒把他們一個個變成了落湯雞。但他們一點也不沮喪,而是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跳著,笑著。透過那珍珠雨簾,桐野千穗看見遠處,山坡上的人們五顏六色的雨傘形成了雨幕中緩緩流動的彩虹,沒有雨傘的人們急匆匆地找著避雨的地方。雨越下越大,地上濕得再也不是一個個小圓點,而是閃亮的一塊一塊,繼而又匯成亮閃閃的一大片一大片……再也找不到一塊干涸的地面了。風夾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

    就在這時,京都城的方向傳來聲聲的炸雷一般的巨響,吸引了人們的目光。

    桐野千穗轉身望去。看到原本沖天的夾著濃煙的火焰開始變得暗淡了起來,大團的白汽升騰起來。發出震天的轟響,好多斷壁殘垣受不了雨水和火焰相接生成的水汽沖擊,紛紛垮塌下來,生成的灰煙很快被水汽沖散,和雨水一道落在了地面上,形成了大片的泥漿。

    過了僅僅不到一刻鐘,原本沖天的大火,便全部熄滅了。而大雨卻並未停止。

    一名武士撐起雨傘。奔到了西鄉隆盛的身邊,替他擋住落雨,但西鄉隆盛搖了搖頭,伸出手阻住了他,而是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

    “將軍,你……”武士怕他著涼,正要勸說,西鄉隆盛卻笑了起來。

    “如此好雨,洗去我身心之垢,怎能不叫我心情舒暢?”西鄉隆盛轉頭看了看林逸青。笑道,“瀚鵬,你這呼風喚雨之能。真是叫人敬服啊!”

    “大將軍過譽了,林某只是盡人事,听天命而已。”林逸青微微一笑,恭維道,“大將軍愛民之心,感動上天,降此甘霖,所謂天人感應,若無大將軍此心。只怕人力再強,也未必能促降如此甘霖。”

    “呵呵。瀚鵬,你就不要再把功勞都推到我頭上了。”西鄉隆盛的目光轉向大火已然熄滅的城區。感慨道,“大火已滅,我這一塊心病,總算是就此去了。”

    不多時,雨便變得小了,人們紛紛立在雨中談笑,小孩子們蹲在如鏡的小水窪邊,和自己的影子相視而笑,指點著,戲逗著。人們打著色彩鮮艷的雨傘,從山坡上望去,只見雨中傘動,色彩斑斕,宛如一幅美麗的水彩畫。雨水匯成的水流像小河一樣,順著陡坡傾瀉下來,不多時,雨停了,而城內低窪之地已成一片汪洋。人們望著大火熄滅的京都城,有如節日一般的高興,沖淡了火災造成的愁雲慘霧。

    此刻的桐野千穗,看著雨後的彩虹,心中滿是對丈夫的敬仰和崇拜之意。

    京都大火因天降大雨而熄滅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人們驚訝之余,紛紛盛贊西鄉隆盛的愛民之心感動上蒼,故而降下了大雨熄滅了大火。在大火熄滅之後,薩摩軍並沒有按照原來的進兵計劃,離開京都北上,主力仍留在京都救助災民,而一支偏師則由池上四郎率領,直取神戶,其目的便是為了從神戶弄來糧食救濟京都。

    但讓池上四郎沒有想到的是,當薩摩軍兵臨神戶城下之時,神戶守軍已然不見了蹤影,原來神戶守軍兵力本就單薄,在听聞京都大火之後,更是軍心動搖,而鎮守神戶的政府軍統帥福原實少將認為無法堅守,便率軍棄城而去,而這位神戶的守將比熾仁理智得多,沒有象他一樣的做出焚城的瘋狂舉動,而是留給了薩摩軍一座完整的神戶城。

    至此,日本赫赫有名的“三都”大阪、京都和神戶全都落到了薩摩軍的手中。

    池上四郎兵不血刃的進入神戶城後,秉承西鄉隆盛的命令,先是張榜安民,表明勤王師的目的,接著按照林逸青事先的命令,召集城中富商大賈,請他們捐助糧食財物,幫助薩摩軍救助京都災民,薩摩軍的“仁義之舉”招來了神戶商民的交口稱贊,很多人捐糧捐錢,運往京都,很多外國商人也很感動,在捐助了一部分錢物的同時,還表示願意為薩摩軍“以公道便宜的價格從外國進口糧食,救助飽受火災折磨的京都民眾”。

    而這一切,京都大火的罪魁禍首、一直在逃亡路上的有棲川宮熾仁親王卻並不知道,他是在到達東京之後,才知道了相關消息。

    他並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著他。

    深夜,東京,皇宮。

    明治天皇去了權典侍柳原愛子那里,皇後一條美子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索性不再去想如何安眠,而是想起自己初入皇宮時的事來。

