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38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3
第12章 反喀提林(下)

    在建築師精心設計回聲通道的元老院會場裏,西塞羅的聲音擲地有聲,雲裂金開,像如雨的標槍,像狂怒的鬥劍,像石彈的拋灑:

    “喀提林!你到底還要把我們的耐性濫用到什麽時候?你的喪心病狂的行為還要把我們玩弄到多久?你的肆無忌憚的作風將要囂張到什麽程度?羅馬城夜間的守衛根本不在你眼裏;到處都有的巡邏根本不在你眼裏;人民的驚恐根本不在你眼裏;所有正直的人的結合根本不在你眼裏;元老院在這一防守堅強的地點開會根本不在你眼裏;難道所有在場的人臉上的表情也根本不在你眼裏?”

    “執政官西塞羅,你根本沒有切實的證據......”喀提林站在某處席位上,強裝著鎮靜。

    西塞羅根本無視他,將克拉蘇的信件,與某神秘人送來的琥珀板,在眾人面前一揚:“你的計劃已經敗露,你以為元老院的諸位,不知道你前天做了什麽?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麽?你在哪裏與黨徒集會,你都密謀了什麽,你都計劃了什麽!一切的一切,元老院的六百人看到了,兩位執政官也看到了!”

    海浪般的喧囂響起,特別是西塞羅說出最後一句時,元老們紛紛起立,大聲應和,仿佛他們真的全都知道喀提林每個夜晚的一言一行似的,次席執政官聶魯達雖在之前與喀提林過往甚密,但現在為了避嫌,也不得不縮在某個角落,不發一言,免得成為眾矢之的。

    扈從開始在門口不斷敲打著束棒,請求會議場面的安靜。

    西塞羅繼續追擊:“你今天還膽敢來此?這再明顯不過地展露了你的肆意妄為和心狠手辣。”然後他突然用手指,直直地指著喀提林,大吼道:“你的眼神,我們都已感受到了,你在挑選在場每一個你要在將來施以毒手的對象,但我毫無畏懼,共和國是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你在普列貼斯要塞,在費蘇萊城,在卡普阿的所作所為,不都遭到或即將遭到失敗了嘛?你的那幫狐朋狗黨,是敵不過共和國和羅馬城堅強的守護者的,我對共和國的叛徒決不手軟,你會像之前的格拉古兄弟(之前的羅馬改革家,民粹運動領導人,鼓動平民與貴族對抗,提出土地和債務議案,結果相繼被權貴殘酷殺死)那樣,身敗名裂,屍骨無存,難道格拉古兄弟的祖先出身不夠高貴嗎?不,他們只是有背叛共和國的嫌疑,就被殺死,而你喀提林,不要以為結識了幾個膽大妄為的護民官,就自認能和共和國的秩序對抗,難道格拉古死時不是護民官嗎?因為,我——西塞羅是執政官,我可以把法律和傳統,把元老院的威信,煉成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輕而易舉地刺穿你的胸膛,現在這把利劍暫時還因為我的仁慈,暫時安放在它的劍鞘裏,但仁慈不代表我會疏忽職守,如果伊特魯尼亞的謀反老兵不放下武器,如果你不願意承認你的罪行,如果羅馬城的敵人還在暗夜裏蠅營狗茍,我發誓,也許明天,也許就在今天,我必拔劍出鞘!”

    元老院再度出現了集體起立鼓掌的狂潮,扈從的束棒幾乎要敲斷,而書記員則滿頭大汗,跟著西塞羅的語速,在莎草紙上奮筆疾書,他們都隱隱覺得,西塞羅今日的演講和抨擊,會在歷史的長河裏永享盛名。

    “你手中的那個琥珀板,上面不過是我當初讓護民官茹魯斯提出土地改革方案時,私下征集的十人委員會名單而已,並不是你嘴裏的什麽陰謀和叛國!”喀提林憤怒地起身,抗辯道。

    “哦?”西塞羅將琥珀板一轉,“難道這上面的敘拉.連圖魯斯,和另外一位,在前幾日的夜中,不是暗藏匕首,帶著一幫人,要以拜會我的名義,企圖暗殺我的嗎?這件事情,有一百多名自發保衛我宅邸的良善市民和正義青年貴族作證。喀提林,黑夜已經無法用它的黑暗,遮蔽你們的陰謀和骯臟了,在我們的眼裏,你們的醜惡就像白日那樣昭然若揭!”

