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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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郎吉士的發財計劃(中)

    “卡拉......”德米特留斯看到了卡拉比斯腰間的寒光,認出了他,也下意識地喊了起來。

    在這短暫的瞬間,卡拉比斯在心中說了這樣一句話,“殺猶太佬也就罷了,但是範倫玎娜是無辜的,我不能殺,不能殺!”

    然後他毛發一激,身後仿佛開了眼——後面的幾個大漢的劍,是沖著他的背後和腰間來的。

    “啊呀!”一名大漢慘叫了下,卡拉比斯轉身用角力術扣住了那家夥的手腕,隨後反手一劍,紮在了對方的頸部動脈上,血像箭矢般飛起,把轎輦邊的人噴得滿身都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噗噗噗”,其余三名大漢的劍,全部紮在了手腕被扣、脖子開口子的家夥後背上——卡拉比斯一低身,就躲在了這貨的懷裏,並就手把這貨當成了肉盾。

    而後,肉盾轟然倒下,卡拉比斯從側旁躍進一劍,紮進了另外一人柔軟的腹部,隨後急速拔出,又是半跪著平著一劍,劃開了另外一人的下胳膊,斷肢在夕陽裏高高飛了起來。

    等到最後一人嚇得坐到在地時,輕輕快快地也被割開了咽喉,隨後卡拉比斯看到了郎吉士飛奔而去的背影。

    整個場面安靜了下來,滿身血跡的卡拉比斯直直地站在原地,提著劍,望著所有的人,良久說了句:“我不該來沾染這滿是血的錢財的。”

    “卡拉比斯,你在羅馬城裏成為一名殺手了嗎?波蒂呢?”德米特留斯擦了擦身上的血,有些失措地問。

    “她很好,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座城市裏,你不該在小亞的龐培那兒的嗎,你和海布裏達的妻女有什麽關系?”卡拉比斯問到,然後他看了眼範倫玎娜,小女孩嚇得渾身發抖。

    德米特留斯說,在小亞畢竟我和海布裏達認得,於是主人龐培叫我來做事時,就來這落腳了。

    而後,他恭敬地繼續攙扶著那個有些被嚇蒙的老人,說“這是阿非利加烏提卡城的三百人商會的首席,羅馬城的榮譽騎士加爾巴閣下,如果我沒記錯,你剛才是準備刺殺他吧?”

    “是的,如果我沒看到範倫玎娜的話。”卡拉比斯說。

    德米特留斯想了想,正言說:“原來主人的預言都是真的,加爾巴閣下是申訴前任阿非利加總督喀提林的總代表,這次本想微服在此隱藏,就是要避開喀提林追隨者的暗殺,沒想到還是遇上了,多虧了你及時醒悟。”

    “年輕人,你知道我們每幾年都要遭逢這樣的情景嘛——前任總督卷帶著大量的金錢回羅馬城,我們還要來申訴,要回其中的一小部分,冒著隨時喪命街頭的危險。”那加爾巴面色微黑,滿頭銀絲,估計是北非的土著富豪出身,之前西塞羅所說的阿非利加申訴團,怕就是以他為核心人物了,怪不得喀提林要殺他而後快。

    原來,幕後的金主,就是那個喀提林。

    “看來,現在再留在這裏,會牽累到其他人。”卡拉比斯說到,然後他建議,“想要絕對的安全,其實也很簡單。”然後他看了看所有的人,一字一頓地說:“去找那個西塞羅。”

    夜晚,西塞羅昂然走在花神廟的街道上,後面全是打著火把的追隨者與武裝奴隸,還有成群結隊好奇的羅馬市民,之前西塞羅就公然說了,阿非利加對前任總督喀提林的申訴團,在羅馬城遇刺,雖然西塞羅沒有明說幕後指使者是誰,但輿論導向似乎也不難猜測。

    不過,喀提林在羅馬市民心目中的人氣是極高的,他體貼下層,演說激昂,許諾改善生活的方案,在民眾的眼裏,比元老院那幫冷漠自私的坐圈椅的家夥要強得多,所以很多人就跟著西塞羅,要一睹究竟。

    “是名叫郎吉士的,蘇布拉區的騎士,策劃了這場刺殺事件!”西塞羅在詢問過加爾巴,站在人群的中間,高聲呼喊道,“區區一個騎士,何敢如此,幕後一定有人指使!公正的羅馬人民,那個角落裏的卑劣者,難道你們還猜不出來嗎?我西塞羅,一定會找出真相!”這時,支持者和杯葛者都發出了如潮的喊叫聲,有的鼓掌,有的把大拇指側彎表示不滿。

    “你該出來指證這一切。”公寓樓的露台,德米特留斯看著角落裏“卑劣”地隱藏著自己的卡拉比斯,懇求道。

    “別和我來這套,猶太佬。我不想陷於你主人、西塞羅還有喀提林的爭鬥裏去,看來你主人明顯垂青於西塞羅,想利用這事兒把喀提林搬翻嗎?我公開的身份,還是竈神廟的好勤務,路庫拉斯的科裏恩(庇護民),我還有妻子和孩子,你以為我還是小亞時的我嗎?”暗影裏的卡拉比斯態度十分堅決。

    “行,我不勉強你。一切還是等到抓捕到郎吉士,再說。”德米特留斯隨後大度地說,“剛才加爾巴閣下說,要奉行信義原則,給你十萬塞斯退斯的感激金。”

    “這倒可以,我真缺錢,燃眉之急,兩天後足數送到我的公寓來。”說完,卡拉比斯慢慢地下了樓,摸了把範倫玎娜的頭,問她與帕魯瑪在學校期間的一些情況,看到海布裏達的老婆正滿面春風地點著他丈夫首次寄回的六百塞斯退斯的軍餉,然後就從後巷悄悄地離去了。

    一個集市日後,羅馬的國家拍賣行裏,卡拉比斯衣著光鮮地坐在競拍席位上,在開麥斯的“協助”下,他改變了自己的認證資產,很專註地看著席位中央站著的拍賣人,據說也是個自由民出身,受破產戶、債務人委托,在公開地拍賣一些東西:有高級奴隸,有屋舍產權,有藝術作品。

    很幸運,在拍賣到瓦林公寓時,底價果然如波普所預測的,是一萬五千德拉克馬,因為它確實在拍賣前倒塌了,化為了一片實實在在的瓦礫。在場的幾個騎士都交頭接耳,隨後紛紛搖頭,在他們眼裏,這地方根本毫無價值可言,羅馬人一般不喜歡在廢墟堆上另起爐竈。

    最後,是卡拉比斯踢響了座位下的共鳴缸,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註意,用一萬五千德拉克馬,拿下了這個地方。

    接過契約時,他很清楚地聽到,周圍人的輕微的嗤笑聲。

    “大概他們都認為我是個傻貨吧。”卡拉比斯心想。

    將契約裝好,走出拍賣行後,卡拉比斯看見一群飛鳥沖天而去,隨後便是綿綿的號角聲,卡皮托兒山上居然還豎起了紅旗。

    豎紅旗,是部落時代羅馬城遺留下來的傳統,以前它標志著敵人的入侵,現在一般標志著緊急事務——臨時的法院審判,或者市民大會的召開。街道上,很多貴族在奴仆的伴隨下,也有同樣多的平民放下了活計,擁擠不堪地組成了人流,朝著大法庭的方向走去。

    “難道是西塞羅抓到了郎吉士?”,卡拉比斯心中念想著,便也隨著人群,朝著大廣場的法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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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郎吉士的發財計劃(下)

    古羅馬的大法庭,是個標準的“凸”字形,裏面是多層圍廊組成的空間,邊緣是休息室,法務官的審判席位於“凸”字的最頂端,保證了法務官不會被圍觀的群眾堵住,而妨礙司法工作的正常進行。

    寬闊的大廳入口處,人群後的卡拉比斯,先是看到了一群帶著花環的騎士打扮的人,在法西斯扈從的束棒導引下(羅馬城裏的法西斯,只允許有束棒,不允許在裏面加斧頭),於右側的門魚貫而入,而後卡拉比斯看到了鼻梁上有疤痕的西塞羅站在門前,挨個和那群騎士握手寒暄,但人聲鼎沸,實在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這是不是阿非利加的申訴團?”卡拉比斯有意地詢問了周圍的幾個市民,但他好像沒看到那個總代表加爾巴。

    一位中年市民回答說:“不,這是西西裏的申訴團——阿非利加的還在後面呢,來此公訴前任總督維勒斯的,西塞羅接手了這個案件,我們有的好瞧了。”看來這羅馬行省總督個個都是老饕級別的人物,在各地行省都是抱著“過把癮就完”的心態,往死裏刮地皮啊,結果卸任後個個屁股後面都跟著當地的申訴團。

    “看,維勒斯來了!”人群發出了一陣嘈雜,卡拉比斯也扭頭看去,一個趾高氣揚的胖子,翹著蘭花指,他身邊的奴仆氣勢洶洶地把人群給撥開,而後這胖子維勒斯看到了法庭前瘦瘦弱不禁風的西塞羅,歪著肥臉笑了下,一扭一扭地逼近了對方,高聲喊到:“阿爾皮諾小城的鄉巴佬,你知道今天的審判團的法務官,和我都是什麽關系嗎?”