    皇後作為國母,應該是萬民矚目的人物。門當戶對自不必說。還須才學、德智都是優秀出眾。當時皇室經過初步考慮,認為可以從五位攝政家擇優產生。

    作為皇後的候選人,當時一共提名了三位少女。一條家有明子和勝子兩位小姐。有棲川宮家有位利子公主。但一條家的兩姊妹。孝明天皇在世時,就有將來為兒子選作皇後的意向。她們兩姊妹的父親左大臣一條忠香。與明治天皇的外公中山忠能過從甚密切。忠能還在勝子幼小時就說過︰“這公主多可愛,早晚要給宮的……”

    父親一條忠香這個人,能力未見出眾(幕末公家眾之中也就是三條實美這個橡皮圖章和“半家”出身的岩倉具視二人算是人物),但是一條忠香有他的過人之處,那就是懂得養女兒。他除了將親生女兒美子嫁給明治天皇外,又力主養女美賀子嫁給幕府將軍德川慶喜,成為德川家的末代御台所,可以說是兩邊押寶的老狐狸。

    朝臣家的女兒。沒有不想當皇後的。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對資質優秀的女孩,他們從幼小就悉心調教。舉凡詩書學問、舉止禮儀、儀表打扮,都磨練得面面俱到。

    一條美子本來不叫這個名字,她小時候名叫勝子,安政5年6月,處于“安政大獄”漩渦之中的一條忠香為女兒起名“壽榮姬”,很有些沖喜的意思。不知是不是祈禱有了效果,一條忠香最終只受到“戒慎十日”的輕微處罰,比鷹司等人辭官隱居要輕微的多。

    當時的日本。上層貴族、諸侯人家的婚姻關系,像蜘蛛網似的縱橫交織錯綜復雜。在維新的變亂年代,他們之間相互關系十分微妙。從某種意義上說。當政治性的對立和斗爭激化時,姻親關系能起到緩沖作用。比如德川慶喜從大阪敗退,官軍追蹤而至。眼見迫近江戶時,先帝的皇女、前將軍家茂的妻子和宮就出面請求寬大處理。

    少女時的一條美子患有公卿家子女的通病,營養不良,當時的公卿,食物過于精細,營養攝入量嚴重不足。一條家為了替體弱多病的美子調養身體,經常讓美子吃魚類和雞蛋等。不曾想這一舉動使得美子的智力發育遠勝于同輩的公卿家子女,其記憶力驚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茶道花道鼓琴和歌水平都很出眾。其聰明伶俐令日後的明治天皇稱美子為“天狗娘”。

    而父親的刻意培養,也是讓她與眾不同的重要原因。

    一條家的府邸在京都一條烏丸大街往東拐角處,西面能望見皇宮。有一天,當時還是左大臣的一條忠香叫來管家,命令道︰“想在府邸內建一座望台,你酌量辦理一下。”

    “您建台做什麼用的?”管家好奇的問道。

    “讓孩子們登上去,觀望外邊的景致。”一條忠香答道。

    “只是為了玩兒吧?現在諸事都得節約,我覺得這是沒用的開支。”管家小心的提出了建議。

    “不是這樣。大臣的孩子,終日住在府邸之內,輕易見不到外面的世界。偶爾外出,也是乘轎有人隨從,對人們的日常生活,一點兒也不知道。這樣下去,就會落後于形勢,長大了也是無用之人。我是想讓他們看看世態。”

    管家明白了一條忠香的意思,于是,在圍牆邊兒修建了個小小的展望台,可以爬梯子上去。里面鋪著席子,窗戶瓖著細格子;只要里面的人不出聲,外面是發覺不了的。

    那時的一條美子經常上到台上,從窗戶往下看,能見到各種人和事情。農民、市民、學徒、小和尚、法師、武士、城市婦女、男女僕人……她想不到世間竟然住著這麼多人,真令人吃驚。有富人,也有窮人。和人家一比較,她才明白,自己被尊稱為小姐、公主。有眾多的家臣、僕人伺候著,處境多麼優越,身份多麼尊貴啊。

    那時的一條美子,姿容秀麗,氣質高雅,舉止斯文,性格溫柔。平時走起路來,長長的和服袖飄飄擺動,恰似畫中仙人一般。

    三個皇後候選人中,一條美子最具有競爭力。惟一不足的是,他的年齡比睦仁大三歲。在日本,丈夫比妻子年紀小的現象,並不很普遍;但還不是決定性的障礙。查歷代皇室,靈元天皇、攖町天皇、仁孝天皇的妻子,都比丈夫年長一些。所以有俗語雲︰大姐姐做老婆,也有妙不可言的好處。于是這門婚事就成功了。

    一條美子現在還記得,自己初為皇後,嫁入皇宮里時的種種盛況。

    對于一條美子來說,京都給了她太多的回憶,但是現在,她少女時代記憶中的這座古老的都市,已經消逝在了漫天的大火之中。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0:02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兒玉參謀長

