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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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必然的突變(上)

    “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就請求她的乳娘,在餵養其他兄弟姐妹時,也要讓她的玩偶有奶喝。”——普魯塔克撰文追懷自己夭折的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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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科琳娜轉眼,和澤諾對視的時候,不由得心中一顫,手中布袋裏的神像居然抖落了出來,澤諾快步上前,將水瓶擱下,微笑著將她遺落的神像拾起,放還到她手中。

    科琳娜看得仔細,手中的神像是豐饒女神狄米特,它的身上還纏繞著羊毛,“為什麽會這樣?我先前明明把狄米特女神的神像,送給了圖裏努斯的呀?”

    “不,不!”科琳娜這才好像明白了什麽,她急忙將手抄進了手中的布袋裏,撕扯著系繩,這個舉動讓站在一邊的澤諾也感到十分納悶——科琳娜的玩具與護身符,全部散落了出來,澤諾只得又俯下身子,走到了街道的中央,替科琳娜去拾取那滾動的小玻璃珠。

    當她的視線,隨著玻璃珠不斷延伸時,忽然發現一只靴子踩在了其上,接著就是番粗聲大氣並且她聽不懂的言語:大手將玻璃珠給撿起來,大手的主人是個披著鎖子甲的,滿臉胡須的蠻族武士,他身後的一隊武士的胳膊上全部都綁著輕薄的絲帶,和閃耀的鎧甲與盾牌互相映襯著。

    又是番不懂的言語,那武士咧開嘴笑起來,將玻璃珠交到了澤諾的手中。接著他用手往後面一揮。大聲喊著什麽。而後所有的武士都齊聲應和起來,很明顯澤諾、科琳娜看到的是,那帶頭武士手指的方向,恰好是元老院集會所的所在地,在其前面,是李必達剛剛建立起來的大圖書館,抱著草紙卷的研修生,嚇得躲在了柱廊身後。誰都知道當蠻族衛隊出現在羅馬城街道上,意味著什麽。

    “是父親的盧西塔尼亞衛隊,他們要做什麽?”科琳娜就這樣看著大約三十人的衛隊在她眼前穿了過去後,就跑到了對面的肩輿前,在那裏她的母親正扶著額頭,幾乎要昏厥過去似的,“母親告訴我罷,父親叫他們做什麽?我明明先前贈送給圖裏努斯的,是狄米特女神像,而現在呢。究竟這個世界欺瞞著我後,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啊?”

    “神像被我偷偷換掉了。我不清楚你父親知道不知道我的舉動,但若是他知道,那就隨他去好了,我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懲處。是的科琳娜,母親在那晚宴會時,將你送出去的狄米特女神像,換成了普羅薩賓娜的神像。”波蒂摸住了科琳娜淚水流動的臉龐,說。

    “普羅薩賓娜,普羅薩賓娜.......”

    這是羅馬的種子女神,也是地府的冥後,同時她也代表著“安全的喪失”,所以科琳娜在短暫念叨了這位女神的名字後,“父親是要摧殘了圖裏努斯,是不是,是不是?”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有著這樣的預感而已,也希望藉由這種笨拙的方式提醒下圖裏努斯,現在也許他的一切都好,離開了羅馬城,也許他.......”

    科琳娜聽到這話後,瞬間掙脫了母親的手腕,“不行,我要去提醒圖裏努斯。”

    結果在她轉身的時候,從那邊的巷道裏,凱利帶著一群武裝奴隸,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繞道,我要繞道!”科琳娜提著裙裾,母親在她耳邊的呼喊聲好像都聽不到了,便躍動著腦袋後的發辮,朝著神廟的那個方向跑去。

    但在那邊,阿爾普與一隊麥德捷武士,早已等候在那裏,科琳娜尖叫著被他們給拉住,摁在了肩輿上,“對不起主母,現在我要將你們送回到普來瑪去,這些日子也許羅馬城的街道上會有危險。”阿爾普簡捷地對波蒂說完這句話後,轎夫便徑自將肩輿扛起來,飛快地朝著出發地跑去,而所有的麥德捷武士跑到了前面,驅散了圍觀的人群,為肩輿開道。

    “母親啊,圖裏努斯一定會被摧殘的,因為就在昨晚半夜時分,他還悄悄派了個奴仆,來探詢我的消息,我回答說今天我就去獻祭竈神廟,聽到這個消息的他,必然不會對父親產生猜疑的。天啦,朱諾、維納斯,都來救助我啊,都來幫幫我啊,聽聽我的呼救吧!”科琳娜的頭發全部在掙紮著散亂開來,幾名梳發侍女就這樣在肩輿上,將小姐拼命給按住,不讓她脫逃,十幾名強壯的奴仆拉著加重後的肩輿,慢慢而堅定地朝著普來瑪的方向走去。

    茱莉亞會堂的進間裏,少凱撒目瞪口呆,看著他的束棒扈從被拉走,束棒被折斷,接著他轉身準備離開,卻發覺會堂的柱廊、台階和前面的廣場上,站著的全都是全副武裝的兵士。

    怎麽會這樣,明明今日的議題不過是執政官候選人登記,外加再正常不過的,關於戰爭預算的審核而已?謹慎的自己,昨天還探詢過科琳娜的口風,並且今天他的奴仆親眼見到了科琳娜確實前往竈神廟後,自己才來到元老院的,為什麽?

    幾十名元老對著他湧了過來,帶著猙獰斥責的表情,屋大維急忙走出了門,喊到,“馮特尤斯,馮特尤斯!梅塞納斯,梅塞納斯!”可他看到的卻是,馮特尤斯被幾名百夫長給牽扯住,他的胸甲、勳章和鬥篷全被剝奪了下來,而梅塞納斯則面目嚴峻地站在他的對面,好像位執行人般。

    “圖裏努斯,現在你的凱撒名諱正式被庫裏亞大會剝奪了,馬上我們會遣送你去法庭。在大五日節前,你的人身自由將被限制,因為你要對私下索取軍資、對大祭司的誹謗和陰謀,還有指使對利利俾城襲擊兵變的諸多行為,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釋!”元老隊伍裏,帶頭的西塞羅面無表情地說到。

    這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的喊聲傳來,原來是李必達、利奧父子,還有巴薩圖斯、畢索和科塔從那邊剛剛處理好陳情,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大祭司不由得奇怪地詢問到。

    但是一隊武士很快就將這幾個人給阻攔在會堂的山墻下,“你們到底要對少凱撒做什麽?”大祭司憤怒的喊聲還在持續著,但衛隊已經揪住了圖裏努斯的衣服,將他朝著**庭的方向扭送而去。

    “這是陰謀,這是陰謀。”當少凱撒看到持劍,站在他側邊的梅塞納斯,便怒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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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必然的突變(中)

    “我需要一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對著從門前湧出來的元老們,大祭司憤怒地攔住他們,接著當頭訓斥說。

    這時,還是帶頭的西塞羅走了出來,“大祭司啊,一位放蕩的年輕人,一位偽裝得十分出色的青年罪犯,正在貽害這個國家與民族,他已經分不清公義和私利間的區別,或者說圖裏努斯正是希望通過恐怖、暗殺和兵變,霸占國家的權柄,一如昔日的喀提林那般。所以我才在得知陰謀的首尾後,帶著五十七名最勇敢最正義的元老站了出來,這是我們的陳願書和詳細內容的訴狀。”說到此,西塞羅邊後的奴隸泰羅急速走出來,他以白發蒼蒼,還掛著奴隸的金制銘牌,手中握著四塊字板,看來是正本與副本,分別交到了李必達與畢索的手中,李必達看了會兒後,帶著種難以置信的訝異表情,又轉送到了次席執政官潘薩的手裏。

    潘薩也看了下,隨後他看著始終沒有松手,表情凝重的畢索,便開腔說,“我相信,我與大祭司閣下都不會輕易相信這樣的消息,那就是圖裏努斯居然是兵變的幕後黑手。”

    但畢索還是沒有答話,最後倒是利奧發話了,“現在該如何辦,我既要尊重長者西塞羅,也需要尊重畢索閣下,因為畢竟他現在是尤利烏斯家族的監管人。”