    “哦,維勒斯,我覺得裏面的各位法務官,現在最希望的,是和你沒有任何關系。”西塞羅也笑著,搭腔回敬。

    “走著瞧!”胖子維勒斯惡狠狠地說。

    “我親愛的維勒斯,我希望今天你帶了一些定神的藥物,否則我害怕你會堅持不下去。”西塞羅很有自信。

    維勒斯絲毫不為所動,他對著旁邊掃了一眼,而後拍著巴掌,驚喜喊道:“克拉蘇,你也來了,馬上你就在這兒,迎接無罪的我出來吧——對了,今天我的頭發有些臟亂,該死的,從西西裏買來的奴隸發型師都是些假牙。”靠近門口的卡拉比斯,赫然看到,那個克拉蘇也笑著站在門口,大概是來觀賞這場法**的角力的。

    “好好表現吧,我持的是中立態度,此行我與其他市民一樣,是來觀看精彩的交鋒的。”克拉蘇說完,就慢慢坐在華麗的轎輦之上,遮風棚隨後擋住了他的容貌。

    於是,卡拉比斯就擠到了克拉蘇的背後,近水樓台,但他對胖子維勒斯的下場不關心,他在等待著下一場判決,即阿非利加申訴團,對喀提林的公訴。

    一會兒後,讓他感到訝異的是,法庭裏並沒傳來西塞羅引以自豪的雄辯聲,而是一片靜默,不久一個法西斯扈從走了出來,往人群掃了眼,一幫人便擡著各種箱子匣子,步入了法庭內廳。

    “西塞羅這次沒有使用雄辯術,因為他知道,審判團的大部分法務官,都和維勒斯有來往,指望雄辯來影響引導他們的立場是徒勞的,所以他直接采取了靜默辯論術——那些箱子和匣子,裏面應該全是維勒斯在西西裏貪瀆的證據——西塞羅只需要把這些東西,往審判團面前擺放整齊就行,讓證據說話。該死的維勒斯,我早就提醒他註意這點了。”轎輦裏的克拉蘇,有些懊惱地低聲快速說到,卡拉比斯也聽在耳朵裏,然後還沒過一刻,人群騷動起來,他擡眼瞧去,見那個胖子維勒斯大冬天的,臉上滿是濕漉漉的汗水,居然從法庭裏跑了出來,是氣喘籲籲。

    這下連克拉蘇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子,對著維勒斯大喊:“你這混蛋,你膽敢在中途離庭!”

    “沒關系,沒關系,反正這場官司我贏定了,我對法務官申請過了,我的頭發太難受了,我要回家,叫發型師給我剪短清洗一下。”那胖子,竟然是因為發型的緣故,就在審判中途擅自離場,看來真是驕狂得可以。最後,連克拉蘇也攔他不住,於是眾人目送這胖子,在奴仆的簇擁下,匆匆飛速離開了......

    大概一個小時後,原本油膩膩的胖子維勒斯,變成了個神清氣爽的碎發胖子,又是氣定神閑地回到了法庭,看見台階上的克拉蘇,就殷勤地張開雙臂,問到:“我親愛的朋友,我是來這裏聽最終的宣判消息的,如何?我無罪開釋了沒,我已經在家設下盛大的宴會了。”

    這時,還沒等克拉蘇說啥,一名法庭書記員在法西斯扈從的伴隨下,慢慢走出來,開始對人群宣判:“茲宣判,前任西西裏總督維勒斯貪瀆罪名成立,勒令退還贓款一千五百萬塞斯退斯,另課以蔑視法庭罰款——三百萬塞斯退斯!”

    人群裏立刻響起了巨大的鼓掌聲和歡呼聲,克拉蘇掛下了臉,對著下面呆站著的維勒斯,說“西塞羅勝利了,你完蛋了......”

    “不,不能這樣,我事先可是給錢了啊!我事先可是給了大筆的錢啊!”碎發胖子嚎叫起來,他四周的奴隸開始亂竄起來,真的尋找起定神的草藥起來,“不行,退還一千五百萬塞斯退斯,我整個總督任期,也只是刮了一千二百萬而已,我還欠著以前賄賂議員的債務,克拉蘇,克拉蘇,我的摯友,我,請!”

    “我說了,你已經完蛋了!”克拉蘇不耐煩地說到,便打著手勢,準備叫奴仆擡起轎輦跟著他離開,但他還是步行的,因為羅馬城規定,只有婦人和異族人才能坐轎輦,公民不管地位多高,都是不允許的,所以他是把其當作遊動座椅來使用的。

    “克拉蘇,救我,救我......呃,呃,呃!”卡拉比斯看到,胖子維勒斯突然說不出話來,站在原地,頭與肩膀(他沒脖子)劇烈地伸縮,一上一下地像噎住的母雞那樣,抽動起來。

    “他心臟病發作了!”倒是卡拉比斯喊了出來,準備上前給胖子做人工搶救,但為時已晚,那胖子抖了一會兒,就翻著白眼,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伴隨著人群的驚叫。“維勒斯,維勒斯!”克拉蘇也喊到,急忙讓奴仆把胖子擡到轎輦上,沖開了人群,送去搶救了。

    但估計多數是沒救了。

    “西塞羅,西塞羅,西塞羅!”那群來自西西裏的申訴團騎士們,把西塞羅高高擡了起來,歡呼著他的名字,從法庭裏出來了,來圍觀的市民們也高喊著,向這位法庭的鬥士致意,“下一任執政官,西塞羅!下一任執政官,西塞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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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帕魯瑪.卡拉比斯歡迎您(上)

    “貴族只需躺在床上,人民會自動選舉他們。”——西塞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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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法庭那邊的街道上,也傳來了陣陣呼喊聲,“喀提林,喀提林!”確實是那個臉色蒼白,曾經提著公敵首級橫穿大廣場的喀提林,他身著白色長袍,陰笑著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身後跟著數百名擁護者,針鋒相對地迎了上來。

    西塞羅的擁護者,與喀提林的擁護者,就像兩股強勁的氣流,在大法庭前撞擊了起來,被西西裏申訴團放下的西塞羅,走到了喀提林面前,很有禮貌地說:“阿非利加的榮譽騎士加爾巴,在法庭裏面的休息室等著您。我希望您已經對這場官司,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要落得和前面維勒斯一樣的下場。”

    “我只可惜沒有像路庫拉斯那樣的財富,能不用通過法庭,直接在市民大會上表決。不過我也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我對這屆執政官的位子,是勢在必得的。”喀提林說。

    “喀提林,你不應該拒絕我之前的好意,讓我擔任你的辯護律師,我們聯手競選不是很好嗎?執政官的位子,是雙的。”

    “讓你這樣的騎士出身的人,擔任執政官,是對整個羅馬政治的侮辱,請放棄這種可笑的想法吧。”喀提林孤傲地拒絕了西塞羅的請求,隨後往法庭走去。

    “但是!這場官司,你多數是會贏得,因為一,我沒有擔任申訴團的律師;二,我對你的手腕和雄辯也有足夠的信心。”西塞羅對著喀提林的背影提醒到,“但你會因為這場官司破產的,你在阿非利加弄到的錢,會全都砸入到其間,因為那些喜歡受賄的法務官。然後,你沒有錢投入到競選活動裏去,落選幾乎是一定的,我們倆的相爭,只會讓他人漁利。”

    喀提林聽到了西塞羅的話,暫時停下了腳步,而後他又說了一句:“我是不會因為一個沒有絲毫政治路線的羅馬寓居者而停下自己的腳步的,你從來都不是羅馬人,根本不會熱愛這個城邦。”

    “你的政治路線是危險的!會把整個羅馬帶向深淵!”西賽羅也中氣充沛地吼叫起來,帶有金屬質感的聲音,回蕩在法庭前面的空地之上。

    但最終,喀提林還是沒有接受西賽羅的勸導,以一種百折不回的氣概,走了進去,隨後消失在圍廊的光影之中。

    看到郎吉士並沒有出現,卡拉比斯松了口氣,他害怕被郎吉士如果被抓來作為汙點證人,會牽扯到自己,既然他還在潛逃,那麽整個案件審訊便和自己無關了,卡拉比斯對誰當選執政官,沒有半點興趣,反正誰當也只有一年的任期,大多政客也就是利用這一年時間,為自己或自己所在的政治集團中飽私欲罷了。

    但在回自己家公寓時,卡拉比斯還是感到了羅馬城裏競選活動的熾熱:許多貴族庭院前,擺滿了長長的桌子,不用花錢,哪怕你沒有選票,都可以在彼處飽餐一頓,桌椅潔凈,氛圍簡單熱烈,就是要給來吃飯的人一種平民化的感受,表示主人們放下了貴族的身架,有求於來吃飯的人,飯菜雖然不華美,但很實惠,等到這幫人吃到盤底時,會發現盤底上刻上的醒目的銘文:“請支持喀提林,支持他就是支持羅馬所有的平民”。