    在得知京都大火的消息之後,明治天皇先是震驚莫名,接著便怒發如狂,而一條美子和柳原愛子當場相擁痛哭,近臣們也全都悲痛不已,一時皇宮里滿是悲聲。

    由于消息傳遞不及時,明治天皇一開始以為京都是為薩摩軍的炮火所焚,曾經怒火滿腔的大罵“薩賊”,並命人將“薩賊”二字刻于木人身上,以刀劈砍泄憤,但不久之後,又有消息傳來,京都是被政府軍焚毀的,而且是有棲川宮熾仁親王下的命令。得到消息後,明治天皇一開始還不敢相信,認為是賊軍的有意詆毀,為自己的縱火罪行開脫,但隨之而來的原京都公卿士族及受災商民如同雪片般的控告書,讓他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再沒有比這對明治天皇的精神打擊更大的了,從那一天起,明治天皇變得沉默寡言,除了處理政事必須的對答之外,他再不願和人說一句話,包括後宮的嬪妃們。

    身為皇後的一條美子,今夜讓明治天皇與他最心愛的權典侍柳原愛子同眠,就是希望柳原愛子能用她的愛,讓自己的丈夫恢復正常。

    一條美子正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之際,卻听得一陣腳步聲從走廊里傳來。

    “天皇陛下,您……”在外值守的女官有些驚奇的問道。

    “皇後睡了嗎?朕想和皇後聊一聊。”明治天皇沙啞的聲音傳來。

    “臣女恭迎陛下。”一條美子起身跪伏在地,恭聲道。

    此時的她,心中驚疑不定。不明白為什麼天皇深更半夜的會出現在她的寢宮之中。

    “你們退下吧!朕想和皇後單獨聊一聊。”明治天皇說道。

    女官們行禮退下。明治天皇來到一條美子的面前。伸出手扶起了她。

    “天色已晚,陛下為何還不安睡?”一條美子抬頭看著神色憔悴的明治天皇,輕聲問道,“難道是權典侍身體不適?”

    “權典侍累了,先睡了,朕睡不著,突然想和皇後說說話,便過來了。”明治天皇答道。

    一條美子起身想要給明治天皇沏茶。但卻被明治天皇拉住了。

    “皇後不必麻煩了,朕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明治天皇說道。

    “陛下,您……”一條美子在明治天皇身邊坐下,她的一只手仍被明治天皇握著,她看著比自己小三歲的丈夫那沉郁的眼神,忽然明白了過來。

    “陛下想聊些什麼呢?”一條美子微笑著問道,眼波中滿是母親般的溫柔。

    “皇後,你可記得,在朝臣決定選你為皇後時,當時王政復古的大號令剛頒發。京都城內便出現了戰亂的跡象。朕十分擔心你的安危,派專人護送你進入皇宮。到準後殿去避難。”明治天皇回想著往事,面色轉趨于平和,語音也變得溫柔起來,“結果你的冊封大典,拖了整整一年半的時間……”

    “那時陛下常常來探望臣女,我們一起做著喜歡的事,真是快樂的時光啊……”一條美子回想起往事來,嘴角蕩漾著甜甜的笑意。

    那還是明治元年正月,鳥羽、伏見之戰一開始,整個京都都听到了隆隆的炮聲。當時誰也不能預料會出現何種局面。一條美子被選為御妻後,過了一年半才冊立為皇後。那一年半的時間,在日本的歷史上,可說是多事之秋,各種大事接連不斷,日本社會正在發生激烈的變動,而處于皇宮深苑中的這一對小夫妻,卻在那時,享受著難得的愛戀時光。

    “皇後那時,帶給朕的美好,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明治天皇感嘆道,“這也是朕為什麼對京都如此的眷戀,可惜不久之後,便遷都到江戶了……”

    一條美子知道明治天皇在說什麼,正是那一年,日本的年號從慶應改為明治,9月8日這天開始,成為明治元年,定下了一世一元制。即一代天皇,只用一個年號,今後不可擅自變動。

    就在這時,鳥羽、伏見之戰失敗的幕府軍隨德川慶喜逃回江戶。官軍追進江戶城,成立了一個新政府。以會津為首的東北諸藩,抵抗了一陣官軍的進攻,但不久就投降了。北海道雖然仍有小股擁幕力量困守孤堡,但東北基本已經平安,新政府的基礎,已固若磐石。

    那時明治天皇接受西鄉隆盛、岩倉具視等維新派人士的建議,決定把國都由京都遷到江戶去。那里才是日本真正的中心,江戶後來改名東京,而從前的將軍府邸,則擴建成為了皇宮。

    遷都到江戶,在當時的日本是了不得的大事,日本近代的歷史,也因此改變。

    “當時遷都江戶,是西鄉卿和岩倉卿還有伊藤卿的決定。”明治天皇說道,“這在當時是英明無比的決定,雖然朕的心里,是不願意離開京都的。”

    “臣女那時和陛下一樣,心里也是不願意離開京都的,但是,在當時遷都東京,卻是十分必要的,不然的話,不足以顯示陛下君臨天下啊!”