    “一場公平公正的審判。”西塞羅這時候收尾,“安心,我是不會成為起訴代理人的,也不會成為辯論律師,如果你們對我感到不放心的話,我倒可以成為個局外人。會有人替代我對*庭實行公訴的。”

    “你所說的我倒無話可說,但是你得清楚如此做的後果,西塞羅!你要知道。現在監察官畢索閣下是尤利烏斯家族監管人,法務官裴迪斯與狄奇阿斯都是圖裏努斯的舅舅。我是圖裏努斯的監護人和準岳父,次席執政官潘薩閣下是他舅公的親信。如果這場官司,最後被證明為子虛烏有的話,那麽迎接你西塞羅的,將是無限期的流放,和另外五十七位元老一起。”李必達帶著半是恫嚇半是焦急的語調說。

    “所以我才強調,公平和公正的審判!不用擔心我,我當年控訴維勒斯的時候。那時候整個共和國的顯要有誰不是他的門客和友人?”西塞羅很有信心地答覆說,接著他豎起了手指,“為了避免羅馬城和外面的軍團產生騷動,我建議成立個特別的審判團,精幹但是每位成員都要德高望重。要知道,這種事若是拖延擴大下去,將會又是場悲劇性的內戰。”

    在場所有人都附和了西塞羅的請求,此刻畢索嘆口氣,將手中的字板交換給泰羅,而後這位老者以嚴肅認真的表情。環視了四周的人群,而後落在了李必達的身上,他沙啞著嗓子詢問說:

    “大祭司閣下。當然我這個問題您可以不做答覆,那就是是否真的有亂兵襲擊利利俾,襲擊您的兒子?”

    這下,李必達和利奧都沈默了下來,最後大祭司的眼淚都流了下來,他扶住畢索的衣袖,渴望得到對方的幫助,“那就是給我個緘默的機會,因為此時此刻。我無論做出何種回答,都是錯誤的。最好的回答就是不作回答——這場審判,我會置身事外。雖然做出這樣的決定讓我萬分苦痛。”

    這番真摯的話,讓現場的元老和圍觀的騎士都滿是唏噓,他們知道大祭司的為難,若是出庭指證的話,絕對會傷害其家庭的和諧,若是擔當審判成員的話,又會因私情遭到質疑,所以置身事外,確實是不得已的。

    而那邊的西塞羅,已經開始構想策劃特別審判團了,“時期為五日,也就是說五日後必須要給出明晰的結果,圖裏努斯的自由將在此期間被嚴格控制起來,他會被安置在*庭側邊一個的房間裏,周圍有消火奴隸與衛隊嚴密監視,不得與親人和朋友會面;另外面,審判團應該由一位監察官,一位執政官,和六位都城法務官,外加從騎士團裏隨機抽調的九位陪審員組成,所有人也不得和圖裏努斯做直面的交流,舉證和辯駁都是無言式的,只需要列舉即刻,在中間由書記員擔當溝通。我認為如此做的話,可以達到最為公平的境界。”

    在場的元老紛紛正面舉起手,表示對西塞羅的議案之讚同,但是現在元老院已喪失了對任何公民的審判權力,故而他們也只是讚同罷了,現在的情況還需要設立個騎士法庭方可。

    “監察官裏我自然是不可以擔當審判員的,所以我推選畢索閣下;而執政官,既然大祭司也已宣布退出,那我便推選潘薩閣下擔當,六位都城法務官倒是可以抽簽決定。”西塞羅不動聲色,好像早有預備的下一個更為具體的人選提案,也得到了一致讚同認可,畢索就這樣苦笑著,站在人群當中,被動接收著這一切。

    待到晌午,議案通過散會後,畢索沈著頭顱,來到了女兒與凱撒生前所居住的宅院裏,科爾普尼婭也聽到了今天的劇變,並得知了父親將是審判團的首席,所以很不安地走出來,詢問父親對此事的看法,並且會不會在審判時傾向於圖裏努斯。

    “傾向?傾向?女兒,我從被推選上去的時候,就註定了立場已然被徹底封死鉗住了。我將做不了任何事,假如我不是這角色的話,反倒會能幫助到圖裏努斯。”畢索苦笑著,喝完兩杯薄荷茶水後,得出了這個結論,“此外,裴迪斯與狄奇阿斯也盡快避開這場風暴好了,所有尤利烏斯家族的人員,都得在而後歲月裏明哲保身了。”說著,他慢慢踱到了後院當中,看著那裏巨大的樹椏,“原本在這裏築巢的那只白色羽毛的鷹鷲呢?”

    “父親,它在今天夏季結束的時候,就飛走了,它所產的蛋也不知去向。”科爾普尼婭站在畢索身後,回答說。

    “是嘛——它飛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鷹已從尤利烏斯家的宅院裏揚翼而去了。”畢索仰著面,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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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必然的突變(下)

    大法庭的中堂,到處是人影晃動,捧著卷宗的奴隸摩肩接踵,高喊著往上遞一遞,遞一遞。雖然西塞羅與李必達都推卸了審判員的職責,但他們還是對此案保持了高度的關註,都在旁聽席的首位端坐著,周圍是被挑選出來的數十名元老、騎士,其實他們同時也是播放員的角色,關於這個案件的審訊內容,他們出去後的言語,是與公開張貼的阿庫塔互為映襯輔助的。

    “起訴人是誰?”自席位上坐下來後,李必達好奇地問著身邊的西塞羅,但西塞羅卻沈默不語,李必達再度追問,只得到了“無可奉告”的回答。明顯大祭司變得有些慍怒,開始轉向周圍的元老,這時一位終於討好般地附在了大祭司左耳邊,告訴了他起訴人的姓名——“怎麽可能是他?”李必達帶著萬分的震驚和懊惱,說到——激起了周圍元老再度的唏噓嘆息聲。

    而西塞羅依舊端坐不動,像座雕像般。

    昏暗的側邊小屋裏,被剝奪了少凱撒名諱,重新變回圖裏努斯的青年,頭發蓬亂,眼眶滿是血絲,用手托著長滿胡須的臉面,蹲坐在矮小的椅子上,房間裏三面都是空蕩蕩的墻壁,只有一堵門朝外,四名百夫長毫無表情地站在彼處,還有個帶著金腕環的被釋奴,他是負責被告人與審判團“溝通”的,外面一**雜亂無章的喊叫和議論不斷傳入進來,還夾雜著束棒扈從們敲打地板請求肅清的聲音。

    不久後,一切慢慢寂靜下來。四名百夫長在互相點頭示意後。轟隆隆把唯一的門給關了起來。圖裏努斯淹沒在一片昏暗當中,只有從七個羅馬尺高的狹窗上,漏進來的一點點日光,成為房間裏唯一的照明。

    外面在說什麽,他完全不清楚,這種未知的狀態是最為恐怖的,好像從任何個陰暗的角落裏,都會忽然出現個猛獸或殺手。置他於死地。

    “不要怕,冷靜下來,圖裏努斯,你是少凱撒,你是尤利烏斯的繼承者,他們這群鼠輩是絕不會將你如何的?即便是監護人,他總得也要考慮考慮科琳娜的訴求。”圖裏努斯就這樣不斷為自己打氣。

    他的面前是帶著輕微嘶嘶聲落下的沙漏刻鐘,大約整整一個白日刻後,大門又轟然打開,圖裏努斯用手遮擋住刺激的光線。那個文書被釋奴走進來,將刻滿字的字板交給了他。“你自己閱讀好了,如果有辯駁的地方,你可以自己寫,也可以口述,我代替你來寫。”

    “不,我自己寫。”圖裏努斯用不信任的目光看著對方,搶過了字板。

    上面是百夫長西法克斯的證詞,稱他與另外位百夫長俾泰亞斯是煽動孿生軍團,襲擊利利俾,企圖殺害大祭司之子的首謀,不過西法克斯也供認:他的上線,是軍事護民官馮特尤斯。

    而馮特尤斯,同樣曾是凱撒的十軍團護民官,現在則是他的軍校,拿著滿滿刻著招供人印章簽名字板的圖裏努斯,眼珠轉動了幾下,“我否認這些無稽的指控,現在我得到的所有情報顯示,孿生軍團的兵變,只是幾位百夫長私下的行為而已,他們唯一和我有聯系的地方,也就是他們全是我養父凱撒閣下的老兵,但單憑這點如何來定罪?難道而後所有養父老兵的罪行,都需要我來負責?這是完全不合律法情理的,傳揚出去將會是公民法最大的恥辱。”仔細斟酌著刻完這些字後,圖裏努斯舔舔開裂的嘴唇,交給了那名被釋奴,叫他送到審判團面前去,另外他還提個要求,“我現在很渴,請給我水喝。”

    當圖裏努斯這個要求傳到旁聽席上時,大祭司突然哭了起來,他趕緊要求奴仆們將清水、葡萄酒和麥餅送入進去,接著他站起來,要求暫時休庭,給予他的孩子和監護對象以合適的待遇,但西塞羅而後也起來反駁說,“大祭司,我必須警告你,你只是個旁聽身份,這個案件的進程和審判方式,與你我都無關!”

