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作者:銀刀駙馬 (連載中)

 
mk2258 2014-7-6 08:27: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0389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2:14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六十九章 “沖背軍”的覆滅

    在薩摩軍的猛烈攻擊下,陣地上滿是政府軍官兵的尸體,壕溝中積留的雨水也被鮮血染紅。然而在左翼,在政府軍的頑強抵抗下,薩摩軍進展的並不順利。于是薩摩軍指揮官貴島清命令擔任後軍指揮的中島健彥率第三大隊的2個中隊前去增援,經過苦戰,也終于驅逐了當面的政府軍。

    突破了安娛口政府軍陣地的薩摩軍,踏著政府軍的尸體前進,此外還派出一隊迂回到伊勢阪山頂政府軍的側後。在此處防守的政府軍見狀大驚,丟棄了輜重物資,翻山越谷,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薩摩軍輕而易舉地佔領了這一要點。山下正面的薩摩軍卻完全不了解迂回部隊這回事,他們也無法想象這個他們攻擊了十七天也未攻克的堅固陣地已經被己方攻陷,他們將山頂上的部隊當做是政府軍,向其猛烈射擊。山上的部隊吹起薩摩軍特有的號角,想引起山下部隊的注意,但是號角聲完全被槍聲掩蓋,最後還是由協同隊長平川惟一爬到堡壘上揮舞“十字丸”旗幟,才讓山下的部隊明白了過來。——此時是上午10時,距離6時開始發動進攻,僅僅過了4個小時。

    勝報傳至薩摩軍指揮所,全體幕僚都喜不自禁。《從征日記》中描寫當時的場景︰“野村、永山、村田、池上等諸武士聞之,皆捧雙手,以足頓地,不覺亦放大聲歡呼。”

    薩摩軍右翼部隊的前鋒,緊追逃跑的政府軍不放,于11時沖入了雉苜車站。守衛的政府軍也一槍未放。丟棄了山炮3門、臼炮1門和步槍百余支而逃。薩摩軍繼續尾隨潰軍。向更南處的伊勢阪前進。

    當時。政府軍派出第十二聯隊趕往伊勢阪支援,兒玉源太郎也在其中。這天早上他去目柳的政府軍本營,與岡則、品川兩參謀開會。此時,听見西南一里余(這里的里是日里,一日里相當于3.8公里)的方位上有炮聲,在席者都擔憂道︰“伊勢阪的炮聲一向是在西北方向的,現在听到的是在西南,莫非天原已被攻陷了嗎?”沒有過多久。就有傳令兵傳來了伊勢阪失利的消息。然後傳來命令︰“天原的防守被攻破,估計敵將乘破竹之勢一直突破到名張。現在在伊勢阪只有我軍小隊防守,請立刻派出援軍。”聞此,岡則和品川將在目柳休息的各隊都集中起來,派往伊勢阪。而薩摩大阪軍則派出了深野、佐佐等部,人吉隊的神瀨鹿三也帶領部下千余人,與各隊一起趕往伊勢阪增援。當時薩摩軍趕往伊勢阪的部隊,都是零零散散的小隊甚至是半隊,然而就是這樣一支拼湊起來的部隊,卻成功粉碎了政府軍援軍的突擊。當時在伊勢阪的薩摩軍指揮官貴島清、中島健彥將趕來增援的零散士兵全都組織起來。並親自拔刀沖在最前,激勵士氣。薩摩軍一鼓作氣。成功擊敗了政府軍。《征西戰記稿》對此戰有詳細描述︰

    “賊之援兵自大阪來此者,既有千余人,皆其精銳。或曰賊將貴島清,驅天原、安娛、蘅屏山之散兵返斗,賊勢再振。賊更以別隊突入伊勢阪與雉苜站中間,欲橫截我軍。于是在伊勢阪之川崎上尉以其第三聯隊之一中隊(第三大隊第二中隊),川田、上田兩警部以其拔刀隊反顧擊之。在雉苜之第十聯隊之一中隊(第三大隊第三中隊)與第五旅團之兵自本道進,夾擊之。賊死戰不退。須臾賊再以大眾急擊我兩軍,更放別隊,欲在其中間突入(蘅屏山之賊自我右翼之間道,天原本道之賊自杉路地方出雉苜之背後)。我軍逆擊扼之。賊勢猖獗,我軍遂敗,為其所橫斷。于是伊勢阪之軍被孤立,輸送路被阻。諸隊未進午餐,尋彈藥亦將盡。今井中佐、與津田、津野兩少佐議曰︰‘今先乘彈藥未盡,速破背後之敵,與雉苜之軍匯合後,復進此地。’乃勒諸隊遞次退卻(拔刀隊正午還雉苜町,當東北杉路口之賊,午後六時卻之)。賊連連橫擊,其距離不過十五、六米。我軍冒突直過,亦不遑慮遮蔽,死傷極多,僅得退雉苜。時午後五時。”

    在伊勢阪一戰中,政府軍面對薩摩軍的猛攻,雖然竭力奮戰,但最終仍不免于失敗,未能阻止其向縱深進一步發展。當日政府軍總計戰死了2600人以上,是整個戰爭中死傷最重的一天,其中在伊勢阪一帶棄尸即達1325具。而政府軍僅殺死了薩摩軍數百人,因而薩摩軍將此戰稱為“伊勢阪大捷”。

    伊勢阪的失守,基本決定了政府軍的敗局。這之後,雖然政府軍為扭轉局勢,仍拼命與薩摩軍作戰,但失去了天險,人力、物力都處于劣勢的政府軍再也無法阻止薩摩軍進攻。之後雖然政府軍取得了一些局部的勝利,但不足以掩飾整個戰役的失敗。

    這里值得奇怪的是,政府軍堅守了17天的伊勢阪,為何會在短短4個小時之內就輕易陷落了呢?對此,人們提出了多種解釋。其中有人認為7月9日,薩摩軍的迂回部隊在海軍的掩護下,在政府軍後方登陸,導致了政府軍整體局勢的嚴重惡化,引發了伊勢阪的失守。然而與登陸部隊作戰的政府軍主要是最後一批登陸的守備部隊,並未抽調伊勢阪前線的部隊,而且薩摩軍在背後登陸,雖然對戰局有著深遠的影響,但是人數過少(僅有1000余人),當時這個沖擊尚未波及到伊勢阪前線,因而這個解釋,並不十分合理。導致伊勢阪失守的主要原因還是在于政府軍缺乏人力、物力。首先在人力方面,伊勢阪會戰中雙方死傷均十分慘重,然而相對于薩摩軍的補充能力,海路被切斷的政府軍得到的補充極為有限。因而前線的部隊越打越少。用來換防的也多是在當地強征平民組成的部隊。在戰斗力上比起以受過訓練的平民兵為主干的政府軍來說。是遠遠遜色的。在物力方面,政府軍極端缺乏彈藥,甚至到了征收民間銅鐵器、撿薩摩軍丟棄的步槍和子彈的地步(其實薩摩軍所用的法式格拉斯步槍的性能要遠優于政府軍所配備的施耐德步槍,因而政府軍士兵只要有機會,就會盡可能的收集敵軍的槍械和彈藥,在已方彈藥不足的情況下,多得到一些敵人的彈藥,就多一分活命的機會)。而政府軍和薩摩軍一樣組織拔刀隊。也並不全是武士道精神的發揮,更多的是受制于彈藥缺乏,不得不采取白刃戰。因而無論是在兵力上、還是火力上,政府軍都遠遠遜色于當面的薩摩軍,所以失敗是難以避免的。更加直接的因素則是,在薩摩軍主要進攻方向的安娛口,7日以後備部隊替換了一直防守此處的前敵部隊,而這些後備部隊是在5日才新組織強征的當地平民完成簡單的訓練後趕到戰場的,因此對戰斗顯得十分生疏。而薩摩軍又恰巧將主攻方向放在這里,因此一擊得手。而薩摩軍方面獲勝的原因。除了人力物力處于絕對優勢之外,林逸青為10日總攻擊做出的大膽計劃更是短時間之內突破政府軍防線的重要因素。該計劃大膽的將部隊部署到政府軍中央陣地前沿。完全出乎政府軍的意料,加之集中了優勢兵力,行動堅決,因而一擊得手。不過,這個計劃也有著非常冒險的一方面。將突擊部隊部署在溪谷當中,一旦被政府軍發現,則將會面臨當面以及側面伊勢山上政府軍的夾擊,尤其是伊勢阪方向的政府軍可以居高臨下,打擊谷地中薩摩軍的側面。如果是這樣,密集部署在谷地中的薩摩軍縱隊,恐怕將遭受嚴重傷亡。然而政府軍既沒有派出哨兵警戒,也沒有布置任何示警裝置(比如絆發的裝有石塊的鐵盒),因此未能及早發現薩摩軍的動向。否則,薩摩軍雖然倚仗絕對優勢,肯定可以獲勝,但恐怕還要再付出更大的代價和更多的時間。

    在6月23日至7月11日的“伊勢阪會戰”中,薩摩軍先後投入了22000人,其中戰死3766人,傷5347人,合計9113人;而政府軍投入了19000人,戰死6200人,傷5100人,合計11300人。雙方的損失都很大,薩摩軍損失兵力接近投入兵力的四成多,政府軍兵力損失則接近了全部兵力的60%,這個戰損比是非常可怕的。而雙方作戰消耗的物資也十分驚人,薩摩軍平均每天要消耗10萬發子彈,炮彈1500發以上;而政府軍每日消耗的彈藥也有8萬發。可以說無論對哪一方而言,伊勢阪都是一座鐵與血的煉獄。

    伊勢阪會戰結束後,“沖背軍”僅剩7000余人,已成驚弓之鳥,再無戰心,薩摩軍大有將政府軍殘部一舉消滅或趕下海之勢,但就在這時,薩摩軍卻莫明其妙的停止了進攻。

    在薩摩軍停止進攻之後,“沖背軍”殘部得到了難得的喘息之機,兒玉源太郎仔細研究了政府軍目前的處境,向曾我佑準建議趁薩摩軍未能阻斷通向名古屋的道路之際,立刻輕裝北上,疾進突圍。曾我佑準接受了兒玉源太郎的建議,以小警視田邊良顯的警察隊為先導,丟棄了火炮車輛,連夜急行軍北上,向名古屋方向奔逃。

    由于事發倉促,一些部隊準備不足,一路上有很多人迷路掉隊,所幸未遭到薩摩軍的追擊,“沖背軍”殘部約6000余人成功逃到了名古屋,和那里的政府軍會合。而迷路掉隊的1000余人被迫退回津松阪港,與留在那里的傷員一道乘民船渡海,逃到了渥美半島,進入靜岡縣境內。

    對于薩摩軍在全勝的態勢下居然放跑了政府軍殘部,後世的人們曾對此大惑不解,一些歷史研究者認為這是很正常的,因為在伊勢阪會戰結束後,薩摩軍盡管取得了重大勝利,但自身傷亡也很嚴重,並且消耗了大量的彈藥,是以無力截擊戰敗的政府軍殘部,得以讓政府軍逃脫。

    對于這種觀點。一些人提出了反駁意見︰薩摩軍在伊勢阪戰役後。雖然傷亡很大。但兵力佔有絕對優勢,而且得到了支援和補充,又有海軍的支援,加之大勝之下,士氣空前高昂,一舉殲滅政府軍殘部絕對沒有問題,之所以放跑了政府軍,乃是薩摩軍有意而為之。

    薩摩軍之所以為此。乃是因為其主帥西鄉隆盛的緣故。

    由于戰況激烈,西鄉隆盛雖然只是個橡皮圖章,也不能再坐視不問,是以親自到前線查看,結果戰場上的殘酷景象讓他感到極為震驚,雖然西鄉隆盛經歷過戊辰戰爭,但戰事的慘烈還是出乎他的想象。盡管伊勢阪會戰結束,薩摩軍大勝,但出于愛惜將士的性命,他以“保存戰力。將士需要休息”為名,下達了停止作戰的命令。放跑了政府軍殘部。

    之所以放跑政府軍這7000余人的殘部,西鄉隆盛也有他自己的考慮︰西南戰爭打響到現在,不但薩摩軍和政府軍都遭受了極大的傷亡,日本平民的生命財產也損失巨大,西鄉隆盛起兵時打著“新政厚德”的旗號,而如此殘酷可怕的殺戮是有違他的初衷的,是以他才決定在戰役已然勝利的情況下,放跑這些政府軍的殘部。這一點不難從西鄉隆盛在伊勢阪戰役結束後向明治天皇上的表章的內容當中看出,在表章中,西鄉隆盛這樣說道︰“……自舉義以來,幾多帝國忠勇武士,死于兄弟鬩牆之慘劇中,平民之罹兵火,種種慘狀,亦難盡述,故為新政厚德,保護生民起見,先行止軍,……盼聖上早做決斷,以安天下億兆……”

    此外,西鄉隆心里很清楚,戰爭的進一步擴大,不但對交戰雙方都沒有好處,也極大的削弱了日本的國力,是以在遞送表章的同時,西鄉隆盛不顧林逸青和桐野利秋提出的“以海軍護送陸軍一萬人,直搗東京灣”的作戰計劃,下令“止兵安民”,滿足于佔有日本西南半壁22縣的疆域,坐等同東京明治政府的談判,結果給了明治政府以喘息之機,使明治政府在東北地區23縣及北海道全民動員的同時,借兵外國,最終擊敗了他。

    由于西鄉隆盛在日本民眾當中甚有德望,是以西鄉隆盛本人下令止兵的說法曾風行一時,獲得了很多日本學者的贊同,學者們在贊嘆西鄉隆盛的仁愛心懷之際,也為他的良苦用心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而感到痛心。

    盡管這種說法為很多人接受,但仍有不少學者提出了另外的意見,即西鄉隆盛並沒有下達放跑政府軍殘部的命令,而是時任薩摩軍參謀總長的林逸青在伊勢阪戰役得勝之後,恰逢妻子何韻晴在軍中為他生產下一個女兒,他心憂妻女安危,在戰役還沒有完全結束之時便急急忙忙的返回大阪,之後的作戰計劃是由傳令兵送于前線諸將手中,但因為陰雨連綿道路泥濘難行的關系,寫有作戰命令的書信在傳遞過程當中不慎被雨水沖毀或丟失,前線之薩摩軍將士未得命令,無法采取行動,是以讓政府軍殘部逃脫。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則是林逸青和他的日本岳父桐野利秋商議後,故意停止軍事行動,放跑了政府軍殘部。林逸青已經清楚的知道,政府軍經此大敗之後,已然士氣全無,再行過多之殺戮,不但與西鄉隆盛起兵的口號“新政厚德”相背,而且會堅定對方拼死抵抗到底的決心,是以故意放跑了政府軍殘部,他的打算是讓這些政府軍的殘兵敗將逃回後,將恐慌的情緒散布到政府軍當中,擾亂明治政府保有的東北地區的軍心,達到不戰而勝的目的。後來發生的事表明林逸青的設想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政府軍敗兵將薩摩軍“不可戰勝”的情形廣為傳播,政府軍的軍心因此大亂,在“沖背軍”發起敵後登陸作戰的時候,正面方向的政府軍主力30000人曾發起過配合攻擊,同京都的薩摩軍激戰多日,但“沖背軍”敗報傳來之後,政府軍的攻勢頓時瓦解了,全軍紛紛後退,之前取得的少許戰果全部化為烏有,結果薩摩軍西鄉小兵衛所部乘機追擊,斬殺政府軍官兵近2000余人,進逼至岐阜城下,後因孤軍深入,擔心後路被斷而退回京都。經此戰後,政府軍已然喪失了作戰意志,山縣有朋雖再命頗有軍事才能的大山岩為前線主將,大量引入德國顧問幫助指揮作戰,但部隊猶豫不前,逃亡者日益增多,山縣有朋雖對逃亡者處以嚴刑峻法,但仍然無法制止。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22:14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章 全能父親

    敗兵造成的流言四起的局面,極大的影響了明治政府的決策,在看到軍民士氣已經無比低落的現實之後,明治政府最終才做出了“借師外國”的決策,而這一決策不但影響了西南戰爭的結局,也直接影響了日本未來的走向。

    不管怎麼說,明治十二年的日本,在伊勢阪會戰結束後,有如臨產的婦女一般,的確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一連落了幾天大雨,天總是不見晴,天空中的烏雲不時夾著閃電,帶來滾滾的雷聲,和遠處隆隆的炮聲混在一起,總是嚇人一跳。

    桐野千穗向窗外望去,遠處的山間不時的閃過道道紅光,提醒著她,戰斗並未結束。

    走廊里傳來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多名武士的妻子在來回走動,被闢為產房的房間里傳來了陣陣痛苦的嘶叫聲,令桐野千穗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那是即將分娩的何韻晴的聲音。

    桐野千穗起身,進到了產房去探望過何韻晴,此時的她頭發散落在枕頭上。秀氣的鵝蛋臉還是那麼白淨、溫柔、恬美,並且異乎尋常的安詳。這是決心已定,九死不悔的安詳。看到她的這副模樣,越發使桐野千穗感到不安、害怕。

    身為武士的女兒,她這一次陪同父親和夫君走上了戰場,和薩摩武士們一道奮勇殺敵,死于她手中的敵人,已經有十二個了。

    在戰場上,那時的她無所畏懼,但在這一刻,她看到和自己親如姐妹的何韻晴即將生產,心中卻不知怎麼,害怕起來。

    女人生孩子就跟去趟鬼門關似的。要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古人形容女人生產。有“大命換小命”之說,她生怕這樣的命運。降臨在何韻晴身上。

    桐野千穗抓住了何韻晴的手,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講什麼好。

    “怕什麼呢,千穗,女人總歸要過這一關的。”何韻晴看穿了她的心思,象個大姐姐般的微笑起來,“菩薩保佑,讓我們都生個男孩。給他們林家多留一分骨血,听說他們林家這一輩,人丁不旺……”

    “應該早點讓他知道孩子要出生了,趕回來陪著,哪有父親听不到孩子的第一聲哭的?”在一旁的西鄉隆盛夫人岩山氏笑著說道。

    “不,是我故意不喊他的,他這個人啊,看著心腸挺硬的,其實心很軟,見不得我受苦……哎喲!”何韻晴雖然也為此時即將生產而林逸青沒有陪在她身邊而感到遺憾。但她還是盡量的想要維護丈夫。

    她這個特殊的“信使”來到大阪城後才發現,這場戰爭已經打成了什麼樣子。

    她這一次來日本,也有查林逸青的“崗”的意思——她擔心桐野千穗管不住林逸青。畢竟這里的日本男人狎妓成風,誰都不當一回事,但她身為乾國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可是不能容忍的。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查崗”,竟然讓自己陷在了這里,脫身不得。

    “查崗”的結果,何韻晴本來是很滿意的——林逸青整天忙于指揮軍隊作戰,有時還親自帶隊參加戰斗。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和別的女人胡搞,當然。在她即將臨產的這一刻,因為指揮戰斗的關系。他也沒能趕回來陪在她的身邊。

    看到何韻晴叫喚起來,有經驗的岩山氏夫人立刻明白了她將要生產,趕緊吩咐另外幾位武士夫人端來熱水,準備毛巾剪刀等各種器具。

    看到大家忙碌起來,桐野千穗有些發呆,愈發緊張起來。此時的何韻晴呼吸沉重,痛苦的呻吟著。岩山氏夫人用毛巾輕擦著她額頭的汗水,柔聲安慰著她。

    野村忍介的夫人用熱水洗了洗手,取過一方白淨的毛巾仔細擦了擦,上前掀開何韻晴身上的被子,用手摸了摸何韻晴的肚子,開始檢查起胎位來。

    她仔細檢查了好一會兒,方才給何韻晴蓋好了被子。

    “好象……是‘哪吒胎’。”野村夫人猶豫了一下,說道。

    什麼叫哪吒胎?陪在屋里的桐野千穗和幾名少女都不懂,但岩山氏夫人和另外幾位有經驗的武士夫人听著卻是臉色一變,傳說中哪吒三頭六臂,自小翻江倒海,頑劣異常,他生來也極是不順,是以人們管難產的孩子叫做“哪吒胎”。

    “不會吧?”一位武士夫人嚇了一跳,說話的聲音頓時也高了起來,“那她……還生得出麼?”

