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36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29
第9章 恫嚇(下)

    克勞狄婭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帶著種不可理喻的笑,說“你瘋了——不要以為你的庇主是我丈夫,就可以胡言亂語。”

    “我們都不用掩飾了,郎吉士之前受到某人的指示,去刺殺阿非利加申訴團的代表,我當時因為錢財短缺的問題,也參與其中。後來他被西塞羅通緝追捕,因為執政官選舉期間全城戒嚴,我認為他外逃的可能性不大。而他是主母您的情人,我認為您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找他做什麽?”克勞狄婭用手指絞著發卷,問到。

    “他為了藏身,給了你多少。”卡拉比斯避開了這個問題。

    “八千,標標準準的德拉克馬。”克勞狄婭其實多說了三千。

    “我出兩萬德拉克馬,行不行?”卡拉比斯給主母開出了價碼。

    “你要他命的話,得多加一萬,畢竟若他死在在克勞狄家族名下的公寓裏,我得花心思消除這事的影響。”

    卡拉比斯點點頭,說成交,克勞狄婭從臥榻旁邊的小幾上,取出一塊蠟板,在上面刻出了一串地址字母,在卡拉比斯眼前晃了下,而後就用小刀劃去了。

    “感謝您,主母。”卡拉比斯簡短地行完禮後,就離去了。

    克勞狄婭將蠟板與小刀放在小幾上,將嬌軀半躺在榻上,笑盈盈地目送著卡拉比斯離開,這時一雙俊美的手,自她的背後繞了過來,輕撫著她的胸口和脖子,惹得她麻癢癢地笑了起來,擡起頭與手的主人親昵地接吻在一起:

    “你才回羅馬城,今晚就留宿在這裏,金槍魚和他那該死的智障弟弟去坎佩尼亞度假去了。”

    “可是姐姐,你要知道,我晚上會怕黑的。”克勞狄松開了嘴唇,看著眼神迷離的克勞狄婭,說道。

    “不用擔心,我叫侍女把我臥室床榻的燈火調亮一些,我們姐弟多久沒在一起了,三年?還是五年?”克勞狄婭用手指刮著弟弟輪廓分明的俊臉,“這次我一下就弄到了五萬德拉克馬,一定會在西塞羅那裏,給你謀個好的官職,在軍頭龐培那裏當幕僚畢竟沒什麽意思。”

    “可是剛才我在柱廊拐角處,聽到的你出售郎吉士的價錢,應該是三萬貓頭鷹。”

    “不,這只是那個卡拉比斯的價錢,還有喀提林那裏,我還收了兩萬。不知道他們倆,誰會先到。”克勞狄婭嗤嗤笑了起來,帶著十二分的得意,然後稍有悲戚地說,“可憐的郎吉士,我真沒想到他的命這麽值錢,這麽多人打聽他的下落,不過他似乎還有整整三十萬塞斯退斯的資產,都是暗殺政敵、行會抽成、坑蒙拐騙得來的,寄存在某處神廟裏,鑰匙他死活不肯交出來,可惜了,看來他永遠也不用說出來了......”

    當晚,為怕夜長夢多,卡拉比斯就瞞著波蒂和帕魯瑪,借口出去聯絡生意,一路踩著小徑,用鬥篷將臉面遮得嚴嚴實實,朝克勞狄家族的一處公寓,位於梯伯河河心洲——迪貝利納島走去,他舉著火把,穿過剛落成不久的四頭橋,就看到公寓樓上的管理員在向他晃動著燭火,這正是克勞狄婭事先談到的信號。

    到處都是暗夜裏的犬吠,從四面八方紮進耳朵,讓卡拉比斯有些心煩意亂,但他努力鎮住了情緒,進入了公寓樓的底層,那管理員扶著樓梯把手,低聲對他說:“上面,靠北的最後一間——該死,怎麽就你一個?”卡拉比斯將對方往旁邊一推,搶過他的鑰匙,迅速就沖上了樓梯,拔出了腰間佩戴的鋼劍,輕輕用鑰匙別開了房門,聽見裏面的床笫聲震天動地,就凝了兩秒鐘的神,迅速走了進去。

    郎吉士正嘿嘿笑著,篩子般聳動著臀部,在一個肥碩的妓女身上酣戰著,兩人的叫聲一浪高過一浪,那妓女首先看到了撲來的手持鋼劍的蒙面家夥,嚇得大叫一聲,一下就把瘦瘦的郎吉士掀下了馬,郎吉士翻了兩個跟頭,從床上滾下來,跌落在地板上。

    妓女晃動著滿身的肥肉,大喊大叫,也從床上跳下來,因為這公寓連窗戶都沒有,她便直沖著卡拉比斯而來,想要奪門而出。

    卡拉比斯側過身子,就勢提著她把她腦袋往墻面上一撞,整個房間的天花板上都隨著撞擊簌簌地往下掉灰,這胖女人把墻面撞出一個凹坑,頓時昏厥了過去,然後卡拉比斯看到了郎吉士正光著屁股迅速地朝自己的衣物邊爬,大概是想取武器。便斜著走上去,猛一腳踩住了他的手,傳來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和郎吉士鉆心的嚎叫。

    緊接著就是談判,“你,你一定是‘小銅板’那個婊子派來的!賤人,婊子!我早就知道——饒了我,饒了我,我有三十萬塞斯退斯的財產,還在墨丘利神廟裏存放著,我可以告訴你鑰匙在哪,放開我!”

    “不好意思。”現在根本看不上三十萬,只想滅口掩蓋黑歷史的卡拉比斯低沈著聲音,擡起了鋼劍。

    也許是人死之前,心思會迅速敏捷起來,郎吉士居然聽出了卡拉比斯的聲音,用另外只手抱著他的腳喊到:“是卡拉比斯?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告訴你幕後的人是誰!”

    “是誰,快說,說出來我可以考慮租條船送你離開羅馬城。”卡拉比斯喝到,他也很好奇,為什麽喀提林會矢口否認是幕後的金主。

    然後,他感到腳下迅速地抖動起來,這是郎吉士的軀體在抖,一種劇烈的痙攣,卡拉比斯頓時警覺到,這是中毒的癥狀,他大驚失色,急忙用鬥篷纏住手,蹲下來扶住了郎吉士,把他給翻了過來。

    只見,郎吉士繼續抽搐著,眼白都翻了過去,他的下體不斷地滲出帶著惡臭的液體,卡拉比斯回頭一看,那個肥妓女,也在地板上一抖一抖,下體也冒出一大片腥臭無比的血水來。

    一小會兒後,也許一分鐘,也許兩分鐘,整個房間自此籠罩在死亡的氣息下,卡拉比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呆在原地,郎吉士死了,不清不楚地死了,這種惡心無比的巨毒,一定是有人事先冒充極樂藥,抹在了那妓女的下體裏,然後郎吉士和她在做活塞運動時,滲入體內,加快流動,雙雙中毒而亡。

    這時,卡拉比斯走了兩步,他看到了那妓女屍體前面的被撞凹的墻,完完整整地塌下了一片,露出裏面夾層的木櫃來,卡拉比斯上前,從裏面取出了一串青銅鑰匙,上面刻著數字序號——莫非這就是郎吉士所說的,神廟私蓄的鑰匙?看來他早就害怕克勞狄婭會出賣他,在此處留下了備用以防不測。

    剛拿下鑰匙時,卡拉比斯就聽到了公寓下,很多人急促的腳步聲!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29
第10章 克拉蘇的宴請(上)

    “他具有超人的勇氣,敢於冒險犯難,即使在危急的情況下,也能保持冷靜而正確的判斷力。”——李維評價迦太基名將漢尼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要命的是,這個公寓是根本沒有窗戶的,這在羅馬城裏司空見慣,因為怕租戶乘夜爬窗戶逃走,賴掉租金。

    卡拉比斯當機立斷,搶先就沖了出去,他看到整個底層都是舉著火把的人,一些人正往樓梯上走,他按住樓梯欄桿,一個飛身就從二樓躍到了底樓,蒙著頭打翻了門口的幾個人,引起一片混亂後,飛般地往外疾跑。“不管這幫人是何方神聖,郎吉士畢竟已死,喀提林也抓不住我的把柄了!”然後像條海豚般,跳入了漆黑的台伯河。

    跟隨泰蘭尼昂訓練過遊泳技術的卡拉比斯,很輕松地就趟到了對岸的一處僻靜的河灘上,甩開了那些家夥,他將濕漉漉的鬥篷與涼鞋脫下,胡亂塞到一處灌木林裏,穿著短衫光著腳就慢慢走回了裘可拉大街的公寓,因為天氣是炎熱的,待到家時,衣物和頭發已然幹透。

    摸開門後,他將郎吉士的青銅鑰匙,輕輕掛在了自家神龕的後面,波蒂與帕魯瑪看來已睡熟很久了,走到露台小憩的他,心情開始輕松起來,因為郎吉士死去了,一種秘密再也無人知曉的快樂感升騰起來,他也隱隱有些後悔,為什麽會攤上這渾水,不過世事也是難料:他缺錢,搞不定瓦林公寓的工程,只得為了錢去殺阿非利加騎士加爾巴,結果又因看到範倫玎娜,他把事情攪黃了,但也獲得了加爾巴十萬塞斯退斯的饋贈,把瓦林工程給完成了,大賺特賺,現在卻又得罪了喀提林,就算郎吉士莫名其妙地死了,這個梁子也算是結下了。

    露台上,月光的照耀下,卡拉比斯用手彈了彈還有些濕漉的短發,心中突然想著:“幹脆,把喀提林也幹掉得了!”