    看來這些貴族,都是喀提林的支持者,但還沒等免費的餐會結束,一個富人打扮的家夥,就在旁邊支起了帳篷和演說台,高呼“我是聶魯達.聶魯達的Sequestre,公民們,我懇請你們對我所支持的候選人以支持,每一張選票我都承諾不菲的價格,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失望的——羅馬城部區的選票,每張是一千塞斯退斯;拉丁城邦的選票,每張七百五十塞斯退斯!”隨後,很多本來還在用餐的家夥,就擦著嘴,轟然而動地又跑到彼處去,登記完了後就開始從台上的陶甕裏取賄選的小銀幣了。

    Sequestre,卡拉比斯這段時間也了解了,他們像銀行家,也像是候選人的經紀,很多人腰纏萬貫,願意替他看中的候選人掏出大筆的錢財,哪怕當時候選人無力償還也不要緊,只要你能當選執政官,這些Sequestre自然會找到你,向你索取回報的——遠征軍團的配給權,礦山的承租轉包,一些商業政策的改變等等。總之,給執政官候選人當Sequestre,是個奇貨可居回報豐厚的買賣,當然也有風險在裏面,因為執政官一年只有兩個,投錯了必然血本無歸。

    “對了,我以前所在的年代,連小學生都知道,羅馬城將來的霸者,是那個現在才嶄露頭角的尤利烏斯.凱撒,我能不能在瓦林公寓的項目裏賺取大量的錢財,而後當他的Sequestre,換取自己的安身立命、飛黃騰達呢?不錯不錯,是個有意思的買賣。”卡拉比斯暗忖著,以凱撒現在的年齡與資歷,是不足以去競選執政官的,但他在當市政官時,已經博取了很多市民的好感,但也為此負債累累,所以克勞狄婭也提醒他,要抓住凱撒這個罩門,而凱撒將來的上升空間越大,在這種過程裏,他與凱撒間的互助關系,可能也就越牢固深厚——卡拉比斯,你有討人喜歡的模樣,精通拉丁、希臘語言,也學會了鬥劍、鬥拳,也涉獵了些軍陣知識,沒錯——你完全可以野心更大一些,以協助凱撒的面目,進入軍團和權力的圈子裏,因為在這座饕餮之城裏,你的權勢更大,往往就越安全。

    不過,這些規劃的首要條件,還是那個瓦林公寓,這也是我個人生涯裏的第一場豪賭!

    日暮時分,喀提林有些疲乏地從大法庭裏走出,他勝訴了,他免罪了,但他也把在阿非利加行省刮來的八百萬塞斯退斯傾盡了,他又變回了那個有上頓沒下頓的破落貴族戶了,看著周圍向他祝賀無罪的支持者,看著競選對象搭起的公開收購選票的台子,喀提林苦笑著,流淚著,而後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一個模樣清秀俊俏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閃著一對招人喜歡的大眼睛,說:“您為什麽要派那個郎吉士的騎士,去刺殺加爾巴?這可觸犯了羅馬城的大忌。”

    “我沒有,我是個貴族,我可以當面殺死任何人,但我不會做派遣刺客這種伎倆。但我現在是百口莫辯,我中了政敵的圈套,也許是西塞羅,也許是聶魯達。”喀提林蒼白的臉上,一對眼睛要噴出火來。

    “在這裏瞎猜是沒用的,我是事件的目睹者,我只能告訴您,郎吉士的暗殺隊伍裏,有一個叫卡拉比斯的自由民,他還活著,還在這羅馬城裏,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也許知道。”說完,這年輕人笑了笑,就隱沒在人群之中。

    “卡拉比斯......”喀提林一字一頓地說著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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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帕魯瑪.卡拉比斯歡迎您(中)

    瓦林公寓前,清晨的霧靄還未散去,一頭被捆綁嚴整的豬在泥地裏哼哼,直到被提莫修一刀紮進去,慘叫了扭動了幾下,喪失了性命。而後提莫修很幹凈利索地用刀,在豬的腹腔裏劃動著,取出了血淋淋的膽來,交給了旁邊手托盤子的幾名天竺佬。

    提莫修現在的診所已經擴建到了四層樓,他忠實地遵循了卡拉比斯的告誡,帶著那幫天竺佬,主打競選毆鬥裏層出不窮的外科損傷手術,光這一個月就賺取了大量的錢財,大概不下五千德拉克馬,他也得償所願,在診所的面前,豎起了駿馬與飛魚的青銅像,而不是一般希臘化診所前的蛇銅像。現在志得意滿的他,接到了卡拉比斯給公豬取膽的委托,屁顛屁顛地就帶著助手來照辦了。

    另外一面,搭起簡易風塔樓的米盧、波普、塔古斯等老兵,正在用古典時代的儀器,精心測繪著公寓瓦礫堆的建築數據。

    裝著豬膽的盤子,交到了小鴿子帕魯瑪的手上,小家夥看了會兒後,大概覺得腥味撲鼻,就交給了自己的養母波蒂,波蒂點點頭,又交給了卡拉比斯。

    最後,卡拉比斯交給了旁邊的腸卜官,他花了大價錢請來的,腸卜官裝模作樣看了番後,捏著豬膽,對著舉著鐵鍬、鎬頭、錘子的老兵和工匠們,高聲宣布:“這是頭生於斯、長於斯並死於斯的公豬,它對瓦林公寓的感情,就像公民對羅馬城的感情一樣。我發現,它的膽是充盈而紅潤的,這說明這塊地方得到了神眷,土地、氣流、水分都很健康,才養育出這麽完美的膽來。在此處樹立的新建築,必將堅固、耐久而福氣!”

    所有在場的人都歡呼起來,卡拉比斯悄悄塞給腸卜官一個裝著三百銀幣的錢袋,暗地說辛苦了。

    “沒關系,從山南高盧運來的豬,都很肥壯健碩。馬上這豬......”腸卜官小聲說。

    “放心,祭祀典禮結束後,除了豬舌頭割下來做成餐點給工匠們享用外,其余的也給您了,不成敬意。”卡拉比斯做的安排顯然讓腸卜官很滿意,他帶著助手離去後,卡拉比斯躍上一處用土堆成的高台,對著所有人說:“每人的薪資,一天五個塞斯退斯,完工最快的還能得到額外獎賞,整座建築竣工後,每人再分總薪資的二成,作為竣工津貼。大夥為我加油吧!我要讓這座新建築的塔樓上,刻上我的兒子,帕魯瑪的名字,這是他獻給羅馬城的建築,是他的!”

    在眾人的讚美聲裏,波蒂握住了卡拉比斯的手,另外只手撫摸著他的肩膀,“願命運女神眷顧你,你已經傾盡所有了。”

    卡拉比斯與波蒂擁吻了下,說:“和那些競選執政官的家夥一樣,最豐厚的回報,都存在於最危險的投資當中。”

    陰沈的冬雲下,羅馬城每日的氛圍卻在公元前六十三年的新年,達到了白熱,如果有一只鷹在城市上空飛翔而過的話,它能看到縱橫交錯的街道與鱗次櫛比的庭院裏,貴族們各懷鬼胎宴遊,能看到執政官候選人門客庇護民間的毆鬥,能看到候選人在廣場上的激情演講,能看到為取悅民眾而豎起的史詩建築的密密麻麻的腳手架,而後它的翅膀沾上了梯伯河騰起的冰冷的水花,它不由得想起了溫暖的西西裏島,便在天與雲之間,改變了自己的航向。

    “餵,你們這些甲板上的木頭,一只鷹有什麽可看的,繼續劃槳。快,轉舵,該死,每到冬天,這個梯伯河的河道就會擁擠堵塞——滾開,運救濟糧的小蚱蜢船,別礙我的事情,我們這上面運的可是來自希臘的多戎磚,每個都恰好五個手掌長,碎掉的話我可折本了,你們的大劇場也蓋不起來了。”一名進入梯伯河的船主,握著桅桿邊催促水手幹活,便大聲抱怨著,“該死,這條河道上難道沒有可以停靠的碼頭和倉庫嗎?”

    但灰蒙蒙的岸邊,有的只有穿著同樣灰蒙蒙服裝的骯臟平民,在舉著籃子、陶甕,吵鬧著,全部擁擠在幾處小小的渡口處,等待著運糧的船只。但整個河面上,都是來自意大利各處的船只,它們有的裝著西班牙的大理石,有的是烏提卡的灰漿磚,有的是來自小亞比提尼亞的鋼筋和銅塊,都是運來為即將興建的大劇場和大鬥獸場所用的,各色的船帆都擠在一起,還有互相要求讓道的叱罵聲——羅馬城梯伯河的航運能力實在夠嗆,現在連個用來卸貨停靠的港口都沒有。

    走陸路也不行,這夠嗆的羅馬城內交通,如腸子般神秘莫測的街道,狹窄而蜿蜒,還有噩夢般的擁堵。

    一抹亮光閃過了船主們的眼睛,他們擡頭望去,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視覺,在埃文迪尼山和梯伯河間,居然矗立起一個巨大的建築群,說的更準確些,是處立著燈塔(剛才的亮光就是上面的大青銅鏡射出的)的貨棧碼頭!在塔樓的墻磚上,鐫刻著醒目而巨大的拉丁文,“帕魯瑪.卡拉比斯歡迎您!”