    整個法庭頓時喧嘩爭吵起來,畢索最後敲打著桌面,說“可以給予被告四分之一時刻的休息時間。”這下才算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後,新的證人上場,於是圖裏努斯房間的大門再度被打開,圖裏努斯充滿希望地擡起臉來,而後被釋奴送到了他手中一個嶄新的字板。

    上面赫然刻著馮特尤斯招供的印章,讓圖裏努斯當時就有挨了一悶棍的感覺,差點沒有拿穩字板,他好像想起來了,他身邊最後全是叛徒:梅塞納斯是明的,而這個馮特尤斯就是暗的——這位和阿維努斯第一時間來參加自己的軍隊,不就是得到了監護人的指使嗎?後來阿維努斯戰死,他就一直將馮特尤斯當作最信任的人,但現在他覺得自己錯誤了,馮特尤斯與阿維努斯都曾被養父褫奪過軍職,遭受過侮辱,也許在他們的心中,對尤利烏斯家族只有恨而已,不過這種恨在馮特尤斯的身上,被巧妙偽裝起來。

    馮特尤斯交待:他是得到了充裕的資金,拿去收買兩位百夫長,和孿生軍團,並且襲擊利利俾城。

    不過馮特尤斯沒有說他還有更上級,或者說,他很痛快地將所有的罪狀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沒有吐露額外的人,這總算叫圖裏努斯松了口氣,他而後對馮特尤斯的定位,卻更加不解了。

    “我對馮特尤斯的行為毫不知情,他想做什麽也與我無關,另外據我所知,他是曾因煽動兵變被我養父革職過的,也許兵變是他畢生最大的愛好和興趣呢?”圖裏努斯再度在字板的反面刻上這些話語,交到了那位被釋奴的手中。

    “你叫什麽名字?”

    “狄羅斯,我的閣下。”

    “是阿波羅誕生的家鄉嗎?”

    “我咋知道呢,我就懂些希臘文,所以主人釋放了我,並給我起了這個名字。”狄羅斯將水罐擺在地上,而後接住了字板,走了出去。

    圖裏努斯趴在了水罐上,大口大口牛飲起來,喝完了就開始哭泣,他想念母親,想念姐姐,當然圖裏努斯最最害怕的還是:自己遭到出賣與審訊,科琳娜到底在裏面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他就這樣被動地胡思亂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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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卷 第1章 隱藏的年輕起訴人(上)

    “保存人們所建立的功業,並且使邪惡的言行對後世的責難有所畏懼。”——塔西陀論歷史的功用,與孔子頗有類似

    要是科琳娜背叛出賣,欺騙了自己,那該是多麽可怕的事情,想到此圖裏努斯忽然嘔吐了起來,而後他就用衣袖擦拭著,時間飛快流逝,但他在這個房間裏,卻只能看到沙漏,和外面狹窄日光投影的移動,他有種在黑色海洋裏,孤單駕馭著艘船只的感覺,到處都是可怕的暗礁、颶風和海怪。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法庭上唇槍舌劍依舊激烈,扶著欄桿的大祭司,多次暗中遞交紙條給法務官們,要求這個案件的調查,就到馮特尤斯為止,只要他遭到懲處就偃旗息鼓。

    但那邊西塞羅的紙條也塞得如同雪花飛舞般,但是他沒有給審判團,而是給那位年輕的起訴人的,最終起訴人要求質詢證人馮特尤斯。

    “今天的時間已經滿了,我建議到此為止。”首席審判員畢索,不光是出於袒護被告人,同時也是自身年長而精力不濟,便提出這個建議。

    但那位年輕的起訴人,卻是個精力旺盛的,他便不斷請求畢索,傳喚馮特尤斯,並承諾他只詢問幾個關鍵性問題,絕不故意拖延時間。

    畢索看看下面旁聽席,不敢自作主張,便對身旁兩邊的潘薩等人互相交談了幾句,下令以審判團投票的形式,來決定這件事——投票很有效率,十一票讚同。四票反對。外加其余棄權。“可以傳喚馮特尤斯。”

    沒多長時間,馮特尤斯穿著平民套裝走了進來,“你在證詞裏承認,你是兵變的唯一策劃者?”

    “是的。”馮特尤斯回答說。

    隨後那位起訴人便繼續詢問說,“那麽你煽動孿生軍團襲擊利利俾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因為凱撒的老兵們都串聯起來,他們對旁聽席上某位人狐假虎威,篡奪權力感到極度不滿。”馮特尤斯直話直說。

    “可是策劃這場兵變,是需要巨額的金錢的。按照許多兵士統一的證詞,他們在先前就得到了筆不菲的補助犒賞。”起訴人說完,將刻著證詞的字板,交給審判團過目,“而馮特尤斯閣下身為個普通的軍團將校,圖裏努斯先前在希臘戰區的輔佐官,是根本無法拿出這筆款項的!現在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誰拿出了這筆錢來?”

    法庭內外又是片群情洶洶,“你的意思是說,馮特尤斯並不是真正的主使者?”潘薩詢問起訴人。得到了對方的首肯。

    “是尤利烏斯家族所屬的自由民和騎士集體捐助的!”馮特尤斯“慌不擇言”。

    而後畢索起身怒斥說,“證人。你這證詞置於我何地?要知道雖然尤利烏斯家族的自由民與門客,在先前是做了遺產性質的分配,但是具體走向和表冊還是握在鄙人手中,你這話語的意思,是我也參與了這場陰謀?”

    這下法庭已經混亂到無以為繼的地步了,大祭司與其扈從和衛隊憤而離場,其他的審判員也只能紛紛搖頭,表示暫且先將馮特尤斯看押起來,等待第二天的審訊。

    李必達並未歸去普來瑪別墅,而是前去大祭司官邸停留,到了入夜時分後,利奧與扈從忽然出現在了牛首街圖裏努斯家的宅院前,看到他的阿提婭、屋大維婭當即哭成了淚人,拉住利奧的衣袖,詢問圖裏努斯為何會遭逢如此橫禍。

    “我只能說,原本我與父親是要將這個突發事件給壓制下去的,但是這件事流傳太廣,到今天這個地步,已不是父親能控制得住的。”利奧沈痛地說到。

    “那圖裏努斯到底會如何?”母親阿提婭帶著哭腔喊到,“菲利普斯父子都已經出去,為解救他而奔走了!”