    “瞧你說的,這樣的事,我見得多了,我問過托馬斯醫生,沒有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岩山氏夫人害怕何韻晴擔心,趕忙說道。

    何韻晴沒有听到她們的談論,因為陣痛又開始了。

    這回痛得更密集了些,就在這麼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中,老練的野村夫人掀開被子再看了一眼,“嗯,這回是真的快要生了。”

    桐野千穗看到生產的陣痛一次又一次以超乎她想象的慘烈沖擊著何韻晴的神經,心中焦急萬分,這時何韻晴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桐野千穗的手。

    “林逸青!你死哪去了!怎麼還不回來……”何韻晴搖晃著頭,嘶聲道。

    此時的何韻晴,只覺得自己好象成了汪洋里的一條小船,任由狂風大浪帶著她在痛苦的漩渦里忽上忽下的掙扎,自己毫無還手之力,而外邊的天空中還下著瓢潑大雨,那種滅絕天地,鋪天蓋地的痛苦簡直是讓她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岩山氏夫人和野村夫人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野村夫人和桐野千穗扶著何韻晴坐了起來,岩山氏夫人則分開她的雙腿,剛好看到了嬰兒的一只小腳。

    “還真是‘哪吒胎’啊!”岩山氏夫人心中暗暗吃驚。

    “林逸青!你去哪里了!趕緊回來……”何韻晴的身子劇烈的抽搐著,大聲喊叫起來。

    “用力!用力!”岩山氏夫人輕輕的握著嬰兒脆弱的小腳,焦急的催促何韻晴道。

    何韻晴用力的使著勁,冷汗不斷從她的額頭、鬢角滲出,抹也抹不淨。她不再叫喊,而是死命咬住嘴唇。破了,血滴流到下巴上。

    胎兒還是下不來,眾人正在擔心之時。走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韻晴?!韻晴?!”林逸青焦急的聲音傳來。

    “將軍,您……這是產房。您不能進去……”一位武士夫人說道。

    “我听她的叫喊聲,似乎有難產的跡象,這樣下去很危險,我得幫她一下。”林逸青說道。

    “您……也懂得醫道?”岩山氏夫人听林逸青說得很是內行,不由得又驚又喜,“那快進來吧!您是孩子的父親,沒關系的。”

    產房的門開了,桐野千穗看到滿身濕透的林逸青快步沖了進來。

    何韻晴看到滿臉焦急關切之色的林逸青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淚水終于涌出了眼眶。

    “別怕,韻晴,沒事的,沒事的。”林逸青溫柔的安慰著她,但並沒有立刻上前,他的目光先是在流到床榻上的鮮血上掃過,然後要過一盆熱水,仔細的清洗了雙手,然後來到了岩山氏夫人的身邊。

    “胎兒體位不正,只伸出了一只腳。另一只腳象是卡住了。”岩山氏夫人說道,“我不敢用力,怕傷了胎兒。”

    林逸青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如果接生的人生拉硬拽的話,哪怕能將嬰兒弄出來,也可能給產婦造成大量出血,還有可能使嬰兒落下終身殘疾——遠的不說,德國皇帝威廉二世,就是個著名的例子。

    林逸青伸出雙手,輕輕的撫摸著妻子的肚子,仔細判斷著嬰兒的體位。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他果斷的握住了嬰兒已經伸出母體外的那只小腳。將它輕輕的塞了回去!

    盡管他動作相當輕柔,但何韻晴仍然感到劇痛無比。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鳴,野村夫人見狀,連忙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咬破舌頭。

    “韻晴!別怕!忍一下!先放松,然後再用力!”林逸青說道。

    就在這時,岩山氏夫人看到林逸青將雙手伸進了何韻晴的體內。

    她吃驚地瞪大了眼楮,野村夫人和其他幾位武士夫人見到這一幕,也全都呆住了。

    她們不是沒見過生孩子的場面,只是象今天這樣的情景,確實太過令人吃驚。

    就在這一刻,她們根本沒有能夠看清楚林逸青的動作,只看到嬰兒瞬間便被林逸青從母體內拉了出來。

    何韻晴發出一聲尖鳴,身子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軟倒下來。

    岩山氏夫人這時才回過神來,立刻用白綾將嬰兒接過包住,她輕輕的拍了拍嬰兒,嬰兒哭了!

    嬰兒的哭聲十分響亮,產房內頓時響起勝利的歡呼聲,何韻晴听到嬰兒的哭聲,欣慰的一笑,便安詳的閉攏了雙眼。

    嬰兒的降生,耗費了她太多的力氣,她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但身子卻已經不听使喚了。

    桐野千穗擔心的看著她,生怕她就此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不一會兒,何韻晴的呼吸漸漸的平穩了,她才放下心來。

    林逸青感受著臍帶的搏動,在過了兩分鐘,確定臍帶的搏動停止——此時意味著嬰兒將不再依賴母親的循環系統了,嬰兒自身的循環系統已經開始工作了,他先是用麻線將嬰兒的肚臍扎住,然後從岩山氏夫人手中取過剪刀,親手剪斷了臍帶。

    看到林逸青動作熟練的做著這一切,桐野千穗想起上一次他和她一起將病重的何韻晴從鬼門關中拉回來的情景,心中滿是敬佩愛戀之情。

    自己生產的時候,他也會這樣的對待自己吧?

    “你剛從戰場回來,太累了,休息一下吧!”岩山氏夫人笑著從林逸青手中接過嬰兒,接著便指揮眾武士夫人一道圍著嬰兒忙活起來,頗有其夫西鄉隆盛的大將風度——剩下的工作,這一票武士夫人都是輕車熟路,用不著林逸青操心了。

    林逸青來到何韻晴身邊坐下,此時何韻晴已經醒了過來。看到林逸青坐在自己身邊,伸出了手,林逸青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指。沖她溫柔的一笑。

    “你……受傷了?”何韻晴注意到林逸青的身上似乎沾有血污,不由得又有些緊張。眼楮不住的在他身上打量。

    “沒事,我好好的,沒受傷。”林逸青笑著搖了搖頭,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雙手之前還在殺人,剛剛卻拯救了一條新生命,命運在這里,和他開了一個很諷刺的玩笑。

    “給孩子起個名字吧!對了,還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呢!”何韻晴沒有發覺他心里在想什麼,此時的她,完全沉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當中,竟然忘記了去看孩子的性別,想到這里,不由得笑了起來。

    “呵呵,是個小囡囡呢!”林逸青笑道,剛才他接生的時候,已經注意到了,這次何韻晴生的。是個女孩。

    “是女孩啊!”何韻晴嘆了口氣,“真希望是個男孩子。”

    “女孩子不象男孩子,要上戰場殺敵報國。可以陪在父母身邊盡孝,多好啊!我喜歡女兒。”林逸青微笑著安慰她道。

    听到林逸青的話,何韻晴又高興起來。

    “給女兒起個名字吧!”何韻晴對林逸青說道。

    “叫林雨桐如何?”西鄉隆盛的聲音從屋門外傳來。

    “大將軍來了!”有人驚喜的說道。

    “敢問夫君,此名何解?”岩山氏夫人抱著嬰兒,笑問道。

    “我來時風雨大作,路邊樹木多有被摧斷枝椏者,唯有一株梧桐樹,挺立雨中,不損分毫。我心有所感,听聞瀚鵬生了女兒。是以起了這個名字。”西鄉隆盛听到夫人的問話,笑著回答道。“盼此女將來能如這雨中梧桐一般,歷經風雨,而福德圓滿,無有劫難。”

    “林雨桐,真是好名字,謝謝大將軍!”何韻晴高興的說道。

    “多謝大將軍為小女賜得佳名。”林逸青笑道。

    “瀚鵬何故在產房之內?我記得那里可是不許我們這些男人進入啊!”西鄉隆盛笑問道。

    “瀚鵬精于醫道,今日若不是瀚鵬親手接生,還真是有麻煩呢!”岩山氏夫人看著懷中的嬰兒,愛憐地答道,“這孩子真是有福氣呢!有這樣一個好父親。”

    “哈哈哈哈!夫人這是在埋怨我了!”西鄉隆盛大笑起來,“當年菊次郎生時,我因王事未在她身邊,沒能听得到菊次郎降生時之第一聲啼哭,直到今天,夫人還在責怪我呢!”

    “大將軍言重了,豈敢豈敢。”岩山氏夫人笑道,眾武士夫人听了他們夫妻的對答,也都笑了起來。

    “瀚鵬,此間事畢,出來喝一杯如何?”西鄉隆盛笑問道,“今日獵得一頭野豬,剛好與瀚鵬慶賀貴女降生。”

    “好!”林逸青松開了何韻晴的手,拉過她在她臉上輕輕一吻,站起身來,這時他看到桐野千穗的關切目光,沖她微微一笑。

    桐野千穗羞澀的低下了頭,林逸青注意到了她微隆的小腹,頓時明白了過來。

    “千穗,你身子不便,注意休息。”林逸青說道。

    桐野千穗等的只是他的一句話,听到他這麼說,心中不由得一暖。

    “好的豬肉,需要留一些,給孩子的母親下奶用,別都吃光了!”岩山氏夫人笑道。

    “多謝夫人提醒,吉之助一定謹記!”西鄉隆盛大笑道。

    林逸青出了產房的門,西鄉隆盛上前笑著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拉過他的手,和他並肩而行。

    二人來到一間廳堂,陣陣肉香飄來,此時廚子已經將野豬肉割下烹制完畢,擺好了酒席,桐野利秋、筱原國干、野村忍介等眾武士已經坐在席前,見到西鄉隆盛和林逸青到來,全都肅立起身。

    “今日我軍伊勢阪之戰大獲全勝,瀚鵬又恰在此日得生貴女,真是可喜可賀!所以我西鄉吉之助特意擺下酒席,與大家一同慶賀!今日大家可以開懷暢飲,我們一醉方休!”

    西鄉隆盛說著,拉著林逸青入座後,向大家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坐下來,不必拘束。

    听到西鄉隆盛發話了,眾武士首領也就不再拘禮,當下眾人紛紛先向林逸青道賀,然後便放開腮幫子大嚼起野豬肉來。

    “今夜當真可以喝醉嗎?”可能是害怕這頓酒肉不盡興,野村忍介笑著問道,“一旦貽誤了軍務,大將軍不會怪罪我們嗎?”

    “瀚鵬料事如神,計劃周詳,我等縱然醉酒,賊軍也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桐野利秋大笑道。

    “是啊!賊軍已然為我軍殺破了膽,自顧保命尚且無暇,哪里有力量來挑戰?”筱原國干也笑道。

    “不是我桐野利秋夸贊自家人,實是有了瀚鵬,我等今日才能高坐于大阪城中,如此暢飲!”桐野利秋舉杯道,“我桐野利秋自負于兵事,但現下已知,瀚鵬之大才,勝出我十倍!若無瀚鵬,我軍絕不會如此連戰連勝,未有一役之敗!我們大家敬瀚鵬一杯!”

    听到桐野利秋的提議,眾武士首領紛紛舉杯應和,西鄉隆盛也舉起大杯敬向林逸青,林逸青微笑著舉杯,和大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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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兩權相害取其輕

    “我軍大勝,非僅是我一人策劃之功,大將軍忠厚德義,振臂一呼,興勤王之師,為萬民請命,天下士族礪兵影從,堅貞侍魂,誓死殺賊,故能連戰連捷。”林逸青朗聲道,“林某身為乾國之民,受大將軍忠義感召,諸位侍魂激奮,故冒死前來,以效微勞,不期能建功立業,實大將軍及諸位之力也!”

    听到林逸青並不居功,而是將戰勝的功勞歸給了西鄉隆盛和大家,桐野利秋心中感慨不已。

    “我軍雖一路戰勝至此,然賊軍凶狠,我軍將士犧牲者甚眾,林某每每思及同袍,心中慘傷,這一杯,便請大家和我一道,敬那些為勤王大業英勇犧牲的忠魂!”林逸青說著,將重新斟滿的酒杯高高舉起,瀝酒于地。

    眾武士想起連日來的血火拼殺,一個個也是激動不已,紛紛和林逸青一道,舉杯瀝酒于地,並三擊掌以為祭奠。

    西鄉隆盛看到眾武士和林逸青之間的推崇敬重,眼中閃過嘉許之色。

    “我的眼光沒錯,利秋和國干才能均不及他,難道,真的要讓他來繼承我的事業嗎?……”

    “……為勤王大業早日成功!天下共享天平!干杯!”桐野利秋此時再次舉杯提議道,眾武士紛紛應和,西鄉隆盛收回了思緒,微笑著舉杯,和眾武士一飲而盡。

    眾武士一邊割肉大啖,一邊開懷暢飲,同袍之間相互敬酒,暢述並肩戰斗的經歷,席間的氣氛很快便變得熱烈起來。

    西鄉隆盛記起了剛才夫人的囑咐,便安排人將烹好的野豬肉給何韻晴送去,林逸青連聲稱謝。西鄉隆盛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目光掃過正在吃肉喝酒的眾武士,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憂郁之色。

    “大將軍心有何憂?可否說與我知道?”林逸青敏銳的觀察到了西鄉隆盛眼神的異樣。借著敬酒之機上前,低聲問道。

    “你坐下。瀚鵬。”西鄉隆盛往桌案的邊上挪了挪,指了指榻上,示意林逸青在自己身邊坐下。

    林逸青依言坐下,西鄉隆盛看著興高采烈的眾武士們,嘆了口氣,說道︰“瀚鵬,你知道吧,我已經給天皇陛下上了表章。請求天皇陛下接受我們‘新政厚德’的建議,罷免奸臣,止戰息兵。”

    “我明白大將軍的心意,您是不忍戰事過于持久,軍民死傷太重,是以趁我軍大勝之際,向政府示意和談,以息兵禍。”林逸青嘆息道,“大將軍用心可謂良苦,此時言和。正相宜也。”

    “知我者,瀚鵬也。”西鄉隆盛長嘆道,“此事我事先未與任何人商議。利秋和國干他們得知消息後,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們心里是不高興的,認為我不該此時上表。”

    “大將軍的想法沒有錯,我軍現在雖連戰連捷,奪得西南半壁二十二縣,然久戰之下,亦有疲憊之象。且連番激戰之下,傷亡亦重。我身為參謀總長,歷經各處戰場。每見我軍將士傷亡,心中痛惜不已,這才知道古語雲‘慈不掌兵’,絕非虛言,”林逸青嘆道,“蓋林某雖知曉兵機,但面對昔日之同袍學生一個個犧牲,非此心所能承受也,心中亦盼戰事早日終結。大將軍上此表章,是‘以戰促和’之法,可抵雄兵十萬。”

    “瀚鵬如此說,我便放心了,我原本還擔心你和利秋他們一樣,會反對我如此行事呢。”西鄉隆盛的眼中閃過感激之色。

    “只是我擔心,政府為奸臣把持,天皇陛下為奸臣所挾持,未必肯接受大將軍的提議。”林逸青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那瀚鵬以為,該當如何才好?”西鄉隆盛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

    “林某以為,現下海權在我手,海路通行無阻,可選精兵一萬,以海軍主力護送,直搗東京灣,誅卻奸臣,以大將軍為朝廷攝政,輔佐天皇陛下,組建新政府。”林逸青說道,“賊軍目下士氣低落,恐慌畏戰,听聞東京為我軍所破,必然瓦解,則大事可定,我軍亦可減少不必要之傷亡,此為‘以戰止戰’之法。不如此,天皇陛下恐難下罷戰之心。”

    “此法雖好,只是兵進帝都,炮火無眼,亂兵四起,一旦東京再如京都一般,為大火所焚,傷到了天皇陛下,則我等百死難贖其罪啊!”西鄉隆盛嘆道。

    林逸青明白西鄉隆盛不同意自己的這個出兵直取東京灣的計劃的真實想法,嘆息了一聲,沒有點破。

    “除此之外,瀚鵬可有別的計劃?”西鄉隆盛沉默了一會兒,吃了幾口肉,想了一想,又問道。

    “現下我軍雖然大勝,但損失也很重,將士十分疲憊,且彈藥消耗也很大,急需補充,海軍各艦亦多受損,需要修理的時間,我的計劃,打算將全軍分為三隊,二隊修整,一隊進逼名古屋,為猛虎在山之勢,使賊軍不敢來犯,我軍在這期間,制造和購買槍炮彈藥,修整戰艦,如此需時約兩個月左右。”林逸青猜到了西鄉隆盛的心意,順著他的想法說道,“兩月之後,如政府仍不接受大將軍的建議,則再行出兵不遲。”

    “如此甚好。”西鄉隆盛聞言欣慰不已,“瀚鵬思慮周詳,我可以放心了。”

    “盼天皇陛下能識得大將軍的苦心,早下英明決斷,則我薩摩幸甚,天下億兆幸甚!”林逸青嘆道。

    西鄉隆盛听了林逸青的話,嘆息不已。

    此時的西鄉隆盛,並不知道遠在東京的明治天皇,心中也和他一樣,在做著激烈的斗爭。

    皇宮,御花園。

    侍從拿起酒壺,給相對而坐閑談的明治天皇和伊藤博文各自斟滿了一杯。

    “王陽明曾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陛下可知道?”伊藤博文看著略顯憂郁的明治天皇,平靜的問了一句。

    “王陽明說過很多名言警句,不知伊藤卿說的是哪一句……”明治天皇嘆息了一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是很有名的一句……”對明治天皇明顯的不安。伊藤博文也感覺到了,他端起酒杯,凝望著杯中清澈的酒液。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哦?”明治天皇一怔,他略有些疑惑的望向伊藤博文,卻沒有接著問下去。

    “西鄉君曾和大久保君一道求學于伊藤茂右衛門先生,學習陽明心學及朱子之學,陽明先生的這句名言,他可謂是銘刻在心,然而他一直將士族視為帝國振興之重要階層,念念不忘士族之利益。這,便是他的心中賊。……”伊藤博文頓了一下,長長透出一口氣,又繼續道︰“而陛下和西鄉君不同,陛下知若要富國強兵,必須瓦解‘小權’之基礎,收‘大權’于朝廷,是以士族利益之堅冰必須打破。而大久保君秉承陛下心意,行事過于操切,壓迫士族過厲。所謂物極必反,故有此變。所以說太過執著之後。這便也成了陛下的心中賊!”