    這就是卡拉比斯買下瓦林公寓的原因,他在當初詢問好凱撒後,在頭腦裏激活了羅馬城的平面地圖,發現瓦林公寓的位置,恰好和克拉蘇的大劇場,和聶魯達的大鬥獸場,形成個勻稱的三角形,加上毗鄰河道,居然是最適宜的建築物資集散地點——卡拉比斯一腳一腳地測量過,沒錯,這兒最適合,沒說的。

    平整土地,建起倉庫,豎起起重機,清理河灣淤泥,鋪設長棧橋,這些花費了他之前幾乎所有的資產,但他覺得這次賭博是值得的。

    但他在燈塔上,看到一艘艘船只靠上來時,他明白了,確實值得!在這座建築,刻上了他養子帕魯瑪的名字,他希望這個功績,在帕魯瑪成年自動轉為公民後,會給這孩子的將來帶來益處,是的,他長大後會成為個讓人尊敬的騎士的,雖然他在學校的課業不是很優秀。

    給船主們提供倉庫的報酬,卡拉比斯從沒手軟,他以前也做過精確的核算,把價錢定在讓這些人“不死不活”的檔位,既不讓這些人開開心心,但也不會把他們驅趕到陸路上去。

    銀幣叮叮當當地如水般,隨著大劇場和大鬥獸場的一磚一瓦地堆疊,淌入了卡拉比斯的腰包,克拉蘇和聶魯達的巨大公共工程,最大的受惠者,其實是我,異族的自由民,卡拉比斯。

    這一年,卡拉比斯剛到二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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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帕魯瑪.卡拉比斯歡迎您(下)

    一百九十三個來自羅馬部區和拉丁城邦的百人團在“羊圈”投完票後,在經歷過法庭、廣場、投票圍欄的近百個日日夜夜的殊死鬥爭後。今日,執政官的人選終於要宣布了。

    卡拉比斯再次在多慕蒳的酒館裏包了個位子,與市政司的開麥斯面對面坐著,將五百枚“貓頭鷹”的錢袋,遞給了他——這次開麥斯顯得沒有任何突兀,他已經把卡拉比斯當作最好的摯友了,歡天喜地地接下了傭酬。

    “別讓我們的友情,被這些錢影響。”卡拉比斯敬了他一杯上好的葡萄酒,“這是你應得的,你提供的資產證明,讓我這回賺取了一百二十萬塞斯退斯,而且我的瓦林貨棧現在還在以一個月二十萬塞斯退斯的規模繼續入賬,我已經迫不及待來年執政官的選舉了,呵呵。開麥斯,我還給你提供了瓦林貨棧百分之三的分成。還有,什麽時候,讓我的女人陪伴你的夫人,租一艘不錯的遊艇,去拜厄享受一下,可以買買首飾什麽的。”

    “可以,可以,我想我的妻子會十分樂意的——對了,聽說你想要成為尤利烏斯.凱撒閣下的Sequestre?”

    “是的,我已經把五十萬塞斯退斯,送到了維納斯神廟裏去的,希望能對凱撒閣下的債務,起到點緩解作用。”當時私人的積蓄,一般是送到神廟裏去的,凱撒毋庸置疑,他的“定點銀行”,就是愛神廟了。

    “您的好意,我一定會告訴凱撒閣下的!相信五年後,您的養子,就是騎士了。”開麥斯激動地抓著衣角,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這時,門吱呀打開了,老板娘多慕蒳叫嚷著進來了,“該死的,執政官選出了我最不喜歡的家夥。”看來選舉的結果終於確定了。

    “西塞羅嗎?否則除了他,你還有不喜歡的?”卡拉比斯猜測道。

    “是的!未來的一年裏,都是這家夥在主持羅馬了,那個鼻子上有鷹嘴豆傷疤的幹巴佬,他肯定會限制這座城市的施舍、娛樂的,我都迫不及待來年的執政官選舉了——我多麽希望這次當選的是喀提林啊。”多慕蒳繼續嚷著,而後彎腰,垂著肥白的大乳,往陶甕裏倒酒。

    “喀提林落選了?那次席執政官是聶魯達?”卡拉比斯問到。

    “是的,‘野人’僅僅以三個百人團投票的差距,擊敗了喀提林,多虧這家夥有個顯赫的父親,而喀提林沒有,可憐見的。”

    新落成的大鬥獸場裏,三百二十對鬥劍奴正在舉著魚叉、短劍和流星錘,拼死搏鬥著,讓數萬名前來觀賞死亡盛宴的羅馬人如癡如狂,他們是從自己城邦文明的前身——伊特魯尼亞人那裏,學到這項野蠻運動的,一旦學成後,就特別地熨帖這個民族與生育來的暴力和虐待的基因,各地的角鬥士學校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現在在此領銜表演的,是最享盛名的卡普阿角鬥士團,當那些滿身筋突的肌肉男,從牛車上跳下來,走入鬥獸場後,羅馬的貴婦們的下體,就在嗜血的喝彩聲裏統統濕潤了,她們也渴望在這些鬥劍奴的“短劍”下呻吟,享受如死般的極樂輪回。

    幾名剛從死刑監獄裏,被放出來角鬥的十七歲死囚,喉嚨、肩膀、內臟被砍得支離破碎,在死時給羅馬市民帶來了最後的奉獻,血嘶嘶叫地滲入了鬥獸場下的砂地裏。

    而後又是一陣狂飆歡呼,兩頭海爾卡拉海的老虎,咆哮著被鎖鏈拉了上來。

    “閣下,這兩頭老虎,是卡拉比斯捐贈給您的。”座位席上,開麥斯笑著,提醒旁邊坐著的尤利烏斯.凱撒。

    “開麥斯,大祭司皮烏斯去世了,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我要競選下一任的大祭司,卡拉比斯的錢,幫了我的大忙了——我不是個忘恩的人,羅馬城的騎士公寓,馬上統統在屋頂要改造為帶熱水管的溫泉浴池,這是我卸任市政官前,給市民帶來的最後一項福祉——告訴卡拉比斯,這個龐大工程就承包給他了,開麥斯,你去運作下,其他的三個市政官,我會談妥的。”凱撒說著,並舉手向熱情的鬥劍奴與觀眾們致敬。

    “怎麽,蓋烏斯,別忘記了,你能償還債務,還有我出的五十塔倫特,以及路庫拉斯的三十塔倫特,怎麽你單單惦記那個叫卡拉比斯的新秀的十幾個塔倫特價值不到的饋贈。”旁邊座位上的克拉蘇冷笑了兩下,不滿地說到。

    “親愛的朋友,我擔憂的不是欠債,而是如何償還的問題。您和金槍魚的債,‘太難還’了,這次如果我當上了大祭司,少不了得在大事占卜上幫你造假了。”凱撒皺著眉頭,苦惱地說。

    “彼此彼此。”克拉蘇卻很淡然,“最近因為西塞羅那家夥,害得維勒斯不但身敗名裂,還病發而死,我也損失了一大筆入賬。蓋烏斯,我希望你上位後能機警點,否則到時候我也保不了你。”

    凱撒眼角的魚尾紋隨著笑意延伸了開來,他按住了克拉蘇的手,說請放心,克拉蘇有些厭惡地把手縮回,說:“蓋烏斯,據我家裏的女奴交待,你最近在夜裏,頻繁出沒在我新妻子的閨閣左右......”

    蘇布拉區的清晨,尤利烏斯大宅院裏,這個最高貴的維納斯女神的後裔家族,如今卻顯得格外的淒清和沒落。是的,自從羅馬進入共和國時代以來,這個家族顯得榮耀不再,雖然它依舊是羅馬人心目中最顯貴的家族,但支撐如此門庭的艱難,不是一般平民所能想象的,導致凱撒的家人過著一種奇特的,只有貴族才能享受到的生活:一段時間肆意揮霍,首飾販子、鮮魚販子穿梭門戶之間,家奴個個都吃得滿臉紅光;但沒多久就會有一段時間,家裏連火盆無法升起火來,因為沒錢,奴仆們個個相對而坐,餓得清水直冒,炊煙寂寥。

    之前,凱撒的姑姑,就嫁給了騎士出身的馬略,不管個中原因究竟如何,起碼馬略家那不俗的金錢儲蓄,是當中很重要的一條。

    凱撒,身著從路庫拉斯那兒借來的腓尼基紫長袍,靜靜地踱步在家中前廳的走廊上,伸出著手指,摸著展台上一列列祖先的半身蠟像,就像農夫撫摸著沈甸甸的麥穗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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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壁爐風(上)

    “他蹲在死去的八目鰻魚前,痛哭失聲,好像死掉的不是一條魚,而是他的女兒般。”——迪奧的《羅馬史》描述BC92年一位羅馬元老院的監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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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庭外,他的支持者與自由民,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督促他前往大廣場發表大祭司的競選演說,因為決定這個“無冕之王”的投票活動,即將開始。

    為了這次競選,凱撒悄悄地把克拉蘇與路庫拉斯給他的支援,繼續全部投入到賄賂選民的無底洞裏,換句話說,背負根本不可能償還得起的債務的他,這一次要麽扶搖直上,要麽萬劫不覆。蠟像走廊裏,凱撒漸漸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聽覺,他聽到了骰子在桌面上不斷滾動的聲音......