    明治天皇點了點頭,他明白皇後的意思。在整個德川幕府執政的數百年間,天皇受到幕府的監視,一步不能離開京都。甚至連皇宮也不允許出,長年累月就生活在不足一平方日里(1日里約等于3900米)的圈子里。

    有這樣一個故事︰後水尾太上皇想去參拜山城、大和神社佛寺。配備在禁中的武士高木伊勢守提出了異議︰“請先報告幕府,征得同意後,您再去。”

    太上皇大怒道︰“我又不是去策劃壞事,不過是想去寺廟朝拜。太上皇希望這樣做,卻遭到臣下的阻擋。實在太無理了!”

    “臣下不懂得深奧的道理。只是領受了關東(即幕府)之命令,一定要保衛皇宮。如果太上皇要強行外出,臣下只好擋住去路阻止您。萬一您仍要破壞規定外出。臣下不惜甘冒逆賊的惡名。也會朝著御輦射箭!”高木說道。

    听到高木如此說。太上皇沒有再往下說。天皇也罷、太上皇也罷,三百年從來沒有出過宮門一步。如今江戶城回到皇室手中,明治天皇就是要借遷都之機,明明白白向國內外昭示︰日本國的天皇重新君臨天下。

    “臣女現在還記得,當時遷都的盛況,真是壯觀呢。”一條美子回想往事,感慨道。

    當時大隊人馬沿途過大津、草津;越水口、鈴鹿;經四日市、桑名,在當到達見阪時。天皇下轎稍事休息。他眺望遠方的大海,深有感觸地說︰“這就是太平洋嗎?”

    對于明治天皇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大海。

    曾目擊這次遷都盛況的一位外國人,留下了生動的描述︰

    “明治元年11月,整個皇室和他們的護衛部隊以及儀仗隊伍,沿300英里長的東海道從容行進。這是日本歷史上隊列最長,而且最為壯觀的一次行軍。在朝廷人馬所經過的每一里路上,農民在大道的拐彎處膜拜頂禮。11月26日,是明治天皇16歲生日後的23天,天皇御駕進了江戶城。有三個西方人在現場觀看。明治天皇乘坐一頂黑漆大轎,轎頂有一個金鳥。頭和身體像是孔雀。尾巴像是雛雞的尾羽,呈扇形向上方張開,象征永存不朽。皇族約60名轎夫和衛士,穿黃色絲綢長袍,戴著小巧的菊花形耳環,隨從大隊而行。在隊伍前邊,三名老年京官對密集的人群扇著扇子,大聲吆喝,為御駕開道。人群像潮水似地在大道兩旁此跪彼伏,叩頭觸地,直到隊伍過完為止。”

    御駕抵達東京的第十天,對全城市民賞賜御酒。當時全城八百零八條街,分為大、中、小三等。大街賜酒三木桶(一桶裝40升),中街賜兩木桶,小街賜一木桶。此外,還下賜錫酒壺550個,魷魚干1700把,東京市民歇業兩日,全城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對于當時的日本老百姓來說,幕府將軍德川慶喜大人給攆跑了,代之而來是天皇,反正都差不多。單從這般盛情招待來看,興許不是多麼壞的人……這是當時東京百姓的想法。

    但僅僅在東京住了兩個月,明治天皇便提出要還幸一次舊京京都,因為那里有宗祠社廟,剛好先帝孝明天皇駕崩滿三年,必須祭祀。同時還要舉行迎娶皇後入宮的儀式。

    雖然理由冠冕堂皇,但遷都僅兩個月便要還幸舊京,說到底,還是明治天皇對從小長大的京都,懷有深深的眷戀之情。

    天皇的要求一經提出,當時擔當輔相的三條實美便表示反對,他說︰“當前日本處于關鍵時刻。關東多年受到德川家的恩惠,暗中懷念他的人很多。朝廷雖說統治著這兒,但遠沒有真正把握住人心。天皇如果離開東京,就可能失去幾經努力好不容易才籠絡住的民心。西幸之事,還望慎重。”

    盡管遭到了三條實美和許多朝臣的反對,但是岩倉具視支持了天皇的意見,他的看法是︰“先帝的祭祀,立皇後的儀式,都是朝廷大事,不可等閑視之。按照古禮的規格和慣例,禮儀是非常森嚴、莊重的,當然非京都莫屬。天皇還幸舊京,辦完該辦的大事,再返回東京就可以了,不必擔心人心動蕩。”

    于是,還幸京都成行。回到京都的第六天之後,于年末的28日,完成了皇後冊立大典。

    那時的一條美子,充滿了激動和不安,所有的親友為她祝福。喜期當日巳刻(上午十時),她乘坐牛車進宮。一身穿戴高雅華麗,可說極盡人間富貴。經過一系列的繁瑣儀式之後,明治天皇夫婦還駕常殿。天皇脫下直衣,皇後寬下五衣,同到第一御所間參加慶祝宴會,可謂盛況空前。

    而一條美子知道,明治天皇是為了討她的歡心,才在京都舉行皇後冊立大典的。

    “那一天,皇後真是美呢。”明治天皇看著身邊的妻子,感嘆道。“朕當時想。天天都是這樣的日子。該有多好啊!……”