    “那伊藤卿是認為,朕是為心中之賊所誤了?”明治天皇的眉頭習慣性的皺了起來。但他對于伊藤博文,始終存有父親般的敬畏,是以並沒有以伊藤博文剛才的話為忤。

    “陛下,臣並非說陛下的主張不對。只是在時機的把握上,有些流于冒險了。”伊藤博文用委婉的語調對天皇說道。

    “是啊!朕當初亦覺得大久保卿如此行事,恐將引發不測,可惜朕那時未能阻止,致有今日之禍……”明治天皇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

    盡管他對大久保利通的遇刺身亡感到悲痛不已,但一想起大久保利通的為人和行事。便又禁不住切齒痛恨起來。

    “西鄉卿上的表章,伊藤卿也已經看過了。可有什麼想法說與朕知道?”明治天皇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態,又伊藤博文問道。

    “陛下,臣覺得,西鄉君上的這道表章,確是真心想要息兵止戰,同政府進行和談的。”伊藤博文看著明治天皇,小心的回答道。

    “朕看了表章之後,也知道他說的確是真心話,”明治天皇嘆道,“若是賊軍中他人上的表章,朕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但西鄉卿上的表章,朕是一定會看的,朕了解西鄉卿的為人,西鄉卿也了解朕,是以會有如此進言。”

    “陛下說的是,西鄉君,本不該反的……”听到明治天皇談到西鄉隆盛時真情流露,伊藤博文也禁不住嘆息起來。

    “是啊!朕心里也明白,西鄉卿其實本不該反的,他之所以如此,確有不得已之苦衷。”明治天皇說道,“只是……”

    明治天皇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伊藤博文明白天皇內心的苦楚︰雖然天皇有心接受西鄉隆盛表章中提出來的“罷免奸臣”的條件,但實際的形勢,是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若是接受這樣的條件的話,現在的明治政府,只怕立刻便要失去存在的基礎而垮台。

    “伊藤卿認為,朕應當如何回復西鄉卿?”明治天皇問道。

    “這道表章,陛下無論如何回復,都會被西鄉君的部下如桐野利秋、筱原國干等人曲解,而以臣觀之,西鄉君雖為賊軍主帥,卻只是名義上的,其真正統帥,乃桐野利秋。西鄉君的這道表章里提出的條件,陛下縱然答應,只怕桐野利秋一班人也是不會滿意的,定然還會藉此生事,所以莫不如置之不答。”伊藤博文說道。

    “不答的話,便要繼續交兵,現下軍心民心皆極為低落,再戰恐又會失利,伊藤卿以為,該如何扭轉敗局?”明治天皇有些著急的問道。

    “為今之計,只有從岩倉君所言,‘借兵外國’一途。”伊藤博文猶豫了一下,終于鼓足勇氣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伊藤卿也說該借兵外國了……”听了伊藤博文的建議,明治天皇並沒有象伊藤博文想象的那樣勃然大怒,令伊藤博文吃驚不已。

    就在不久前,右大臣兼內務卿的岩倉具視向明治天皇第一次提出了“借師國外以助剿逆賊”的建議,當時明治天皇少有的在岩倉具視面前發了怒,當時岩倉具視雖唯唯而退。但仍然堅持自己的主張。

    而後過了幾天,岩倉具視再一次向明治天皇提出了這樣的建議,這一次和岩倉具視一道進言的。還有陸軍卿山縣有朋。

    而山縣有朋這一次比岩倉具視走得更遠,他直接向天皇提出。當向“英、法、米、獨(即德國,德意志一詞日文翻譯為獨逸支)、露(俄國)、乾等國借陸軍一二萬人,海軍艦艇若干,助官軍剿賊。”山縣有朋的理由是,現在政府軍陸軍接連遭到失敗,海軍已然近乎全軍覆滅,已無再戰之能,急需重新整頓。並動員東北諸縣及北海道軍民,向外國購買軍火,組建和訓練新軍,而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如果叛軍在這時發起大規模的進攻,政府軍定然難以抵擋,所以在這段時間里,必須借助外*隊的力量來對抗叛軍。

    對于借兵外國一事,明治天皇一直表現得非常抵觸,伊藤博文明白。他有這樣的反應其實很好理解,在明治天皇看來,借兵外國必然要以出讓國家利權為代價。而這對于一心想要廢除外國強加于日本身上的不平等條約的明治天皇來說,是根本無法接受的。

    明治天皇以“朝廷向無此例”為由一口拒絕了岩倉具視和山縣有朋的建議,但岩倉具視和山縣有朋並不退縮,而是舉出了幕府時期“征長戰役”時借兵荷蘭的前例,對此明治天皇難以辯駁,只好說自己再考慮一下,實際是想听听伊藤博文的意見。

    但今天君臣二人的私會,伊藤博文竟然也說出了應當“借兵外國”的話,怎麼能不讓明治天皇感到震驚和痛心呢?

    “臣明白陛下的苦衷。但現在的形勢,的確到了非借兵外國的地步不可!”伊藤博文嘆息道。“借兵外國,平息叛亂。國家尚有一線生機,兩權相害取其輕,陛下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伊藤卿說兩權相害取其輕,那依朕看來,莫不如答應西鄉卿的條件!”明治天皇怒道,“要朕出讓國家利權,換得外兵前來踐踏國土,朕辦不到!”

    “陛下若答應了西鄉卿的條件,便等于將維新以來所取得的一切成果,全都棄置不顧!陛下難道不了解幕府時士族把持國家的禍害麼?”伊藤博文厲聲道。

    听了伊藤博文的話,明治天皇一時間如夢方醒,他呆呆的看著伊藤博文,半天說不出話來。

    “陛下難道不想實現強兵富國之夢了嗎?”伊藤博文大聲問道。

    “實現強兵富國之夢……伊藤卿,真要朕付出如此代價麼?”明治天皇的眼中閃過迷離之色,喃喃的問道。

    “只要能夠實現這強兵富國之夢……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伊藤博文一字一字的道,“陛下若擔心身負罵名,則此事之責任,全由臣等負擔好了!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伊藤博文說著起身,隨後竟向明治天皇深深鞠了一躬,而後者被唬的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好!就照伊藤卿的意思辦吧!”明治天皇先是被伊藤博文的目光看得激動不已,隨後又被這番一酬壯志的許諾刺激的得渾身血脈賁張,立刻回答道。

    明治天皇略走了幾步,與伊藤博文並肩望向遠方——東方此時紅日高升,滿園櫻樹花木已完全顯出蒼翠本色,站在這清亮的草地上,君臣二人愜意地呼吸著清冽芬芳的空氣,覺得精神格外清新健旺。

    伊藤博文告辭之後,明治天皇離開御花園回到了宮內,赫然發現皇後一條美子正在回廊里等他。

    看到一身和服的一條美子和權典侍柳原愛子邁著細碎的步子低眉垂首的迎了過來,明治天皇立刻迎上前去。

    一條美子皇後來到明治天皇面前,抬起頭來,明治天皇看到皇後眼中的憂郁之色,明白剛才自己和伊藤博文的談話應該都被皇後听到了,不由得嘆息了起來。

    “真的要開始了嗎?”一條美子輕聲的問道。

    明治天皇點了點頭。

    “但是……朕的心中,卻並沒有把握……”明治天皇小聲回答道。

    在面對皇後和權典侍的這一刻,從小養于深宮,生于婦人之手的明治天皇,仿佛剛才的勇氣全都隨著伊藤博文的離去而消失了,又恢復成了小時候那個怯懦膽小的孩子。

    “既然陛下已經決定了,就放寬心吧!”一條美子注意到了明治天皇情緒的變化,立刻說道。

    明治天皇看了看一條美子皇後,又看了看一旁的權典侍,他非常寵愛的美麗的柳原愛子——柳原前光伯爵的妹妹,嘆息了一聲。

    “如果這樣也不能成功……那真是對不起你們了……還請你們原諒朕……”

    此時此刻,一代維新雄主明治天皇的軟弱一面,在兩個他最親近的女人面前,暴露無遺。

    而此時已經出了皇宮的伊藤博文,卻並不知道天皇現在的樣子,他要急著去找岩倉具視,告訴他自己已經做通了明治天皇的工作,同意借兵外國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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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二章 歧路

    大阪,薩摩軍參謀本營。

    桐野千穗急匆匆的走在走廊里,她不經常來這里,是以進入到這座西式大樓之後,還是有些發蒙的感覺。

    好在這里的武士和衛兵都認得她,在見到桐野千穗之後,一名衛兵向她行了一個西式的軍禮。

    “林將軍呢?”桐野千穗問道,聲音里透著焦急。

    “夫人,將軍今天身體疲倦,這一會兒應該是睡著了,可能在休息室里。”衛兵解釋道。

    “帶我過去。”桐野千穗點了點頭,說道。

    衛兵領命,帶著桐野千穗等人來到了林逸青的休息室門口,守衛在門口的兩名薩摩武士見到桐野千穗,舉手行禮後,便輕輕的打開了房門,然後退了下去。

    室內人沒再說話,桐野千穗輕輕的邁著步子,來到了林逸青的床前。

    “千穗……”

    林逸青已然被開門聲驚醒,他剛直起身子,望著這張熟悉的面孔,只覺得心下一松,隨即一陣頭暈目眩,腿顫身搖,竟又直直的倒了下去……

    當林逸青再醒來時,發覺自己已然躺在那間熟悉的屋子里的架子床上,身上蓋著一張軟軟的錦被,頭下枕著一個瓷枕,在他面前的紅木茶幾上擺著瓷杯、湯匙和一柄玉如意。他望著架子床頂紅木天花板上刻滿的精致花紋,還有四周床壁上一排排的卷雲紋飾的精美雕刻,眨了一下眼楮,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怎麼會到了這里。

    “醒了?”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逸青轉過頭一望,眼楮頓時亮了起來——桐野千穗正眨著一雙晶瑩清澈的眼楮,滿含關切的望著他。

    “這是哪里?”林逸青看著周圍。有些吃驚的問道。

    “這是一位乾國商人的屋子,他感激我們保全了他的生意,將這棟屋子送給了你。我想讓你好好休息一下,于是把你帶來了。”

    “我可能是累壞了。你把我弄來這里,我竟然一點兒都沒有感覺。”林逸青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用雙肘撐了下身子,試圖坐起來,卻馬上感到頭上一陣眩暈,只能無力的倒了回去。

    “這是很正常的,你經過了這麼多次的戰斗,實在是太累了。身體一直處于緊張的狀態,突然在安穩的環境當中放松下來,就會有這樣的感覺,你最好還是先不要活動得太急了……”桐野千穗的神情旋即歸于平靜,她一向有著高度的控制個人感情的意志力,即便是與林逸青小別重逢後,亦無例外。

    “你說的是,這些天,實在是太累了。”林逸青明白桐野千穗說的是實情,從鹿兒島舉兵以來。他這個參謀總長既要制定作戰方案,有時又親自參加戰斗,身體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現在戰事暫時平息,冷不丁一放松,便立刻為疲倦擊倒,是以才會這樣。

    “瀚鵬,你先喝點水吧。”桐野千穗說著,輕輕抬手。將那個擺在茶幾上的瓷杯捧了起來,遞給了林逸青。

    林逸青點了點頭,隨即支著一只胳膊起身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入口只覺得麻涼麻涼的。十分舒服,原來是一杯薄荷水。他喝完之後。仍覺十分疲累,是以又躺了回去。

    “你的身體本來好好的。不是個容易生病的人……”桐野千穗的語氣中透出濃濃的關懷的氣息,讓林逸青的心里感到陣陣溫暖。

    “可能是這幾天有點兒累了吧。”林逸青還是覺得腦仁生疼,他抬起手,用食中二指輕輕揉動著太陽穴,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回答道。

    從這場戰爭開始到現在,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

    桐野千穗沒有再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他,目光中充滿歡欣。

    林逸青看著她的剪水雙瞳,此時此刻,窗外溫暖的陽光照到她的臉上,手上,讓她的皮膚現出一層晶瑩的光澤,更顯出她的美麗。

    “怎麼了?……”桐野千穗發現林逸青在盯著自己看,不由得臉上一紅。

    雖然她已經嫁給了林逸青,但此時二人獨處,在林逸青目光注視之下,她還是禁不住感到害羞。

    桐野千穗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輕步來到了床邊,在林逸青身邊坐下,林逸青向她伸出了手,她輕輕的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二人的手指很自然的扣緊在了一起。

    夫妻二人四目相視,各自會心的一笑。多少天來分別的思念和苦楚,全都融化在這淡淡一笑之中。

    “餓不餓?”桐野千穗輕聲問道。

    “剛吃過,不餓,你別忙活了。”林逸青握了握她的手,說道。

    “這里吃的好麼?”桐野千穗象是不放心的又問道。

    “還不錯。對了,這一次船上帶了些牛肉回來,等你們大伙兒嘗嘗,味道很不錯的。”林逸青笑著答道。

    “牛肉?哪里來的?”听到林逸青說帶回了日本牛肉,桐野千穗不由一愣。

    “敵人軍艦‘扶桑’號上的,那條船上養了兩頭日本黑牛。”林逸青答道,“在海戰時叫咱們軍艦的炮火把艦體擊穿,養在里面的這兩頭牛也給打死了,我嘗過了,這種牛的肉極為鮮美,比咱們平時吃的牛肉好得多。其中一頭已經分給將士們吃掉了,另外一頭則留著給你們嘗嘗鮮。”

    听到“扶桑”號鐵甲艦上竟然養著牛,桐野千穗也笑了起來。

    桐野千穗此時並不知道,林逸青說的這兩頭日本軍艦上養著的牛,其實是著名的神戶牛。神戶牛是日本黑色但馬牛的一種,因主要出產于兵庫縣神戶市而得名。神戶牛有獨特的飼養方式,而神戶牛肉則為日本料理中的珍饈,特性表現為口感上的柔韌、肥嫩以及外表所呈現出的大理石紋理。烹調方法多種多樣,可做壽喜燒、涮食、鐵板燒或刺身。其中神戶牛肉與魚子醬、鵝肝、白松露一同位列其中,排行第六,為日本著名的珍品美味。

    其實。最早發現神戶牛肉美味的並非日本人,而是在慶應元年來到神戶的西方商人。當時日本並沒有吃牛肉的習慣,牛通常只作耕耘、交通之用。由于受到佛教影響。日本天皇頒發了《生物憐惜之令》,禁止人們食用肉食。以至于市場沒有公開的屠宰場,來到日本的西方人為了吃到牛肉,頗費了一番周折。而經過一番辛苦之後,吃到口的牛肉讓他們大為贊嘆,從此神戶牛肉名揚天下。英國商人因此還設立了日本第一家牛肉店。直到明治五年,第一家日本人經營的食用肉屠宰市場“鳥獸賣入商社”成立,牛肉才算是從外國人和富人的餐桌上走下來,正大光明地成為日本百姓的佳肴。

    “扶桑”號上之所以養了兩頭神戶牛。除了作為軍艦上的寵物,再就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充當肉食。

    此時的桐野千穗並不知道,這些林逸青帶回的美味牛肉,會有這樣的身世。

    而一想到海戰的殘酷,竟然連躲在船艙內的牛都無法幸免于炮火,桐野千穗的心不由得又是一縮。

    “這次仗打得這麼凶……你……沒事吧?”桐野千穗收斂了笑容,定定地看著林逸青,“這些天,我就怕你……”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沒有再說下去。

    “怕我被敵人殺掉了?”林逸青看著面容清瘦了許多的桐野千穗。知道她心里一直在擔心自己,故作輕松的朗聲一笑,“你看我象受傷了的樣子嗎?”

    “現在看見。這才放心了啊……”桐野千穗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用手帕抹掉了淚水。

    “你是看到報紙上登的那些消息了吧?”林逸青想到了自己偶爾看到的那些外國報紙關于這次戰爭的報導,笑著安慰她道,“那上面說的都不盡不實,其實不是象他們說的那樣的。”

    “可你還是總是親身參戰啊。”桐野千穗嘆道,“戰場上,刀槍可是真的無眼啊……以前我還不大明白父親為什麼總說這句話,現在算是知道了……”

    “是啊!刀槍無眼。在戰場上能夠活命的,都是運氣好……”林逸青嘆息道。他略有些呆滯的望著懸掛在牆上的自己的佩刀,深邃的目光幽幽閃著。許久才道︰“我都記不清殺了多少人了……”

    “我殺了十二個人,後來父親為了我們的孩子,不讓我再上戰場了。”桐野千穗看著林逸青,嘆息了一聲。

    雖然已經過去好多天了,可她的腦海中,卻還殘留著被她親手殺死的敵軍官兵死後那雙幾乎暴突出眼眶的眼球,鼻子里似乎總是能聞到戰場上血腥的味道。

    “殺人……有時感覺真是很不好……”桐野千穗輕聲說道,“可在那樣的時候,又不能停手……”

    林逸青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千穗,”他握緊了她的手,“你放寬心,為了你,以後我也再不會輕易上戰場了……”

    “嗯。”桐野千穗溫柔地看著他,用手輕撫著他的面頰,心中充滿了快慰之意。

    “你知道了麼?千穗,大將軍借我軍大勝之機,向天皇陛下上表了,如果天皇陛下同意和談,這場戰爭不久就會結束了,大家就不必再打仗了。”林逸青想安慰她,雖然明知道這件事並不太靠譜,還是說了出來。

    “我知道,可我擔心,事情會向著非常不好的方向發展。”桐野千穗說著,眼中竟然閃過一絲憂郁之色。

    “噢?那你說說看,千穗,事情會向著哪個方向發展呢?”林逸青心中一凜,立刻問道。

    他知道,桐野千穗有“薩摩之花”的名號,並非僅僅是因為她的美貌和溫靜賢淑,她的才學和智謀,也非常人可比。

    她剛才這麼說,一定是她覺察出了什麼。

    “大將軍在這個時候上表,我想,他的目的是打算在外*隊進行干涉之前,盡快結束戰爭。”桐野千穗說道,“你知道嗎?瀚鵬,大將軍現在最擔心的。不是東京的奸臣和賊軍,而是露西亞人啊!”

    “這我知道。”林逸青說道,“大將軍從創辦兵學校起。目的就是為了將來在面對露西亞人可能的入侵時,使士族能夠成為抵抗露西亞人的中流砥柱。可現在並未有露西亞人入侵啊?”

    “瀚鵬。你應該明白,現下奸臣所把持之賊軍,連番敗績,已經沒有對抗我軍的能力,奸臣為保其自身,定會以出賣國家利權為條件,引入外*隊前來攻擊我們!”桐野千穗有些急切的說道,“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能夠和外*隊對抗嗎?”