    這種聲音裏,凱撒垂著頭,走到中庭間,對著坐在圈椅上的母親奧特莉亞半跪下來,將母親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臉上摩著,不斷地吻著母親的手背,然後說:“哦,媽媽,今日,要麽我成為大祭司光榮地回家,要麽我會流亡至死。”因為他競選對手,是上一屆的退下來的首席執政官,喀提林的支持者,昆塔斯.盧塔休斯.卡圖盧斯,羅馬顯貴裏的顯貴。

    到了傍晚時分,裘可拉大街上,最終在民眾歡呼聲裏,慢慢走到大祭司大廳的,是迷人的凱撒,他輕松地朝熱情的支持者揮手,好像這次競選根本沒有什麽難度似的——因為他從不會把任何消極的情緒傳染給支持他的人,這是任何一名睿智的政客所必備的技巧。

    “是的,凱撒又贏了。”

    “這沒什麽了不起,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支持凱撒是場沒有任何風險但贏利頗豐的賭博。”

    這是凱撒希望留給所有支持者心中的印象。

    在路過一處裘可拉漂亮的磚制公寓前,他看到了露台上,一名黑色頭發的,左耳朵有耳洞的年輕東方男子,正在一名卷發女子和一名淺黃色卷發的男孩的伴隨下,微笑著向他翹著拇指致敬,這是種鬥獸場對待勝利者的手勢。

    凱撒也微笑著做出了同樣的手勢,他知道,這個叫卡拉比斯的富裕自由民,為他的競選出了不下五十萬塞斯退斯的錢財,他是自己的Sequestre,自己必須要有所回報。

    “那就是尤利烏斯.凱撒嗎?”帕魯瑪擡頭,問著養父。

    卡拉比斯半蹲下來,按住了帕魯瑪的小腦袋,說:“是的,記住他的臉,也許十年後,身為騎士的你,會和尤利烏斯家族的某個女子締結婚約。”

    “我倒寧願希望小鴿子,和一個自由民或騎士的女兒結合,這樣他可以過著衣食無憂而不用擔心受怕的生活。”波蒂說著,就捂起自己的嘴,顯然大街上的人群激起的氣流讓她感到不適。

    “是的,是的,這顯然是我們另外個兒子——利奧,應該過的日子。”卡拉比斯說著,把臉貼在驕傲地凸著肚子的波蒂身上,“等到利奧出來後,我們就離開羅馬,定居在阿皮隆的鄉下別墅,這兒就交給堂堂小騎士帕魯瑪打理了。”

    “把羅馬的產業丟給小鴿子,你不擔心嘛?”接過卡拉比斯遞來遮風的坎肩,披在身上後,波蒂牽著卡拉比斯往內室裏走,打趣說到。

    “不,絲毫不擔心,因為帕魯瑪(鴿子)不能離開城市,而利奧(獅子)最好生長在鄉野之中。”待到把妻子安坐在臥榻上,卡拉比斯便往門外走去,“竈神廟的貞女最近又在忙乎著新的一年的祭典,我現在整好有閑暇去阿皮隆,看看米盧和波普他們,把我們的別墅改建好了沒。”

    “別太刁難他們了,你的要求可是羅馬人從來沒有過的。”波蒂笑著,撫摸著肚子提醒到。

    “沒有嶄新的創意,怎麽從羅馬城裏那麽多騎士公寓的改造工程中刨取錢財?這可是凱撒為我支持他競選贈送來的大禮物,也是他卸任市政官後的最後一項業績,我必須得做得盡善盡美。”卡拉比斯說完,便向家神壁龕,做了番祈禱。

    “卡拉比斯......別忘了你可能還有個孩子......”波蒂吞吞吐吐說到,她知道卡拉比斯一直很少提,或者不願意提,那個亞馬遜的女王,海倫普蒂娜,“如果那孩子還活著,也應該有以前我們收養的帕魯瑪那麽大了。”

    “我的力量,還沒到達高加索和攸克興海,那麽遙遠的地方——我保護不了那孩子,即使他真的存在的話。”聽著波蒂的話語,卡拉比斯呆了會兒,而後將鑰匙放在褡褳裏,輕輕關上門離開了。

    次日上午,清風習習的阿皮隆山谷裏,幾十名工匠正在卡拉比斯的小別墅外墻處忙上忙下,這座小別墅,與在此處其余貴族商賈動輒綿延幾千羅馬尺的大別墅,顯得有些過於玲瓏了,但卡拉比斯卻不在乎,原本這所別墅早就可以完工了,但他隨後又花了兩萬德拉克馬,要求返工。因為他要用自己的別墅,當作新建築創意的“實驗品”。

    有錢總是好辦事的,老兵幫很爽快就答應了。米盧與塔古斯今天不在,只有波普在現場不停地提醒指揮,見到卡拉比斯後,兩人互相熱情問候後,波普就說問題解決了——隨後卡拉比斯隨他走進了別墅橢圓形的內廳,那兒靠著墻,與路庫拉斯的書齋相似,也是一組落地的大書櫃,前面是一個懸鈴木制圖桌,外加個橫倒的楓木書桌,與陶藝架連在一起,地面鋪設的全是上好的來自東方的乳白色大理石,豎著淡黃色的科林斯柱子,墻面上是縱橫交錯的陶制水管(卡拉比斯可不敢用羅馬人常用的鉛管,因為怕中毒),但卡拉比斯的目光,卻停留在內廳中央的一處,這是他特意叫波普制作的,或者說,他花大價錢,讓波普把小別墅返工,就是這個目的。

    那是大理石墻壁間,一個下面帶著對流室的壁爐。沒錯,羅馬城裏,哪怕是最富有的貴族,也只能用青銅火盆取暖,並沒有壁爐這個東西,但現在他們有了,因為卡拉比斯提前把“富蘭克林壁爐”的方式告訴了波普,羅馬的貴族、騎士、富裕自由民馬上就要掀起一輪嶄新而狂熱的“壁爐風”了,和“屋頂溫泉風”與“養魚風”一起,把數不清的銀幣,吹到他卡拉比斯的腰包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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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壁爐風(中)

    “波普,到制圖桌這裏來,光是搞出這東西還不行。”卡拉比斯很興奮地說到,“你的防火措施怎麽辦,總不能用不到三天,就把那些貴族的庭院和別墅給燒了吧?”

    “加厚這種壁爐的墻磚,既能防火,也能保溫,這也是它比火盆、銅爐強的地方,卡拉比斯。這種技術在浴室裏已經運用上了。”波普很自信地說。

    “燃料呢?”

    “燃料嘛,木炭當然是首選,不過因為羅馬城大部分木炭都送去鍛冶武器了,所以木炭還是比較昂貴的。”波普抓抓腦袋,有些傷腦筋。

    “昂貴?這個也能叫問題?那些貴族,比如我的庇主,不就是追求這些東西嘛,你得抓住他們的心理,懂嘛我親愛的波普。”卡拉比斯用手指扶著額頭,在制圖桌前來回走了兩趟,而後要求波普,“對了,你說燃料昂貴,也確實提醒了我,我們也得考慮那些年收入在三五千德拉克馬,但是又喜歡附庸風雅的自由民、國家奴隸們的需求,這叫市場的細分——刨去木炭外,還有什麽簡單廉價的燃料?”