    喀提林,是西塞羅現在是水火不容,而且坊間都說他在結黨謀反,西塞羅也一直在主張嚴懲喀提林,但苦於沒有直接的證據。

    也許,我能給西塞羅一點好的禮物......

    次日清晨,梯伯河的橋梁上,滿是濕漉漉的氤氳在周圍彌漫著,遠方還傳來了陣陣沈悶的雷聲,這幾天的天氣,預示著會有場大的雷暴,羅馬城的政治空氣也是如是。恰如卡拉比斯事前預料,喀提林的黨徒,平民護民官茹魯斯提出的所謂“土地和移民議案”,遭到上到元老院下到貧民的一致反對而流產了。

    喀提林,被索債的債主圍起來的喀提林,變得越來越狂躁,越來越激進,他甚至在演講時,再也不顧忌政治信用,反倒大肆吹噓自己背負了幾百塔倫特的債務,並對老兵和貧民們狂喊:“現在我們都是相同的,負債累累,子女一樣都要被變賣為奴,讓我們做背水一戰,舍命一搏!”狂熱的人簇擁在他周圍,遊行也越來越暴戾化,搶劫和當街鞭笞殺人屢見不鮮。

    “只要讓我當選下一任執政官,我許諾即刻頒布新的議案,廢除貴族和平民的一切債務。”這是喀提林新的競選主張,果然吸引了很多很多人,甚至包括不少元老,他們的奢靡生活使其債台高築,自然希冀借助某種狂飆式的政治“革新”,把一切不愉快都勾銷掉。至於追隨喀提林的老兵、貧民和奴隸,他們對日益一日困苦的勞作和生活感到怒火沖天,認為一切的錯誤都在腐化墮落的羅馬政治,富裕就是罪過,該到了重新洗牌的時候了:公敵宣告、私刑處決、財產充公等等。

    而西塞羅的演講,也不斷地回蕩在元老院裏,核心也只有一個:喀提林越來越危險,他在圖謀顛覆貴族共和的國家,他和最激進最暴戾的人群混在一起,必須處死他,或者把他驅逐出去。

    和前半年的靜謐祥和相比,黨派對立,秩序混亂,流言四起,是現在羅馬城所處的狀態,像個急速旋轉的巨大陶輪,比半年前的執政官競選還要糟糕了。

    “城中不安全了,裏這兒十五羅馬裏的阿皮隆安靜些。波普和米盧還有些工程尾巴沒有完成,會經常來別墅的,隨時和他們保持聯系。我整理好賬務後,和竈神廟那邊辭了工,三天後就來找你們。”卡拉比斯在橋頭,給拉車的騾馬套上馬銜,囑托了馬夫幾句後,對坐在車上大腹便便的波蒂,還有抱著鴿子籠的帕魯瑪說到。

    “放心,卡拉比斯,我會註意的。”車邊的範倫玎娜回答道,她剛把淡黃色的頭發剪短,像個英氣勃勃的男孩。現在這種態勢,她和帕魯瑪無法在繼續課業了,同學們大多都走上了街頭了,據說還有個貴族孩子,因為執拗要追隨喀提林的政治主張,被他父親在家裏的後花園親手用棍棒給打死了。

    “我寧願你死。”這是他父親看著血泊裏骨肉的屍體,說的唯一一句話。

    卡拉比斯笑著拍著範倫玎娜的腦袋,而後看了靠在車軾上的帕魯瑪,小家夥盯著養父,說了句話:“我會保護波蒂的,如果真的擋不住壞人,我就殺死她,再殺死自己。”

    聽著養子這蹩腳的拉丁語,卡拉比斯不知道是該笑,還是哭。

    波蒂笑著,塞給他一個小木像,舒展手掌,是個抱著潘神蹄子上的胖娃娃,憨態可掬,“我和利奧會平安無事的,這家夥整天在肚子裏踹著我,肯定是個天生的軍團戰士。保管著它,家神會庇佑我們的。”

    目送著騾車粼粼,消失在橋面上的霧氣裏後,卡拉比斯便一路回裘可拉大街的公寓去,結果在司閽處,看到個身配銘牌的金發年輕奴隸。

    “我的主人克拉蘇,夜晚會在他的府邸宴請您,務必請您賞光。”

    聽到這個消息,卡拉比斯心中有很大的納罕,那個之前很囂張的克拉蘇,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但他還是決定去瞧瞧情況,現在羅馬城的萬事,莫不與喀提林與西塞羅相關。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29
第10章 克拉蘇的宴請(中)

    克拉蘇的門庭,與庇主路庫拉斯很不一樣,路庫拉斯是那種恨不得把金錢全部蕩盡的感覺,普來瑪的奢華無度就是典型,據傳他的衣物間裏,有整整一百件腓尼基紫長袍。而克拉蘇不同,當卡拉比斯進入他家的花園時,感覺就是一種淡淡的寂靜,建築物的裝潢與修飾都很樸素,但卻透著一種友好,事實也是這樣,克拉蘇不會反對任何人到他府上叨擾一頓餐飯。只有在生意或者辯護上有矛盾,他才會與你針鋒相對,而且手段狠辣,絕不容情,在這座城市裏,雖然克拉蘇顯得十分懶散,但沒有人敢來惹他。

    庭院裏,兩側有一排排房間,知情人士說,這是克拉蘇賬務會計的工作地點,好幾十個高等奴隸充任,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審核、購置或出售各種產業,當然也在算計競爭對手,這是這座庭院的另外一副面孔。

    終於,站在前廳的克拉蘇,看到卡拉比斯就笑起來,一雙深凹進去的大眼睛,滿是魚尾紋,但和凱撒的不同,充滿了一種城府與市儈,他絕對是那種有錢舍不得花,每時每地都在考慮如何奪取更多資產的角色。“年輕人,我為之前低估你而感到抱歉,你現在完全有資格和我坐在一張餐桌上,討論任何友情和生意上的事宜。”

    隨後,一位很有精神的年輕人走了出來,興奮地對克拉蘇說“父親,西塞羅何時會來到”。克拉蘇臉上掠過一層陰雲,但還是笑起來,說我知道兒子你是西塞羅的崇拜者,這位尊敬的執政官閣下,很快就會來的,你要稍安勿躁。

    待到卡拉比斯揀了個很不起眼的位子坐定後,賓客們陸陸續續都來了,果然有西塞羅,但這執政官對小克拉蘇的殷勤,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說直接點,他和克拉蘇感情一向不好,今晚來此也是勉為其難。

    宴會上的食物,遠遠不如庇主路庫拉斯的精美奢華,大多是些日常的肉食、海鮮與豆類,認出卡拉比斯的一幫騎士、自由民,都圍上來纏著他談各種各樣的投資和生意,不勝其煩,但很快宴會上的焦點出現了——西塞羅與克拉蘇發生了激烈的抵牾。

    “您在擔任監察官期間,並沒有擔負起應有的職責,這點和小加圖不啻有天壤之別。您從不統計人口,也不整理更改元老的名單,讓喀提林這樣陰謀者繼續混跡其中,難道不是您的失誤嗎?”西塞羅率先忍受不住,他本來來此赴宴,是想爭取克拉蘇,聯合他對喀提林做堅決的鬥爭的,此時的喀提林,已經公然宣布,要競選下一年的執政官。

    這是西塞羅絕對不能容忍的,所以他這段時間,在任何場合都不放棄對喀提林的攻擊,說他有蓄意謀反的征兆。

    克拉蘇雖然心中有怒氣,但還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冷靜地開導西塞羅:“尊敬的執政官閣下,我也有主張的,我主張授予山南高盧地區充分的公民權,享受拉丁城邦同等待遇。”

    “那是因為您的生意在哪,您需要共和國為你的商業拓展埋單。”

    “對,我原諒您言語的冒犯,我們現在可擱置這個話題——喀提林,他是羅馬最古老的貴族後裔,不可能會做出背叛共和國的事情來,也許您多慮了。”

    西塞羅激憤起來,他用演說慣用的洪亮嗓音,與其是和克拉蘇對話,不如說是對宴會全場高調宣布:“我已經知道了,上次喀提林指示茹魯斯提的那個讓所有人都無法容忍的議案,背後就有你,聶魯達,還有凱撒當讚助人!我親愛的克拉蘇,我還是勸你們早點和那個惡棍劃清界限罷!”