    “我來的目的也是如此,父親已回到大祭司官邸,籌劃這件事,我們都相信圖裏努斯是不會參與到這種事情裏來的,我就是受父親的委托來斡旋——這件事應該結局不會那麽淒慘,最多是喪失競選資格而已,因為按照規定,競選期間的候選人是不允許有官司在身的。”利奧坐在了庭院的椅子上,對著女人們分析說,“所以,懷疑目標應該鎖定在圖裏努斯的競爭者上面。”

    利奧的這番話,讓女人們感到寬心了,既然這次的事件只是以前共和國競選戲碼的重演,那麽圖裏努斯的下場是有限制的,因為即便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在羅馬傳統裏都有個底線。

    最後阿提婭選擇出了幾個人名,海爾西烏斯,還有個西塞羅,前者可能在隱藏在迷霧背後的,而後者明顯是希望置圖裏努斯於死地的。沒別的原因,就是在先前的大抄斬裏,圖裏努斯曾想和安東尼一起,將西塞羅登上公敵宣告名單,而現在則是西塞羅兇狠的反攻倒算。

    “最棘手的就是西塞羅了,而海爾西烏斯很好處置,因為他是我父親一手栽培出來的,只要我父親叱責於他,想必他也不敢過於囂張——可是西塞羅......”利奧在座椅上局促了幾下,感到十分為難,因為西塞羅是很難收買的,從地位和名譽上,他現在已是巔峰了,而他本身也不是個對金錢特別感興趣的人。

    這時候,屋大維婭焦急地將利奧拉起來,來到了後園當中,不顧有奴仆在場,就埋在了利奧的肩膀上哀泣起來,“你與你父親都得幫幫圖裏努斯,我們家族向來只是個小康的騎士家庭,雖然我繼父也曾就任過執政官,但他也只是以演說和修辭著稱於世,並未有可以自誇的財富。而我現在馬上,希望你做的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

    “我知道,圖裏努斯並不是個喜歡積蓄財富的慳吝人,他將繼承來的財產全部分給了軍隊和門客。說吧,屋大維婭,不要再心神恍惚下去了。”利奧鼓勵她將想法給說出來。

    “行賄六名法務官,行賄九名擔任審判員的騎士,只要他們願意投票,叫圖裏努斯無罪,哪怕是輕微的罪行的話,那麽一切就好了!”這話自屋大維婭口中說出來,連她自己都感到絕望與瘋狂,只能捂著臉坐下來,繼續哭泣起來。

    可是利奧還是咬咬牙,說“我會對父親求助的,行賄的費用也許要一百,甚至兩百塔倫特,但我還是會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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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隱藏的年輕起訴人(中)

    夜晚來臨後,利奧是穿著代表必死請願的喪服,來到父親的官邸裏的。

    “坦白說,現在的局勢很覆雜。”坐在圈椅上的父親不無為難地說到,接著他對利奧說了句,“還是先說說你的方案好了。”

    當利奧覆述了屋大維婭的想法後,大祭司笑起來,“是誰告訴你這麽瘋狂這麽愚蠢的辦法?是屋大維家族的女人嗎?”

    但是利奧卻沒有說任何話語,只是跪拜在父親的面前,不肯脫下那身喪服,外面再度響起了初冬的雷聲,“其實,我身為大祭司,要是挽救圖裏努斯倒不是沒有辦法的,現在出現了反常的雷聲,只要我說天空出現了異兆,將審判給延遲下去,總得問題不大。”

    “可是父親先前已通過護民官與民會立法,取消了行政長官、元老借口兇兆推阻會議和表決的權力,而後再要行駛如此權力,必須朱庇特的佛拉門十二祭司、鳥卜官、貞女祭司團三者聯合在一起通過才行。”

    站在窗口的李必達,“我畢竟現在是大祭司,三者聯合在一起通過,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難度。”

    “可是如此拖延時日下去,西塞羅也可以繼續撕咬下去,這樣不但圖裏努斯無法當選次席執政官,也沒辦法再去希臘戰區指揮軍團作戰了。”利奧帶著憂慮的語氣說到。

    於是大祭司嘆口氣,來到了兒子的身前,將他給扶起來,在雷聲裏低聲問了句。“如果。我前去求告西塞羅。叫他主持撤銷對圖裏努斯的起訴,你心中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父親,我......”利奧囁喏著。

    李必達笑起來,雙手再度握住了兒子有些瘦削的肩膀,“我再問一遍,這是不是你心中真實的想法,而你願意不願意遵循這種想法行事?不要搖擺猶豫了,現在時間不多了!我也要琢磨著如何面對科琳娜。其實現在事態的內部情況,利奧你是明晰的,在這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最了解你,你的波蒂mama,還有我,你的父親。另外,我可以毫不羞慚地說,雖然你在年幼時我很少陪伴在你身邊,但最終了解你的,還是我。是父親。這點上,你再過十年就會從薇薇婭與你的兒子身上明白的。”

    在父親的追問下。利奧垂下了長長的眼睫,一聲霹靂劃下,在白色的閃光當中,利奧擡起來臉,終於與雷聲裏對父親說了出來。

    “好,很好......”李必達松開了手,接著踱到了座椅前,背對著兒子,最後說了句,“你需要金錢對不對?現在在奧斯蒂亞河港的金庫當中,還有我私自貯藏的二百塔倫特的應急資金,你盡管拿去用好了。”

    第二日,在法庭上,大部分法務官和遴選來的騎士,集體提出動議,要求對此案件的追究至此為止,不要再深挖下去。

    “說說你們的理由。”畢索心想戲碼大約也到此為止了,但出於程序,更重要是對旁聽席和外面等候民眾要有個交待,便開始詢問起來。

    “而今並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圖裏努斯是幕後的策劃者,還有被告畢竟是尤利烏斯家族的繼承人,有誰會真正相信繼承人會將劍指向他的監護人呢?出於對共和國團結的考慮,我們一致認為此事還是到底結束,比較符合各方的利益。當然前提是圖裏努斯畢竟要為此事負責,所以經過私下的磋商,應該以取消圖裏努斯三年內競選執政官的資格為佳。”

    “這個判決,我認為沒有太大問題,如果你們都同意的話,也就無需投票表決了。”畢索點點頭,而後他將目光投向旁聽席上的大祭司。

    李必達也微笑著對畢索頷首,表示他對這個判決結果也無異議,於是畢索又和潘薩商量了兩句,“對於西法克斯與馮特尤斯,又該如何處置?”

    “西法克斯只能這樣。”說著,潘薩做出個刎頸的手勢,“至於馮特尤斯,他畢竟是騎士出身,留點余地,按照正常律法規定,可以判處永久的極刑流放。”

    “您是先前熟稔的法學者,在凱撒帳下始終以此效力,對於您的提議我沒有理由不采納。”畢索私下與潘薩握手,既然所有人都達成默契,那他就準備在當庭廣眾之下宣讀結果。

    而圖裏努斯所在房間的大門也預先被打開了,狄羅斯走了進去,帶著笑容對圖裏努斯說到,“審判已經水到渠成,幾乎所有審判員認為不用追究你的責任,馬上你就要被釋放了。”

    一下子滄桑幾歲的圖裏努斯,慢慢擡起頭來,回味咂摸著狄羅斯的這句話好幾分鐘,而後哈哈笑起來,那是種劫後余生、大難不死的笑,“再給我三年時間,我依舊會攀登到巔峰的。”圖裏努斯在心中,便是如是想的,他緩緩站了起來,在狄羅斯的攙扶下(他這兩日身體因為憂慮和焦躁,變為極為虛弱),慢慢走到了門口處,準備迎接自由的呼吸與陽光。

    這時,站在法庭天井下的那位年輕的起訴人,喊到,“等等,我還有關鍵性的證據沒有呈交,這個證據足以置圖裏努斯的大逆之罪!”

    於是畢索已經到了嘴邊的宣判,便硬生生吞了下去,而西塞羅在旁聽席上,與一群元老高聲喝彩了幾聲,接著鼓掌起來,帶著某種諷刺和嘲弄,好像所有的計劃都在掌控間。

    李必達站起來,對著那年輕的起訴人怒斥說,“你不要過分了,你可是圖裏努斯的義兄弟,小菲利普斯!”

    這句話幾乎瞬間擊垮了站在門前的圖裏努斯,他跌拓了下,扶住了門柱才算是沒有栽倒,而後他瞇著有點昏花的眼睛,仔細分辨著法庭上站立著的密集的人群,而後慢慢地終於在最核心的位置,看到了他的義兄弟,繼父的親生子,屋大維婭的丈夫,嘴唇上剛剛剪除掉絨毛的小菲利普斯,沒錯,就是他!

    “對不起大祭司閣下,現在我沒有任何身份,我只是個起訴人,向法庭提出訴訟。”小菲利普斯面對指責,氣定神閑地說,“也許你的賽裏斯帝國裏面的民眾喜歡講究這一套,但是......”說著,他將目光轉向了門邊上,精神瀕臨崩潰的圖裏努斯,而後一字一頓地說到,“這兒是銅表法林立的羅馬,不要以為你讓自己的兒子利奧花費巨資行賄,便可以讓被告逃脫責罰。”
410555 發表於 2019-8-22 09:23
第1章 隱藏的年輕起訴人(下)

    圖裏努斯的指甲,死死地楔入了門框當中,吱呀作響,他覺得自己已沒有絲毫的退路,不由得使盡力氣喊到,“你這個賤種,你這個來自希臘的雜碎家族的後代,你和你那同樣骯臟下作的父親聽著,我馬上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徹底把你們全都給弄死處決掉,屍體扔到排水溝裏,直排到塔昆沼澤的汙泥地裏去!”