    一條美子明白明治天皇對京都的無比眷戀之情,但她突然想起了現在的京都是何等模樣,心中不由得一黯。

    “只要能時時陪在陛下身邊,臣女的心就滿足了……”一條美子輕聲道。

    “朕原本打算,等到春暖花開之際,同皇後再回京都一次,可惜……”明治天皇想起了已然被大火焚毀的京都,面色突然轉為陰沉。

    “陛下。京都,真的……被燒毀了嗎?”一條美子知道明治天皇想起了什麼,她不想去揭他心頭的傷疤,但話語卻不自覺的順口而出。

    “是的……”明治天皇點了點頭,聲音轉為咬牙切齒,“而且,真是熾仁這個混蛋放的火!……”

    “什麼?是……他放的火?不會是謠傳吧?”一條美子听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有如電雷轟頂。

    “不是謠傳,確實是他放的火。”明治天皇沉聲道,“京都公卿的控訴信里。說的明明白白,眾口一詞。都稱是他放的火。外國報紙也刊登了火災的詳情,也是說他放的火,沒有錯的。”

    “怎麼會這樣……”一條美子喃喃道。

    “倒是西鄉卿不愧為武士楷模,心存仁愛,他見到火災後,便立即下令救火,保住了京都四分之一的城區未被燒毀。而後大火連日不滅,西鄉卿又行人工降雨之法,使天降甘霖,澆滅了大火。”明治天皇提到西鄉隆盛的義舉,眼中滿是敬佩之色,“西鄉卿又開設粥廠,賑濟災民。若非西鄉卿舉措得當,京都災民之境遇,幾不可想……”

    “果然,南洲先生畢竟是南洲先生啊……”一條美子也感嘆起來。

    “熾仁這個鬼畜不如的家伙,竟然敢放火燒毀了朕的京都……”明治天皇想起放火的罪魁禍首熾仁,一張臉瞬間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起來,“朕……絕對饒不了他!”

    “陛下,難道……不用听听他本人的說法麼?”盡管知道明治天皇憤怒已極,一條美子還是提出來了自己的建議。

    “朕當然要知道他的說法。”明治天皇深吸了一口氣,在年長有如姐姐的心愛妻子面前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狂怒之態,說道,“听說他正在前往東京的路上,朕已命人去找他了,並要他寫下事情的詳細經過。”

    听到明治天皇的回答,一條美子心中稍定。

    夫妻二人望著如同瀉在地面上的水銀的月光,久久無言。

    天皇夫妻此時並不知道,就在同樣的月光下,熾仁也注定要渡過一個不眠之夜。

    “親王殿下,你還沒有睡著?”有人向躺在草地上的熾仁親王問道。

    “沒有。”熾仁一邊回答,一邊將身子從草地上坐直。

    來人是兒玉源太郎大佐,京都守軍的代理參謀長。

    兒玉源太郎在他旁邊草地上坐下,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遞給他。

    “不,我不會吸煙,謝謝你。”熾仁拒絕了。從小父母就告誡他這是一種惡習,直到今天也沒染指過。

    “殿下還是拿著吧。”兒玉源太郎的聲音很輕,卻很固執,還讓熾仁听出了某種特別的感情。這種感覺令熾仁的心溫熱起來,他不好意思不接那支煙了。

    兒玉源太郎將另一支煙叼在嘴里,給熾仁和自己點上火。熾仁試著吸了一口,馬上連連咳嗽起來。

    有一段時間兒玉源太郎一直默默地抽煙。熾仁感覺到他想對自己說什麼,卻遲遲沒有開口。

    “親王殿下,您剛才在想什麼?”一支煙很快抽完了,沉默了一會兒,兒玉源太郎從草地上坐直,問道。

    “我在想以後的戰斗,”一霎間熾仁有些慌亂,他沒有料到兒玉源太郎會提出這個問題,“……哦,剛才我在想家人,還有我的老師,朋友。”他想了想,還是改了口。但他忽然意識到跟他說剛才那句話是有些不合適的。

    兒玉源太郎垂著頭,眼楮沒有去看熾仁,而是望著旁邊什麼地方,低聲問道︰“將軍,你……你寫了遺書嗎?”

    “遺書?……什麼遺書?”熾仁听到兒玉源太郎的問話,心“咯 ”一下縮緊了。

    “我剛才轉了一下,大家不少人都寫了遺書。”兒玉源太郎說著,目不轉眼楮地盯著左邊一棵被泄進林子里的月光照得明亮的小樹。

    熾仁听到了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死亡的黑雲在他剛剛明朗一些的心靈的天空里翻涌匯聚起來。“他們都在遺書上寫了些什麼?”沉默了一秒鐘,他問。

    “我沒有看。”兒玉源太郎猶豫的看熾仁一眼,欲言又止。

    熾仁听出他的話中有一種難言的悲涼。

    “遺書……如果要寫遺書的話,該在上面寫些什麼呢?”熾仁自言自語的說道。

    林間的月光黯淡了下去,而熾仁卻急切地盼望它們重新皎潔起來。

    “親王殿下,焚毀京都的舉動,我並沒有反對。”兒玉源太郎小心的說道,“而且我認為,正是焚城阻礙了賊軍的行動,使得政府可以重新集聚兵力,同賊軍再戰。”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0:03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三十八章 津田軍法官

    听到兒玉源太郎的話,熾仁一時心中感動不已。

    是啊!世人只知道他是焚毀京都的罪魁禍首,而又有幾人明白,他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呢?