    這個十分直接的攤牌,讓克拉蘇的臉面都紫了起來,他是發作不是,隱忍也不行,只能端著酒杯囁喏著:“執政官閣下,這可不是您爭取朋友的態度,共和國不是以您的意志運轉的。”

    “但應該以我為標桿,我如何對待共和國的,所有的貴族也應該這樣做,我請求您,還有凱撒,盡快回到正軌上來。”西塞羅扔下這句話後,便告辭了。

    外面已是黃昏時分,狂風夾雜著冷熱不均的空氣,一團團地往宴客廳裏塞來,雷聲越來越密集了。卡拉比斯懸在心頭的疑問,依然沒有解決:克拉蘇邀請他赴宴,究竟是為何,我是不相信此時此刻,他還有興趣和我談生意上的往來,凱撒呢?似乎他一直也沒在裘可拉的大祭司官邸裏出現,開麥斯(也移到了大祭司官邸)不止一次告訴他,凱撒這段時間也是心事重重,根本無心具體工作。

    “請原諒我,閣下。我必須要得知,有什麽能替您效勞的,否則我在這豐盛的宴會上,會產生不安的。”卡拉比斯瞅準機會,上前問到,此刻的克拉蘇,正坐在臥榻上失神著。

    “哦,是的,是的。”克拉蘇應答著,然後又恢覆了笑容,切切地問:“您認識個叫郎吉士的騎士嗎?聽說他之前奉了喀提林的命令,去刺殺阿非利加申訴團代表,對這件事你了解多少。”

    “抱歉,不了解,只是聽說過這事。”卡拉比斯直接回答,壓住了心中的錯愕,力圖在表情上保持冷靜。

    “嗯,你也知道的,他之前和你的主母間......也許你可以向克勞狄婭替我打聽打聽,關於郎吉士的下落,我和他牽扯到一點債務問題,還沒解決好。”克拉蘇也一臉平靜如水的表情。

    大家都在演戲。

    “我在生意上應該認得一些和郎吉士有交往的朋友,我會全力把他的下落給查到的。哈,好像全羅馬城都在找這家夥。”

    克拉蘇瞇著金魚般的眼睛,也對著卡拉比斯,保持著敬酒的姿勢,幹笑起來,說“可不是嘛!”

    很快,卡拉比斯找到借口開溜了,他步出克拉蘇的庭院,就從褡褳裏摸出那串青銅鑰匙,這是郎吉士的遺物,現在也許西塞羅在找,喀提林在找,克勞狄婭在找,克拉蘇和凱撒也在找。

    地面上卷起的旋風,街道和建築全染上了濃濃昏濛之色,讓卡拉比斯舉步維艱,在大賽馬場前的小廣場上,他看到了喀提林的數百黨徒,正在聚會演說,一具掛著銘牌的自由民的屍體,脖子上套著繩索,身上滿是棍棒的傷痕,被吊在了賽馬場墻的頂棚架上,兩個滴著血的腳丫,在風中晃晃悠悠。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0
第10章 克拉蘇的宴請(下)

    “這家夥在面對我的法西斯束棒懲罰時,還敢反抗我,平民護民官茹魯斯!羅馬城裏沒有人,敢傷害護民官,今天他就為藐視護民官的權力,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那個叫茹魯斯的護民官,臉上帶著塊淤青,站在眾人中間的講台上嘶吼著,台下則滿是嗜血般的高呼,“我宣布,他的家人,必須馬上交出三萬塞斯退斯,從我們手裏掠奪來的不義之財,否則我們便會侮辱毀壞這家夥的屍體,把殘骸扔進梯伯河去!”

    看到這一幕,卡拉比斯的心漸漸地擰起來,他決定先要去阿皮隆,現在,陪在家人的身邊,保護他們,郎吉士的鑰匙的事情暫且放下。

    這時,喀提林的聲音在他背後,突然響了起來:“今天,我好像看到有位異族自由民的妻子,還有養子,朝阿皮隆的方向去了,馬夫的技術很拙劣,還陷到了路邊的溝裏去了,費了好大勁才把車子給擡了出來——但願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沒事。對了,因為清晨的水汽太大了,但願我沒認錯,請問,那是卡拉比斯你的家人嗎?”

    “我再警告你一次,別對我家人對手,否則我發誓,你會死的很難看。”卡拉比斯轉身,對著站在身後的喀提林說到。

    這時,喀提林的追隨者,足足有幾百人,自各個街口圍了過來,把卡拉比斯堵在了裏面,喀提林笑著說道:“哦,卡拉比斯,你誤解我了,我早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座城市的福祉,我是個善良正直的貴族,不會在羅馬城裏殺人——哦,除非像那個家夥,膽敢冒犯護民官。但我也有苦衷的,我有些追隨者,在卡普阿,在普列帖斯要塞,可能正朝著阿皮隆去了——我可控制不了他們的情緒,就像剛才我無法控制護民官茹魯斯那樣。”

    卡拉比斯慢慢把鬥劍拔了出來,指著喀提林,整個小廣場都是飛舞的砂土,來來去去的旋風,和四面八方人群的叫囂,他的頭腦一片空白,胸口和腹部隱隱因為悔恨而疼痛著。

    “你那娼妓老婆,現在大概肚子被剖開了,你和她所生的賤種會被血淋淋地仍在街道上,賤民!”

    “他們的屍體,會一起掛在阿皮隆的引水橋上的。”

    “把他打死,用束棒,屍體直接扔到梯伯河去。”

    到處都是這樣的喊叫。

    “誰敢。”卡拉比斯吼道,然後他猛地拉出一串鑰匙,“那天來克勞狄家族公寓裏找郎吉士的,是你的人吧。現在他的鑰匙,在我這兒,喀提林,你的秘密,我已經全知道了!”最後一句,明顯是卡拉比斯胡說八道的。

    喀提林果然有些不安起來,但他很快鎮靜了下來,繼續笑著,說“想用這玩意兒保住你全家的命嗎?嘖嘖......”

    “別啰嗦!東西全在朱諾神廟,我會把這它們交給西塞羅,你完全和他談談。”

    “你跑不掉的,這裏全是我的人,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把你撕成碎片!現在聽我的,把鑰匙交出來,你還有活命的機會。”喀提林用雙手扯住自己的衣領,脖子都血紅著,恫嚇道。

    街區的那邊,自大祭司官邸處理完公務的開麥斯,和幾個祭司,看到這邊血腥的場景,就挨了過來,而後站在一處街區小祭壇上的開麥斯,赫然看到被圍起來的卡拉比斯,這個小文員浸淫羅馬“街頭行為藝術”多年,又看到掛在賽馬場的屍體,一下啥都明白了,便把一個祭司往後一推,說“快去喊人來,西塞羅、小加圖還是其他任何人!”

    但喀提林已然失去了耐性,他嗥叫道:“茹魯斯,你和你的束棒還在等什麽!?”

    伴隨著他的叫聲,一道青紫色的閃電劈開了墨黑色的雲霞,在幾座建築的屋頂來回交織了幾道,帶著轟鳴,在小廣場眾人屁滾尿流的驚叫聲裏,落在了大賽馬場的頂棚,砸出了一團團火花,那個自由民的屍體纏裹著電流,帶著被打斷的鍛鐵的頂棚支架,“嘩啦啦”,硬硬地墜了下來,正巧砸到了高高講台上的茹魯斯,與他的扈從頭上,碎裂開來的束棒,帶著火焰與血漿,拋灑得到處都是。

    這下,連旁觀的開麥斯和祭司們都兩股戰戰,喀提林的追隨者,都趴在了地上,不敢擡眼,開麥斯迎著狂風,急中生智,大喊道:“朱庇特的神譴,是朱庇特的神譴!快,所有人,給閃電營造墳墓,平息羅馬主宰之神的怒火。”

    幾個祭司會意,急忙跑到了落雷處,高舉雙手喊起了古怪的咒語,所有人不敢怠慢,紛紛去尋找磚頭、木材,要跟著祭司的指示,營造“閃電墳墓”。

    羅馬人,是個極度迷信的民族,尤其害怕天空裏的雷電,認為是朱庇特的懲罰,一旦它落下,打中而死的人,必須就地埋葬,立刻在上面和周圍堆上磚頭和木塊,即使被打中的是樹木,也不能在摘取其上的果實,不能用果實釀酒、做果醬,更不能用來敬神,要用鐵絲把它圍起來,拒絕再次觸碰——這些就叫做“閃電墳墓”。

    所有人跑到那砸垮的講台前,發現那裏被砸成了個慘不忍睹的血坑,碎肢、黑鐵、衣物碎片冒著絲絲青煙,混在了一起,那個護民官茹魯斯,被自由民屍體帶下的鍛鐵,生生劈成了兩截,上半截軀體一片焦黑,微微扭動,似乎還有呼吸和呻吟,直到如雨般的磚頭砸來,堆在他腦袋的上面,就再沒了聲息了。