    “我也是與你抱有相同的想法,圖裏努斯。n∈你憑什麽繼承了凱撒的遺產,還不就是因為陰差陽錯的血統嗎?你們屋大維家族先前算得什麽,你父親不過是個卑賤的貨幣兌換商,現在輪到我們菲利普斯家族崛起了,所以這是場決戰圖裏努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絕不會允許自己不戰而逃,就把這裏當作是浸滿鮮血的砂地吧,圖裏努斯!”那邊,小菲利普斯也發出了角鬥的號角聲。

    接著,小菲利普立即以公訴人的身份,揚聲阻止了審判團的結案要求,因為“一切都沒有完”!

    “我要將這個最大的醜聞公布於世,那就是凱撒的繼承者,居然要靠賄賂審判團來逃脫自己的罪責,所以我需要傳喚最重要的證人,那就是大祭司的兒子,也是西西裏行省先前的使節副官,埃米利烏斯家族的利奧前來!”小菲利普此話剛說完,整個法庭的席位上無數人就如坐針氈,咒罵聲和驚呼聲此起彼伏,而外面坐在廣場和塔樓上密集圍觀的民眾也交頭接耳,甚至有許多人開設了賭局,來為而後事態的進展押上錢財。

    總之。這簡直是羅馬歷史上最峰回路轉的審判。起碼是之一。

    畢索只能唏噓著重新坐下。摸著自己酸痛的老腰,抱怨著,接著騎士和法務官都面無人色地在審判席上圍了過來,詢問德高望重的老監察官現在該如何辦?

    “現在是你們接受了大筆的賄賂,反倒來問我?”畢索面如冰霜,沒好氣地說到。

    騎士和法務官們都要哭出來了,他們低聲解釋說,這是大祭司父子送來的。他們沒膽子不接受。

    “這可是醜聞,現在唯一補救的辦法,就是叫小菲利普斯繼續傳召證人。”畢索和潘薩最終也無奈地如此回答。

    西塞羅得意笑著,端坐在旁聽席上,抖動著袍角,目視著利奧慢慢走入了法庭,現在夕陽的光芒正投入了法庭的大理石地板之上,但他的興致依舊很高,看來得意戲碼才剛剛被搬上台而已。

    “你為什麽披著喪服?”小菲利普斯詢問站在天井下的利奧道。

    “因為我是代替你穿的,在這場悲劇裏你扮演的角色實在是配得上我身上的衣物。”利奧反唇相譏。引來陣陣笑聲和噓聲,但小菲利普斯也沒有激動惱火。他只是笑笑,對著利奧質問,“你承認在昨晚,你行賄了整整六名法務官和九名騎士審判員嗎?埃米利烏斯家族的勢力和財力簡直叫人側目,二百塔倫特的金銀,在一晚上的功夫就撒盡了,這也是種讓人仰視的能力,是不是?”

    “我想這個情況,和現在的案件沒有任何牽連,假如你認為我行賄的話,那麽請另外單獨起訴我,當然必須在這個案件終結後。”利奧繼續不動聲色。

    “那好吧,不過下面的問題是絕對和本案有牽連的。”說著,小菲利普斯舉起了字板,“這是西西裏行省使節官馬爾克盧斯處於一萬分的公義,提供的證詞,抱歉他本人並未來到此處,但是其上說得非常清楚——那就是在先前,也就是在孿生軍團嘩變前,圖裏努斯曾經私下寫信給統括行省和行政院遠征財務的利奧,想要向他借款五百塔倫特,來舒緩軍資的急需。”

    利奧沈默了,而小菲利普斯繼續咄咄逼人,連續追問了三次。

    “是的,確實有這事,但我很快就向行省會議遞交了彈劾,並且並沒有將一個阿司送給圖裏努斯。”利奧辯解說,“所以這種事和圖裏努斯並未有關聯,他錯誤了,我也指正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圖裏努斯會由此而仇恨你,隨後他就指使西法克斯、俾泰亞斯,慫恿孿生軍團來襲擊利利俾城,企圖殺死你?”

    “我覺得你在胡說八道,如果這是你初次上庭的表現的話,那我可以隨後以誹謗的罪名,將你投入地牢。”利奧有些憤怒地答覆道。

    “可是最後被投入地牢的,只會是圖裏努斯而已!”小菲利普斯而後再度出示了賬簿的證據,“可是我從行政院和西西裏行省金庫裏所得到的賬簿副本,裏面很清楚地顯示了,在圖裏努斯這個信件發出後沒多久,就真的有價值五百塔倫特的金錢和物資,自利利俾港運載上船,朝伊庇魯斯地區進發了!”

    這下子旁聽席上都要爆炸了,許多元老紛紛站起來,伸長了脖子要觀看賬簿副本上的數字和簽名,利奧滿臉無法相信的表情,他對小菲利普斯喊到,“這上面根本沒有我的印章,這是偽證!”

    “沒錯,所以你完全被欺騙了,圖裏努斯早就買通了你身邊的文書,竊取了你的印章,並且指示馮特尤斯策劃了這一切,非但如此他還要讓孿生軍團殺害你,而後將一切責任歸咎到馮特尤斯身上,用假象蒙蔽整個共和國!而後他就可以掌控這個國家,追隨他養父遺留下來的可怕的軌跡,那便是消除對手與政敵,重新當上羅馬人的君王。”小菲利普斯環視四周,躊躇滿志,接著他再度揚起了另外塊字板,“關於這所有的事情,馮特尤斯也已經招認了,辛苦你了,這也是我丟棄圖裏努斯的原因,因為他根本把每個人都當作可以利用的奴仆和工具。”小菲利普斯說完,還拍打了下利奧的手臂,好像是在寬慰對方似的。

    這下,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門前的圖裏努斯,包括滿臉錯愕的大祭司一起。

    “你這是在無端汙蔑,因為誰都知道,我馬上就會成為大祭司的女婿,而利奧則是我的義兄弟,我們是一起在街區裏長大的,一切玩拋擲核桃遊戲,一起在阿波羅尼亞學院研修的,是不是?是不是?利奧,還有我的父執監護人,我,我可是在你們的眼中長大的,我怎麽可能會對你們有任何坑陷的想法,我可以對著所有的神祇,發出最毒的誓約來證明自己!”圖裏努斯看著所有人,眼淚奪眶而出,歇斯底裏地喊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22 09:24
第2章 冰冷浴室(上)

    “現在有馮特尤斯的證據在這裏,你還敢說自己對待監護人家族從來都沒有傷害坑陷的意思?不但竊取利奧的印章,還煽動亂兵圖謀殺害之。”小菲利普斯繼續抓緊時間,連珠炮地朝審判席上發問,“面對這樣的奸邪之人,我想我的起訴應該是完全正確的,也是應該被所有審判員所接受的。我建議先永遠剝奪圖裏努斯水與火的權益,將他羈押在圖裏亞努姆地牢當中,不用再繼續見天日了。”

    “今天的議題應該就此結束,因為現在太陽已經完全落下,起訴人你現在是叫我們無法見天日,還是明天再繼續討論下去好了。”這時候,畢索扶著額頭,萬分苦惱但又沒丟棄希望,企圖使用“拖字訣”。

    “難道埃米利烏斯家族還想利用這個夜晚,使用大量的金錢包庇圖裏努斯,當我今天業已揭穿了後者的面具後?那我倒有個疑問,下一步你們將行賄誰,能行賄誰?”說著,小菲利普斯躍動著,指向了畢索,“難道是德高望重的監察官大人,他可是穿著紫色邊條的長袍的,只要你一句話,圖裏努斯就會無罪,你可以盡快說出來嗎!”

    結果畢索即刻用長袖遮住了臉,表示對對方指控的否認,“那難道說是次席執政官潘薩閣下?你向來是凱撒最倚重的文書腹心,是不是也像凱撒老兵那樣,不能見到圖裏努斯遭到懲處?”