    這時,喀提林的臉上流下了汗水,這些豬玀般的隊友......他還想抗爭什麽,但聲音卻被元老院數百人狂躁的怒罵聲給淹沒,他開始瑟瑟發抖起來,他以前的鎮定和大膽,消失不見,他痛苦於無立錐之地,他最終忍受不住,對著在場的所有人,發出了絕望和憤懣的嚎叫:“既然我的敵人西塞羅這樣逼我,把我推向絕望的深淵,我是不會害怕扔出一片瓦礫,壓住燒向我的大火的!是的,現在我看到兩個人,一個人身軀健壯而頭顱萎小,一個頭顱奇大而身軀佝僂,我想做的,不過是要把前一個身軀,和後一個頭顱拼合在一起,有錯嗎?”

    結果,他的這句不理智的發言,徹底斷送了他,元老院集體高呼殺人兇手、叛國賊的口號,西塞羅也當場宣布,他成為全羅馬最不受歡迎的人,等待他的懲罰,就是逐離羅馬。

    “我?一個最標準的羅馬人,卻因為自己崇高的理想,被驅逐出羅馬;而你?一個外來戶,卻成為了共和國的救星!”喀提林就像看了出拙劣的喜劇般,苦澀而狂亂地笑起來,“執政官,你的意思,是要對我處以流放的刑罰?”

    “是的,流放的終點,是馬賽城。去吧,喀提林,在羅馬城裏,除了你的無惡不作的同夥,沒人不憎惡你,沒人不討厭你。”

    一片叱罵聲裏,喀提林屈辱而憤恨地跌跌撞撞,離開了元老院議員們集會的協和神殿,來到外面的街道處,他的追隨者都嚎啕大哭,有的憤怒地撕扯自己的衣服,表示對元老院裁決的不滿,但更多的心腹則拉著喀提林的手,提出一個又一個應急的方案。而喀提林也明顯變了,他的眼神裏只剩下絕望,還有能摧毀一切的怒火。

    街角處,奧普力克和幾個角鬥士夥伴,互相輕輕點點頭,慢慢地混入到喀提林的隊伍當中去。

    黃昏,戰神廟的幾個祭司捂著胸口和肚子上的傷口,扶著廊柱呻吟著倒在了血泊當中,熊熊的火焰在神廟各處蔓延起來,一群暴民叫喊著,從內裏抱出了一只巨大的金光閃閃的鷹,鷹爪下的台座,鐫刻著“羅馬建城六百五十三年.維西裏.辛布裏人”的字樣。

    “那是執政官馬略在四十年前擊敗入侵的辛布裏人的軍團鷹旗,一直當做聖器,安放在戰神廟裏,喀提林居然把這東西搶走了?”聽到一名角鬥士的回報,卡拉比斯坐在多慕蒳的酒館座位上,沈吟道,“喀提林被放逐時,他的追隨者怎麽說?”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4
第13章 出軍(上)

    “戰爭中,金錢比軍備更重要。”——斯巴達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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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人建議他留在羅馬,發動民眾和元老院對抗,但被他否決了,他說自己要前往伊特魯尼亞,和曼尼烏斯的軍隊會合,堂堂正正地奪取羅馬城。”

    “傻瓜式的貴族,這樣只是中了西塞羅的下懷——嘛......也無所謂,這家夥出去了,對我們是件好事——米盧、塔古斯、波普!退役的生活,讓你們的劍變鈍了沒有?”卡拉比斯的眼神,往座位那邊的老兵們掃去,“我聽說喀提林走時,足足有三百名貴族黨徒跟隨著他,還有更多的潛伏在這城中,當然既然他決定去伊特魯尼亞,那麽戰爭就將無法避免。”

    “羅馬城裏現在只有一個半的‘城市軍團’,不足以打敗喀提林的軍勢。”米盧很肯定地說。

    城市軍團,名字聽起來很詐唬,但其實都是一幫地痞、解放奴隸組成的準軍事組織,平日負責羅馬城防,戰時跟在正規軍團後面,幹些後勤和輔助的工作。加上這會,又有半個軍團跑去跟隨喀提林了,西塞羅手頭的兵力自然捉襟見肘。