    “混蛋,卡拉比斯!”回神來的喀提林,看到如風般逃跑而去的卡拉比斯,咆哮著,然後他推著周圍的人,叫他們追殺這個異族人,但卡拉比斯就像頭腦裏存著羅馬城地圖那樣,在巷道裏拐了幾下,就扔下了所有的人,在一道道閃電中,消失不見。

    喀提林氣得舉拳長嘯,朝那邊的祭壇看去,開麥斯也早已溜之大吉,而後兩個追隨者神色慌張地跑來,“西塞羅正朝這兒趕來。”

    “我們先走。”喀提林恨恨地擺了擺手勢,便在一群人保護下,往橋的那邊退去。

    提莫修的大診所前,走廊上躺得全是受傷的病患,這些都是近一兩個月,羅馬城街頭新一輪傾軋的受害者,也是提莫修的金主,他的外科手術費用,已經漲到了三百第納爾銀幣一場,就算是那些天竺佬,也得二百銀幣才能使喚得動。

    一個天竺佬,看到了電閃雷鳴中,那個叫卡拉比斯的煞星,站在門廊前,提著鬥劍,對他說:“叫提莫修出來,快......”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0
第11章 阿皮隆保衛戰(上)

    “在野蠻人鐵騎所造成的塵霧之中,羅馬帝國的權力和光榮都顯得暗淡無光起來。”——《劍橋中古史》評價AD378年亞德裏安堡之戰中羅馬人的慘敗。

    “你還真是冷靜,遇到這事,還知道把醫生給帶上。”

    “別廢話,給我快走,去阿皮隆,快!”卡拉比斯喊到。

    入夜後,羅馬城裏的閃電,時不時把街角照得雪亮雪亮,最盡忠職守的街區管理員或消防員,也都躲在了屋舍裏不敢出來,急雨漸漸灑下,提莫修和卡拉比斯共騎一匹駿馬,朝城外奔去。

    “你得感激馬神賜予你的幸運,羅馬城是不準騎馬上街的,但我是斯基泰人,後院永遠都得有馬兒的廄舍。”提莫修用雙腳夾著馬腹,往前沖刺著。後面好幾個天竺佬,扛著藥箱,還有一條機靈敏捷的天竺犬,在水窪裏健步如飛地跟著。

    “前面個街區,往右走,那是捷徑。”卡拉比斯在雷聲裏提醒道。

    “你確定?我記得那兒的盡頭,是沒有路的。”

    “你不準再猶豫,不然我殺了你!”卡拉比斯不耐煩了,用鬥劍抵住了提莫修的後腰,“我要波蒂和帕魯瑪,都好好活著,但願我還來得及。”然後他覺得腰部一疼,便摸了摸,正是波蒂白日臨行前給他的那個娃娃刻像,“家神,我乞求你的庇佑......”

    駿馬嘶鳴,沖過了一片郭樹叢,一片閃電裏,提莫修看到了卡拉比斯所說的“捷徑”,一段失修塌陷的城墻,兩邊是數百年前羅慕路斯確定城界時用犁拉出的壕溝,或者說明白點,羅馬城的“聖域”,不準任何人以任何名義觸碰的禁地,“要命,卡拉比斯,我從未想到,你的捷徑會是這裏,我們會冒犯這座城市的保護神的。”提莫修拉著轡繩,猶豫到。

    “閉嘴,你我,還有後面的那些咖喱,他們的保護神都和這城市無關。越過去,現在!”卡拉比斯堅決地說到,那幾個天竺佬在後面擺著手,也大聲喊到,說提莫修你快點,你的馬兒擋住我們的路了。

    提莫修是個虔誠的有神論者,他還在拉著馬,在雨中原地打轉,忍受不了的卡拉比斯,舉著鬥劍,對著馬的臀部就是狠狠一下,問題都解決了,那馬悲叫著,不顧一切地越過了“聖域”......

    步行的眾人裏,打頭的那個叫摩耶的天竺佬,在跳過壕溝後,就接到了卡拉比斯從馬背上扔來的一個小匣子,“摩耶,裏面是五個大沙克(古代流行於西亞的金幣),你從這兒斜著走六百羅馬尺,能看到個角鬥士帳篷,去把裏面的人全雇來,朝阿皮隆最裏面的小別墅走。事成後,我單獨再給你五個大沙克。”那摩耶謔謔地答應著,就撒開光腳,抱著匣子,朝卡拉比斯指示的方向奔去。

    那裏,確實有個角鬥士帳篷,小鴿子帕魯瑪不止一次逃學,都會掏他養父給他的三五個塞斯退斯,來這兒看廉價的表演——帳篷裏是群過氣的退役角鬥士,被卡普阿那邊的職業角鬥士學校壓得透不過氣,只能可憐兮兮地局促在這個角落裏,帶著兩只老的褪毛的野獸,在一個木頭搭成的簡易圓圈裏,演出給貧民或小孩看。

    三番五次來抓逃學的小鴿子的卡拉比斯,自然也記住了這個地方。

    但現在卡拉比斯也只能指望他們了。

    摩耶去後,卡拉比斯和提莫修,繼續朝阿皮隆狂奔,終於他看到了一片煙火濃塵裏的阿皮隆別墅群,喀提林的黨徒們正在焚燒搶劫那兒所有能見到的財富,按喀提林事先的安排,阿皮隆劫掠是給這群人“肥膽”用的,而後就會驅使他們去羅馬城外的普列貼斯要塞裏,奪取武器和輜重,再和羅馬城北面的,來自伊特魯尼亞地區的蘇拉退役老兵們互相呼應,奪取共和國的心臟。

    可是這幫暴民匪徒,還是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別墅前,碰到了釘子。

    因為很巧,今天米盧、塔古斯和波普,和大部分老兵幫,都在這兒,準備做最後的收尾工程,波蒂來後,天色就不好了,於是女主人取出窖藏的肉食與酒水,來款待大家,讓他們稍事休息。直到帕魯瑪和範倫玎娜,在頂層的塔樓上捉迷藏時,發現了遠處原野上,大群舉著木棍和鐵叉的人,殺氣騰騰地往這兒撲來時,米盧便覺得事態嚴重起來,“也許今天不是個休息的好日子”。

    不過,別墅的塔樓?沒錯。這是波普的設計了,他在內飾方面會完全尊重主人卡拉比斯的要求,但外在......根本就是個軍團老兵的惡趣味了:

    整座別墅,三面在密林和山谷的包圍下,有門的那面,下臨一塊陡峭的斜坡,斜坡的道路,還被各種樹木隔成了狹窄彎曲的形狀。別墅的圍墻很高,沒有凹凸和窗口,用火山灰(古代的水泥)塗抹得極其光滑,攀爬十分困難,更何況墻頭還豎著鐵柵欄。青銅做得堅固無比的大門,門前特意留出一塊矩形空地,被米盧他們用別墅倉庫裏的尖頭木樁(沒錯,他們在主人家的倉庫裏就儲藏這些玩意兒,美其名曰將來給田莊工程使用的),排成了個隔絕外來攻擊的前沿陣地,就在暴民匪徒忙著搶劫顯眼而脆弱的大別墅時,這夥老兵,一共二十個人,還用工具,沿著大門挖了一道簡易的壕溝圈!

    上百名暴民,在兩個小時前的攻擊,被完全打退了,六個老兵在塔古斯的帶領下,舉著練習用的柳條盾,和削尖的臨時木矛,隔著建議壕溝鹿砦,刺死了企圖拔開障礙的兩三名暴民,讓他們不敢靠前,只敢在遠處投擲石塊和火把。

    但石塊也沒扔很長時間——波普、米盧和其他人,在別墅的頂層,用現成的(?)木材,搭建了個簡便的小型拋射器,居高臨下,把塗著瀝青的現成(?也許事後卡拉比斯會尋找到答案,在他的別墅裏為什麽會有這些東西)的羊頭石,點上火,呼啦呼啦地砸向暴民們的頭頂,這就讓圍攻的暴民感到恐怖了,帶著火的羊頭石,呼嘯著砸到周圍的灌木上,粘稠的瀝青很快帶著草木燃燒起來,很多暴民屁股和背後帶著火焰,嚎叫著往下面跑去,加上雨中火焰產生的煙霧,足以讓人窒息,這幫人沒堅持太長時間,就紛紛遁走了。

    火光透亮的小別墅頂層,老兵們甚至還豎起了個三角旗,在風雨裏招展,十分驕傲。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1
第11章 阿皮隆保衛戰(中)

    卡拉比斯,與提莫修,將屁股受傷的馬拴在一根歪脖子樹上,然後冒著雨,朝別墅的一側小門趕去。他現在太感謝波普的設計了,他愛波普,沒錯,事後得再給他三萬塞斯退斯。

    這處小門極其隱蔽,藏在樹叢和藤蔓的偽裝之中,一個蹲在附近屙屎的家夥,被卡拉比斯悄無聲息地抹了脖子,而後他拿出鑰匙,透開了小門,結果前腳剛踩進去,後脖子就挨了狠狠一下,哼了聲,就雙眼一黑,倒下了。

    跟在後面的提莫修,與小門暗影處的波蒂與帕魯瑪一起叫了起來。

    熙暖的風中,躺在床榻上的卡拉比斯睜開了眼,眾人把他特意挪到了壁爐邊,他的眼珠四處轉了轉,後腦勺還森森地疼,咬著牙問,剛才是誰打我的悶棍。

    “是我,父親。”帕魯瑪舉手說到,揚了揚手裏的棍子,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這孩子,本來還要在棍子上纏上鐵釘,還好我沒忍心。”波蒂唏噓道,“恰好你醒了,都昏過去半夜了。”卡拉比斯嗯一下,覺得腦門上叮叮當當的,用手摸了摸,竟然是一道道的鋼箍,“這又是什麽?”