    “你說的有道理。”林逸青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得暗暗贊嘆自己的這個日本妻子明見萬里,“這方面我也曾考慮過,西方列強之中,英國與露西亞乃是宿敵,若奸臣政府當真出賣國家利權,換得露西亞出兵,英國勢必不會答應,而大乾現下與露西亞因伊犁歸屬問題。亦是不睦,真到了那個地步,奸臣引露西亞為助。則我們可以引英乾兩國為助,露西亞畏于兩國之勢,未必敢前來入寇。”

    “瀚鵬原來已經想到了這一層,真是太好了。”听到林逸青竟然想過應對之策,桐野千穗不自覺的長舒了一口氣。

    “千穗難道沒看見,大阪港內停泊著的兩艘乾國最新式的巡洋艦?你以為他們只是前來觀戰的麼?”林逸青笑著握了握她的手指。

    桐野千穗想起了她在港內見到的乾國海軍“開濟”、“鏡清”兩艘裝甲巡洋艦,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此時的桐野千穗,雖然隱約的預感到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但她並不知道。事情會朝著她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發展。

    ※※※※※※※※※※※※※※※※※※※※※

    精疲力盡的伊藤博文回到家中,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他的臉色白的嚇人。看上去好象是死人一般。

    他剛剛參加過政府首腦關于“借兵外國”的會議,和岩倉具視、山縣有朋、大隈重信等人爭論得不可開交,最終吵了整整一天,也沒有能夠達成一致。

    雖然“借兵外國”已是共識,但具體到哪一國身上,還是起了很大的紛爭。

    明治政府的諸位首腦中,伊藤博文傾向于向英法兩國借兵,因為英法兩國長久以來在日本就有很大的利益,加上英法兩*紀較好,戰斗力也很可觀。但他的提議遭到了山縣有朋的反對,山縣有朋認為,戰事至此,英法兩國一直觀望,表明他們並不想干涉日本的局勢,而是在坐山觀虎斗,等待戰爭的結果,哪一方勝利,他們便會承認哪一方為正統,是以不該向英法借兵。山縣有朋則傾向于向德國借兵,他認為德國陸軍戰斗力為歐洲諸國之冠,日本陸軍也一直以德國陸軍為師,借兵德國的話,好處是戰法可以同政府軍相配合,而且因德國兵精,戰斗力強的關系,不需要借很多人,便可以打敗叛軍。岩倉具視則認為,英法德三國未必肯出兵,願意出兵者,必然是離日本近的國家,也就是乾國和俄國,而乾國在幾年前同日本因苔灣問題交惡,一度交兵(即西鄉隆盛的弟弟西鄉從道搞出的著名的“西鄉大暴走”事件),未必願意出兵干涉日本內戰,且乾軍戰斗力低下,主張向俄國借兵。

    由于幾人各持己見,直到天黑,也沒有爭論出個結果,反而都累得不行,是以才休會各自回家休息,約定第二天接著討論,並且商定,如果實在難以決定的話,將提請天皇“聖斷”。

    伊藤博文躺在那里,回想著白天爭論的情形,不由得懷念起西鄉隆盛來。

    那還是在孝明天皇去世,年僅14歲的明治天皇繼位時,西鄉隆盛為了倒幕,積極促進各強藩聯合,在達成了“薩長同盟”之後,又達成“薩土同盟”,與西南又一強藩土佐結盟,進一步擴大同盟力量。當時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通過開明派公卿做好了以天皇名義發布“討幕密敕”的準備。然而正當討幕密令要下達時,幕府將軍德川慶喜卻上書要“大政奉還”。這是幕府的主動在名義上奉還政權給天皇的謀略,其實是繼續維護幕府統治的欺人之舉。可是擁護天皇方面的藩主們卻傷了腦筋,既然德川慶喜要交出政權,那到底還要不要下達討幕命令呢?京都召開會議商討此事,土佐藩主臨時變卦,提議讓德川慶喜也出席會議,也就等于要求退步和妥協。此時有人附和,有人反對,相持不下,久不能決。結果又是西鄉隆盛當機立斷,扭轉形勢,他出示懷中刀,大喝道︰“能決今日事者,唯此劍耳!”,唬得動搖猶豫中的眾人不敢再言其它。“討幕”詔令才得下達。“王政復古”政變成功,成立了明治新政府,在名義上歸政于天皇,剝奪了幕府職權。

    可惜今天的會議,他和西園寺公望兩人,都沒有西鄉隆盛當年的魄力!

    想到這里,伊藤博文禁不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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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三章 往事如夢

    可能是過于疲倦的關系,伊藤博文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夢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次,在征苔之役結束不久,他和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在出使乾國之前,一道前去鹿兒島探望西鄉隆盛的時候……

    ……

    到了西鄉隆盛的住所前,伊藤博文等人下了馬車,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門口立著的兩名腰間佩著雙刀的武士。

    兩名武士見到西裝革履的伊藤博文一行人,眼中各自閃出警惕之色。

    “請通報南洲先生一聲,就說有故人听說南洲先生病重,特來探望。”伊藤博文上前微微一躬,彬彬有禮的說道。

    兩名武士微微一躬還禮,一名武士繼續守在門前,另一名武士則大步進了庭院,前去通報。

    不一會兒,這名武士回來了,再次向伊藤博文等人施禮,伸出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引領伊藤博文等人進了院子。

    由始至終,這兩名武士都沒有和伊藤博文等人說一句話。

    伊藤博文和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三人一同進了內室,這時門開了,一個身穿和服的少女跪在了門口迎接,她恭恭敬敬的向三人行了一禮,然後直起了身子。

    仿佛一輪明月在面前升起,令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伊藤博文看到她的面容,禁不住呼吸一頓。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見過的美女極多,可如眼前的少女這般清麗絕俗的,卻是沒有!

    不光是現在時時令他痴迷不已的千代子,哪怕是千代子的老師阿倉最為年輕靚麗風情萬種的時候,也比不上眼前的這個少女之萬一!

    “俊輔伯伯請。”看到伊藤博文在目不轉楮的望著自己。少女螓首低垂,用輕柔悅耳的聲音說道,“松菊伯伯請。甲東伯伯請。”

    听到少女竟然叫出了三人各自的別號,不光伊藤博文吃驚。木戶孝允和大久保利通也是驚奇不已。

    “我當是誰,原來是俊輔先生、松菊先生和甲東先生到了。千穗,快請他們進來。”室內傳來了西鄉隆盛豪爽的笑聲,但話音剛落,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桐野千穗站了起來,立于門旁,見到門口擺放著的整整齊齊的幾雙拖鞋,伊藤博文三人脫下腳上的皮鞋。換上拖鞋,便快步進入室內。桐野千穗關上了門,便來到了臥榻前,將躺著的西鄉隆盛扶了起來。

    看到這名叫“千穗”的美貌少女做著這一切時那溫柔體貼的樣子,伊藤博文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嘆西鄉隆盛的艷福不淺。

    “怪不得南洲先生厭棄紅塵俗事,欲要歸隱泉林,原來是有如此佳人相伴啊!”伊藤博文羨慕之余,忍不住取笑了西鄉隆盛一句。

    听到伊藤博文有些放肆的話,桐野千穗平靜的抬起頭,看了伊藤博文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取過了一個藥碗,捧到西鄉隆盛面前。

    雖然只是輕輕的一瞥。她的臉上表情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但伊藤博文還是從她的舉手投足間感覺到了她的不悅之意,不由得為自己剛才說出的那句粗俗的話心生悔意。

    西鄉隆盛喝光了藥,但仍然沒有止住咳嗽,桐野千穗來到他的身後,輕輕的替他捶著背。

    “千穗是桐野利秋將軍的女兒,不但才貌雙全,而且精通醫術,那天要不是她。也許我就見不到你們三位了。”西鄉隆盛注意到了伊藤博文臉上的尷尬,知道他已經為涮自己付出了代價。笑著說道,“這些天。一直是她在照顧我。”

    听西鄉隆盛說出桐野千穗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美男子“萬人迷”桐野利秋的女兒,伊藤博文恍然大悟,他立刻收斂了笑容,向桐野千穗深深一躬,算是致歉,桐野千穗起身回了一禮,伸出手,做了個“請坐”的姿勢。

    看到桐野千穗表現出的賢淑禮貌,加上她的姿容絕美,令木戶孝允和大久保利通也都贊嘆不已。

    “千穗有如此傾城之貌,應該入宮侍奉天皇陛下才是。”伊藤博文贊道。

    “俊輔先生說笑了。”桐野利秋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接著一陣腳步聲傳來,桐野利秋、筱原國干、村田新八等人的身影出現了。

    “千穗的年紀太小了,也不懂宮里的規矩,要是入宮的話,只怕皇後陛下和權典侍勞心調教,以致宮中不安。”桐野利秋看著伊藤博文,笑著說道,“這絕非臣下應有之義啊。”

    “桐野君說的是,讓您見笑了。”伊藤博文听出了桐野利秋的話中的“潛台詞”,心中一凜,立刻打了個哈哈。

    “不過,依我看,非王公諸侯不能配千穗傾城之容啊!”伊藤博文又看了回到西鄉隆盛身邊給他捶背的桐野千穗一眼,感嘆起來。

    他這一次的贊美完全是出自內心,而他並不知道,他的這句話,竟然會“一語成讖”,在日後變成了現實!

    桐野千穗听後,沒有向上次那樣的看他,而是垂著頭,輕聲說道︰“俊輔伯伯過譽了。”

    伊藤博文第一次听到她說話,腦中竟然情不自禁的想象著她如果唱歌的話,會不會比阿倉還要好听。

    桐野利秋等人此時也在屋內坐了下來,一時間狹小的室內顯得有些擁擠,氣氛也讓人感覺到些許壓抑。

    “接到南洲先生的回信,我等擔心南洲先生的病情,是以急急趕來探望。”伊藤博文道,“松菊先生和甲東先生听說後,也很著急,執意要隨我前來探望。”

    他說著,轉頭看了木戶孝允和大久保利通一眼。

    “南洲先生,多年不見,甚是思念,听聞先生病重,心甚不安。”大久保利通用誠摯的語氣說道,“今日見先生氣色還好。這才放下心來。”

    “多謝甲東先生掛念。”西鄉隆盛看著這位昔年的好友,一時間有些激動,臉色也有些泛紅。

    因為他沒有想到。已經成為了自己敵人的大久保利通,會親自過來看望他。

    “南洲先生這一次是因何患病?”木戶孝允問道。

    “還不是因為從道……”西鄉隆盛說著。面色慘變,猛然咳嗽起來,桐野千穗一驚,趕緊取過了一方白帕,輕輕的捂著他的嘴。

    西鄉隆盛就著她的手劇烈咳嗽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平歇,桐野千穗將白帕拿開。伊藤博文和大久保利通及木戶孝允都看到了白帕上的絲絲血跡,不由得暗暗心驚。

    “南洲先生節哀。”伊藤博文嘆息道,“人死不能復生,為生者計,切不可過于哀傷。”

    “唉!俊輔,你可知道,我並不是在為從道悲傷!”西鄉隆盛嘆道,“我悲傷的,是那麼多的優秀武士,全都化作了異鄉之魂!卻沒有給日本帶來絲毫的好處!反而可能把日本推向深淵!”

    听到西鄉隆盛的嘆息。伊藤博文等三人的面色也都陰郁不已。

    “我听說,天皇陛下要向乾國派出外交使團。”西鄉隆盛看著伊藤博文等三人,說道。“會是你們嗎?”

    “是的。”大久保利通點了點頭,緊盯著西鄉隆盛的雙眼。

    “這一次的外交使命,任重道遠,艱苦無比,等于是從虎口中奪食,還望各位努力,拯國家于水火之中。”西鄉隆盛說著,直起身子,坐在那里向伊藤博文三人鞠了一躬。

    隨著西鄉隆盛的動作。桐野利秋和筱原國干等人以及西鄉隆盛身後的桐野千穗也都齊齊向伊藤博文等人鞠躬。伊藤博文三人立刻躬身還禮。

    “山縣君因病辭職,天皇陛下希望南洲先生出山。不知南洲先生意下如何?”伊藤博文將自己此行的目的問了出來。

    “呵呵,俊輔。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夠為天皇陛下效力嗎?”西鄉隆盛苦笑了一聲,反問道。

    “如今苔灣出兵失利,山縣君又因病去職,海陸軍乏人主持,需要南洲先生這樣的德高望重又富有軍事才能的人。”大久保利通語氣誠摯的說道,“皇國當此危難之際,還望南洲先生與我們一道,勉力而行。”

    “多謝甲東先生。”西鄉隆盛道,“國難當頭,不容我推辭,只要天皇陛下需要,我定然厲兵以從,不稍猶豫。只是現在病體著實難以起行,恐誤國事,待到稍稍痊愈,便前去響應天皇陛下召喚。”

    听到西鄉隆盛的回答,伊藤博文和木戶孝允都顯得很高興,但大久保利通似乎並不滿意,他想了想,說道︰“南洲先生病體未愈,雖有千穗照料,仍需及時醫治,以免病情加重。依我看,不如前往東京,天皇陛下得知,定會派御醫診治,待病勢好轉,屆時便可任職。”

    大久保利通的話說得十分誠懇,但西鄉隆盛的回答還是讓他失望了。

    “自得知從道去後,連日咯血,飲食俱廢,難以勝任舟車顛簸。甲東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西鄉隆盛答道,“待到病勢略有好轉,我一定及時前往東京,為天皇陛下效力!在此之前,我便為皇國鎮守南門,若諸位此次去乾國沒有能夠取得和平,乾軍來犯我國土,我定當親赴前線,與敵決一死戰,以此殘軀報國,絕不苟活于世!”

    “那就拜托南洲先生了!”

    听到西鄉隆盛說得慷慨激昂,伊藤博文和木戶孝允認為此行的目的已然達到了,鄭重其事的向西鄉隆盛鞠了一躬。大久保利通默不作聲,也跟著二人向西鄉隆盛鞠了一躬。

    西鄉隆盛等人躬身還禮。雙方禮畢,一時間全都沉默了起來。室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俊輔,松菊、甲東,你們這一次出使乾國,我有一事相求。”過了好一會兒,還是西鄉隆盛率先打破了沉默。

    听到西鄉隆盛的話,伊藤博文三人全都抬起頭來,望著西鄉隆盛。

    大久保利通緊盯著西鄉隆盛的眼楮,等待著他的下文。

    此時的西鄉隆盛,臉上竟然滿是痛苦之色。

    “南洲先生請講,若是能夠辦到,我們決不推辭!”伊藤博文看到西鄉隆盛如此痛苦的樣子。立刻答應了下來。

    “請南洲先生放心,只要我們力所能及,一定盡力。”木戶孝允也說道。

    “事在人為。不知南洲先生所托何事?”大久保利通最後一個開口問道。

    “從道身為征苔軍統帥,上不能報效皇恩。開疆拓土,為國爭利,下不能率領健兒,建功立業,甚至于連他們的性命都未能保全,喪師誤國,致使日本陷于困境,可謂皇國之罪人!百死難贖其辜!”西鄉隆盛咬牙切齒的痛罵起來。

    听到西鄉隆盛如此的痛罵自己的親弟弟。伊藤博文和木戶孝允都禁不住愕然,只有大久保利通依然不動聲色的緊盯著悲傷不已的西鄉隆盛。

    桐野利秋等人盡管不是第一次听西鄉隆盛罵自己的弟弟了,但此時此刻,當著伊藤博文尤其是大久保利通的面,他們還是感覺臉上掛不住,有心想要說些什麼,但卻懾于西鄉隆盛的威勢,無法開口,一時尷尬不已。

    “南洲伯伯,從道叔叔縱然有過失。但現在已經去世了,您還是不要過于苛責逝者了。”桐野千穗聲音在西鄉隆盛身後響起,眾人的目光不自覺的都轉向了她。

    桐野千穗的聲音輕輕柔柔。清甜悅耳,有如甘泉瀝身,讓人感覺說不出的清爽舒服。

    本來怒氣升騰的西鄉隆盛,听了她的勸說,滿腔的怒火竟然在一瞬間消散無蹤。

    “我听說……從道為乾國士兵斬了首級……”伊藤博文想起在外國報紙上看到的那些關于西鄉從道被林義哲斬首的消息,禁不住搖頭嘆息連連。

    “如此恥辱的死法,是武士的恥辱,也是他罪過的報應!”西鄉隆盛說著,因為哀慟之故。竟然掉下淚來,因為西鄉從道再是罪大惡極。畢竟是他的親弟弟。

    “從道喪師誤國,葬身異域。本是死有余辜。但是作為兄長,我有責任讓他魂歸故土。請理解一個兄長的苦衷!拜托了!”西鄉隆盛說著,再次向伊藤博文三人深深一躬。

    “南洲先生如此重托,我們定當盡力!”伊藤博文感動不已,當即慨然應允。

    “我听說,從道的首級被賣了一千五百兩白銀,雖然在我看來,他的首級連五百兩都不值!但我為了贖回他的首級,情願出三千兩白銀。”西鄉隆盛接著說道,“還有戰歿者的遺骸,也請你們盡量索回,乾國人貪婪成性,也許會借此機會向我國敲詐金錢,那樣的話,贖回遺骸的花費,不論多少,全都由我來承擔!”

    听到西鄉隆盛竟然提出要自己來負擔可能出現的戰歿者遺骸的贖金,伊藤博文和木戶孝允都十分感動,而大久保利通心里卻似乎不為所動,但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請南洲先生放心,我們定當完成南洲先生的心願!”伊藤博文說道。

    “那就拜托了!”西鄉隆盛又激動起來,話音剛落,便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伊藤博文見西鄉隆盛的身體確實不好,在又談了一會兒之後,便和木戶孝允、大久保利通一道告辭,桐野利秋等人親自送到門口,看著他們上了馬車,這才回去。

    “我們要不要去前面的餐館?里面的薩摩菜很好吃的。”

    上了馬車,看到大久保利通一直默不作聲,伊藤博文提議道。

    木戶孝允剛想答應,卻听大久保利通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不必了,我們還是回船上吃吧。”

    伊藤博文和木戶孝允象是听出了什麼,不由得急速的交換了一下眼色。

    “趕緊回到船上吧,這里不是我們的久留之地。”大久保利通又說道。

    “甲東先生何出此言?”伊藤博文驚問道。

    “因為我們已經不屬于這里了。”大久保利通苦笑了一聲,看著伊藤博文和木戶孝允,說道︰“俊輔,松菊,你們真的以為,南洲先生會重新出山,去政府任職嗎?”