    “我身為共和國的法學者和修辭學者的身份,將遠比凱撒部下這個身份要長遠得多。”這是潘薩巧妙的回答,接著他便假裝查閱卷宗。埋頭不再說話。

    接著。在庭外“圖裏努斯是個豺狼”的怒罵聲裏。心虛的審判員挨個用袍袖擋住了自己,身體無奈地往後傾斜著,躲避著。但天井下的利奧百般苦痛,低下了頭顱,還是不想相信眼前的事實。

    大祭司也頹然倒在席位上,周圍的元老不斷在他耳邊聒噪,提出各種各樣處置圖裏努斯的建議,西塞羅則冷笑不言。

    “所有的聽眾們。我現在勇敢地揭示了這個巨大的陰謀,我明白你們對於羅馬顯貴間私下的內訌和爭鬥是非常感興趣的,故而我寧願冒著生命的危險站出來說話,就是要表達這個理念,按照銅表法的原則,即便是尊榮的貴族,他們的私人行為無不裹挾著國家的權力與命運,但這合法嗎?合理嗎?你們不要以看熱鬧的態度來圍觀啊,而是要以審判者的身份來決定這場悲劇最終的歸宿——羅馬人喜愛貴族的傳奇崛起,但更樂於看到他們的戲劇性崩塌!”小菲利普斯走到了法庭的廊柱口。以這番極其帶有鼓動性的話語,對著在外所有的民眾喊了起來。

    他的呼聲得到了很大的回應。這下面如死灰的畢索坐不住了,他再度把目光轉向大祭司,希望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而大祭司卻捂著腦袋不與任何人做目光上的接觸交流——倒是他身邊的西塞羅劫奪了自己的視線,很引人註目地說了句,“vixe乳nt”,說完他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個手勢。

    vixe乳nt,就是“存活過了”的意思,這是當年西塞羅在處決喀提林黨徒時,出來對民眾所說的最有名的一句話,現在明顯他希望將這句話用在圖裏努斯身上。

    而在怒潮的聲音當中,圖裏努斯在萬分激動、憤懣和絕望當中,意識到了現在局面不管他如何辯白,都已經落了下風,他已經被設局很久了,還能救他的,就只剩下監護人了。

    “我向著維斯塔貞潔的神起誓,我對監護人家族是絕對沒有半點加害的意思的,即便我像維斯塔那樣,曾經遭受過神通廣大的海神尼普頓,和太陽神阿波羅的引誘求愛,但始終沒有喪失過自己的貞節——我對監護人家族的忠誠和愛護,我願意如同維斯塔那般舍棄海洋與陽光,也要秉承人間最堅毅的愛。”慌張之中,圖裏努斯半跪著,扶著門柱,舉著手指,對著神祇開始賭咒發誓,他的淚水和鼻涕交織而下,頓時讓不少在庭的審判員、文書乃至外面的民眾動容,“諸位,還有什麽比遭受構陷,蒙受不白之冤更加苦痛的事情呢?我即將被一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蹤的偽證給打倒,我懇請所有的人,不管是元老、騎士還是民眾,都好好想想,將清白和自由及時歸還於我,我願意退出五年期的執政官競選,來滿足暗處政敵的陷害,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難道我這樣舍棄榮耀和上進心,將自己封入如同死亡的墓穴裏整整五年還不夠嗎?”

    誰想,小菲利普斯哈哈笑起來,就好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般,他輕輕將最後一疊文牘給拿了出來,要給圖裏努斯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擊,“這是圖裏努斯這一年來,在希臘戰區給家父的信件,因為害怕門楣受辱,我的生父並未出現在這個神聖殿堂上,現在的局面對他而言已夠殘忍的了。本來家父極力希望將這些醜聞給掩蓋住,他渴求繼子圖裏努斯能回心轉意,並且在信件當中不斷地規勸他向善,丟棄惡念。可是,一切都沒有效用。”

    這下,圖裏努斯如同雷擊般,哀嚎著在地上爬動著,看來是要去搶奪小菲利普斯手中的信件,並且大喊道,“這是些完全私人的信件,裏面承載的也是我許多不成熟狂妄的年輕人想法,現在你居然把他給拿出來,憑什麽來定我的罪行?”

    狄羅斯急忙將原來的少凱撒給拉住,而後好幾名法庭上的扈從也上來將他重新毫不客氣地推到了門板前,將他給控制住。

    那邊,小菲利普斯高聲當眾朗讀起來,

    “一個異邦人,到底何德何能會成為共和國的無冕之王?就這個結果,繼父我認為國家已然病入膏肓,是需要我們家族出來拯救的時刻了。”

    “利奧不過是個比阿格裏帕還要低賤的出身,他的母親據說先前是個人盡可夫的女奴,這位‘少爺’出生在個寒酸的公寓當中,看來共和國真的要被解放奴的後代掌控了。”

    “最可笑的是科琳娜”

    說到這裏的時候,大祭司臉色鐵青,忽地站起來,而圖裏努斯看到這樣的情景,則癱坐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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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冷浴室(中)

    “如果我的睡帽能知道我的大腦想些什麽,我會毫不猶豫地將它投入到火爐裏。”——腓特烈大帝談軍事保密的重要性

    ——————————————————————————————————

    “惡棍,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孩子,圖裏努斯。”旁聽席上的大祭司最後還是忍耐不住,他招手阻止了小菲利普斯繼續往下閱讀,因為這畢竟已經牽連到他最珍愛的女兒,接著他便走出欄桿,拂袖而去,而站在證人席上的利奧也低著頭,滿是尷尬驚惶。

    “諸位,我想可以重新投票了。”看著幾乎癱在原地的圖裏努斯,監察官畢索嘆息了兩聲,對著所有審判團說到,“這也是我們唯一能扳回顏面的僅存機會了。”

    圖裏努斯繼續被扔在了那個呆了三日的房間裏,他的眼睛就像白日下的小鼠般閃爍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被誣陷入罪”這種事,他絕不是第一個遭遇這個的人,也絕不可能是最後一個。

    反正來來去去,圖裏努斯想清楚了,他在關鍵時刻,遭到了馮特尤斯與菲利普斯父子的反水,即便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定他策劃利利俾兵變的罪,但所有間接的證據鏈他都處於不利地位,“誅心之過”,便是如此。

    說到底,一錘定音的,還是他的私人信件內容居然被繼父出賣,這就是最致命的打擊,也是圖裏努斯這個二十歲不到的青年。想都沒有想到的事。他實在是無法相信。他在這個世界上目為最親任的繼父、義兄弟。最後竟然會如此對待他。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刻,大門重新打開,狄羅斯無奈地邁入進來,手中握著卷宗,對著坐在角落裏的圖裏努斯,滿是難以啟齒的表情。

    “讀吧,我的新朋友狄羅斯。”圖裏努斯啞著嗓子要求。

    “庫裏亞大會正式剝奪你凱撒的名號,罷黜了你尤利烏斯家族繼承者身份。褫奪你所有的官職和軍權,解除你與凱撒和科爾普尼婭的收養關系。”狄羅斯讀完了一個判決的卷宗。

    “繼續,我的朋友。”圖裏努斯目無神韻,怔怔看著腳尖和地面相會的地方。

    “大祭司也解除了你和他女兒的婚約,但他依舊願意原諒你,並且在元老院裏為你的罪行奔走。”

    圖裏努斯淒然笑了兩下,“也就是說,對我的罪行尚未確立?”