    “你女人急了,要給你做開顱手術,這是固定用的,剛準備動刀子,你醒來了。”提莫修和幾個天竺佬,面無表情地說。

    外面的晨光,昏昏暗暗地透了進來,墻外的喧囂聲也越來越大,床邊上的米盧說暴民可能又圍過來了,大夥兒戰鬥了一晚上,都很疲累,我現在去接波普的班,卡拉比斯你去接塔古斯的班,負責大門的防務,這是保護你家人,我們可是義務幫忙。

    卡拉比斯說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事後我一定會足額來還。

    大門前,舉著鬥劍,站在臨時鹿砦後的卡拉比斯,接過塔古斯送來的柳條盾,“謝謝你們。”

    “不用謝,我也有女兒,我不想這些人渣毀滅他們的生活。”塔古斯說到。

    下面的滾滾白色的濃煙裏,人影綽綽,舉著各式武器,密集地擁了過來,天亮了,這幫暴民也經過了較為縝密的觀察,發現別墅裏沒多少人,大夥兒一起上,擊破了大門,沖進去燒殺搶掠,出昨晚的惡氣。

    “咚咚咚”,卡拉比斯等人急忙把身子伏低在鹿砦後,暴民們飛擲來的石塊砸在了青銅門上,爆出一個個白色的凹點,然後就是刺耳的叫聲,帶頭的十幾個家夥,帶著弗裏吉亞式的雙耳帽,裹著簡單的皮革甲,舞著高盧劍、鐵斧,踩著泥巴沖了上來。

    短兵相接,到處是哄叫,卡拉比斯堅決執行軍團訓令,半蹲在闊大的柳條盾下,任由對方叫囂劈砍,巋然不動,時不時瞅準機會,冷靜地把短劍遞到對方暴露的腹部和肋下。這會兒,別墅頂上,波普的小拋射砲也發射了,羊頭石劈裏啪啦地落在暴民隊伍的空隙處,阻隔了他們後繼沖鋒。很快,沖在前面的十幾個人,被鬥劍和鐵頭木矛,紮死好幾個,其余的也爬著往後跑,幾個老兵撿起他們剛才扔過來的石頭,對著那些人的後背和腦勺砸去,慘叫聲裏,昨晚差點被開瓢的卡拉比斯覺得十分快意。

    但暴民的退潮是短暫的,他們很快用昨夜擄掠來的名貴家具武裝了自己,櫃板全被拆卸下來,頂在頭上當護盾,上百人的規模,再次湧了上來。波普那兒飛來的砲彈似乎有些急了,沒有章法,砸到了質地良好的家具櫃板上,反彈得到處橫飛,“準備退回,關起大門!”卡拉比斯與塔古斯喊到,便拉著同伴往後退。

    卡拉比斯還看到了,暴民們居然還搗鼓出一個東西來:把騾車的上面部分全卸下了,在上面捆定一具青銅雕像,十來個人推著八個實心木輪滾滾壓來,準備把小別墅的大門給撞開。

    “這下棘手了。”卡拉比斯眼睛都紅了,一旦大門洞開,就憑這二十個老兵,根本抵擋不住暴民瘋狂的人海沖擊,“不行,我怎麽能死在這裏?我還沒把喀提林那混蛋給弄死呢!”

    一只瘦長瘦長的天竺犬,從煙霧裏撲出,它是引路的,後面跟著摩耶,還有二十幾名帶著尖頭盔、大頂蓋頭盔的角鬥士,悶不做聲地沖到了暴民隊伍的側面,用鬥劍、鐵叉和逆刃砍刀,大開殺戒,暴民頓時血肉橫飛。見到轉機的別墅保衛者們,也舉著武器,反沖了下來,這時暴民的烏合之眾的本色出來了,他們把“雕像攻城車”扔下了,像蒼蠅般飛逃而去。

    阿皮隆的暴民,在卡拉比斯小別墅前的小小挫折,是算不了什麽的,因為他們在其他絕大部分別墅裏斬獲極豐,現在也沒興趣再和這個“小釘子”較勁了,大隊人馬轉而前往普列貼斯要塞去了,那兒駐防的“城市軍團”有喀提林的內線——現在奪取武器與軍隊的支持,比奪取一個小別墅的錢財更為重要。

    兩個傷痕累累的俘虜被角鬥士和老兵,拉到了別墅大廳裏,卡拉比斯與米盧坐在榻上,“喀提林的計劃是什麽?”而後塔古斯抓著其中一人,把他的手拽進了壁爐熊熊烈火裏,那人殺豬般的聲音和手掌肉嗞嗞作響的聲音混在一起,另外個人嚇得汗水直冒,急忙說:“饒命,我只知道,喀提林讓我們,劫掠阿皮隆,殺死所有的富人,所得的財產許諾全部歸我們支配。然後,奪取普列貼斯和卡普阿,再進軍羅馬。”

    “這些是小角色,他們的證言,會讓元老院不值一哂。”米盧說。

    “而且,喀提林如此做,想必背後有很多的元老支持。”卡拉比斯補充道。

    “我們是不是應該在此明哲保身?”

    卡拉比斯搖搖頭,“為什麽?我之前在大賽馬場前,和喀提林發過誓,他動我的家人,我就會取他的性命——現在他動過了,該輪到我走下一步棋了。”然後他對兩個俘虜,做了個處決的手勢。

    那個領頭的,戴著大頂蓋頭盔的角鬥士壯漢,扯住了兩個暴民的頭發,利索地割開了他們的喉嚨,兩人倒在地板上,蹬了幾下腿,就在不斷滲出的血泊裏不再動彈了。

    “你是誰,叫什麽名字,也許我該付給你們十個甚至更多的大沙克,繼續雇傭你們。”卡拉比斯對那壯漢產生了興趣。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1
第11章 阿皮隆保衛戰(下)

    “奧普力克,一個落魄的高盧鬥劍奴,現在經營一個落魄的角鬥士團。”那大漢取下了頭盔,甕聲甕氣地回答,滿頭的金發,鼻子和嘴間因為劍傷,已經完全扭在了一起,然後卡拉比斯就聽到了帕魯瑪和範倫玎娜驚嘆而佩服的喝彩,顯然這個奧普力克,是他倆心目裏的英雄大力神。

    “遇到我,你就不落魄了——現在羅馬城裏,在新鬥獸場最風光的是哪個角鬥士學校?”

    “尊敬的金主,我想肯定是來自卡普阿的。”奧普力克說到,他的嘴隨著動作牽扯著。

    “那我就接手貴團的經營,把卡普阿的那個給幹翻,讓你們在羅馬城揚名立萬。”卡拉比斯隨後對波普說,“親愛的技師,還記得我和你以前說的......”

    “記得,是款式。”波普很利索地說。

    “對,你可以幫我們的角鬥英雄,設計下款式,就按照高盧勇士的風格來,嗯,比如這個土氣的薩摩奈人盔就不要了,我們可以設計個拉風點的頭盔,上面插上如盛開花卉般彩色的羽毛的,前面帶著透氣的豬嘴式樣的......”卡拉比斯的設計癖好又上來了。

    “不用,我會替奧普力克設計出耐用而結實的行頭的。”波普急忙打斷了卡拉比斯。

    安排好後,卡拉比斯拉過波蒂,輕吻了她一下,隨後說“各位的宴會還沒結束,你們盡情在此狂歡吧——提莫修、摩耶、米盧、塔古斯等,哦,還有我的新朋友奧普力克,我現在回城去,叫多慕蒳安排些出色艷麗的廚娘和女奴過來,而且我還有些小事務要處理。”

    “卡拉比斯,也許你需要一些人手護衛。”米盧謹慎地建議。

    “不用,現在喀提林一定和所有的追隨者,擁在朱諾神廟那兒,我則要去墨丘利廟。”卡拉比斯揮揮手,便輕快地離開了院子。

    墨丘利神廟,和朱諾神廟,差了半個城區,這就是卡拉比斯坑喀提林的原因。卡拉比斯現在,踏著積雨的水窪,在橋面上越過濁浪滾滾滿溢的梯伯河,急速朝墨丘利神廟趕去。

    墨丘利,也是座大半新的建築,蘇拉和克拉蘇都斥資修繕過,特別是克拉蘇,當初借著翻修此處的機會,開了整整一百桌的筵席,招待市民,並散發每人五百塞斯退斯的錢財。卡拉比斯向祭司晃動了下鑰匙,對方接過來,把它按在模子上勘確後,點點頭,帶著卡拉比斯走到長廊盡頭的,一處焊在地面上的鐵櫃子,打開後卡拉比斯往裏面一看,確實是價值三十萬塞斯退斯的金銀塊,但他搖搖頭:光是單純這些錢,是不足以讓喀提林這麽驚慌的,一定還有驚天的機密。

    他又把小鑰匙給了祭司,祭司再次勘確後,打開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壁龕,卡拉比斯從裏面拿出一塊小小的琥珀板,上面用蘸著炭墨的小刀刻出了一行行文字,並且——還有各種形式的印章......