    “南洲先生剛才不是答應了嗎?”听了大久保利通的話,伊藤博文和木戶孝允全都大吃一驚。

    “答應了是一回事,具體怎麼做,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大久保利通說著,目光又望向了窗外,“也許,他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吧……”

    “他在等機會?什麼機會?”伊藤博文更加吃驚了。

    “如果我們這一次去乾國和談失敗,帝國同乾國全面開戰,便是他想要的機會!”大久保利通沉聲道,“所以,我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伊藤博文猛然醒悟過來,竟然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伊藤博文大叫了一聲,驚醒了過來。

    這時他才想起,大久保利通和木戶孝允,此時都已經不在了。

    而那個叫桐野千穗的美麗少女,也已經嫁給了那個叫林逸青的乾國人,而這個人,現在是明治政府可怕的敵人……

    想到林逸青,伊藤博文突然感到周身陣陣的涼意。

    他不知怎麼,總是有這樣的想法︰這個林逸青,要比曾經被他視為“日本之大敵”的林義哲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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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四章 舍己救人

    這個林逸青,伊藤博文已經認定,一定和林義哲,存在著某種聯系,甚至他覺得,這個人和林義哲,很可能是雙生兄弟!

    為了證實心中的懷疑,他曾多次派人去福州打探,盡管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他的懷疑一直沒有停過。

    “南洲先生,你的兄弟從道被乾國人斬了首級,而你卻任用一個乾國人做參軍,還有比這更荒誕的事情麼?”伊藤博文喃喃的說道。

    恍惚間,伊藤博文似乎听到了一個聲音在對自己說︰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伊藤博文的心突然一縮。

    如果說念念不忘武士階層是西鄉隆盛的心中賊,自己的心中賊,又是什麼呢?

    西鄉隆盛為了他心目中的勤王大業,可以任用和曾殺死自己親兄弟的人同是乾國人的林逸青為將,而自己為了維新大業和富國強兵之夢,還在拘泥于借哪國的兵馬!

    伊藤博文猛地從榻上坐起身來,握緊了拳頭。

    這一刻,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

    溫暖的水草在水中左右搖擺,空氣中有淡淡的霧氣在慢慢飄蕩著,或許是天氣漸熱的原因,那水草夾著水氣的水腥味使人昏昏欲睡,只看得見水草在水中狂亂地舞動。岩崎尤佳突然睜開眼楮,清晨的曙光在窗上的翠枝頭搖來搖去,听得見外面鳥雀的輕鳴聲。掀開被子昏昏起身的她輕手輕腳走向樓下,外面果然起霧了,那淡淡的水腥氣撲面而來。潔白的腳踩在松軟的泥土上,她的白睡衣迅速地奔跑著,隱約間有農人在田間耕種。看到她打了聲招呼,她毫無知覺地走過。四處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她快速地奔跑著,霧氣中看不見一個人。那特殊的水腥味在早晨的空氣中向上慢慢蒸騰著,突然一只胳膊兜住了她,她馬上緊緊地抱住了那溫暖而有力的懷抱,兩個人馬上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吻了起來,身體焦急地藤蔓似的緊緊地絞在了一起,那甜蜜的痴纏又來了,一下一下潮水淹了上來,水淋淋的。那消魂奪魄的吻,再淹一下,有人輕拍在她的身上,道︰“該起床了,小姐。”

    岩崎尤佳沉沉地睡著,兀自沉醉在綺夢一場里,知道一睜開眼,便是忽喇喇白日炎炎明晃晃地一個現實世界。她閉得更緊了。再次睜開了眼楮時,天早已大亮了,明晃晃地撲在她的水紅棉被身側。早苗見她紅唇白膚。星眼朦朧的靠在桃木雕花床背上,秀發活脫脫拖出一幅羅衣輕解海棠春睡的模樣來,笑著催道︰“起來了。我的大小姐,太陽照得老高了。吃飯的時間好過了。”

    這一回她是真的醒過來了,起身看了一下窗外,清冷的空氣中打了個哈欠說︰“起霧了是麼?”

    一旁打掃收拾的早苗笑道︰“早上起了一陣大霧呢,快起來吧,你今天可起晚了呢。”

    岩崎尤佳舒展了一下身子,還是不太願意起來,盡管腹部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但是有時一活動。還是會有撕裂般的疼痛。

    但是今天,傷口竟然不再痛了。只是她莫名的感到疲倦。

    難道,是因為剛才的夢的關系?

    可是。他是誰呢?

    “傷口要是不疼了,就起來走一走吧,小姐,總躺著也不好的。”早苗說道。

    岩崎尤佳恍惚地坐著,連她自己都摸不清剛才的夢底是怎麼一回事情,陽光溫暖地拂著她的腥眼,她又躺回去倒下了,這一回她是徹底又進夢鄉了。

    直到中午她才徹底睡醒。她躺了一會兒,正想起來,卻看見早苗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封信。

    “小姐,是……那邊的來信。”

    可能是害怕有人在監視她們,早苗輕聲的說著,有些驚慌的下意識向周圍望了一下。

    “拿來我看。”岩崎尤佳說著,從床上直起了身子。

    這一次她表現得很是平靜,上一次父親岩崎彌太郎的那封信險些要了她的命,她從鬼門關回來之後,已經變得比以前堅強得多了。

    早苗上前,將信交到了她的手里,她看了看空白的信封,雖然上面沒有字,但她能感覺到信封上傳來的熟悉氣息。

    信肯定還是父親寫來的。

    這一次,父親會要她做什麼呢?

    是听說了她自殺未成被林逸青救下,要她再次尋死以保清白和家族聲譽嗎?

    想到林逸青,她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

    在她清醒過來之後,早苗向她講述了她被救的經過,並開玩笑似的說,商社上下的人都認為,她和這位林將軍有緣。早苗的話當時讓她感到很惱火,但當她冷靜下來時,卻發現那個叫林逸青的人的身影,真的已經隨著那首令她痴醉不已的鋼琴曲,牢牢的印在了她心底最為隱秘的地方。

    父親在這個時候來信,是不是和這個人有關?

    岩崎尤佳忐忑不安的打開了信封,將里面的信紙取出,看了起來。

    讓她感到驚奇的,是父親這一次的來信,並非是象上一次那樣的親筆手書,而是用電報發來的。

    “聞‘扶桑’艦被賊軍所毀沉,艦上官兵多被賊軍俘虜,英彌或在其中,汝在大阪可速設法搭救,賊將中有對汝好感者,可利用之,救英彌出水火,盼速行。”

    和上次的紙條一樣,沒有問候,沒有溫情,只有冰冷的命令一般的字句。

    這的確是父親的風格。

    岩崎尤佳將信封和信紙揉成一團,取出火柴,將信封和信紙一同點燃,丟進了床邊的銅盆當中。

    “小姐……”早苗預感到信上的內容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她害怕岩崎尤佳再次尋死,目不轉楮的盯著岩崎尤佳。

    上一次林逸青臨走時說的話,現在仍在她耳邊回想。

    她毫不懷疑,岩崎尤佳一旦自盡。也就是自己生命的盡頭。

    “把飯送過來吧,我餓了。”岩崎尤佳輕聲說道。

    早苗確定她不會尋短見,這才應了一聲。轉身急匆匆的離開。

    岩崎尤佳看著門“ ”的合上,強忍住了眼中的淚水。

    不一會兒。門“吱“地一聲推開了,外面早苗端著餐盤走進來道︰“起來吧,小姐,吃飯了!”

    她征征看著早苗擺飯的動作,慢慢地坐了起來,一看餐盤,居然是一盤鴨子,一碗筍湯和一碗米飯。這半日她都水米未進的。肚子里倒真的很空了呢。馬上她就埋頭大嚼了起來。早苗悄悄在一旁察顏觀色,岩崎尤佳只是埋頭大口嚼著,早苗見她面無表情一門心思都在吃食上,便悄悄轉身向門口走去。

    突然岩崎尤佳在她背後道︰“你等一下……”

    她只得立住。岩崎尤佳放下竹筷,看著早苗,說道︰“早苗,你是要去告訴那個乾國人我的表現嗎?”

    早苗怔了一下,走過來收拾盤子。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道︰“是,我是要去告訴他的。”

    岩崎尤佳生氣的說道︰“你可害苦我了。”

    早苗偷眼打量岩崎尤佳。見她只是坐著不動,她嘆了口氣,走上前靠在了岩崎尤佳的身旁。

    岩崎尤佳轉開了臉不看她。早苗嘆了口氣。自顧自道︰“小姐,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你也得听我把話說完吧!”

    對于早苗,岩崎尤佳是從來狠不下心的,她只得淡淡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早苗垂下了頭,輕聲道︰“小姐,將軍閣下……是個很好的人,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岩崎尤佳頓時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然而她卻只自顧自道︰“小姐還記得那一天他救你的事嗎?”

    岩崎尤佳道︰“記得呢。”

    “小姐。那天你對自己下手那麼狠,大家都以為你沒救了。可將軍閣下先是幫你包扎傷口,叫了醫生。而後小姐你流血過多,有生命危險,需要別人的血,又是將軍閣下主動把血輸給你,救了你的性命。”早苗嘆了口氣,說道,“小姐,這樣的人,還不是好人麼?”

    岩崎尤佳心情沉重地听著,只听早苗又道︰“小姐沒有和老爺他們一起離開,挺身而出留在這里保護了我們大家,小姐的恩德,我們大家都覺得難以為報。所以我和大家都覺得更應該為小姐你做一點什麼。才能報償我們的的感激呀!”

    “那你就把我的一舉一動都要告訴他?”岩崎尤佳嘆息了一聲,說道。

    “不這麼做的話,我怕小姐你還會尋死,而將軍閣下要是知道了我們保護不周,一定會怪罪大家的!”早苗急道。

    停了一會兒,她又說道︰“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將軍閣下是真心愛著小姐的呀,要是他不喜歡小姐,怎麼會把自己的血輸給小姐呢?而我想,小姐呢,也是喜歡將軍閣下的吧,我曾親眼看見小姐听了將軍閣下彈奏鋼琴,為他流淚哭泣的呀,再說,將軍閣下跟小姐兩個人是真的很般配的天生一對呢,一個象是富士山的大山神,一個象是琵琶湖的女仙人,如果拆散了多可惜呀!小姐那天的自殺舉動,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而將軍閣下愛著小姐,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用手握住刀刃,阻止小姐尋短見,還叫來醫生,給小姐輸自己的血,一定要救小姐的性命,如果那天小姐真的離開了,我知道將軍閣下一定會痛苦一輩子的!”

    “早苗,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岩崎尤佳的心不知怎麼跳動得很厲害。

    “我沒有胡說,小姐,你心里是一定明白的。”早苗說道,“你們倆是真的有緣份,天神早給你們定好了,你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那怎麼可能?他是賊軍的大參軍(即參謀總長)!我是岩崎家的女兒!我們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呀!”岩崎尤佳絕望地打斷了她的話。

    “怎麼就不可能呢?”早苗急道,她看著岩崎尤佳,皺著眉頭又道︰“我就不相信這仗會一直打下去,遲早有一天它不會打了吧?你們就不能等一等,等個十年八年的,我就不相信這天下就真的沒有太平的一天!”

    岩崎尤佳抬頭望著早苗那堅決明亮的的清秀眼眸。苦笑了一下,好簡單的一句話,恐怕真的等到那時候。她也老了,心也死了。

    她慢慢的讓自己的身子倒在柔軟的床上。

    事情絕不是早苗這樣一個單純的農家少女所能理解的那樣簡單。如果早苗也像她一樣生在岩崎家這樣的一個是非之家,一定會比她現在這個年齡更加清晰地看清現實真相。只要她還是岩崎家的人,他們倆就絕無可能!

    現在,她仿佛看到父親那張嚴厲冷峻的土佐人的面孔正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她,山一般地壓向她!

    “早苗,告訴平沼先生,準備馬車,我要去見將軍閣下。”岩崎尤佳躺了一會兒。平復了心情之後,坐起身來,對早苗說道。

    早苗知道她不會尋死了,放下心來,快步離開,而岩崎尤佳則起身來到了自己的衣櫃前,打開櫃門,取出里面的一套輕薄的漂亮白色絲衣,看了看,將衣服捂在了胸口。低聲嗚咽起來。

    在換好了衣服之後,岩崎尤佳下了樓,此時馬車已經備好。岩崎尤佳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前去“參軍府”(參謀本營)。

    “將軍,三菱商社的岩崎尤佳小姐說有要事求見。”

    一位武士對正在辦公桌前忙碌的林逸青說道。

    “噢,請她進來吧。”林逸青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筆放下,躺在了座椅之上。

    對于這位他親手救下的姑娘,他頗有好感——一方面是有些被她的與眾不同的性格吸引,一方面也是同情她現在的處境︰那張岩崎彌太郎寫的字條,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切。

    不一會兒。岩崎尤佳便在一位武士的引領下進來了。

    武士向林逸青鞠了一躬,便退出了。並順手關上了門,雖然這是他平時最常見的動作之一。但還是讓孤身一人的岩崎尤佳感到了一絲不安。

    “是岩崎小姐啊!請坐吧!”林逸青沒有起身,而是指了指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示意岩崎尤佳坐下來。

    岩崎尤佳輕步上前,在林逸青的面前坐了下來。林逸青注意到她今天的裝束完全是一副西方淑女的模樣,不由得暗暗驚奇。

    “岩崎小姐的傷怎麼樣了?”林逸青看到岩崎尤佳局促不安的樣子,微笑著看著她,和氣的問道。

    “承蒙將軍閣下記掛,已經……不要緊了,就是陰雨天氣,或是不小心活動大了的話,會有些痛楚……”岩崎尤佳輕聲答道,她的心跳得不象剛來時那樣厲害了,她很奇怪,自己在他面前竟然能夠這麼快的放松下來。

    “是這樣啊!那說明傷口還沒有全部復原,你平時一定要多加注意,我這里剛好到來了一批從乾國來的優質藥膏,一會兒我叫人給岩崎小姐拿一些來,這種藥膏專門醫治刀槍造成的傷口,不但能促使傷口愈合,還能夠使傷口平復,不留下疤痕。”林逸青關切的說道,“岩崎小姐一定要按時使用才是。”

    “好的……謝謝你,將軍閣下……”岩崎尤佳臉上一紅,說著又低下了頭,不敢看那雙炯炯的眼楮。

    “岩崎小姐今天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林逸青看到岩崎尤佳又沉默了,不忍心讓她感到尷尬,便問了一句。

    岩崎尤佳猶豫了一下,象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猛地抬起了頭。

    “將軍閣下,我有一件事,想要求您。”她定定的看著林逸青,說道。

    “噢,是什麼事?岩崎小姐不妨明說,只要在我職權範圍內,不妨礙勤王大業,我會盡量幫助岩崎小姐。”林逸青點了點頭,說道。

    “將軍閣下,我的堂兄在‘扶桑’號上,現在生死未卜,我想知道他的下落,如果他活著,被您的部下俘虜,我想懇求您放了他!”岩崎尤佳懇切的說道。

    “你的堂兄在‘扶桑’號上?他叫什麼名字?”林逸青心中一動,問道。

    “他叫岩崎英彌。”岩崎尤佳觀察著林逸青的表情,發現他神色很是平和,沒有象她想象的那樣發怒,心中略感安慰。

    “岩崎英彌,我看看……”林逸青說著,伸出手翻著桌上的文件,找到一份名單樣子的表格,翻看起來。

    “噢,在這里,岩崎英彌,海軍少尉軍餃,聯絡官,現年二十四歲。”林逸青放下了表格,對岩崎尤佳說道,“他還活著,沒有受傷。”

    “那太好了!”岩崎尤佳看著林逸青,激動的說道,“將軍閣下,您能釋放他回家嗎?”

    “你和你的這位堂兄感情很好嗎?”林逸青看著岩崎尤佳激動的樣子,突然惡作劇心起,想要逗她一下,故意用略帶酸意的口氣問道。

    岩崎尤佳心里一驚,她感覺到了林逸青的“醋意”,立刻搖頭說道︰“不,將軍閣下,請您不要誤會!我們……只是親戚,平時很少見面,沒有什麼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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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五章 贖金

    “噢,是這樣啊。”

    岩崎尤佳垂下了頭,絞著手指,她感覺到林逸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緊盯著她,好象要看穿她的心底。

    “那岩崎小姐為什麼要我釋放他呢?”林逸青又問道,“你也知道勤王軍的宗旨,向來是優待俘虜的,所有被俘的軍官都得到了良好的待遇,並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受到任何虐待,這是有參觀戰俘營的外國記者可以證明的。而他回家之後,很可能會被把持政府的奸臣逼迫而重新入軍,與勤王軍為敵。如果再在戰場上相遇,我又該怎麼辦呢?”

    “我保證,他不會的……”岩崎尤佳情不自禁的答道,她的回答顯得有氣無力,明顯這樣的保證,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岩崎小姐,我想知道,是不是你父親給你來信,要求你救他的?”林逸青似乎猜到了什麼,笑著問道。

    岩崎尤佳的身子有如觸電般的一顫,她本能的想要分辯,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將頭垂得更低了。

    林逸青注意到了她的窘態,看到她簌簌發抖的樣子,不忍心再嚇唬她,便拉了拉鈴,一位侍衛武士快步走了進來。

    “將軍有何吩咐?”武士問道。

    林逸青青拿過一張紙,用鵝毛筆在上面寫了起來,寫好之後,他取過自己的私印蓋好,在一旁又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拿著我的手令,帶幾個人去一趟關押敵人海軍官兵的戰俘營,將這個叫‘岩崎英彌’的人帶到這里來。”林逸青命令道。

    “哈咿!”武士接過手令後行禮離開了,岩崎尤佳看著武士離去的背影,淚水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岩崎小姐,我可以放了他。不過參照萬國公法,我需要他簽一份承諾永遠不參加針對勤王師軍事行動的保證書。”林逸青看著岩崎尤佳,心里起了憐惜之意。和顏悅色的說道,“對于簽了保證書的官軍。我們會發給路費,讓他們平安返鄉。我們一直是這麼做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謝謝您,將軍閣下……”岩崎尤佳感覺到了林逸青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滿含溫柔,她知道,林逸青給了她想要的,現在,是她給他回報的時候了。

    “將軍閣下。您能……隨我到那里去一下嗎?”岩崎尤佳站起身,用手輕輕的指了指林逸青身後的休息室的門,“我有……非常重要的東西要給您……”

    林逸青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會兒,而岩崎尤佳則回避著他的目光,緩緩向休息室的門口走去。

    她身後的林逸青皺了皺眉,多年的戰斗本能已經讓他養成了隨時隨地保持警覺的習慣,不過他打量了一下岩崎尤佳弱不禁風的背影,確定了她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後,便跟著她進了休息室。

    岩崎尤佳听到林逸青隨手關上了門,心里不知怎麼。突然平靜了下來。

    “好了,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岩崎小姐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可以拿出來了。”林逸青在她身後說道。

    岩崎尤佳慢慢的轉身,看著林逸青,輕輕的解著胸前的衣扣。林逸青看到她的動作,登時明白了過來。

    林逸青知道她是為了救自己的堂兄而向自己獻身,心中很是不忍,但看著她動作生澀的樣子,他惡作劇心又起,便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她。

    可能是西洋衣裙扣子和帶子太多。岩崎尤佳好容易將外套脫了下來,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林逸青看到她一身白色的絲質鏤花里衣。一時間竟然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岩崎尤佳能感覺到林逸青那驚異的目光,心中羞澀之余。也有一絲淡淡的驕傲。

    她自從買了這件“林氏內衣”之後,曾不止一次的穿上它,在鏡前流連。

    她以前從沒有想過,自己穿上這件羞人答答的衣服之後,會顯得這麼美。

    林逸青看到岩崎尤佳穿著的這件結合了傳統的肚兜和現代胸罩優點的內衣,在驚艷之余,也禁不住感嘆林義哲的創意。

    想不到這個從後世穿越來的心理咨詢師,竟然還是一個極有品味的內衣設計師!