    “兒玉君,您真的是這麼認為的?”熾仁問道。

    “親王殿下,我就是這麼認為的。我還認為,這場大火,應該是這次戰爭的轉折點。賊軍之勢,當就此由盛轉衰。”兒玉源太郎正色說道,“當年不就是莫斯科的那一場大火,使得拿破侖兵勢大沮,盛極而衰,最後兵敗倒台的嗎?在我看來,京都大火,其功績足可與莫斯科大火相比!”

    听到兒玉源太郎稱贊的話,熾仁險些掉下淚來。

    “親王殿下!您不必沮喪和擔憂,就象德國評論家弗朗茨?梅林所言︰‘莫斯科的大火開始了一個時代。’我認為,京都的大火,也是新時代的開始!”兒玉源太郎激動的說道。

    “兒玉君,謝謝你……”熾仁哽咽道。

    “親王殿下,您不要在意別人說什麼!您應該在您給天皇陛下的報告當中,在您的遺書當中,清楚的表明自己的觀點!這樣,哪怕是一時身受冤屈,將來歷史也會給您正確的評價!”兒玉源太郎握住了熾仁的手,堅定的說道。

    “我明白了!”熾仁心中激蕩不已。

    兒玉源太郎走後,熾仁沒有了睡意,干脆取過鉛筆和紙,開始寫起給天皇的報告來。

    當他寫完報告和遺書時,已然是深夜了,林子里萬籟俱寂。山間澗底溪水的流淌聲單調而響亮。他的眼楮不自覺地合上了。

    “還應該再寫些什麼呢?……”盡管報告和遺書都寫好了,但熾仁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他心里念叨著,想要同睡魔做斗爭。但到底還是忘掉了戰爭、死亡、責任、尊嚴、榮譽,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熾仁被一陣嘈雜聲驚醒了。他猛地起身,便看見一隊一身黑衣的政府軍士兵在一位軍官的帶領下。正向他睡覺的地方走來。

    “是有棲川宮熾仁親王殿下嗎?”領隊的軍官看見熾仁身上的軍服,認出了他的軍餃,上前敬了一個軍禮,問道。

    “正是。”熾仁舉手還禮,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奉天皇陛下的命令,解除殿下的職務,並立刻保護殿下前往東京。听候處理。”軍官說著,向熾仁出示了明治天皇的手令。

    听到軍官的回答,熾仁的心不由得一沉,他接過手令看了一眼,手竟然發起抖來。

    而趕過來的兒玉源太郎听到軍官的話,面色也是一變。

    “對于我的部下,天皇陛下可有命令?”熾仁強自鎮定的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軍官讓他問得一愣,“我只接到關于殿下的命令。”

    “我明白了。”熾仁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他差不多已經能猜出來。自己這一次回東京,等待他的是什麼了。

    “兒玉君,這是我的遺書。如果我沒有機會再寫的話,你就將它交給我的家人吧!拜托了!”熾仁說著,從懷里取出寫好的遺書,還有那份關于京都戰事的報告,一並交給了兒玉源太郎。

    兒玉源太郎含淚接過,喉頭哽咽,竟然說不出話來。

    熾仁轉過身,不敢再看他和部下們,而是昂著頭。來到了逮捕他的軍隊當中,有如趕赴刑場的烈士。

    ※※※※※※※※※※※※※※※※※※※※※

    東京。陸軍省官署。

    軍法官津田真道此時正坐在桌前,奮筆疾書著。

    “……士族之間存在著極其嚴格之門閥制度。而此種門閥制度之頑固。不只表現于藩內的公務方面,甚至在眼下的私交上,在孩子之間的關系上也有著貴賤上下的區別”;“當時是封建時代,日本全國各處皆同樣,藩的制度偏于守舊。每個藩士的身份都有嚴格的規定,上士即為上士,下士便是下士。此種牢固的封建秩序仿佛封在箱子里一般,其間絲毫不得通融。……下賤之民若對武士無禮,對陪臣或直屬臣子不敬,斬殺勿妨……古昔彼土有人奴,生殺予奪之權全在主人,無絲毫權利。等同于禽獸草木,唯主人所持一物耳,是大背天理人道。後世文教大闡,人人皆有平等之權,絲毫沒有差別,故人奴遠絕其痕跡。但彼國惑于古來之陋見或利欲,雲黑奴為天之罪人,非尋常人類,近來尚存。作為英吉利人魁廢之,晚近美利堅平定奴亂,黑奴開始得以在人類甦生。然而我邦士人可稱無禮,有殺人權,至強之權耶?非理之理耶?嗚呼可畏!”