    在上面隨便掃了一眼,卡拉比斯的渾身都顫抖起來。

    旁邊的祭司見他這副模樣,也準備湊過來,卡拉比斯立刻收起了琥珀板,正色對祭司說:“我是受我摯友,已經去世的郎吉士騎士的委托,把他三十萬塞斯退斯的遺產,全額捐贈給貴神廟。”聽到這話,那祭司張大了嘴巴,激動莫名,卡拉比斯立刻把青銅鑰匙,遞交到了祭司手中,叫他攥緊。

    “可,郎吉士並沒有遺囑在這兒。”那祭司還在疑問。

    “這塊琥珀板就是他的遺囑——請原諒,我的摯友去世得太突然了,我得找他的親人確認。”卡拉比斯邊說,邊跑下了神廟的台階。

    裘可拉大街的大祭司官邸,卡拉比斯站在了那兒,開麥斯急忙來迎,兩人親切地擁抱接吻,開麥斯問卡拉比斯和家人都還安好,“托您的福,您可幫我的大忙了。”卡拉比斯貼著他的耳朵感激到。

    開麥斯也十分欣喜,覺得心頭的大石頭落地了,他為能幫助到貴人卡拉比斯而驕傲,當然他更希望的是,卡拉比斯能給他的偶像凱撒的政治生涯提供更大的能量支持。

    “尤利烏斯.凱撒閣下在不在?”

    “你很幸運,因為今天討債的百人隊去他家去了,他就成功地跳到了官邸來了。”開麥斯把卡拉比斯往官邸內廳引。

    大祭司邸是全羅馬最尊貴的地方,全大理石構造,而且是公私合一的——凱撒的妻子與母親,都能在此居住,內廳充滿了生活設施,凱撒正愁眉苦臉地坐在圈椅上,當然他一見到卡拉比斯,就露出了和悅的笑容,他不希望自己的Sequestre對他喪失信心。

    然後,卡拉比斯看到,坐在那邊圈椅上的,是同樣沈著臉的克拉蘇。

    自從剛才看到了琥珀板,卡拉比斯啥都明白了,他明白凱撒為什麽郁悶,還明白克拉蘇為什麽也在這兒——元老院剛剛舉辦集會,其上西塞羅再度咄咄逼人,說喀提林支持下的暴民,已經開始圍攻羅馬城外的要塞,這已經是叛國行為了,當有元老提出異議時,立刻遭到西塞羅體無完膚般的猛烈攻擊,而且這次小加圖也站在西塞羅一邊。

    於是卡拉比斯幾乎是單刀直入的,他直接把那塊琥珀板,送給了凱撒。當然凱撒與克拉蘇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先是戰栗,而後是驚訝,“卡拉比斯,你是怎麽拿到這個東西的?”克拉蘇首先發問。

    “自從上次宴會上,得蒙閣下的委托後,我花了番心思弄到的。”卡拉比斯笑著,說得很含糊。

    “郎吉士人呢?”

    “死了。”卡拉比斯說。

    克拉蘇將琥珀板放在了桌面上,慢慢地,仿佛它有千鈞之重,凱撒又對著它看了一眼,正色對卡拉比斯說:“金槍魚的庇護民,我的Sequestre,你得起誓——這是唯一的一份,而且它現在的模樣,就是當初你發現它的模樣。”

    “我可以對著天父朱庇特,和天後朱諾發誓,如你所見。”卡拉比斯的臉色也很嚴肅。

    “你需要什麽回報!”那邊的克拉蘇還沒等卡拉比斯的誓言說完,便急不可耐地問道。

    半個集市日後,依舊是個雷聲轟鳴的晌午,悶熱的空氣裏,克拉蘇的庭院門閽處,喀提林與幾個追隨者,面如死灰般地退了出來。完了,就算沒有全完,一半也完了,因為西塞羅開始采用了迂回戰術,他不再嘮叨自己的謀叛罪,而是以這些時候連續不斷的暴雷、地震和河水泛濫為理由,稱這是天神的旨意,要求將執政官的選舉延後......

    這是西塞羅的詭計!須知道,他喀提林現在債台高築,選舉期越往後,對他越不利,他就越得鋌而走險了。

    無奈下,他再度找到了深居的克拉蘇,誰都知道他是這個世界最富有的角色,上次競選失敗後正是他為自己清除了債務,但這一次,誰想克拉蘇的態度極其冷淡,直接避而不見,更勿論資金上的支持了。

    “看來,我們的改革家,民眾英雄,吃了閉門羹。”就在喀提林呆站原地時,門閽旁邊的小巷裏,拐出了卡拉比斯,身後跟著幾個老兵、角鬥士,帶著嘲諷的面容和語氣,對喀提林說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2
第11章 阿皮隆保衛戰(補)

    “這是你的詭計,卡拉比斯,你個來自異族的家夥,你在消磨我對你的耐性。”喀提林看到卡拉比斯,心裏的無名火升起,但還要保持著貴族的神氣。

    “消磨耐性?這好像是西塞羅,經常喜歡對閣下您說的——我只是在兌現諾言而已,在操場上,在小廣場上,我都說過這樣的話語,但閣下您始終置若罔聞,現在您遭受的,便是輕視我話語的惡果。”卡拉比斯將手指對著喀提林豎起,“現在您完蛋了,我何必對你再用敬稱?喀提林,你個破落戶,很快你就會被狼一般的債主給撕碎的,你的女兒和家人,將來在奴隸市場販售時,我會給他們個好價錢,讓她們在我女人的竈台邊卑賤地彎著腰,打著圈兒。”

    “你敢觸碰我的家人!”雷光下來,映得喀提林臉色愈發慘白,憤怒地吼叫起來。

    “家人?你以為你馬上還會有家人?”當初喀提林的恫嚇,卡拉比斯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說完,他朝著喀提林輕蔑地點了兩點手指,“這只是第一步而已。”而後雙手將鬥篷蒙在頭上,在老兵和角鬥士的簇擁下,轉身離去。

    “混賬,郎吉士一定被你滅口了!你還膽敢欺騙我,說東西在朱諾神廟!把你的背轉過來!”後面傳來喀提林的質問,但卡拉比斯根本沒有應答。

    第二步在三天後到來,因為元老院對西塞羅的議案爭議不下,最後值班的主席決定,將議案交給神來裁決——流程一分為三,分別由朱庇特神廟的占卜官、伊西斯女神廟的占星官和竈神廟的貞女來負責,占卜官用腸子、飛鳥軌跡和氣候,占星官以天文運行,貞女則通過聖火和西比爾預言書——最後三方同時頒布結果,元老院的安排很公平,絕不會讓占卜結果出現兩兩持平的現象。

    三方的占卜流程,都在卡托皮爾山上舉行,而在多慕蒳酒館裏監視這一切的卡拉比斯,勝券在握,占卜官是大祭司凱撒的人,在前一天就有整整四個陶甕的銀幣,外加兩個打扮好的漂亮男童,送到了他家的門口;至於號稱巴比倫人後代的占星官,他的報酬是十罐高頸細腰的名貴葡萄酒,以及兩個小農莊的饋贈。

    但貞女李希莉婭,卡拉比斯沒有弄這麽俗氣的東西,而是以“給貞女們提供靜修場地”的名義,提供了一處帶著花園、書齋、魚塘和壁爐的精巧別墅。

    “你認為李希莉婭會接受嗎?”多慕蒳給卡拉比斯斟了一杯酒,問到。

    “不接受的話,就全當作地產的投資好了,再轉手賣給克拉蘇,反正他一定會感興趣的。”卡拉比斯絲毫不在意,“況且,這次占卜的結果,對喀提林來說,絕對絕對是個‘驚喜’。”

    在卡拉比斯大肆行賄時,沒有轍的喀提林,只剩下人望還能支付了,他帶著幾百名追隨者,盡量裝作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沿著卡托皮爾山而上,在占卜場地西塞羅也帶著幾乎同樣數量的人馬,針鋒相對地走來。

    西塞羅明顯是有備而來,他的長袍有意拉到了肩膀下,露出了胸甲,克勞狄等年輕貴族氣勢昂揚地伴隨他的左右。

    “你的目標,就是拖延執政官的競選日期,讓債務拖垮我,為此你一定用了骯臟的錢,來行賄三名占卜家。”喀提林狠狠地說到,“但你不要低估了羅馬城與生俱來的正義,它絕不容像你這樣的鄉巴佬騎士,還有卡拉比斯那樣的銅臭佬來玷汙。”

    “對不起,卡拉比斯是誰?好,不管他是誰。這次我會把你喀提林,還有你背後的邪惡集團一網打盡,拯救偉大的共和國,這是共和國每個公民的義務,不管他來不來自羅馬。”西塞羅聳聳肩,隨後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你知道我為什麽穿鎧甲嘛,因為我害怕你,喀提林,你是個不守規矩的對手,你煽動民眾,殺害良善,空許承諾,負債累累,另外你還勾結了大批對共和國心懷不滿的罪犯,要顛覆共和國,並為此不惜來暗殺我,羅馬的執政官!”