    然後他和波普幾乎同時打了個響指,喊到“煤炭,煤炭”。

    當時煤炭,在羅馬城裏主要是民用,而且奇怪的是,不是放在火盆裏的,而是給貴婦們做項鏈吊嘴用的,還有加溫青銅葡萄酒器皿用的。

    “好的,這個問題解決了,波普我親愛的,下面就牽扯到外在款式的問題了。”卡拉比斯進一步深化著要求。

    “款式?”波普聳聳肩,他在軍團服役這麽多年,建築、器械最基本的要求,對他來說就是堅固實用,兵士們都不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看到工程師一副抵觸的表情,卡拉比斯跑到自家的敞開式餐廳前,喊到“波普,你為我設計的餐廳的十分合理,半敞開式,這樣夏天這兒就滿是清新的空氣在流動,客人不會因為感到炎熱氣悶而減弱食欲——這叫實用,但,你看看立在這裏的食物加熱器!”卡拉比斯把這昂貴的銅器拍得當當響,“這東西不就是上下層的帶蓋構造,上層放置我們食用的烤肉、火腿、香料漿蔬菜等等,下層隔開放上煤炭加溫用,你用青銅打這樣的爐子,成本價多少錢。”

    “五十到一百第納爾,卡拉比斯。”波普實話實說。

    卡拉比斯“啊嗚”地擡頭叫了下,他在模仿西塞羅的演講風格,而後握著拳頭,一頓一頓地擊打著那銅器,“可是這玩意兒,花了我整整三千第納爾!為什麽,為什麽,你看看,就是因為它的蓋子上塑了四只鍍金的小海豚,哦,多麽可愛,貴婦一看就喜歡上了,蓋子上則塑成大海波浪的形狀,嘖嘖。你再看,添加煤炭的爐門,雕塑成了神廟大門的形狀,吻合所有虔誠的羅馬人的心理。然後,這個成本一百第納爾的玩意兒,就賣到了三千,三十倍。這就叫款式,你明白嗎?”

    波普想了會兒,說他有些明白了,卡拉比斯舉起炭墨筆,走到制圖桌前,“那還等什麽,把外面的工匠都喊進來,大家一起想款式的模樣——貴族家用的,騎士家用的,自由民家用的,公共場所用的,私人庭院用的,妓院用的,神廟用的,盡快想出來。”說完他拍拍波普的肩膀,“好好做,像上次瓦林公寓,不,現在應該叫‘卡拉比斯貨棧’那樣,這筆做好了,你現在的薪資可就不止一年兩萬四千塞斯退斯了,可以調到三萬。”

    “是的,我會盡力的,我一定會盡力的!”波普竭盡全力地表示著,他妻子最近對承包一處裘可拉大街公寓的底層賣場極感興趣,出售不菲的首飾與奢侈品,可在兩年前,他妻子連個銅戒指都買不起。

    到了夜晚,卡拉比斯客廳裏的高腳燈還在嘶嘶地燃燒著油脂,他打開了窖藏的細脖子雙耳罐子儲藏的美酒,和所有人一起分享著,大家都隨意地將臥榻搬在制圖桌前,誰有了創意就到上面塗鴉一份,而後小心把繪著圖案的犢皮紙卷起來,放在後面的書櫃上,哄笑聲和討論聲充盈著房間。

    “餵,你沒搞錯吧,在壁爐上鑲嵌上冬之神的雕像?”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有一種錯位的妙處嘛。”

    “這巨蛇般的浮雕是什麽意思。”

    “蛇是家神的化身,宅地裏有蛇,是一種福氣......”

    直到第二天,卡拉比斯頭暈暈地爬了起來,波普和其他的老兵、工匠還在睡得橫七豎八,他跑到庭院裏的清水池裏洗了把臉,而後想起來,今天他得去路庫拉斯的普來瑪別墅去請安。對了,還有,泰蘭尼昂的書籍已經抄錄完畢了,還委托他把原本返還給庇主,他咕嚕著這一切,把裝著原稿的青銅管背好,叮叮當當就出門了。

    到了普來瑪,卡拉比斯就覺得氣氛不對,當時已經接近晚膳時間了,幾個奴仆正在神情緊張地往阿波羅廳裏走,卡拉比斯也跟在他們身後,在青銅門前看到了一臉無奈的凱利。

    “怎麽回事?”

    凱利臉對著青銅門,說:“主人今天要開宴會。”

    “宴請的誰?”卡拉比斯很隨意地在門旁邊的三腳小桌上,取出一顆漿果吃了起來,問到。

    “沒有客人,宴請的是他自己,主菜是孔雀舌,湊齊一盤得六千德拉克馬。”凱利答道。

    這時,廳裏傳來了路庫拉斯不滿的聲音:“怎麽了,難道路庫拉斯,羅馬的凱旋將軍,自己不能宴請自己嗎?今天,是路庫拉斯,邀請路庫拉斯!”

    這時,凱利湊近了卡拉比斯,不安地說:“馬可斯最近沈迷與那個普林西婭的繾綣,沒怎麽回來,而我發現我們的主人——好像在這種日子裏,消磨了意志和智慧——他日漸衰敗和頹喪了下去,記憶力也不如從前了,他經常說,現在的自己,和馬可斯也沒什麽區別了。”聽完凱利的話,卡拉比斯輕輕把青銅門推開了個縫隙,只見昏暗的燈光下,使得金碧輝煌而空蕩蕩的阿波羅廳呈現出某種怪異的感覺,路庫拉斯有些佝僂著,獨自坐在巨大的餐桌前,這顯得他的身材縮小了很多,眼神呆滯地看著面前的李子、橄欖等開胃菜,時不時擡起取水果的牙簽又放下,時不時摸著餐巾,嘴裏嘟嚕著“孔雀舌”之類的詞語,在焦躁地等著這道菜,他的頭發也變得灰白起來,很難想象這即是三年前還叱咤沙場的路庫拉斯。看到這裏,卡拉比斯想起了路庫拉斯在小亞戰場上自述的,他的一生就像一出老式喜劇,轟轟烈烈的開頭,平淡無光的結尾。

    “卡拉比斯嘛,進來吧。”路庫拉斯擡起已經稍稍松垮的眼皮,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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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壁爐風(下)

    卡拉比斯走進來,說本應清早來向您請安,但事務繁忙耽擱了,我經營的產業,一直在定時繳納屬於您的份子。

    “不,我已經厭倦金錢了,它是一種負擔......西塞羅說的沒錯,這些窮奢極欲,有什麽用途?我現在在羨慕凱撒,甚至那個龐培,他們的金錢是有用的,我呢,只是為了花費而花費。哦,卡拉比斯,坐吧,我忘記招待你了。”路庫拉斯親手遞來一份餐巾,這時廚子上來一盤八寶睡鼠,路庫拉斯吃了一塊,繼續說到:“你還願意來看看我,羅馬人只會說,看啦,那是路庫拉斯,然後就是他很有錢,但他既沒有因為競選來招待我們,也不會因為遠征而募集我們,我們可以把他忘記了——事實也確實如此,卡拉比斯,你還記得,凱旋式上我有多少個自由民跟隨我身後嗎?”

    “三百七十七個。”卡拉比斯坐下來,回到。

    “你的記憶力可真清晰......”路庫拉斯接著傷感地說,“現在可能連十分之一都沒有了,我和馬可斯的普來瑪曾盛極一時,現在卻是門可羅雀,庇護的自由民也紛紛離去了,去找新的權貴了。”說完他苦笑了下,“我現在能理解德米特留斯了,他做的事情,不過是比其他人早了一步而已。對了,卡拉比斯,聽說你當了凱撒的Sequestre?”

    卡拉比斯無法否認,因為他這時看到路庫拉斯的眼睛裏射出了逼人的光芒,那個戰場的金槍魚又蘇醒了,所以他決定實話實說,“是的,因為我需要他承諾的一筆工程。”

    “你也會離開我嗎?”路庫拉斯突然發問。

    “不會。”問這話時,卡拉比斯正好吃了一塊睡鼠肉,說實話他不知道羅馬人怎麽喜歡這玩意兒的,尤其是那齁死人不償命的鹽塊和香料漿,這種濃濃的重口味,從喉嚨刷得直沖腦門,導致他的臉部有些扭曲,嘴也咧起來,但在路庫拉斯的眼裏,卻是個極為激動而堅貞的表情。

    “是的,是的,你現在資產有近百萬塞斯退斯了,但還願意來向我問候——你不是那樣的人。”路庫拉斯慢慢搖著花白頭發的腦袋,然後繼續問了個卡拉比斯大吃一驚的問題,“你在死後,願意進入我們家族的墓地嗎?和馬可斯,凱利一起。”

    聽到這話,卡拉比斯感覺怪怪的,死後幾個大男人,主人、智障二主人、貼身持盾奴,還有我,還親密地挨著躺在一起......

    就在卡拉比斯想這問題時,路庫拉斯送過來一枚戒指,他接過來一看,上面刻著“卡拉比斯.馬可斯”的拉丁文字樣。

    “這是......”

    “這是你願意承諾,在我死後,繼續保護馬可斯的象征。”路庫拉斯說,“我不會允許弟弟受到任何傷害,哪怕在我死後。我的身體情況,相信凱利也告訴你了,我怕活不過五個執政官任期了......”