    他已經認出來了,岩崎尤佳穿著的,便是這個時代著名的“林氏公司”出品的新式內衣!據說這家公司設計的最新款內衣,第一件都是要贈送給大名鼎鼎的維多利亞女王的!

    林逸青知道,如果有人問第一眼關注女人身體的哪個部位,很多人會說是臉,說是胸,說是臀,說是腿,但就是很少有人一開始就去注意女人的頸、肩、背。其實,這些才是最不可忽視的部位。人們常說,有的女人耐看,乍看沒什麼,愈看愈美麗;有的女人不耐看,初見驚艷,看久了就生厭。頸、肩、背就是那種耐看的部位,這些部位既不搶眼,也不驚心,在性感上屬于“內涵**”的角色︰含蓄、沉靜、回味濃郁。而傳統的肚兜則將這些耐看的部位裝點得風情別具,一根細線牽住頸部,兩條絲帶束住細腰,小小的肚兜,讓年輕女孩把美好的青春展現無遺,特別是潔白的頸、肩、背讓人好生羨慕。肚兜的風情讓人感覺回味悠長,這樣簡單的東西,一下子就把女性的柔美,性感等等各種特質以一種合適的方式展示出來,獨具風味,盡顯東方女性的典雅與神秘。

    肚兜雖美,但不足之處也非常明顯,即不能起到承托胸部的作用,維護曲線的保護作用也不明顯。而這種“林氏內衣”將現代胸罩和古代傳統的肚兜結合了起來,可以說是別具一格。

    而眼前的岩崎尤佳不但容貌極美,身材也是十分窈窕,穿上這件衣服,可以說將她的美完全顯露了出來。

    如果是別人在這里,看到她這個樣子,沒有不想上前抱住她的。

    可她面前的是林逸青。

    林逸青在將她的美妙身材欣賞了一個飽之後。這才收斂了目光,定了定神,微笑著對岩崎尤佳問道︰“岩崎小姐要展示給我的重要東西。就是這件衣服嗎?”

    岩崎尤佳讓林逸青問得氣息一窒,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的話。岩崎小姐是想向我自薦枕席了?”林逸青不忍心讓她感到太過尷尬,笑著上前,站在了她的面前很近的地方,輕聲問道。

    他說話的時候,有意將自己的嘴唇靠近她的額頭,讓她感覺到自己的氣息。

    “我……想報答您……”岩崎尤佳垂著頭,咬著嘴唇,有些慌亂的輕聲說道。

    林逸青輕輕的將雙手搭在了她的雙肩上。她感覺到那雙略顯粗糙的手接觸到自己的肌膚,心頭立時充滿了恐懼。

    她閉上了眼楮,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有如一頭待宰的羔羊。

    但那雙手並沒有象她想象的那樣,解掉她的肩帶,脫掉那件美麗的衣裳。

    那雙手慢慢向上,輕輕撫過她的脖頸,捧住了她的臉。

    “你沒必要這麼做的。”那張英俊的臉看著她,真誠的有如兄長一般說道。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要付出代價的。”岩崎尤佳看著他。突然沒有了那種發自心底的畏懼。

    “可我不喜歡強迫人。”林逸青微微一笑,將手輕輕的從她臉龐上撤開。

    不知怎麼,當他的手離開她的時候。她竟然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失落。

    “你沒有強迫我,是我自願的。”她說道。

    “不,你嘴上說是自願的,可你的心里,並不情願。”林逸青搖了搖頭,“現在的你,只是想用你的身體做為商品,來和我進行交換,可我不想做這樣的交換。”

    “是我太蠢了。是嗎?”岩崎尤佳強忍著淚水,輕聲道。“你們都瞧不起我,我在你們這些男人眼里。永遠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

    “請不要說這樣的話,岩崎小姐。”林逸青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雙手,“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好姑娘,你做的事,放在別人身上,他們是絕不會有這樣的勇氣的。我敬重你,愛惜你,所以才沒有象你想的那樣對待你,請你明白我的苦心。”

    林逸青的話有如一道陽光射進了她內心最黑暗的深處,她定定的看著他,淚水瞬間流了下來。

    “你美麗,善良,堅強,勇敢,為了親人敢于犧牲一切,日本女子最優秀的品質,都體現在你的身上。”林逸青一字一字的說道,“你要珍重自己的這一切,岩崎小姐,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想看著你就這樣的交出自己,然後永遠的沉淪于黑暗之中,你明白嗎?”

    岩崎尤佳猛地抱住了林逸青,將臉埋在他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她多日來的憤懣和悲哀,此時此刻,全都沖著林逸青發泄了出來。

    好容易等她哭夠了,林逸青俯下身子,撿起她拋在地上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幫她穿了起來。

    “擦擦眼淚,平靜一下,一會兒你的堂兄就要來了,你最好不要讓他看到你哭過的樣子。”林逸青取過手帕,遞給了岩崎尤佳。

    “謝謝你……”岩崎尤佳接過手帕,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林逸青帶著她出了休息室,重新來到辦公桌前坐下,為了幫她盡快的調整情緒,林逸青和她聊起了家常,順便詢問了一下她家里的情況,岩崎尤佳都一一作答。林逸青這才知道,岩崎尤佳雖然是岩崎彌太郎最小的女兒,但卻是庶出——她的母親是大阪城的一位名叫舞子的藝伎,是以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不高,她的父親之所以給了她良好的教育,培養她的才藝,其實最終的目的是要將她做為家族聯姻的工具。

    二人閑聊了一會兒,岩崎尤佳的心情漸漸的開朗起來。她現在才發現,面前的林逸青,真的象早苗說的那樣,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將軍,岩崎少尉我帶來了。”門口傳來侍衛武士的聲音。

    “進來吧。”林逸青說道。

    門開了,兩名侍衛武士押著一個年輕的政府軍海軍軍官走了進來。

    面前的年輕人一臉憔悴之色。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雖然看上去沒有受傷,但似乎也經歷了不少的磨難。

    “你就是岩崎英彌少尉嗎?”林逸青問道。

    “是。”岩崎英彌面對林逸青的詢問。似乎想拿出一些不屈的氣概來,但一看到林逸青威嚴的目光。心中氣沮,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岩崎小姐,你看看,面前的這個人,是你的堂兄嗎?”林逸青轉向岩崎尤佳問道。

    “是。”岩崎尤佳早就認出了岩崎英彌,她強壓抑住內心的驚喜,點了點頭。

    林逸青正想告訴岩崎英彌準備釋放他的事,卻冷不防被岩崎英彌的一句話給打斷了。

    “尤佳。你怎麼會在這里?”岩崎英彌看著面前的堂妹,陰沉著臉問道。

    “我……”面對堂兄的突然質問,岩崎尤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本能的轉頭望向了林逸青。

    看到堂妹望向林逸青的目光,岩崎英彌的眼中竟然現出了一絲鄙夷之色。

    “尤佳,你不該來這里的,你的父親知道了,肯定不會高興的。”

    堂兄的話有如毒箭一般的刺入心中,岩崎尤佳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看樣子岩崎家的男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尊重女人。”林逸青當然明白岩崎英彌的話是什麼意思,不由得冷笑了起來。

    岩崎英彌想要還嘴。但他的目光一踫上林逸青的眼楮,便立刻縮了下來,想說的話也就沒能出口。

    “岩崎小姐。我想知道,如果我放了他的話,你的父親岩崎彌太郎先生,會為他付出多少贖金?”林逸青冷冷的看著岩崎英彌,向岩崎尤佳問道。

    “贖金?……”岩崎尤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住了。

    “岩崎彌太郎先生既然沒有開出價碼,那麼就由我來出一個價格吧!”林逸青打量了一下岩崎英彌,冷笑著說道,“我認為。十萬銀元應該是比較合適的,雖然岩崎少尉在我眼中看來。是一錢不值的。”

    听到林逸青說自己一錢不值,岩崎英彌心中大怒。但他卻不敢說什麼,只是充滿怨毒的望了岩崎尤佳一眼。

    林逸青注意到了岩崎英彌的目光,他有心想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少尉,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岩崎英彌的面前。

    “岩崎小姐將這個價格告訴彌太郎先生,彌太郎先生是會如數照付的。”林逸青對岩崎尤佳說道,“岩崎小姐還要告訴彌太郎先生,贖金要在十日內盡快支付,如果超過了期限的話,那麼岩崎少尉就不是活的了。”

    听了林逸青的話,岩崎英彌禁不住面色大變。

    “為了讓彌太郎先生相信我說到做到,我將從岩崎少尉身上取下一件東西,委托岩崎小姐送給彌太郎先生,以便于彌太郎先生盡快的支付贖金。”林逸青說著,向兩名武士點了點頭,兩名武士立刻上前,扭住了岩崎英彌的肩膀,又在他膝間踢了一腳,迫使他跪了下來。

    林逸青象打量一頭等待宰殺的豬一樣的看了岩崎英彌一會兒,這時他注意到岩崎英彌的右耳上有一顆黑痣。

    “彌太郎先生這麼看中岩崎少尉,應該了解岩崎少尉的身體特征吧?”林逸青笑了笑,說道,“那我就把岩崎少尉的右耳割下來,送給彌太郎先生吧!”

    林逸青說著,伸出手從一名武士的腰間抽出了一柄雪亮的短刀。

    “不要!——”岩崎尤佳大驚失色,嘶聲大叫起來。

    林逸青對她的叫聲充耳不聞,他冷笑著俯下身子,用刀刃輕輕的拍了拍岩崎英彌的臉。

    “不!……救命!救命……”岩崎英彌驚恐過度,喉頭咕噥了一聲,雙眼翻白,登時暈了過去。

    岩崎尤佳以為林逸青真要割堂兄的耳朵,不顧一切的撲了上來想要奪下林逸青手中的刀,但卻被林逸青一只手輕松的攬住了。

    “這樣就嚇昏過去了,真是個軟弱的家伙!”林逸青笑著沖岩崎尤佳擠了擠眼楮,將短刀重新插回到了武士的腰間鞘中。

    岩崎尤佳這才明白林逸青剛才是為了要給自己出一口氣,故意嚇唬岩崎英彌,不由得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好笑。

    “把他單獨關一間牢房,一天只給一頓吃喝。直到贖金到了,再放他出來。”林逸青命令道。

    兩名武士大笑領命,將昏過去的岩崎英彌象死狗一樣的拖了出去,辦公室里又只剩下了林逸青和岩崎尤佳兩個人。

    “岩崎小姐放心,我不會傷害他的,只要贖金一到,我立刻放人。”林逸青對岩崎尤佳說道,“贖金的事,還請岩崎小姐火速通知彌太郎先生。”

    “好的。”岩崎尤佳此時對這位她險些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要搭救的堂兄充滿了厭惡的感覺,听到林逸青說要她盡快將贖金的數目通知父親,心里竟然隱隱有一絲報復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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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六章 劇變前夜

    “回去吧,好好休息。”林逸青看著岩崎尤佳,溫柔的一笑,“不要在意你父親對你的看法,他不配有這麼好的女兒。”

    岩崎尤佳記不住自己是怎麼從參謀本營回到家里的,一路上,她恍恍惚惚的,有如在夢中一般,耳邊只回響著林逸青的這句話。

    回到了家,她來到自己的房間,開了房門,仿佛又回到了現實的清冷世界,岩崎尤佳丟掉帽子,張開手臂斜倒在自己的那張軟綿綿的床上。嗅著清冷的再熟悉不過的棉被氣味,那種孤獨感與哀愁感又來了,她馬上閉上眼楮,關掉了現實與理智的門。

    今天在參謀本營發生的一切都太像一個夢,一個天底下千萬對有情人做了千萬次的美夢,然而現在夢醒了,之後就又是冰冷冷的現實與漫漫無盡的人生長夜。

    夜光淡淡,她伸開手臂安靜地躺在那里,夜的清涼開始包圍著她。模糊中她似乎又能夠感受到他給她的美好感覺。那種溫柔的言語,有如輕柔的吻的感覺,他的雙手象捧著珍寶般捧著自己的臉的時候,那溫暖堅實的胸膛,都令她痴迷不已。

    她閉上了眼。奇怪的是,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原本以為,跟他在一起會是罪惡與痛苦的深淵,然而卻哪里知道,恰恰相反,太美好太快樂了。當他的眼楮深沉的凝視她時,她竟終于還是抵受不了他的光明與強大,最終無力地屈服了,無可理喻地接受了他進入自己的內心。

    是她太軟弱太缺乏自制力了麼?難道是她以前沒意識到自己總是無法控制見到他時的震撼,總是期待著永遠都期待著幸福的誘人的結局?

    閉上眼楮,甚至現在還能夠看見並且感受到他在陽光下那股致命的英俊的吸引力。那種美與力的結合體!然而旁人為何不能給她如此震撼的感受呢?為什麼父親準備讓她嫁過去的那個人,不能給她這種撼人心魄的感受呢?

    那一刻。當自己穿著那件美麗的充滿誘惑力的白色絲衣純淨地站在陽光底下時,感受到的,卻是來自那個人軍服底下散發出的清新而巨大的震撼力!

    怎麼解釋這不可思議的力量呢?那種美與美之間的共鳴!那種相處時只有心與心知道的極度愉快美好和緊張。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擺脫那種巨大的攝人心魄的力量呢?

    現在她緩緩立起身,坐在明亮的心形的鏡子旁邊。那是另一顆心。一個外在的孤冷的現實的心。現在在這顆心里她緩緩地抬起了那雙黑白分明的深沉的意志的深眼楮,這是另一個自己,一個怎麼看都不像是自己的人。那雙眼楮里充滿了純潔和無暇的光芒,而正是這樣一雙眼楮想要不顧一切地緊抓住他,想要得到一個怎麼樣都得不到的東西!

    岩崎尤佳突然掀掉鏡子,一下子撲倒在床上。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地認清自己了。承認吧,你喜歡他。你期待他你想得到他,從他第一次擁抱你時你就想了,不管他是魔鬼也好天使也好,不管他是不是殺害了你的同胞雙手沾滿了無數無辜者的鮮血,從第一刻你看見他開始時你就想得到他了。

    床上的花枕巾無聲地掉落在暗紅地毯上,她動也不動地趴在那里,頭發垂了一床。良久,她閉上了眼楮。此刻,她終于承認她對那個人是有感情的,那種無可替代的想要得到某個人的痴狂情感!

    四周黑漆漆地。靜極了,牆上的自鳴鐘又開始嘀嗒嘀溚地安靜地響了,岩崎尤佳張大黑沉沉的眼睛在黑暗中仰躺著。黑暗中,仿佛一隻黑毛魔鬼蹲在上方梁上隨著心律張大口不停地哈著氣,一下一下地,那種陰森森的恐怖氣息漸漸散開來,她養的那隻名叫“白雪”的毛梳得光溜溜的波斯白貓“喵”地一聲,嚇得從桌上一下子無聲地跳下來,在暗紅的地毯上張開柔軟的腳掌輕手輕腳地快步溜向門邊。

    這是岩崎尤佳許久以來第一次正面地反省自己。她這時候既不知道也分析不出自己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模糊中只是隱隱感覺到她同那個人至少在一點上相似,那就是抓住了就絕不想放手,永遠也不想放手。她甚至不知道這就是有情人跟無情人之間的最大區別。有情人跟無情人的最大區別就在于︰在經歷了大悲大慟之後,無情人天性的冷漠使他們能夠看破紅塵劍斬情絲飄然而去。而有情人卻因為天性的溫熱。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也不輕言放棄,除非情絲的那一頭先斷。是愛心太重的緣故吧!而岩崎尤佳外冷內熱的天性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她絕對做不成一個利劍斬情絲的無情人。她試想了一下。任何一個美麗而孤獨的少女,當突然面對像林逸青那樣一個英俊強大的對手時。相信她都決不可能會無動于衷。既使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曾經殺死過自己無數的同胞。所以自然不要提獅子般凌厲而又英俊致極的林逸青出現在一個被關在家里三四年的充滿無數愛情幻想的美麗少女岩崎尤佳面前時她震撼心魄的表情了,她怎麼可能不會無動于衷于他的愛慕與柔情呢?除了是個敵人這個最大的缺陷外,林逸青身上具備了一個美麗少女在青春幻想期所能想像得到的關于一個情人所必須具備的所有的優秀品質︰年輕,震撼人心的英俊,修長勻稱的身材,黑得像死海一樣的能把人溺斃的情人的黑眼楮,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楮,在看著心愛的姑娘時是會死人的。此外他那冷淡而又驕傲的獅子般的性格,也是惹人注目的一個重要原因。少女們未必都喜歡溫良的馴鹿,獅子的凌厲猛虎的凶猛餓狼的殘忍,有時候同樣也是她們關注的目標。此外他還有一副真誠的心靈。雖然相對于岩崎尤佳而言,林逸青的為人行事怎麼看都屬于帶著邪氣的那種人,當然他不是缺乏正直,只不過他的正直只是相對于跟他同一個階層同一個立場的人群而言的。但他絕對是真誠的。關于這一點岩崎尤佳是絕對相信自己的洞察力的。他的真誠來自于他看人時的眼楮和說話時的態度。而真誠卻又恰恰是愛情最重要的品質。這是一種發自于靈魂心靈深處的最美好的品質,深深懂得它的美好跟高貴價值的聰慧的岩崎尤佳自然不可能不有所感動。情人的深邃眼楮,再加上真誠的永遠不缺乏熱情的心靈。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相信也會有所觸動的。所以。當有著一雙深沉和智慧的黑眼楮的岩崎尤佳,在踫到這樣的強大的對手時所產生的那種震撼也就是可以想像的了。而在此之前被關在家里三年的她也的確從未見過象他那樣優美的形象,也想像不到世上竟會有像他那樣明亮俊美而又年輕的生命體。跟這樣的人講一句話都是一種幸福,更不要說得到他的關注了。那樣的一雙冷靜而又深幽的眼楮,在充滿寒意的時候,這雙眼楮能夠殺人,然而在望向她時,那種溫柔的情人的痴纏又會令人窒息而死。

    她怎麼會踫到他的呢?

    一開始。是為了父親的意願,為了岩崎家在大阪的這些人的安危,為了她岩崎尤佳本人的安全,岩崎尤佳選擇了接受自己的命運,而現在,她卻有些慶幸自己身陷大阪了!

    如果不是這樣,她也許永遠也不會踫到他。

    她不是個沒有是非善惡觀念的一個糊涂人。她只是一個美麗的多情少女,當有人給她情時,她還他情,當有人給她愛時。她還他愛!