    “暗殺?這是多麽荒唐無稽的汙蔑。”喀提林大呼起來。

    還沒等西塞羅說什麽,人群裏突然幾聲慘叫響起,幾名追隨者,也許是喀提林方的,也許是西塞羅方的,被不知道什麽人割開了喉嚨,整個場面立刻劍拔弩張,雙方的人員紛紛掏出暗藏的短劍、匕首、磚塊和鐵棍,咒罵著對方,大打出手。

    “不要動手!”喀提林和西塞羅同時喊叫起來,但整個場面根本不是他倆所能控制得了的。

    看著卡皮托兒山上火炬、燈籠胡亂地拋灑、揮舞,悄悄退到一邊的幾個人,很快隱沒在山下街道的黑暗當中,在羊圈旁邊的酒館裏,他們揭開了鬥篷,站在了一名東方相貌的自由民前,那人把一個錢袋連著一個錢袋地拋到他們的手裏,“做得好,整個羅馬城沒人比你們做的更專業了。”

    那些人收下錢袋退下後,酒館的裏間屋門吱呀打開,風姿無比的普林西婭轉了出來,“卡拉比斯,你什麽時候對摻和權力砂場的廝殺感了興趣?”

    “哦,我美麗的普林西婭......”卡拉比斯熱情地迎了上來,與普林西婭輕輕相擁,並在一種兼於熱烈和禮貌間的情緒,與這位最著名的交際花接吻,態度十分虔誠,“聽說現在你是敘拉.連圖魯斯的情婦。”

    “看來多慕蒳這小娘們,心思現在向著你了。”對卡拉比斯直言不諱感到不高興的普林西婭,瞥了眼有些不安的老板娘多慕蒳,側身靠在一處座位上,舉起一杯酒,“沒錯,我現在正和敘拉打得火熱,還有他的繼子,馬可.安東尼,都是我的入幕之賓。怎麽,卡拉比斯,你現在當上元老院的監察官嗎,開始查糾羅馬的風氣了?”

    “不,我只是提醒您。”卡拉比斯緩緩舉起一塊琥珀,“敘拉參加了喀提林的謀反活動,這上面是所有參與謀劃的人,上面就有他。”說完,他指了指琥珀板上“敘拉”的名字,還有敘拉的指環印章。

    普林西婭心裏微微一震,把身軀往後挪了下,但依舊很鎮靜,“怎麽?這種東西能說明什麽。”

    “這東西我已經交給了克拉蘇和凱撒過目了。”卡拉比斯也很風平浪靜。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2
第12章 反喀提林(上)

    “我的運氣不見得就完了!”——馬其頓腓力五世,公元前185年,面對羅馬使團的戰爭通牒,怒言道

    ——————————————————————————————

    這話倒是極有殺傷力,普林西婭一觀驗,看到這塊琥珀板上,並沒有克拉蘇與凱撒的簽名與印章,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卡拉比斯,你意思,是喀提林馬上就要完蛋了。”

    “沒錯,不管如何,在我把這琥珀板交給西塞羅前,所有的一切還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親愛的普林西婭,我不希望您因為敘拉.連圖魯斯的緣故,也被牽扯進去。”

    “那能不能把敘拉的名字也處理一下?”

    “不能。西塞羅不是笨蛋。”卡拉比斯很直截了當,“普林西婭,您知道嘛,我的家鄉有句俗話——您無法躲避掉兩種同時而來的災難,但您可以選擇承受其中比較輕的一個。況且,現在還有一個更好的選擇......”說完,卡拉比斯把那琥珀板輕輕地對羅馬交際花女王面前一推,普林西婭笑了起來,指了指自己,“你意思叫我去出首?帶著這東西。”

    “沒錯,我相信您,親愛的舞會女王。”卡拉比斯狡猾地笑了起來,“無數政治人物,是您的裙下之臣,何況您還是敘拉的親近之人,您拿著這東西去見西塞羅,比我有說服力。”

    “憑什麽......”

    “我已經了解過您了!”卡拉比斯打斷了對方,“您有個哥哥,是個被釋放不久的拍賣行奴隸,他有個兒子,叫賀拉斯。對的,小賀拉斯是您指名的繼承人,您既是他的姑母,也是他的監護人,賀拉斯還很小,剛剛出世沒多久,但您卻很寵他,愛他,希望他將來能入希臘學派,成為一位典雅尊貴的人士,不再步您和您哥哥的後塵——我也很相信,小賀拉斯前途無量。”說完,卡拉比斯又把一卷犢皮紙揚著,拋在了普林西婭的面前,酒館的吊燈也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著。

    普林西婭拿起那犢皮紙,不再言語了,上面是泰蘭尼昂逍遙學派的證書,蓋著泰蘭尼昂的指環印章——即使普林西婭本身不懂哲學,但泰蘭尼昂的身份與地位,以及他的認可代表什麽,這位“王後”心中還是有數的。

    “我有些不敢置信。”不知道普林西婭這話是指卡拉比斯怎麽能搞到這東西,還是指她會出賣自己的入幕之賓。

    “沒什麽難以置信的,親愛的普林西婭,當您在羅馬城的各色宴會上如蝴蝶般穿梭時,是想象不到我和我女人,當日在小亞的戰場上過的是何種生活,泰蘭尼昂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患難之交,沒錯——我們都是從卑汙、骯臟、磨難的泥坑地獄裏爬出來的人,我們今日在羅馬城的一切,我是發誓要守護的!不是什麽人一句話,動下手指,就能剝奪的——喀提林很快就會明白這一點。至於今晚,只要你點頭,其他的一切,都交給我了。”說著,卡拉比斯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手掌,一個滿頭金發,臉部因為傷痕而扭曲在一起的大漢走了進來。

    “奧普力克,聽說你有兩個老鄉擔任了部落使節,因為請求免除債務的問題,從高盧來到了羅馬。”卡拉比斯問那大漢。

    “是的,我們部落欠了羅馬包稅人很多很多的錢,快過不下去了。”奧普力克說,接著補充道,“他們有充足的理由,仇恨羅馬。”

    “很好,這位女士名叫普林西婭,她結識一位豪氣沖天的大人物,叫敘拉.連圖魯斯,也許會在債務方面,幫助到你那兩位老鄉,還有他倆的族人。”卡拉比斯說完,眼睛盯著有些不自然的普林西婭,直到她露出了首肯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來,端起了酒杯,與眾人親切地碰撞起來。

    告辭時,卡拉比斯輕輕地關照了老板娘多慕蒳,“五千德拉克馬,說好的,明日就支付給你......還有,也許幾個集市日後,我會租用你的小酒館,為我的某個朋友,舉辦一場極為盛大的歡送會,人手你來安排。”

    “要多少女奴,要多少男奴?”多慕蒳把酥嫩的大胸脯一挺,半睜著星眸,問到。

    “你照半個百人隊的規模,來辦。”卡拉比斯囑咐道,便離去了。

    當他離開時,卡皮托兒山籠罩在一片晨曦當中,城中升起幾縷早飯的炊煙,山頭上的號角急驟響起。

    到晌午時,整個羅馬城的人,幾乎都知道了占卜的結果:

    今年的執政官選舉,既不按西塞羅的提議延後,也不能無視神意準時進行——而是提前,大幅提前——四個集市日後,也就是在這個夏季結束時,必須要選出來年的執政官。

    聽到這個結果,卡拉比斯笑了,他送給喀提林的“驚喜”,就是這個。

    這個占卜結果,比喀提林預想的選舉延後還要糟糕,在這短短四個集市日裏,他既無法籌措競選的資金,更來不及通過人脈收買選票。更何況,他因為之前,吃了阿非利加商人團的官司,加上負債百萬,隨時都會有人,得到政敵的指使,或舊事重提,或直接以追討債務的名義,繼續在法**起訴他,讓他自動喪失競選來年執政官的資格。