    “試看德川之治世,人民奉戴此*偏重之政府,考察世間情況,不問人之品行如何,日本國內幾千萬人,各自被封閉于幾千萬個箱里,或如被幾千萬道牆所隔斷,寸步難移。不僅將其身份區別為士農工商,在士族中還有世祿世官,甚至如儒官醫師,其家世代不得改變職業。農民也有家世,商工也有股份,其阻隔堅固如鐵,無論何等之力不可破之。人們雖有才力,卻無進而開創事業之目標,只能退而尋求保身之策。經數百年之久,其習慣逐漸成為人之本性,最終喪失所謂敢為之精神……”

    津田真道生于美作國津山藩士家庭。他從小好學,22歲脫藩到江戶,向箕作阮甫、佐久間象山、伊東玄樸等學習西學。安政四年任藩書調所教官,後受幕府之命與西周同時留學荷蘭,在萊登大學師從費塞林格學法學、經濟學以及孔德和密爾的實證主義哲學等。回日本後,在開成所任教授。將他在荷蘭的听課筆記出版,取名《泰西國法論》。他為這本書寫的序言《泰西法學要領》,是日本人寫的最初的法學通論。他後來擔任幕府騎兵軍官,在大政奉還時為德川慶喜設計了以德川家為中心的立憲方案。明治維新後,歷任征士。司法省刑法官等。參與《新規則綱領》的編寫,建議禁止買賣人口。明治四年任外務權大丞,現在陸軍省任軍法官。

    從“九州反亂”到現在。已經過去近四個月的時間,在陸軍省工作的人們。全都關注于戰場的進展得失,而身為軍法官的津田真道,更為關心的,是借這場日本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內戰的機會,掃蕩掉日本國內的封建等級制度思想。

    津田真道通過到西方的學習,比較了歷史上東西方社會存在的等級貴賤差別現象。他發現日本的封建制度在許多方面與古代西方奴隸制類似,他曾撰文譴責這種等級制對社會造成的極大危害,他認為。美國通過南北戰爭廢除了黑暗的奴隸制度。但在日本的封建等級制度下,作為統治階層的武士卻對所謂“下賤”之民有生殺予奪大權,真是無理至極。他強烈批判這種等級制度的非人道性,並警告若長此以往,日本社會發展的前途將會變得十分令人恐懼,更不可能趕上歐美等先進國家。

    其實在明治時期,日本新政府對舊的封建等級制度進行了較大的改革。明治政府在《王政復古大號令》中就說︰“自此廢除攝關、幕府,先暫設總裁、議定、參與三職,使之處理萬機。諸事應按神武創業之始,無縉紳、武士、堂上、地下之別。皆須盡力發表至當之公議。”雖然頒布該號令是針對當時的特殊局勢,為了籠絡人心而采取的權宜之計,但它已定下一個基調。將對長期以來幕府實行的封建等級制進行變更,讓各等級皆可能享有政治上的發言權。在後來發布的《五條誓文》中,也有“上下一心,大展經綸;公卿與武家同心,以至于庶民,須使各遂其志,人心不倦”的條文,預示革除封建等級制已為時不遠。明治二年6月17日,行政官通告第542號宣布設置華族之稱號︰“根據公卿與武家同心、上下協同之精神。特指示今後應廢公、卿、諸侯之稱,改稱華族。但官位仍按以前規定不予變更。”同年12月2日太政官布告第1004號又宣布設置士族稱號︰“前此。各藩糾正大義名分之紊亂,察海外各國之形勢。奉還其封地,從而公論眾議大行……各藩亦應根據維新之政體,逐漸改革。廢除中下大夫士以下之稱,皆稱士族及卒……但所領土地一律上交,皆賜以廩米。”即以前封建貴族的稱號和領地皆被廢除。明治四年8月28日,太政官布告第448號再次宣布︰“茲廢除‘穢多’‘非人’等名稱,故今後其身份、職業皆應與平民同等。”次日又在太政官布告第449號中進一步規定“因廢除‘穢多’、‘非人’等名稱,故一般應編入民籍,其身份、職業皆與平民同等對待。但除地稅外,仍有蠲免之慣例,應重新調查,呈報大藏省。”明治五年正月29日太政官布告第29號又宣布廢除卒族的稱呼︰“各府縣慣屬之卒中,舊時值班,以‘抱替’之名,予其子等以俸祿,已自然形成世襲之情況,今後可列為士族,並呈報大藏省備案。但其俸祿,可按慣例發給。但只限一代頂替值班者,按新規定應使之為平民,其俸祿則按以前之規定發給。”這一系列改革,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絕大多數人民的法律地位,同時也為宣揚人際政治關系現代化思想營造了更加寬松的輿論環境。