    “為什麽不選擇凱利?”卡拉比斯靜靜地問。

    “凱利,他是絕對忠心的,但他能力是不夠的,我準備在我死後,把他也釋放成自由民。”路庫拉斯靠在餐椅上,幽幽地說,“如何,你考慮下吧,你現在是自由民,你的子嗣很快就會成為騎士的,只要你成為馬可斯的養子,並發誓盡力盡心贍養他,讓他快樂,守護好這個家族。我還可以考慮將遺產委托給你,不下於五千塔倫特的產業。但是你必須要和克勞狄婭這種邪惡的婦人,包括她的弟弟,做殊死的戰鬥,她不會不覬覦遺產的。”

    沈默一會兒後,對方的答覆,是把戒指輕輕地推了回來,“我的庇主,我承諾在您死後,繼續保護馬可斯。但我有自己的家庭,不希望因為您的巨額家產,給他們惹來麻煩。”

    “你是認真的?你和波蒂不算是真正的婚姻,她可以為你生孩子,但將來你還需要一門正式的婚姻,這對帕魯瑪和你其余的兒子的未來,是有好處的。”路庫拉斯也很平靜地看著卡拉比斯,勸導說,“考慮考慮吧,因為整個羅馬城的貴族,沒人願當馬可斯的養子,我的財產,真的成為負累了。”

    “我會踐行我的誓言的,現在請允許我告辭了,您的手稿我已經讓凱利送去書齋了。”卡拉比斯立起身子,很有禮貌地告別了。

    路庫拉斯突然大聲說:“我親愛的卡拉比斯,我希望你能拋棄現在這種怪異的思想。你是有能力的,你現在也有一些財產。其實你唯一害怕的是,你的能力駕馭不了我的巨額財富,你害怕為此卷入爭鬥的漩渦當中,但何必呢?你現在也是凱撒的Sequestre,那就代表著你的腳已經踏入了羅馬鬥獸場砂地了,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了,一旦羅馬城發生爭鬥,你以為就沒人看中你那百萬塞斯退斯的家產嗎?相信我——在羅馬,沒人能置身身外的,與其守著自己那份,毫無反擊能力,不如接受我這份大的,把你面前的敵人一個接著一個,打倒。”

    這時,廚子終於將拼接好的孔雀舌用金盤子給端了上來,卡拉比斯站在青銅門前,輕輕向著庇主鞠躬,隨後離開了。

    但一個集市日後,卡拉比斯就派人來,給庇主的書齋裝上了一個帶著女像柱的壁爐,與他的書齋渾然一體,鬧得路庫拉斯、馬可斯這兄弟倆,整天用鉗子和撥子對著裏面忙得不亦樂乎,幾乎都要荒廢了最鐘愛的養魚事業。適當的貢品,也是自由民對庇主的進獻之一,一般的貢品都是放在庇主庭院的大展櫃上的,但卡拉比斯的貢品顯然不可能陳列其上。

    接下來,路庫拉斯普來瑪別墅,再度走在了羅馬城奢華消費的前列,並迅速掀起一陣“壁爐風”的熱潮,卡拉比斯迅速抓住機遇,讓米盧、波普等人招攬相應的行會工匠,組成多個施工隊伍,拿著凱撒替他運作得來的市政司承包契約,先是以相當優惠的價格,給一部分騎士公寓,安裝上了屋頂溫泉與平價壁爐。

    隨後,那些貴族和其他的騎士、自由民都憋不住了,訂單如雪片般飛來,卡拉比斯及時地把隊伍全部撒出去,人手從羅馬城一直鋪到坎佩尼亞,這種速度連克拉蘇都感到驚訝不已,各種各樣的壁爐,充斥著羅馬城各式各樣的磚石建築裏,就連平民在公共別墅或花園裏散步,也能享受到這種服務。

    這玩意兒太對羅馬人的胃口了,特別是初春寒意仍濃時,很多情人貴婦不得不把傲人的身軀裹在厚厚的衣物下,讓她們的情人大倒胃口,現在有了這家夥,就算外面冷風呼嘯,只要把百葉窗的簾子拉下,升起熊熊火焰,妖嬈的女子就能穿著薄如蟬翼的性感睡衣,肆意地與情人盡歡了。

    而且連鎖效應是,磚石和壁爐所用的鐵器的需求陡然增大起來,梯伯河上運送這些物資的船隊,又得一艘艘地在瓦林貨棧前上貨卸貨,支付不算便宜的倉庫費用。

    三個月內,卡拉比斯幫助所有老兵和工匠實現了夢想:米盧擁有了一處小別墅,波普的妻子承包了裘可拉大街的黃金地段公寓樓,塔古斯女兒的嫁妝份量讓所有的鄰居都感到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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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恫嚇(上)

    沒有哪個執政官,膽敢在沒有征求元老院的許可的情況下,做出重大決定的——愛德華.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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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時節的傍晚,卡拉比斯與米盧等幾個老兵裸著上身,外加一瘸一拐的小帕魯瑪,在小校場上汗流浹背地玩著球,波蒂則和他們的妻子、女兒有說有笑地在陽傘下,喝著薄荷水,家長裏短。

    有時候,米盧會說起在西班牙他們的仇人帕平納的事情,卡拉比斯就開玩笑說,再過兩三年,我們完全能組成一支小艦隊,去幹掉他。這時米盧臉上的表情,還有波普、塔古斯的,都十分認真起來,讓卡拉比斯覺得,他們根本不在開玩笑。

    但每當聽到丈夫們說如此的話語,女人的臉面上都會蒙上濃濃的陰雲,她們一致認為,在卡拉比斯的帶領下,家家戶戶都過上了羅馬城富人的好日子,何必再記掛二十年前的仇怨?

    這一年西塞羅當執政官,也是如此,羅馬城至少在他前半個任期,基本是風平浪靜的,西西裏島的騎士們,為了答謝他在維勒斯貪瀆案件裏的表現,不但把維勒斯退還的贓款大部捐給了國庫,還贈送了許多錢財,支持西塞羅的施政。而西塞羅也銳意而行,用這些錢從外省各處運載糧食來羅馬,緩解了羅馬城之前搖搖欲墜的糧食供應。窮人們不用擔心餓肚子,富人們更可安心奢靡享樂。

    人,不管是哪處的人,大部分都是得過且過的,更何況現在日子很不錯。

    一陣喧嘩聲自校場外而來,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停止了運動與交談,卡拉比斯靜止不動地提著球,他看到夕陽余暉下,那個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的喀提林,正在一群人的衛護下,朝他們走來。

    “我向你表示下午的問候,富有的自由民,叫卡拉比斯對吧?他們現在都叫你‘壁爐狂人’。”喀提林的臉色始終比他的白袍還要蒼白,他陰森森地笑著,身後立著幾個穿著皮革盔甲的大漢,有的是凱爾特人,有的是西班牙摩爾人,手裏都提著短劍、鐵棍,各個面目猙獰。

    卡拉比斯對波蒂和米盧同時使了個眼色,波蒂把帕魯瑪迅速拉到一邊,米盧和老兵們則對著卡拉比斯點點頭,也退往了一旁。

    “向您致敬,戴著金戒指的貴族。”卡拉比斯在砂地上擦了擦手,而後很有禮貌地向喀提林鞠躬致意。

    “哈哈,什麽貴族......”喀提林大笑起來,用手不停地做出否認的動作,而後帶著一絲悲戚說:“我本來在阿非利加搞到了快一千萬塞斯退斯的,現在全部沒收入了國庫,你說我還當什麽貴族啊?你真會開玩笑。”

    “不知道,我能在什麽地方幫助到您,尊敬的貴族。”卡拉比斯厭煩和這家夥打機鋒下去了。

    喀提林轉了轉手上的金戒指,隨後擡頭說到:“沒什麽,我想證明我的清白,拿回那一千萬塞斯退斯,推進我的提案的實施。”

    “原來是這樣,我可以出資支持您的公訴。”

    “別裝傻了!”喀提林臉部突然含冰帶霜起來,“你是個異族的解放奴隸,自由民,你憑什麽會賺取這麽多錢財,別告訴我是通過守法手段。郎吉士,你認識嗎?”

    聽到喀提林的質詢,卡拉比斯的心一緊,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郎吉士一天的結局不塵埃落定,隨時對他而言,是個定時炸彈,但現在只能裝糊塗下去,“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指誰,郎吉士我是素未謀面。”

    喀提林將雙手平擡起來,做了個十分遺憾的動作,然後說:“卡拉比斯,你真的好手段,先是和郎吉士一起刺殺阿非利加的加爾巴,栽贓於我,害得我在被公訴時十分被動,蕩盡了家財。然後你又用幕後金主的犒賞,去支援尤利烏斯.凱撒的大祭司競選,擊敗了我最好的朋友卡圖盧斯,企圖讓我在來年的競選裏喪失後援。你在鬥獸場上,不斷地擠壓我,不斷地擠壓我,一個自由民,這樣對一名最古老的貴族後代,你以為羅馬城是讓你為所欲為的嘛!”最後那句話,他是吼叫出來的,嚇得旁邊的女人們紛紛掩住了孩子們的耳朵。

    這番莫名其妙地話,連卡拉比斯都雲山霧罩了,我靠,那個郎吉士幕後的金主,不就是你嗎?