    回到了現實世界的岩崎尤佳正一動不動地斜躺在那里,心里頭並沒有因愛而產生巨大的喜悅,因為那愛太像一場夢。虛幻而縹緲,與現實不搭界。現實的她該怎麼辦?她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她感覺到了衣袋里裝的一個硬硬的東西︰那是堂兄岩崎英彌身上的一件刻有他生辰的長生玉護符,他出生時他的父母托人在神宮求來的——林逸青沒有割下他的耳朵,而是用這件東西來向岩崎彌太郎表明岩崎英彌的俘虜身份,作為支付贖金的憑證。

    她慢慢地將枕巾捂住了眼楮。她該怎麼辦?按照他的要求做嗎?父親一定會氣瘋了的!可如果不照他的要求做的話,他倒是不會為難自己,而自己的那位堂兄,卻一定是會沒命了的!

    自己雖然討厭堂兄的刻薄,但畢竟是自己的親族。她並不想堂兄就此送命。

    思前想後,岩崎尤佳還是決定。按照林逸青的要求去做。

    畢竟,自己已經盡了責任。而父親是否願意支付贖金,就是父親的事了,和她岩崎尤佳沒有關系了。

    自己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她已經明白了。

    那就讓父親為他的錯誤認識,付出一點代價好了!她心里有些好笑的想著。

    她的思緒,漸漸的,又回到了林逸青身上來。

    他將來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

    難道,他真的要打到東京去嗎?

    那在東京的父親,只怕也要和堂兄落得一樣的下場吧?

    如果他失敗了,會象堂兄一樣,被抓去關起來嗎?

    還是會被殘忍的處死?

    想到這里,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她真的想不出來,這場戰爭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

    岩崎尤佳嘆息起來,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耳邊又響想了他曾為她彈奏的動人旋律。

    “……荒蕪的世界,

    聖潔的鮮花開滿連綿的山野,

    迷失在那遺忘記憶的邊界;

    那海邊吹來一陣風,

    拂過我耳邊,

    心里淌著淚,閉上眼。

    無盡的長夜如浩劫,

    獨枕難入睡,

    星月的交輝,

    是蒼茫刀影自相對。

    看那血腥的世界,

    銀與黑交織閃耀悔恨的火焰,

    背負上無法挽回的罪孽;

    任湖水帶走我思念,

    淹沒我的淚。

    世事不完美,無絕對,

    隔開了兩人的世界,悲傷無處悲。

    愛人不是罪,卻要做仇恨的傀儡,

    萬能的神啊。

    你俯瞰著世界,*和戰火凌虐血紅的世界。

    是否願寬恕這渺小的生命?……”

    她輕聲的吟唱著自己為這首鋼琴曲譜寫的歌詞,驚訝的發現,竟然是那麼的完美,可以說珠聯璧合。

    她已經決定了,下一次他再來拜訪的時候,她將親手為他演奏和歌唱。

    就在這優美的詩樂中,她甜甜的進入了夢鄉。

    ※※※※※※※※※※※※※※※※※※※※※

    《李文忠公集︰附上海探信(八月二十日)》︰“……所有東洋內戰之事,連日議論紛紛。頃由日本長崎、橫濱等處信來,知日本政府平叛不利,海陸接連喪師,欲要借兵外國。外國新報俄軍共計一萬五千人,究竟兵數如何不知實在。又有雲花旗公司船一艘,裝三千人雲。為日本三菱公司雇裝兵丁前往,共欲去五只船。兩只兵船由俄國而去,一只兵船由日本派駐海參崴,又調去兩只商船,皆西人之船雇去。但四、五千之數有多無少。西人有中立之約。俄兵不應為日本所雇,載兵來境,有悖公法。日本西鄉隆盛之亂。實情是因舊藩部屬武士生計困窘,不愜國家,故而起兵向國主申冤……連日接晤英、法、德、美諸使,僉以各國所接東洋電報,實有俄國圖謀日本之信。並稱有俄國人某帶領陸軍,又雇美國水師官某帶領兵船。與敝處現接上海探信,大略相同。此事如果屬實,恐中土難保不受牽連,不知俄人意欲何為?殊可慮耳!……”

    “前日柳原等來津。專為謝我贈日本子藥十萬之舉,並言議借我兵平叛。許以重金,想可蒙準。此時應無庸議等語,殊為爽直了當。紹泉重申望日本平安和好之意,允再以廉價售日本軍火,言中土之兵力有限,難以分撥大隊前往日本助剿,朝廷並非欲得日本之利,只是現下中土亦有兵事,未有余力顧及日本。……柳原復來敝署暢談半晌。紹泉問日本可否向俄國借兵助剿,柳原愕然,答以未有所聞,並言若日本政府有此意向,當全力阻之……”

    ※※※※※※※※※※※※※※※※※※※※※

    燈下,日本駐乾國公使柳原前光伯爵,正用鵝毛筆快速的在紙上寫著。

    “……乾國海軍的新式軍艦性能非常先進,擁有威力強大的火炮和極高的航速,我見到過乾國福建船政局下設的馬尾造船廠建造的軍艦,有3000噸以上的巡洋艦、2000噸以上的大型快速炮艦,和幾百噸的小型炮艇,它們都是在法國技師的指導下,由中國工人建造的,質量和歐洲造船廠建造的船只一樣好。和那些用破破爛爛的木帆船裝備起來的舊軍隊不同,駕駛這些軍艦的乾國水兵也非常優秀,他們全都受過非常好的訓練,有較強的戰斗力。根據我的觀察,在乾國的海上武裝力量中,完全由新式蒸汽軍艦組成的福建船政水師才是真正的海軍。現在這支艦隊的部分軍艦已經駐扎在台灣和琉球,有兩艘最新式的巡洋艦被派往我國,這兩艘軍艦的指揮者是一位名叫鄧正卿的艦長,此人意志堅定,豪勇敢為,我曾經和這位艦長見過面,對他的能力深表佩服……”

    寫到這里時,柳原前光想起當年自己以“旅游觀光”的名義,想要進入苔灣察看虛實,卻被鄧正卿在海上逮了個正著的事,不由得一臉的苦笑。

    那時的鄧正卿,只是一艘小小的蒸汽炮艦“福勝”號的艦長,現在,卻是乾國海軍最新式的“開濟”號巡洋艦的艦長了!

    柳原前光毫不懷疑,如果鄧正卿指揮的“開濟”號和“鏡清”號巡洋艦能夠幫助日本海軍作戰,將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柳原前光定了定神,繼續寫了起來︰

    “我建議海軍省向乾國海軍衙門提出請求,派此人就近指揮那兩艘巡洋艦針對賊軍海軍作戰,必然能給賊軍以極大的打擊。另外,我建議向乾國政府借調陸軍,即駐扎在直隸省的部隊,這些部隊都經過西方式的訓練,使用西式槍炮,比乾國其它地區的軍隊更有戰斗力,……根據我連日來同乾國大臣們的接觸,他們普遍擔心帝國陷入內亂後,會造成大量的海盜出現,侵擾乾國的沿海地區,我利用了他們的這種擔心,請求他們建議乾國政府派出海陸軍幫助帝*隊平定叛亂,很多乾國大臣都表示同意,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希望帝國政府盡快做出正確的決定……”

    寫完之後,柳原前光又仔細看了一遍,感到很滿意,便將信封好,準備第二天早晨派專人將信譯成電報,發回東京。

    就在柳原前光打算休息的時候,一名使館參贊快步走進了柳原前光的房間。

    “公使閣下,東京來的加急電報。”參贊說著,將一張譯好的電報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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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六賢王

    柳原前光接過電報只看了一眼,臉色便立刻變了。

    “出讓北海道的土地……換取俄國出兵……怎麼能這樣?!”柳原前光將電報紙緊緊攥在了手中,額前條條青筋爆起。

    “這樣做的代價太大了。”參贊也面有憂色的說道,“其它列強知道了,只怕是不會同意的吧?”

    “這是取亂之道,萬不可行!”柳原前光沉聲道。

    柳原前光頭一次顯得這樣的失態,他將剛剛寫好的向乾國借兵的建議丟到了一邊,抓過一張紙,飛快的在上面寫了起來。

    北京,敬親王府,明道齋。

    此時的明道齋內,擺著一桌豐盛的酒席,四個人正圍坐在一起,一邊喝著酒,一邊暢談著。

    “聞赫德先生自就任總稅務司以來,一向自奉甚儉,自來京後,更是如此,”敬親王指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笑著對赫德說道,“今日我設這‘燕翅席’,便權當是一酬赫德先生往昔勞苦,略表寸心,赫德先生莫要客氣才是。”

    听到敬親王請吃的是“燕翅席”,赫德的心里不由得暗暗贊嘆。

    這“燕翅席”赫德原來就听說過,據說是從宮廷御膳房傳出,菜品極為別致,第一道為小菜,計有炒咸什、醬黃瓜、蝦子芹心、芥菜墩、北京燻肉、鳳乾雞、琥珀桃仁、桂花糖藕、玫瑰小棗、炒紅果等;第二道為熟菜,計有黃燜魚翅、白扒鮑魚、軟炸鮮貝、澆汁活魚、燒鴨和清湯燕菜等;第三道是湯和甜食,計有鳥魚蛋雞湯、炒蛋羹、核桃甜酪等。

    赫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夠在敬親王府里吃到傳說中的“燕翅席”,而且是主管總理衙門的敬親王請客,主管海軍衙門的純親王和戶部尚書閻丹楚作陪。

    “親王殿下太客氣了。”赫德笑著和敬親王客氣了一句。

    見到赫德態度謙和。坐在一旁的純親王捻須微笑不己。

    敬親王當先動著,純親王、閻丹楚和赫德便也不再客氣,開始挨樣的品嘗著各色菜肴。

    四個人邊吃邊聊。很是隨意,聊著聊著。話題便由閑談轉到了當下的洋務上來。

    赫德一邊和敬親王等人暢談,一邊打量著敬親王宜欣這位洋務自強運動的發起者、領導者和保護者的相貌來。

    熟悉乾國歷史的赫德,受限于資料的局限,以前只在報紙上見過兩張敬親王的照片,以及一些外國人描寫的關于敬親王的外貌情況,而今天和敬親王的近距離接觸,讓他對敬親王終于有了直接的觀感。

    一位叫格蘭特的英軍準將在回憶錄中對簽訂《北京條約》時的敬親王有這樣的描寫︰“敬親王真是個謙謙君子,他明顯地在控制著自己的緊張恐懼。”額爾金的助手洛奇則回憶說︰“敬親王當時只有28歲。但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老多了。他的相貌很睿智,但顯得十分焦慮。其實,考慮到他的處境,這並不奇怪。他隱藏了他的恐懼感,如果有的話。”

    自從第一次英乾戰爭之後的二十多年中,英國人似乎從來就沒有對乾國高級官員有過任何正面的評價。但年輕的敬親王令他們發現,乾國除了充斥著大量顢頇、愚昧、貪鄙的官員之外,也有如此風采照人、作風清新的高官。遍閱史料,無論是當時的新聞報道還是時人的日記回憶,雖然將乾國的各個方面都描寫得極為陰暗。但卻很難找到對敬親王的負面評價,這位年輕的王爺,似乎成為鐵幕後面唯一一朵綻放的鮮花。

    對于敬親王的外表。與敬親王多次接觸的美國傳教士、後來北京大學的首任校長丁韙良曾經直言不諱地寫道︰“敬親王身形瘦削,膚色黝黑,因為近視而眯縫著眼楮,並不漂亮”,“他並非很有‘王子相’的人”。盡管有的資料說他“俊美”,但那也相對他的哥哥顯鳳皇帝而言。據說,顯鳳皇帝在少年時曾從飛馳的駿馬上摔下來,傷及骨頭,雖經名醫多方治療。但終身行走不便。從正史上可以肯定的是,顯鳳皇帝文弱多病。而敬親王卻身體健朗。顯鳳皇帝雖然廣儲後宮,甚至在民間也留下了大量的無法考證的風流韻事。卻只生下了一兒一女,這種廣種薄收的極為衰弱的生育能力,直接導致了日後仁曦太後的上台。而顯鳳皇帝的其他兄弟們,包括敬親王及醇親王,都是枝繁葉茂,子孫滿堂。

    正史記載,少年時的敬親王與顯鳳皇帝兄弟倆,曾經共同習武,還共創槍法二十八式、刀法十八式,令韶光皇帝龍顏大悅,將槍法與刀法分別命名為“棣華協力”和“寶鍔宣威”。同時,還單獨賜給敬親王一把金桃皮鞘白虹刀,由此亦可見敬親王在這一“發明創造”中的關鍵作用。敬親王習武善射,在史料中多有記載,而且傳誦至後世的眾多詩文,文采飛揚,其文武全才,可謂當時皇子中的絕對佼佼者,但畢竟時運不濟,與皇位無緣,在顯鳳皇帝即位後更是備受猜忌。

    “他的眼楮、鼻子等,都顯露出他是個相當有內涵的人。當他開始說話時,他的臉部飛揚著智慧的光芒。他說話很快,其話語的準確度遠高于其深刻性。”“他行為舉止既和藹又優雅,說話迅速而有力,給人以有自主力量的印象”。

    簽訂《北京條約》時英國代表團的成員、日後寫了大量有關東方著作的芮尼醫生回憶說︰“敬親王十分和藹可親,他的長相是十分典型的韃靼人︰他的右臉頰上有兩顆淺淺的瘢痕,連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是之前長過癤子的痕跡。他的臉和手看上去都很小,手指十分小巧,如同婦人。”芮尼用大量篇幅,詳細地描寫了敬親王在接見過程中展現出來的紳士風度,為之大為傾倒,稱其為“賢王”。

    而敬親王的這種翩翩風采。隨著年齡增長而更為成熟。“敬親王與之前我所見過的東方王子及政治家們不同,他十分生動。這是一個機敏的男人,直覺敏銳。意志堅定。印度和穆斯林的王子,以及我們在印度斯坦和埃及的朋友們。往往是呆板地坐著,整個談話中面容呆滯,令你以為是在和石頭對話。但是,敬親王在談話中,卻表情豐富,十分生動。”

    現在赫德面前的敬親王,身材瘦削,甚至雙頰凹陷。其腰圍尺寸似乎與其地位完全不成正比,更與一般大乾帝國的高級官員們腦滿腸肥的形象大相徑庭。赫德知道,敬親王的這種瘦削,無疑並非福相,多是因勞苦所致,卻並非緣于先天體弱,更不可能因為營養不良,或許正是因為江山社稷的擔子對他來說,過于沉重了。

    作為最早在大乾帝國“鐵屋子”里清醒過來的人,敬親王卻因為自己的特殊地位。不能大聲地吶喊,能做的不能說、至少不能多說,能說的卻不能做、至少不能真做。

    在瘦削的外表下。他卻是人格層面上的“美男子”,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對待列強佔領軍不卑不亢,對待自己的部屬和藹可親,這令他在國際國內都贏得了相當多的認可。在那批判與斗爭充斥的高層,他幾乎是所有干實事者的總後台,而後世人們耳熟能詳的“實事求是”口號,就是他當年鮮明地提出來的。在大乾帝國的改革開放中。被後世推崇如曾伯函、左季皋、李紹泉等人,其實只是改革的槳手而已。幕後的真正掌舵人、伯樂、保駕護航者,卻是敬親王。

    敬親王之的以如此清瘦。自然因為與執掌乾國這艘“大船”的艱難與繁瑣有關,但或許也來自“伴君如伴虎”的如履薄冰。

    “老二”的身份是尷尬的,不能不做事,卻不能做太多的事,尤其是不能做太大的事。投身于具體而細微的政務瑣事,成為一個“事務主義”者,或許也不僅是其個性使然,而在于更能給“老大”傳遞一個信號︰本人只會埋頭拉車,不善抬頭看路,更不會高瞻遠矚,請“老大”放心,更請“老大”多批評指正。畢竟,一個能力和品格都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老二”,是“老大”心頭最大的痛!

    眼前的敬親王,盡管和自己談笑風生,但他的眉宇間卻顯露著一種特有的滄桑,這是因為一個龐大帝國的重擔,還是因為“老二”這個微妙的地位呢?

    也許,自己作為一個外國人,現在恭王府宴飲的消息,一經傳將出去,就會給他帶來巨大的麻煩呢!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權勢之下,即使自己不想結黨結派,也會自然成黨成派,這是乾國政治的無奈之處。敬親王作為離最高權力最為接近的“老二”,雖然都十分“憂讒畏譏”,但還是不能不成為遮天的大樹!

    赫德正想著乾國目前的時局可能會發生什麼樣的改變,只見親王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走進了來。

    看到管家進來,純親王和閻丹楚都感到有些詫異。現在正是敬親王會客的重要時刻,按說如果沒有什麼大事,管家是不會來打擾的。

    敬親王也感到很是奇怪,生性敏銳的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立刻轉過身來,看著管家。

    管家快步上前,躬身為禮,用不大的聲音對敬親王說道︰“稟王爺,宮里頭劉大總管來了,要您馬上進園子覲見。說皇太後召見,有要事商議。”

    听了管家的稟報,敬親王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你先過去,要劉大總管稍等,我換了衣服,這就隨他過去。”敬親王說道。

    管家應了一聲,退了出去。敬親王轉頭看了看純親王、閻丹楚和赫德,眼中滿是歉疚之色。

    “真是不巧,皇太後偏偏這個時候召見,真是對不住諸位了……”

    “親王殿下說哪里話來,皇太後忽然召見,只怕是有要事,親王殿下千萬不要耽擱了。”赫德立刻說道。

    “是啊!王爺莫以我等為念,這便奉旨進園吧!從王爺府上至火車站,尚有一段路程呢。”閻丹楚也說道,“莫要誤了覲見。”

    “只是不知皇太後因何召見?……”純親王心中不安,捻須沉吟起來。

    “皇太後此時突然召見,恐是有什麼大變故發生。”赫德想起了前些日子便傳出的“日本借兵外國”的消息。心中一凜,說道,“恐怕一會兒要去的。不光是親王殿下自己……”他說著,目光轉向了純親王。

    “那我這便先回去了。免得內使前來,尋我不著。”純親王明白赫德的意思,起身說道。

    赫德和閻丹楚隨即向敬親王和純親王告辭,敬親王思忖片刻,請赫德和閻丹楚繼續留席,等他更衣後隨內使離開後再走。赫德和閻丹楚明白敬親王的意思,便沒有馬上走,而是依舊坐著。而純親王則喚過自己的僕人。從恭王府後門而出,直奔自己的府邸而去。

    敬親王來到了客廳,立刻便見到了正在等他的劉晟印。

    看到敬親王駕到,劉晟印急忙上前給敬親王見禮。

    “有勞劉大總管。”敬親王快步上前扶住了劉晟印的胳膊,不讓他拜下去,“敢問劉大總管,皇太後突然召見,所為何事?”敬親王一邊問著,一邊親熱地拉住了劉晟印的手。

    “不瞞王爺,為的是日本的事兒。”劉晟印嘆了口氣。答道,“皇太後听聞日本隊將北海道割給了俄國,換得俄國出兵平叛。心中不安,于是召王爺前去,想是商量對策。”

    听到劉晟印的回答,敬親王心中暗自吃驚。

    “劉大總管還請稍坐片刻,我去換了朝服,便同大總管一道過去。”敬親王拼命讓自己鎮定下來,對劉晟印說道。

    “王爺請便。”劉晟印點了點頭,放開了敬親王的手。

    敬親王急速的瞥了管家一眼,然後便轉身趨步後堂。管家在又給劉晟印續了茶水之後,便急步跟了過去。

    不多時。敬親王乘小火車來到了清綺園的永慶長春,去春芳齋覲見。

    頂帶朝服的敬親王被引入春芳齋。在他給仁泰仁曦兩位皇太後見禮並被賜座之後,他壯著膽子,偷眼瞧了一下兩位皇太後,只見仁泰默坐著望著窗外的月景,仁曦則低頭看著自己的戴著長長金指套的手指甲,她們的神態都顯得很是平和,並未現出有大事發生的樣子。

    不多時,純親王也到了,行禮賜座之後,仁曦便開門見山的說道︰“這麼晚叫六爺和七爺過來,為的是日本的事兒,六爺和七爺想也知道,這些個日子,日本國內一直不消停,我們姐妹對日本的情形所知不多,知道的一些事兒,也大都是從這‘點時齋畫報’上得來的。”仁曦指了指桌邊厚厚的一沓“點時齋畫報”,“這日本現下具體的情形,六爺和七爺知道多少?能不能和我們姐妹大略的說一下?”