    就算喀提林能繼續強裝鎮定,但他的那幫黨徒,終於憋不住了。

    豬一般的隊友,要下手了。

    短短數日後的一個深夜裏,克拉蘇的幾名親近奴仆,以十萬火急的姿態,把一封密信,交給了在元老院值班的西塞羅,西塞羅拆開來觀驗,裏面的內容,說是一個神秘人,在半夜找到克拉蘇的司閽奴仆,投出一封書信,忠告克拉蘇要盡快離開羅馬城,因為有人很快要密謀一場大縱火、大屠殺,不但要殺死元老院所有的父親,還要謀害執政官西塞羅,還說在他名下的公寓和倉庫裏,有人在那藏了成屋成屋的亞麻絮、火油、匕首,多虧忠誠職守的管理員及時通知了他。

    西塞羅看完信件後,笑了笑,沒再說什麽,這種沒頭沒尾的東西,是不能夠當他扳倒喀提林的證據的,但他也清楚了——克拉蘇這個暗影裏的老狐貍,已經表明態度了。

    凱撒嘛,誰都知道他現在和克拉蘇走得比較近。

    這個喀提林,眾叛親離了。

    不過,這兩個家夥,其實和喀提林沒什麽不同,都是共和國的毒瘤,早晚也得鏟除,趁著我還是共和國執政官時。於是西塞羅清了清嗓子,喊了句:“泰羅......”一個花白頭發氣質儒雅的貼身奴隸走了上來。

    “取出炭墨筆和羊皮紙來。”西塞羅微微用手捏著帶著傷痕的鼻翼,“老規矩,我口述,你來記錄,這信是寫給在東方戰場上取得大捷,不日即將返回羅馬城的大將龐培的......對,語氣一定要恭敬,龐培是很受用這一套的......”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3
第12章 反喀提林(中)

    幾個集市日後,選出了下一年的兩位執政官,名字極其陌生,莫要說卡拉比斯了,連很多土生土長的羅馬市民都沒聽說過,但喀提林明顯是完了,他再也不穿那身白色長袍了,而是披著類似喪服的粗陋衣物,跌跌撞撞地行走在街市上,一面是哭泣憤怒的追隨者,一面是拉扯他衣角不斷恫嚇的討債者。

    與此同時,關於他要謀逆的傳言也越來越厲害,甚至很多追隨者也是如此認為的——至少,在他忠實的票倉,羅馬北部的伊特魯尼亞的蘇拉老兵安置區,一支龐大的由退伍老兵組成的隊伍,他們以費蘇萊城為據點,在老將曼尼烏斯的帶領下,大約五千人上下,正在羅馬城外遊弋著,給城內帶來空前緊張的空氣。

    現在很多人最關心的,是喀提林和他的同夥,何時會在羅馬城內發難。

    元老院裏,一位叫賽尼斯的元老正在當眾朗讀一份來自費蘇萊城的信,是他的貼身奴隸寫的,反應了伊特魯尼亞的時局:“喀提林的黨徒,曼尼烏斯正在統帥老兵軍團,朝羅馬進軍——沒什麽可以質疑的了,他們在對共和國發動一場暴亂,一場戰爭。”

    “諸位,確實沒什麽可質疑的了,鄙人現在還在執政官的任期內,故而為羅馬城的安泰,我宣布——在城內各個要害處,設立由度支官、市政官和保民官負責的警戒崗哨,負責防止突發事件。徹底解散城中的角鬥士表演團和訓練學校,把他們全部逐到其他城市裏去,這些人都是不安定的因子。任何奴隸,只要能揭發和指認危害共和國的陰謀者,賜予自由,和十萬塞斯退斯的獎賞;同樣,任何自由民,只要能揭發的,賜予二十萬塞斯退斯的獎賞,哪怕他之前參與了陰謀,也既往不咎。最後,鄙人再次宣布,羅馬全城取消一切執政官競選、唱票時一貫而來的娛樂活動,全城從即日起,進入戒嚴狀態!”集會場地中央的西塞羅,握著長袍的下擺,大聲朗讀著決議。

    大部分元老在熱烈地鼓掌,西塞羅明顯得到了信心與鼓舞,他再次舉手宣布:“時至此刻,我們沒必要再因為一些沒必要的門第陳腐之見,而縱容某些自認貴族出身,而單單只會做出危害共和國人士的醜惡行為。我認為,應該立即傳訊喀提林,叫他到元老院來,讓眾人秉承的公義,來判斷他是否有罪吧!”

    就在西塞羅的支持者,包括很多被起義和暴動這些詞眼嚇壞的元老,準備鼓掌時,維納斯的後裔,尤利烏斯.凱撒卻從席位上站了起來,高聲杯葛道:“我尊敬的執政官閣下,我想您搞錯了一點,那就是元老院,只是個國策討論和決議的機構,並不是司法審判的場所,如果您認定喀提林有罪,那就按照您聲名鵲起的資本,公訴他,在市民大會,或大法庭,但不應該在這裏,這裏有六百名元老,作為一個陪審團來說,規模實在太大了。而且,據說你不光把羅馬城帶入了戒嚴狀態,還準備把東方的龐培軍團給請回來,請回到羅馬城裏來,讓刀劍和軍旗出現在廣場上,這是件多麽恐怖的事情,簡直比一場還沒有實據的預謀中的叛亂還要恐怖!我實在不明白,執政官閣下,你究竟準備消弭一場叛亂,還是在強逼一場叛亂發生,你和龐培究竟在謀劃著什麽?”

    “你應該理解,執政官閣下也很害怕,我最近都不敢摟著妻子安心睡覺了。”一邊的克拉蘇插渾打科,“也許龐培回來了,能改善這一切。”

    四周一片笑聲,但小加圖這時也站了起來,“談到女人,難道現在羅馬城的女人沒有生活在恐怖當中?我的妻子,我的女兒,我的女性親屬,羅馬城所有高貴的女子,連曾經兵臨城下的漢尼拔都不曾使她們畏懼,但現在,她們不敢哺育子女,只會高舉雙手,哀聲乞求神明庇佑,把羅馬城從災難裏解救出來。任何企圖搖撼共和國根基的家夥,都該死,現在既然喀提林有如此的嫌疑,那他就必須得到元老院眾人的傳訊,什麽庇護都救不了他!”

    小加圖的發言,起了決定性的效果,元老院絕大部分人附和了西塞羅的提議,凱撒的質疑則淹沒在一片叱責和羞辱當中,甚至很多西塞羅的好友,高舉拳頭,罵起了凱撒,說他也參與了喀提林謀反的陰謀當中——凱撒幹脆將袖子,把臉面一遮,坐在席位上不再說話。

    最後的決議:三日後,喀提林必須來到元老院,接受傳訊與審問,否則以叛國罪論處。

    很多追隨者,直接告訴他,要麽現在火燒羅馬城,殺死西塞羅和其他政敵,要麽現在就離開羅馬城,與曼尼烏斯的隊伍會合,攻下羅馬城,血洗元老院,再造國家。

    這些提議,全被喀提林聲色俱厲地否決了,“朋友們,我很感激你們的擔憂與追隨。但你們的這些憤激的建議,實在是把我的家族和名譽往火坑裏推,我叫喀提林,家族祖先是埃涅阿斯的戰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共和國,這是不可動搖的原則和基礎。現在既然共和國懷疑我,我就必須接受檢驗。”

    當喀提林與人群走到元老院集會所前的廣場時,他看到那個卡拉比斯,正從一處雕像上,揭下西塞羅張貼的在上面的莎紙草告示,而後彈了彈灰塵,譏諷地對自己說:“真是沒想到,喀提林,你的陰謀和夢想,只值二十萬塞斯退斯。”

    “卡拉比斯,一切還不算完,我會昂首闊步地從元老院走出來,總有一天,我會像捏碎一只螞蟻那樣,剝奪你的生命。”喀提林將手臂一抖,自信地說。

    “不,你沒機會了,也許你該把你曾祖父的那只鐵手給帶著,因為你很快在戰場上能用到它,不過敵人是共和國的軍隊。而我,會踩著你那發臭的身軀,成為羅馬貨真價實的公民。”卡拉比斯將莎紙草慢慢卷成卷,收到了身上挎著的青銅管子裏去,而後信步離開了,朝著竈神廟的方向,去了。

    當喀提林走入元老院時,他面對的是靜穆的人群,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不信任、惋惜和憎惡,執政官西塞羅在小加圖以及幾名好友的伴隨下,正站在中央場地,如眼鏡蛇般死死盯著他,鼻子上的傷疤都紅了。

    西塞羅的身邊,幾名書記員正圍坐在書學桌上,鋪開了莎紙草,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執政官,但等他開口。

    看到這景象,喀提林心中一涼,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