    但還沒等他反問什麽,喀提林繼續開炮了:“沒關系,在元老院我棋失一著,但我還有幾個朋友擔任了平民護民官,他們是有權提出公決議案的,等著瞧吧。我會恢覆古老的羅馬城邦的原貌的——每個公民都有地耕種,軍團混不進渣子和流氓,財政問題也能得到徹底的解決。讓你們這些蠱惑羅馬人墮落的異族壞崽子們見鬼去吧,你們統統都會在新政下變為奴隸,因為你們本就是天生的奴隸!”

    喀提林的這個方案,卡拉比斯最近也有所耳聞,但這個方案的幼稚,讓來自現代的他都感到吃驚,這是個關於土地的方案,主張成立個十人委員會,把全意大利國有土地公開拍賣出售,所得的金錢以基金會的方式,再向外國城邦購買廉價土地,分成小塊,把羅馬城的貧民遷徙過去,免費分發給他們,但是無產權,只有經營權。

    這種何其蛋疼的方案!開頭就能猜到結局,新貴騎士們很多都是靠承租國有土地,在上面經營農莊和工場發財的,現在要公開出售掉,他們第一個會舉牌子反對;貴族呢?除了個別滿腦子覆古的頑固派外,誰也不會認可這種瘋狂的舉措,他們的日常奢靡,都是靠騎士放貸供血來實現的;至於貧民也不會買賬——留在羅馬城裏,每年靠賣票,吃救濟糧也能過日子,還能享受軍團的戰利品,有廉價妓女可以玩,有便宜奴隸供使喚,誰奶奶的願意去千裏萬裏外的殖民地,過著修理地球的苦日子?

    什麽古羅馬光榮的傳統,什麽我們要覆古什麽的,平日裏嘴上噴噴就得了,真到頭上,大家個個都是唯恐人前的。

    這個喀提林,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28
第9章 恫嚇(中)

    但卡拉比斯也沒必要杯葛他,他是政客,政客做事都是表面一套暗地裏一套,誰知道他想借助這方案達成什麽目的,但起碼這方案絕對不會通過,除非羅馬城裏的人集體腦殘,所以計較也沒啥意思。卡拉比斯更關心郎吉士的問題:“閣下,我只能說有人在汙蔑我,我一向是個正派的生意人(也就是在缺錢的時候誤入歧途過),不認識什麽郎吉士,我的庇主是金槍魚,他已經成為凱旋將軍,與世無爭了,我和我的家人,都對你構成不了威脅,請相信我。”

    “家人?你以為你馬上還有家人嘛!”喀提林獰笑了起來,他看到了波蒂和帕魯瑪,眼神都不一樣了。

    卡拉比斯的頭發突然要炸開了,他也突然吼叫起來:“去提你那荒唐透頂的議案去吧,別想碰我的家人!”喀提林旁邊的一名大漢,認為卡拉比斯冒犯了他的主人,便準備對著卡拉比斯,來個老鷹抓小雞,隨後他伸出的手,被卡拉比斯一下子握住掰彎,接著卡拉比斯將他的手往後一送,那家夥的眼眶生生被自己的手指搗得血水嗞嗞直冒,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慢慢著捂著眼眶蹲了下來。

    但喀提林卻紋絲不動,他笑著看卡拉比斯,說:“不用激怒我,我可舍不得殺你,你還是我翻身的重要工具。實話告訴你吧,郎吉士已經被我的人找到了,我準備用他和你,在法庭公訴上找回我的清白,揪出你幕後的家夥,金槍魚?禿子凱撒?西塞羅?聶魯達?還是其他什麽人。但無論如何,你快完蛋了,我從金槍魚的凱旋式上,就看你不順眼了,一個異族人,猖狂什麽,只會敗壞羅馬的風氣,老饕和享樂派離不開你們,但我喀提林不一樣。”

    說完,這個邪惡的家夥笑了笑,又對著帕魯瑪擠了下眼睛,讓卡拉比斯不禁毛骨悚然,就帶著一群人離開了校場。

    “你得註意他,這家夥是個瘋子,他最瘋狂的一面,就是言出必行。”米盧這時走了上來,“他在曾經公敵宣告期間,就是個殺人狂魔,我風聞他正在串聯伊特魯尼亞地區的蘇拉老兵,還有很多無業流氓,著手驚天的陰謀。”

    “是的......”卡拉比斯也在心裏認同道,然後他看到了牽著帕魯瑪的波蒂走來,就把笑容掛在了臉上,說沒事的,那家夥胡亂恫嚇人。

    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裘可拉街道的公寓裏,卡拉比斯都沒有安睡好,他老是在夜晚感到恐懼,眼睜睜地看著被風晃動的黑漆漆的窗楞與簾子,最後他不得不承認,他被喀提林這個混球給恫嚇住了——他現在,必須得找出郎吉士來!

    找出郎吉士,然後幹什麽,沒錯,殺掉他,殺掉他滅口。

    這樣,喀提林就沒有任何威脅他的借口了。

    夜晚,看著手裏的閃著寒光的鬥劍,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這時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種燭火的急速晃動,帶著波蒂的驚叫,卡拉比斯的劍刃,已經抵住了她的起伏的胸口上。

    “你和帕魯瑪,盡快就去阿皮隆的別墅暫住。我這幾天要出去做事情。”卡拉比斯將鬥劍放下後,用手支著額頭,說到。

    次日,他就站在普來瑪的庭院裏,微笑著站在主母克勞狄婭所舉辦的一場小型宴會邊,看著克勞狄婭對那些騎士或自由民,說著“粗俗平民化”的語言,這個娘們很厲害,專門以這種風格性對話騙取上到貴族,下到平民的信任,為她的家族拓展利益和人脈的鏈條,當然主要是為她的弟弟鋪路,不過有時候克勞狄婭也會為之付出肉體上的代價,與他們當中某個價值最重要的家夥春風暗度。

    其實,在座的好幾個自由民,都認出一邊的卡拉比斯了,他們知道這位現在是羅馬城裏最有錢最牛氣的自由民,他們仰慕他,覺得這個來自東方的神秘家夥是個傳奇,三年前他來到羅馬城時,還是不名一文,但現在——有人說他有了三百萬塞斯退斯,有人說他不下五百萬——很多人的生意需要他的照顧和幫忙。

    但越是這些自由民和騎士,臉上掛著不安的笑容,為卡拉比斯站著,自己卻坐著而忸怩不安,克勞狄婭就越要把主母的威勢做足,她遲遲不願讓卡拉比斯入席,就一些話題東拉西扯沒個完,就是要展現她和卡拉比斯的“上下關系”,震懾在場所有人。

    終於,克勞狄婭揚起她秀美的下頷,好像剛看到卡拉比斯似的,帶著一種貴氣的驚訝式的微笑,“哦,諸位,忘記介紹,這是我庇護下的自由民,叫卡拉比斯,你們也許認識?”

    “是的是的!”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噴泉邊排成一列,激動地站著,準備和卡拉比斯結識。這種情景,反倒讓克勞狄婭霎是受用,她要的就是如此的效果。

    但卡拉比斯根本沒有和他們握手寒暄的意思,而是直接小聲對主母說,希望能和她私下面談。

    “很重要的事情嗎?就不可以在這裏說?”克勞狄婭有意裝出一副莫測的樣子,然後帶著歉意地微笑環視了下當場,要讓別人認為她與卡拉比斯間,有某種很高端神秘的默契,外人是插不進來的。

    急得卡拉比斯只能更走進一步,說是的,禮物貢品我已經送給了您的侍女了,請容移步到小會客室交談。“哦,卡拉比斯,原來是真的有要務——對了,你的禮物已經夠多了,下次可以緩一緩再送來——諸位,暫時失陪了,我和這個卡拉比斯有點私人的小事情要談。”克勞狄婭臉上表情豐富,掛著風情百態的微笑,向眾人告辭,隨後雍容地轉身,在卡拉比斯的跟隨下,去了小會客室。

    這時,卡拉比斯的貢品,已被克勞狄婭的侍女擦拭好了,放在了展示櫥櫃上——隨後,一名侍女看著這金閃閃的貢品,這是個光頭小男人的抽象雕像,雙手抱堅,雙腿合攏直立,呈倒金字塔的體態,便好奇地問:“這難道是進入羅馬城的新神祇,以前沒見過,好奇怪的樣子。”

    另外一名侍女,擡起肩膀,說也許是卡拉比斯閣下在東方信奉的神祇金像吧,說完她將圓形的底座移了移,只見上面有段拉丁銘文:

    “這叫奧斯卡,是遙遠世界的戲劇之神,現誠摯地獻給卡拉比斯的主母,克勞狄婭,謹向她的淳樸、直率和無矯揉致意。”侍女慢慢地把這段銘文讀了出來。

    小會客廳裏,克勞狄婭伸著她修長的手指,觀賞著其上的塗紅,坐在臥榻上,示意卡拉比斯可以說清楚來意了。

    “我要知道郎吉士那家夥,現在藏身何處。”卡拉比斯快言快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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