    “回皇太後的話,這日本自西鄉隆盛舉兵起事之後,日本政府平叛不利,海陸皆連遭大敗,西鄉所部現下已佔據日本西南半壁共計二十二縣,擁海陸兵馬二十余萬,日本三都京都、大阪、神戶皆已淪陷。現下日本政府陸軍損失嚴重,海軍幾近全軍覆沒,遂有‘借師外國’之議。”敬親王答道,“前些日子日本公使柳原前光來總署遞函,商借我大乾海陸軍若干,助日本政府平定西鄉隆盛叛亂,臣以日本非我大乾屬邦,不便出兵,婉言回絕,但為求兩國和好起見,願以便宜價格售日本槍械彈藥,以助其平叛。前經直督李紹泉處,從滬廠調撥此前積壓之施耐德槍彈十萬發,先行售于日本,以解其燃眉之急,柳原曾專書致謝。”

    “柳原還曾前往海署,求借兵輪助其海軍平叛,臣以中土蒸汽兵輪亦少,不足使用為由回絕,柳原稱日本海軍已無可戰之艦,叛軍海軍甚強,日本政府難以護得海口我僑民之周全,請派兵輪一二只前往護僑,臣從船政水師調最新建成之‘開濟’、‘鏡清’二巡海快船前往大阪及長崎護僑,後又抽調駐琉球懷恩港之‘登瀛洲’、‘元凱’二快船前往橫濱。現下共有四艦在彼處。”純親王接著答道。

    “那就是說,我大乾現在日本之兵,除此四艦之外,再沒有了,是嗎?”仁曦太後看了看桌上展開的日本地圖,問道。

    “是。”敬親王和純親王對望了一眼,齊聲答道。

    “听說日本給這西鄉隆盛逼得有些急了,是以才打起了借兵外國的念頭。”仁曦太後想了想,又問道,“六爺對這西鄉隆盛,可知道些什麼?”

    敬親王沒有想到仁曦太後竟然會突然問起西鄉隆盛來,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定下神來,回答道︰“回皇太後的話,這西鄉隆盛,本是日本國主之重臣,昔年日本朝政為幕府將軍德川氏把持,國家貧弱,日本有志之士為求強國,行倒幕之舉,西鄉隆盛參與其中,縱橫捭闔,終于迫使德川氏還政與日本國主,立下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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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三百七十八章 神論無敵

    “哦?這麼說來,這西鄉隆盛是忠義之臣啊,可後來為什麼會舉兵反叛呢?”仁曦听了敬親王的回答,微微一愣,

    “西鄉隆盛秉性忠義,在日本極有德望,被譽為武士之楷模,故而此次舉兵,日本國內士族一呼百應。”敬親王緩緩答道,“究其反叛之因,乃是因為日本政府自維新之後,為裕國用,苛待士族,取消士族俸祿,士族無有生計,故多有起事者,西鄉隆盛舉兵之前,便有江藤新平為首‘佐賀之亂’,後又有‘神風連之亂’和‘荻之亂’,皆為日本政府迅速鎮壓,西鄉隆盛為保士族生計,是以不得不舉事以應,然其不願背叛國主,故以‘新政厚德’為號,向政府兵諫申訴。”

    “原來如此,這西鄉隆盛實是忠信直臣,其用心可謂良苦,惜乎日本國主不能用耳。”仁曦太後嘆了口氣,說道。

    “日本國主頗有才略,但做事急于求成,任用大久保利通等急功近利之臣,結果激起此變,此次日本內亂,可為我大乾之戒。”純親王在一旁說道。

    “日本政府平亂不力,海陸喪師,已有根基不穩之象,依六爺和七爺看,這西鄉隆盛,能否成事兒呢?”一直沒有說話的仁泰太後突然問道。

    “回皇太後的話,現下西鄉隆盛已然佔據日本西南半壁,兵勢極盛,然彼仍奉日本國主為尊,且宅心仁厚,為防兵禍連結,殺戮過重,是以在佔領神戶之後,便止兵不前,上表國主辯白。欲為和談。”敬親王回答道,“其用心雖好,但以兵法觀之。有‘縻軍誤戰’之嫌,蓋現下海權在其手。若以海軍護送陸軍一部在東京灣登陸,直搗日本京城,則事成矣,而其竟放如此良機而不用,給日本政府以喘息之機,向外國借兵。以臣看,現下西鄉隆盛雖佔據優勢,以其行事迂腐顛倒。恐難保不敗也。”

    “噢,是這樣啊……”仁泰太後听了敬親王的解釋,只是略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六爺,依現在的情形,我看這日本政府,應對乏人,這西鄉隆盛的名聲又很好,從者甚眾,搞不好便能成事兒了也說不準。”仁曦太後又說道。“這日本政府自改國主柄政以來,野心甚大,數年前竟借口生番殺害船民。欲染指苔灣,同我大乾交兵,殺害我陸師官兵,截斷我海道,炮轟我港口,諸多非是,難以盡述,幸為林文襄率兵逐退。其政府如此,若是能換上一換。我看倒也是不錯的事兒。六爺以為呢?”

    听到仁曦太後似乎有支持西鄉隆盛的意思,敬親王心里一驚。他趕緊回答道︰“回皇太後的話,臣以為。日本人狼子野心,無論是哪一方主持政府,一旦其坐穩局面,便仍會對外擴展,為禍他國。”

    听了敬親王的回答,仁泰和仁曦急速的對望了一眼。

    “六爺是說,若是西鄉隆盛上台,也會對我大乾不利嗎?”仁曦問道。

    “回皇太後的話,正是如此。西鄉隆盛曾為日本政府參議,參政期間,為給國內士族謀出路,曾倡儀征伐朝鮮,後為大久保利通所陰阻,一怒之下,辭官歸隱。”敬親王答道,“由此可見,其人若是上台主政,難保不再興征韓之師,屆時定為我大乾之患。”

    敬親王的這番話一出口,仁泰和仁曦兩位皇太後全都神色一凜。

    “皇太後可還記得,數年前領兵侵苔之酋首,為林文襄所斬者,便是這西鄉隆盛的親弟西鄉從道。”純親王也適時的插了一句。

    “這麼說來,還是林文襄的辦法好一些啊。”仁曦太後點了點頭,“借日本內亂之機,削弱其實力,使其元氣大損,縱然平定叛亂,也難為我大乾之敵了。”

    “皇太後聖明。”敬親王和純親王齊聲答道。

    “可是,日本政府現下已決定向俄國借兵,俄國人摻和進來,對咱們大乾,只怕是沒有什麼好處吧?”仁泰皇太後問道。

    听到仁泰皇太後說日本已然決定向俄國借兵的事,敬親王和純親王全都吃了一驚。

    他們倆現在所了解的情況,是日本政府已然分頭照會各國,提出了借兵平叛的請求,各國對此反應不一,正在協商之中,哪曾想到了晚上,他們竟然從皇太後的嘴里听到了日本已然決定向俄國借兵的消息!

    “回皇太後的話,俄國欲圖我大乾久矣,前借英法聯軍之役,侵吞我東北大片國土,現下又強佔伊犁,諸多要挾,若其借兵日本,難保不趁機侵奪日本國土,則我大乾不獨陸疆不寧,海疆亦當動搖。”敬親王說道。

    “我覺著也是,顯鳳皇帝當年就是因為俄國人的緣故,不幸龍馭賓天的。”提到俄國人,仁泰皇太後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

    “臣斗膽敢問皇太後,這日人決意向俄國借兵的消息,從何而來?”敬親王問道。

    “左季皋上了一份密奏,里面說到了這事兒。”仁曦皇太後不動聲色的說著,從“點時齋畫報”下抽出了一份奏本,交給了侍立在一旁的李錦泰,“李錦泰,拿去給六爺和七爺瞧瞧。”

    李錦泰泰雙手接過左季皋的奏本,快步上前,呈到了敬親王面前,敬親王雙手接過後打開,仔細的觀看了起來。

    “……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環衛北方,百數十年無烽燧之警……而況今之與昔,事勢攸殊。俄人拓境日廣,由西向東萬余里,與我北境相連,僅中段有蒙部為之遮閡。徙薪宜遠,曲突宜先,尤不可不豫為綢繆者也。”

    “……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西北臂指相連,形勢完整,自無隙可乘。若新疆不固,非陝甘山西各邊時虞侵軼,防不勝防。即直北關山,亦將無晏眠之日。……”

    看到左季皋又再強掉他的“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的老調。敬親王的眉頭習慣性的皺了起來。他忍住了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的看著下文。

    “……聞俄領事言。日本以北海道之地換俄人出兵,助其平定西鄉隆盛之亂,听聞我朝有倡議出兵者,乃請臣代為進言,稱日本芥蘚之亂,俄人旦夕平之,不勞天朝之兵。臣知俄人有所圖于日本,故作此言。然為我朝計。日俄之事,臣以為不可介入,當抽身事外,靜觀其變可也。……日本前次征討生番,我朝為生番戰,雖戰勝亦受損,兵餉靡費極多,日人無大損,而我朝西北固邊之大計,已為阻礙不少。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此次俄人代征,我朝但不聞問。俄人必不至無端起釁,則西北可集軍力餉力專一行事……”

    敬親王皺著眉頭看完了左季皋的密奏,將奏本交到了純親王的手里,純親王看了一會兒,倒是沒象敬親王那樣的皺眉頭,但眼中也閃過不滿之色。

    在時人的印象中,自曾伯函、胡林翼故去世後,大乾國的干練疆臣中,惟剩左季皋、李紹泉二人而已。而左季皋比之于李紹泉。無論是才具威望、還是成就功勞,都似有過之而無不及。

    曾、左、李三人。曾並稱于世。曾伯函年齡、功業上都是前輩人物,左、李的顯達也無不有賴于曾伯函的提攜。可是。左季皋這個人,秉性耿直,性如烈火,而且恃才傲物,心高氣大,平日連曾伯函都不放在眼里,犯起狠來,兒女親家、救命恩人郭筠仙都被他上折子彈劾過。

    左季皋狂妄、傲慢、霸道,但確有實績。純親王在心里也承認,不要說“剿發平綹”之功,就以整肅海防而論,左季皋也稱得上是顯鳳、彤郅年間對海防問題覺悟最早、最能勇于實踐的人物之一。

    但誰也沒想到,僅僅在幾年之後,左季皋對待海防的態度,會急轉直下,視為寇仇!

    因為關隴新平,左季皋便又開始為進軍新疆做準備。

    早在彤郅四年年初,中亞浩罕**事頭目阿古柏趁新疆發生武裝叛亂之機,依靠英國的支持入侵新疆,建立了一個所謂的“哲德沙爾汗國”,企圖把新疆從中土版圖上徹底分裂出去。而俄國也趁機以“代中土收復”為借口,強佔伊犁等地。而10年之後的彤郅十三年,在陝甘平定之後,左季皋卻突然主張針鋒相對,率兵進疆,徹底平定叛亂,收復新疆。

    左季皋之所以如此積極的要求收復新疆,所為無它,就是為了成就一生功業名聲,徹底壓過曾伯函!

    時人多認為,左季皋身上最大的弱點,就是執著于“爭功”。對左季皋來說,事功重于一切。證明自己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或者說,反向證明其他人本領都不如自己,是他心中第一驅動力。

    顯鳳三年二月,左季皋部佔領杭州,他因功加太子少保餃。在此前後,曾伯函在一次奏折中奏稱自己的軍隊“掃乾歙南”。歙南屬浙江,左季皋一讀之下,第一反應認為是曾伯函與他爭功,移咨曾氏大加討伐。而其實只要細讀一下,就會知道曾伯函所說的歙南是指歙縣南鄉,乃是安徽境內,並非與左爭功。曾伯函于是“乃復咨調侃之”。這件事一時傳為笑談。

    導致曾、左最終決裂的實際上也是左季皋和曾伯函爭功。而這種爭功方式,在之後的“平綹”之役之後又一次重演。

    “平綹”之役由李紹泉主導,左季皋統帥楚軍配合。戰事結束後,論功自然推淮軍居首。但左季皋卻不服,“不以淮軍殲賊為然,多方搜剔”,想要抓李紹泉的把柄。綹軍平定之標志是其統帥張仲愚投徒駭河自殺,然而問題是雖然有人見到張仲愚投河,張仲愚的尸體卻始終沒有撈到。左季皋因此懷疑張仲愚可能已經逃走,于是故技重演,命令自己的屬下悄悄四出搜捕,必以得到張仲愚下落為快。左季皋的做法觸怒了李紹泉,李紹泉致函曾伯函,罵左季皋是曹操,說︰“此次張綹之滅,天時地利人和實兼有之,祗一左公到底。阿瞞本色。于此畢露,不知胡文忠當日何以如許推重也。”

    左季皋對海防雖一向關注,但現在他想要進軍新疆。成就新的“偉業”,當然不會坐視朝廷做出“扶起東邊。倒卻西邊”的戰略選擇!

    朝廷早在將總理衙門和丁日昌關于海防的條陳交各位督撫詳議的同時,就以左季皋“留心洋務”,咨請他參加討論。于是,圍繞著“海防”還是“塞防”的問題,乾廷中出現了兩大陣營,各個政治勢力重新組合。

    “海防派”以李紹泉為中堅,除了沈佑鄲、林義哲、丁雨生、李筱泉(李紹泉的哥哥)等支持者外,還有山西巡撫鮑源深、河南巡撫錢鼎銘。內廷中純親王宜及刑部尚書崇實、刑部左侍郎黃玨、御史余上華等也加入到這一陣營之中,一時聲勢頗壯。

    而以左季皋為中堅的“塞防派”,則有湖南巡撫王文紹、漕運總督文彬、山東巡撫丁直璜、江甦巡撫吳元炳等的有力支持。這一派具代表性的理論是“東則海防,西則塞防,二者並重”。其實,從根本上說還是主張集中有限的人力財力,優先解決西北塞防問題,以收“西北無虞,東南自固”之功。

    左季皋針對李紹泉關于停撤西北塞防的主張進行了猛烈的攻擊︰

    “……若此時即擬停兵節餉,自撤藩籬。則我退寸而寇進尺,不獨隴右堪慮,即北路科布多、烏里雅甦台等處恐亦未能晏然。是停兵節餉于海防未必有益,于塞防則大有所妨。”

    李紹泉針鋒相對,指出︰“新疆不復,于肢體之元氣無傷(阿古柏佔據新疆已經七八年了,現在除哈密、巴里坤一角仍在乾軍手中,新疆大部分地區先後被阿古柏勢力侵佔,但關隴地區並未受到騷擾,而且以阿古柏的那點軍力,能佔據全疆已是了大不起了。根本無力進犯關隴,是以李紹泉這麼說其實沒什麼錯。但如果是後世的憤青們來看,這妥妥的是賣國賊的言行)。海疆不防,則腹心之患愈棘。孰重孰輕,必有能辨者。”主張停塞防之餉,“均做海防之餉。否則,只此財力,既備東南萬里海疆,又備西北萬里之運餉,有不窮困顛蹶者?”

    話雖如此,李紹泉事實上也無意放棄新疆,他給出的解決辦法是︰一,停兵。建議朝廷停撤西北地區已經出塞及準備出塞的部隊,令其“嚴守現有各邊界,且屯且耕,不必急圖進取”,停撤多余出來的餉銀,則移作海防之用。二,經營。李紹泉的經營新疆的方略則是︰“招撫伊犁、烏魯木齊、喀什等回酋,準其自為部落,如雲貴之苗瑤土司,越南、朝鮮之略奉正朔”,李紹泉認為,如此則既可以挫敗英、俄兼並之心,中土也不必勞師遠征,實為“經久之道”。

    李紹泉建議將新疆經營成“如雲貴之苗瑤土司,越南、朝鮮之略奉正朔”的觀點,放置在這個時代的天朝,並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在這個時代,傳統的“天下觀”還遠未被近代的“世界觀”所取代,李紹泉語境里的“越南”、“朝鮮”,都不是近代意義上的主權國家,而是中土傳統“天下觀”里面的藩屬,其將“越南”、“朝鮮”與中原本土的“雲貴之苗瑤土司”相提並論,即可見一斑。換言之,李紹泉從來都沒有說過要放棄新疆,他所提出的建議,建立在大乾朝廷朝野共同持有的“天下觀”基礎之上。這種“天下觀”在後世看來貌似荒誕,但在當時,卻是中原士子們所竭力恪守的正統意識形態。

    比較起來,左季皋的意見則不存在理解上的分歧。左季皋因為主張“東則海防、西則塞防,二者並重”而飽受贊譽,但事實上,李紹泉等所謂的“海防論者”也並不認為塞防不重要,其分歧不過是現有財力條件下,塞防與海防,誰該優先辦理而已。與李紹泉認為海防危機更甚,應集中財力優先辦理不同,在左季皋看來,海防費用可以省去購船與雇船之費,因為福州船政局已經可以自己制造船艦,不必再動用西征的餉銀;再者,即便不西征,畫地而守,也不可能省出餉銀供海防使用。而左季皋為了強調新疆的重要性,不惜拿京師為題目,祭出“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的神論恫嚇起朝廷來。

    左季皋的“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的神論一出,果然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象已故大學士文博川這樣的重臣,都不免為左季皋的神論所影響。

    如果說為了保京師而重視新疆的話,那麼離京師更近的“各國海船往來為通途”、“旦夕可至”的大海,是不是也更應該受到重視呢?

    左季皋這個曾經是海防建設的積極倡導者和實踐者,現在卻蛻變成了海防建設的最大反對者、阻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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