    “聽著,可是必須現在要將你羈押在圖利亞努姆地牢當中,大約一個集市日後。最後的一切才能昭昭大白。”狄羅斯低聲說到。

    “圖利亞努姆地牢,不。我不去那個地方,我不去那個地方!天啦,那兒是關押共和國國敵的地方,朱古達、喀提林黨徒都死在那個臭氣熏天的地方,我是少凱撒,為什麽會把我送到那個地方,我寧願站在卡皮托兒山的懸崖上,被割下頭皮推下來摔死。”圖裏努斯崩潰了,他叫喊著,居然爬了過來,以乞求的姿態,拉住了被釋奴狄羅斯的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我前去那個可怕的地方,那是徹底殺害一個公民精神,並將他的名譽徹底埋葬的牢獄。”

    “你冷靜些,判決結果並非是我下達的。”狄羅斯為難地摁住渾身發抖、意欲瘋狂的圖裏努斯喊到。

    “那你個賤種,為什麽不看看你閱讀的卷宗,仔細看看你這樣的賤種奴才,有沒有讀錯疏漏了什麽東西?是的,有誰膽敢如此對待堂堂的少凱撒?”圖裏努斯忽然面目扭曲起來,齜著森森的牙,咆哮著撲了上來,抱住可憐的狄羅斯,肆意用他的牙齒攻擊撕咬起來。

    “我需要幫助!”狄羅斯的耳垂被血淋淋地咬下來,哀叫著朝門外伸出著手臂求援。

    四名高大的百夫長走入了進來,他們舉著手杖和棍棒,對著胡亂如同發狂的狼般的圖裏努斯,就是雨點般的毆擊,“魔鬼啊,你們全是要害我的魔鬼,我能看到眼前的鬼靈在嘲笑,在飛舞。”圖裏努斯抱著頭,忍受著四處飛來的棍棒,還在大喊大叫著,直到一個百夫長飛起一腳,將他的下巴幾乎踢得脫臼,他才倒在了角落的地板上,呻吟著,捂住了腰部,十分痛苦地喊著,“我的身體要垮了,誰來救救我啊,誰來救救我啊......科琳娜,科琳娜,快來看看我啊,你的圖裏努斯快要死了,少凱撒快要死了。”

    最終,圖裏努斯是昏死著,被扈從們拖出去的,他們在後院裏將半死的他塞入一個肩輿,而後急速朝著地牢的方向走去。

    “胡說八道,什麽死刑?簡直是荒謬絕倫!”大祭司官邸當中,被以西塞羅為首的數十名元老圍住的李必達,被剪著雙手,氣憤地說到。

    “我也知道這個罪行有些重了,但這只是建議,也就是說,現在唯有死刑,才能彰顯圖裏努斯.屋大維的罪惡。”西塞羅不疾不徐。

    “現在這一切懲罰已經夠了!”大祭司也是不折不饒。

    於是,聽到這個結果後的保盧斯,對西塞羅使了眼色,而後對著幾名元老商議了番,最後再度向大祭司提出動議,“尊敬的閣下,只要你對這個折衷的處置方案點頭,那我們就在當晚如此對畢索和潘薩傳達——那就是將圖裏努斯的所有身份都剝奪,把他流放到馬耳他人的島嶼上去。”

    “馬耳他,馬耳他。”大祭司吶吶自語這個地名,旁邊的利奧毫無表情。

    “是的,馬耳他,恰好位於烏提卡、西西裏、科孚島和昔蘭尼中間的海域位置,是個很易於監視的地方,相信那裏也可以磨礪圖裏努斯的心靈,讓他能盡快認識到自己的罪行,徹底反省自己。”保盧斯還不忘解釋一番,“你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是這才是真正能挽救圖裏努斯的唯一辦法。”

    “我算什麽監護人啊,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如此的淒慘結局......”聽到保盧斯這話的大祭司,痛苦地抱著膝蓋,蜷縮在長椅之上。

    這時候,得到確定處置方式的所有的元老互相搖著頭,嘆息著,紛紛告辭。

    夜明時分,利奧並沒有睡眠,他叫扈從點燃了松明,“隨我前去圖利亞努姆去,我要前去探望我的朋友。”說完,十余名麥德捷衛隊武士立刻將少主人衛護了起來,走出了院子。此刻,裘可拉大街上,鮮花小販與魚販已經三三兩兩穿梭在灰白色的街道之上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22 09:25
第2章 冰冷浴室(下)

    官邸二樓的雨廊上,大祭司緩緩走出來,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這時候門邊的阿爾普走上前,叉著手候在了他的旁邊。

    “不用阿爾普,利奧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你馬上隨我去用早膳就行了,我們就在這裏等著他。”大祭司很淡然地吩咐說。

    圖利亞努姆地牢,堪稱羅馬全城最讓人戰栗的地方,它在晨風裏就像一頭饜足了血肉的巨獸,臥在大力神祭壇的更東邊,與貝婁娜女神廟遙遙隔河而望,從外表看它是個簡易的雙層磚石樓,但是卻有兩個宛如煙囪般的凸出建築,又顯得它格外與眾不同——獄卒會告訴你,這兩個“煙囪”絕不冒出生氣,而只是冒出死氣,它的出口處是用鐵柵封死的,而後一直延伸下去,直到地下那橢圓形的墓穴式牢獄,犯人在裏面,只能順著這個高高的煙囪,得到些空氣、陽光,而到了夜晚,獄卒就會將煙囪完全用蓋子給封死,這樣整個地牢就淹沒在完全的黑暗當中。

    地牢不分隔間,因為關押在這裏的人不會很多,故而沒有必要如此做,現在的犯人,便只有圖裏努斯一個,昨晚他就是在地牢裏獨自度過的——潮濕滑膩的墻面,無邊無際的黑暗寒冷,毫無生氣的浮雕,縫隙裏吹進的帶著怪響的風,還有與世隔絕的死寂。

    僅僅一晚,圖裏努斯就蒼老了十年、二十年,當利奧舉著火把,站在地牢外的通道處時,他就像個飛蛾般。迅速靠了過來。“我可以再度向你發誓。發最毒最毒的誓約,我絕沒有任何參與策劃利利俾兵變的行為!”

    “那你在信中,對我和妹妹,及對我父母的侮辱又該如何解釋呢?”火把下的利奧,帶著痛惜不忍的表情說到。

    “原諒我,那是我年輕氣盛,不諳世事,我在這幾天都想明白了。我決心向你們認錯,哪怕是失去了與科琳娜的婚約,哪怕是失去了凱撒的名號我都無所謂,只求不要將我繼續關押在此處哪怕是一日。我是無辜的利奧,我是無辜的呀!就算在背後是洋洋得意地說了汙蔑之語,但我確實沒有做過實際傷害你和你家人的事情。”扶住鐵欄桿的圖裏努斯泣不成聲。

    利奧長嘆了兩聲,接著他說,“那你好好回想回想,我會把你所言轉達給父親的——首先,你有無在希臘戰區指揮軍團時。確實缺少過軍資?”

    “是的,沒錯。自從遺產分配過後,我所轄的自由民和被釋奴所經營的產業,就很不景氣,不少倒閉了,還有不少也是入不敷出,所以作戰一年來,我只能依靠農神廟國庫撥款的接濟。而布魯圖的四個軍團,卻得到了小亞、希臘和馬其頓效忠城市的金錢資助,這也是我屢戰不利的根本原因。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以私人名義,向你借款的。”圖裏努斯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聽到這話後,利奧搖搖頭,“那現在我告訴你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好了,圖裏努斯你還太年輕,先前你養父之所以獲取大量金錢,不是因為他經營產業有方,而是由於他外放高盧總督,靠戰利品和勒索的熱錢才致富的。而內裏,你們尤利烏斯家族的產業和商貿其實都弱小的很,實力只存在於賬面之上,一旦遇到了經濟競爭,加上你養父身故,便脆弱的很。”

    “是的,是的,你說的沒錯,你早該接受邀請,來參加我的軍隊。”圖裏努斯不知道利奧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還有,我是被馮特尤斯給坑害了,我算是明白了,這家夥其實來投靠我就是虛情假意的,他還是對被我養父革職的事耿耿於懷,現在扮演了雙面間諜,來坑害我!”