    然而,明治政府雖定下了“四民平等”的原則,卻並不能從根本上消除傳統的不平等現象。藩閥統治繼續保持,封建性的超經濟強制仍然沉重。更嚴重的是,長期以來實行的封建等級制度已在人們頭腦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要在短時期內徹底扭轉人民的等級觀念十分困難。例如,農民階層的舊的等級觀念尤為嚴重,他們盡管在幕府時期處于第二等級,但實際上地位卑微,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基本權利,同時也在很大程度上瞧不起地位更低的商人階層。這種心態不僅在幕末時期十分嚴重,而且到明治維新後一段時期內繼續保持。象有一次福澤諭吉曾故意作出蠻橫無理的士族模樣,嚇得農民戰戰兢兢,連自己的馬都不敢騎。而當他用和藹的態度向他人詢問時。被詢問者便認為福澤諭吉是地位低賤的“大阪商人”,而表現得趾高氣揚甚至蠻橫無理。福澤諭吉感嘆道︰“古來之習慣真可怕。此等百姓只因未受過教育,便不明事理。也不知有法律。庶民如此狀況實在無法。”由于長期實行封建等級制度,人們習慣成自然。爭取平等的精神也喪失殆盡。

    這種人民被封建等級觀念牢牢束縛的現狀,對于日本邁向近代化社會無疑構成嚴重的羈絆。因此,亟需在思想上發動一場大規模的否定等級特權的運動,以喚起民眾,讓人們從舊的封建等級觀念中解脫出來,樹立起人際之間政治關系近代化的觀念。

    津田真道力主改革,蕩滌舊制,但他也清楚的認識道。舊的既得利益階層是不會束手待斃的,定要起而反抗,他預見了舊士族會發生叛亂,認定新舊勢力和思想觀念必然要有一場決戰,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場決戰的規模會如此之大,而舊士族的反抗,竟然會如此的激烈,竟然使明治新政府有倒台的危險。

    面對九州亂黨的強大攻勢,加上政府軍戰事不利。日本民間復闢的聲浪又開始涌動,津田真道對此憤恨不已,他寫下那些詞鋒峻利的文章。就是為了進行反擊。

    津田真道正在寫著,一位軍官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津田閣下,天皇陛下召見。”

    听到是明治天皇要召見自己,津田真道感到一陣錯愕,但很快便被激動和榮耀代替了。

    在這個時代,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被神明一樣的天皇陛下召見的榮耀了(在這一刻,平等的觀念從津田真道的腦海當中瞬間消失了)。

    津田真道不知道天皇因何召見自己,他猜測可能是自己以前寫的針對西鄉隆盛舉兵時提出來的“新國政”、“清君側”口號的揭露文章得到了天皇的首肯和重視。是以興沖沖的換上了正式的服裝,隨等候的天御侍武官覲見。

    到了皇宮覲見廳之後。沒過多久,明治天皇瘦小的身影便出現了。津田真道注意到。隨同明治天皇接見自己的,竟然還有皇後一條美子和權典侍柳原愛子,不由得心中奇怪。

    “津田卿精于法學,于國家政法多有建樹,朕心甚慰。”明治天皇看著津田真道,說出一番撫慰的話來。

    “陛下皇恩浩蕩,臣誠惶誠恐。”津田真道恭敬的答道。

    “津田卿一向倡議法制,現任陸軍卿軍法官,一定是執法如山,無論何人犯罪,均能依法處置,是這樣吧?”明治天皇不動聲色的又問了一句。

    “陛下所言極是,臣正是這樣做的。”津田真道回答道,聲音里頗有自豪之色。

    他的確是這麼做的,“平等”和“法制”等西方觀念,是他奉為圭皋並堅定不移的執行的。

    “你這樣回答,朕心甚慰。但是津田卿,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一天,遇上你不敢依法審判的人?”明治天皇又問道。

    “臣以為,此人並不存在。”津田真道听到明治天皇的問話,以為天皇是在試探自己的底線,不由得立刻大聲的回答道,“古語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臣的眼中,只有律法,沒有別人!”

    “津田卿的意思是說,哪怕是朕犯了法,也要與庶民同罪,落到津田卿手中,也要依法審判,是嗎?”明治天皇發出了一絲類似冷笑的聲音,又問道。

    听到明治天皇的這一句問話,津田真道的後背登時冷汗直冒。

    天皇怎麼會這麼發問?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臣以為……是這樣……”津田真道硬著頭皮答道,但口氣卻不似剛才那樣堅定和自信了。

    “津田卿能這樣回答,朕心甚慰。”明治天皇轉過頭,笑著對一條美子和柳原愛子說道,“朕能有這樣的臣子,真是難得。”

    “陛下英明。”一條美子和柳原愛子垂首微躬,齊齊答道。

    “朕再問你一次,津田卿,如果是朕的親族,犯了罪,你敢依法審判嗎?”明治天皇又問道。

    听到天皇這一次的問話,津田真道明白了過來,立刻大聲的答道︰“臣定會依法審判!絕不姑寬!”

    “那好,朕的親族,有棲川宮熾仁親王,犯了軍法重罪,正好歸你審判,望愛卿秉公依法而斷。”明治天皇終于說出了召見他的目的。

    “有棲川宮熾仁親王?這……西征大總督閣下不正在前線督師麼?……”津田真道听到他要審的人是誰,心中驚駭不已,但他立刻就明白了天皇為什麼要將這位親王交給自己審判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