    “嗯,馮特尤斯在阿維努斯陣亡後,悄悄掌控你身邊的衛隊、文書和機要事務,而真正對你矢志不渝的阿格裏帕,你卻始終叫他在前線疲於奔命,這點確實是你錯了,圖裏努斯。所以在暗中馮特尤斯竊取了你的印章,騙取了利利俾的五百塔倫特的軍資,他還動用金錢,收買了孿生軍團,制造兵變,隨著一轉臉就以自我暴露的伎倆圈套,栽贓嫁禍給你。”利奧慢慢分析說。

    “沒錯,利奧你知道嗎?還有被我們一直目為兄長的梅塞納斯,對我也有成見和誤會,他一定是認為我是利利俾兵變的幕後兇手,所以才如此在此刻仇視我,我知道他父親是開麥斯,也是你父親最信任的門客。等到你把這一切都解釋清楚了,我會親自前去向梅塞納斯說清楚這個內幕的——全都是西塞羅、馮特尤斯還有我繼父他們做的鬼。”圖裏努斯激動地伸出手來,隔著鐵柵欄,與利奧的手握在一起,“你還記得嗎?幾年前的時候,我們是如何一起前去觀看各種競技和演出的,那時的歲月我始終都記在心中,這點你絕對不用懷疑,現在朋友卻已星散了,小朱巴已經前去烏提卡,準備到努米底亞當君王了;阿格裏帕還在伊庇魯斯的前線,為軍隊服役;薇薇婭已是你的妻子,懷著你的孩子;而我本人也淪落到了這裏,你的妹妹科琳娜呢?最傷心的應該是她吧?我也十分牽掛她,所以一切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利奧”

    “我該怎麽幫你,圖裏努斯。”利奧反過手來,將對方的手背給握住,“我也十分苦惱”

    “沒什麽苦惱,我的朋友,我求求你,你再求求你的父親,只要監護人同意的話,哪怕我會被流放三年,不,甚至五年,他還會援引我返回羅馬城來,繼續提攜我,那就可以了。利奧,我哀求你,這是唯一的希望了。科琳娜,科琳娜,是的,雖然我確實對別的女子動過邪念,但我始終沒有背叛她,如果科琳娜真的願意等待我的話,我以後將永遠把她當作我的主母,我最愛的妻子。”

    這時候,火把在風中不斷起伏著,利奧與圖裏努斯的手相握在一起,良久沈默後,利奧卻將手給松開了,幽幽地說,“看來,你還沒有明白,我到底在苦惱什麽,圖裏努斯。”
410555 發表於 2019-8-22 09:25
第3章 別了 圖裏努斯(上)

    “在我們後代的眼中,我們是愚昧無知的。”——古羅馬普林尼

    ——————————————

    整個地牢,只剩下過道裏的風的喧囂,還有蝙蝠撲扇著翅膀的詭異聲音。

    “也許你應該說清楚些,利奧——和朋友一起共享你的苦惱。”圖裏努斯再度笑起來,也再度將表示乞求和友情的手,隔著鐵柵伸了過來,他希望利奧再度能握住自己的手,但對方並未這樣做。

    “不,不,我想圖裏努斯你是個真正聰明的人,其實在**庭上的時候,甚至在你見到小菲利普斯之前,就應該明白了,這一切幕後的操控者,沒有別人。”利奧下面,慢慢地往後倒退了兩步,就像在規避鐵籠裏的野獸那樣,“能對你設下如此完美布局的,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在這個世界上是唯一的。我的父親,李必達烏斯。”

    圖裏努斯的笑容還僵在臉上,他怔怔地借著火光,看著那邊的利奧,很長時間後,他繼續笑起來,滿臉的胡茬,“這不重要利奧,我說過,我對你們家族完全沒有恨意,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如果監護人想要懲罰我,那簡直是件隨隨便便的事,我是絕不會記仇的,絕不會。”說完,圖裏努斯的臉龐上,討好的笑容更加明顯了,整個地牢裏都回蕩著他討好的嬉笑。

    “不要再繼續和稀泥下去,圖裏努斯,你明明記在心中的。是的。現在心中對父親謀劃清晰的人很少很少。西塞羅是他指使的。因為這位雄辯家在先前的大抄斬時期,欠了我父親很大的人情;馮特尤斯是他指使的,因為你也許現在才知道,當凱撒將這位軍事護民官的職銜給革除後,是我父親給他錢,想辦法恢覆了他所有一切,安插他在你的身邊,他早已是我父親的死士;梅塞納斯也是我父親指使的。不,甚至說不用指使,他從一開始就是效忠我父親的爪牙,從他生下來的那時刻,梅塞納斯父親開麥斯就在他身軀上刺上了‘永遠效忠努馬王’的刺青,更何況他一直愛慕著科琳娜;菲利普斯父子也是父親指使的,早在半年前,我父親就通過人脈與他們達成了協議,坑陷你的條件,就是菲利普斯當上次席執政官。他兒子與我一起擔任高級市政官。這些,我相信在你被囚禁在法庭上。囚禁在這裏的幾個日夜,應該想通了。”

    手握著鐵柵欄的圖裏努斯,喘著粗氣,他希望利奧不要再敘述下去了,“親愛的摯友,我剛才說了,我不在乎這一切,只要監護人他的氣憤惱怒消除了,願意原諒我就可以。三年,五年,科琳娜,若是梅塞納斯想要追求她那就去好了,我已不配再愛她了,利奧現在我只是希望你能幫幫忙,幫我自這裏出去。”

    “出去?是的,出去,你覺得遭到流放也是無所謂的,那我就將實情告訴你——馮特尤斯在接到我父親指示後,立刻策動了孿生軍團,但他提前也將消息傳達給了特盧雷亞斯將軍,我父親許諾他將來會成為不列顛的征服者和總督——所以這場兵變就是個演戲而已,一場真正流血的戲劇,沒有觀眾,只有演員。隨後,我父親叫梅塞納斯這個明間,以次席執政官和科琳娜婚事為誘餌,引誘你回到羅馬城來。接著,菲利普斯父子成為了真正置你於死地的殺手鐧。”

    “夠了!利奧,不要再繼續說這些無謂的話了,是的我全明白了現在,也許我的智慧就遲到了那麽兩三日時間,但現在一切都翻過去了,我乞求的,只是監護人的諒解和寬宥。”

    “不會再有諒解了,圖裏努斯,現在的你比曾經的我還要天真,為什麽你現在不繼續想想,既然父親他將刀劍伸向了你,在那決定性的瞬間,還會有這種詞匯存在嗎?不,沒有了,你的結局已定,終身流放監禁在馬耳他島,沒有什麽三年、五年,我父親繼續活在這世界上一天,你就永遠回不到羅馬來。”利奧打斷了圖裏努斯的發言,這句話擊碎了對方的脊梁和願景,徹底的。

    “那你父親死後呢!”圖裏努斯終於忍受不了,他蒼白的臉變得通紅,“想想吧,我們那時恰好壯年,會以朋友的身份一起攜手,統治這個國家,還有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民族!”

    而後圖裏努斯不斷呼喊著利奧的名字,請求他好好考慮下,但利奧卻在靜默會兒後,說到“我,是父親的兒子,我不管自己姓氏是什麽,埃米利烏斯,還是尤利烏斯,還是高乃留斯?誰會去關心這些?我就是父親的兒子,也許這個理念現在科琳娜不明白,但我已經明白,在前日的那個雷電之夜裏,我就是如此對父親說的,如果你現在一定要得到答案,那我便告訴你,我也坑害了你,圖裏努斯。那就是我蒙騙了你的姐姐,故意使用了父親的金錢來行賄審判團,這樣其實是落實了你的罪名,民眾當然會說,‘看吧,假如圖裏努斯無罪的話,那麽他又為什麽要賄賂法官呢’。你是無辜的,但你必須有罪。”

    “你也害我,你也害我......”圖裏努斯長大了嘴巴,渾身顫抖,他在思索著為什麽,但利奧而後卻很簡捷地替他回答了出來,“是你看不起的人,也就是我的生母,她告訴過我,當年父親為了保護還在母親腹中的我,經歷了多麽大的磨難和驚險,母親是不會說謊的,即使父親從未在我面前對我說過。我們都已到了不再青澀的年齡了,故而圖裏努斯你的夢想就埋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圖利亞努姆地牢當中,就消散在馬耳他的海水洋流裏好了,因為你我的命運是無法共存的,羅馬的戰車競賽不正是告訴我們這樣的道理?一條跑道絕對不會容納兩個賽手並肩馳騁。現在,我利奧才會以父之名,繼續順著這個國家的軌道走下去,我沒有害你,這只是場暗中的戰鬥而已,你輸了,我與父親贏了,就如此簡單。”

    而後利奧,緩緩從鬥篷裏舉起了手中的鞭梢,指向了坐在那邊的圖裏努斯,“如果現在站在地牢外的是你,你也是絕對對我沒有任何寬宥可言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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