    “沒錯,沒錯。所以我問你們的劍鈍了沒有,西塞羅現在需要新加入的軍隊,我們表現的時候,到了!”卡拉比斯有些興奮,咬著烤肉,說到。

    “不,我不那麽樂觀。”米盧冷淡地抱著臂膀,說,“聽說西塞羅還在等待,他認為把喀提林趕出羅馬就足夠了,至於軍隊方面的事情,這個執政官一向很不熱衷,他在等待高盧那邊馬爾庫斯.梅特拉將軍的三個軍團回來,還有人說他在等待龐培大軍的凱旋,才會在軍事上解決喀提林。”

    龐培大軍的凱旋?卡拉比斯的心思立刻飛了起來,難道本都滅亡了,那個驕傲狠毒的小王女阿狄安娜也不知如何了。

    但現在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萬一西塞羅和喀提林間拖延太長時間,真的等到龐培終結了米特拉達梯的戰事回到羅馬,那我翻身的計劃可就不行了。

    誰最不希望龐培回來,還用說嗎?那我就得打開這個缺口。恰好這時,多慕蒳的酒館門打開,兩個頭發梳成辮子,帶著金制掛鏈,穿著褲子的高盧人走了進來,帶著欣喜的表情,將一卷莎紙草交給了卡拉比斯。

    卡拉比斯拉開一觀,臉上也露出了同樣欣喜的表情,“普林西婭做得不錯,你們也一樣,貴部落的欠債問題,我會極力替你們斡旋的,在包稅人的層面,至於你們對行政長官的控訴,馬上也有其他人會幫你解決。還有,你們離開羅馬城,會有五百罐不錯的葡萄酒,權作我的小小禮物,贈予貴部落。”

    前面兩句話,高盧使者聽到了只是歡喜,但聽到五百罐葡萄酒,表情就變為了狂喜,自從羅馬人開始往高盧傾銷這種奢侈品後,高盧人的神志和理性,就全拜倒在酒神巴克斯的腳下。

    夜晚,克拉蘇的庭院裏,卡拉比斯很卑謙地站在庭院主人與凱撒面前,將莎紙草卷交付了過去,並且說:“請原諒我的僭越,我鬥膽說一句,如果按照執政官西塞羅的計劃,讓龐培帶軍回到羅馬鎮壓喀提林,對兩位閣下的政治事業將是大大的不利。”

    克拉蘇的臉色首先不悅起來,十年前是他慷慨掏出私財,募集幾個軍團和暴動的鬥劍奴斯巴達克斯,滿意大利地作戰,從南到北,從北到南,最後卻讓來自西班牙的龐培搶了風頭。凱撒雖然態度沒那麽明顯,但他考慮的是:我正在和龐培的妻子通奸,龐培回來後,怕也是不會輕饒了我,更何況他和西塞羅聯手的話,我指不定也會是下個喀提林的下場。

    但現在有了這個東西——克拉蘇把莎紙草卷揚了下,對卡拉比斯說:“卡拉比斯,你的意思是用這東西,逼西塞羅和聶魯達,盡快向伊特魯尼亞宣戰?”

    “是的,募兵方面我會傾盡所有,兩位閣下不用擔心。”卡拉比斯急忙回答,“龐培遠在小亞細亞,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時機,盡快消滅喀提林,以及曼尼烏斯在伊特魯尼亞的黨徒軍。”

    克拉蘇笑著打斷了卡拉比斯:“我的小卡拉比斯,你現在的資產是三百萬,還是五百萬塞斯退斯?這些錢只夠你招募兩三個大隊的軍力,不過你的話倒提醒了我,我倒可以稍微地掏出三百塔倫特的募兵費用,只是不知親愛的蓋烏斯意下如何。”

    被克拉蘇親昵地提到了名字的凱撒,眼珠迅速地轉了兩轉,慷慨陳詞道:“馬略和我的家族關系匪淺,現在是象征他榮耀的鷹旗被喀提林奪走,我自然要全力奪回。只是,卡拉比斯,這件事你又為何如此上心?”

    “因為龐培的仇敵,金槍魚路庫拉斯閣下是我的庇主,庇主討厭的人,也是我討厭的人,我自然要和二位站在一起。”卡拉比斯不是傻子,也晃起了大旗。

    監察官和大祭司都笑起來......

    果然,兩天後,西塞羅就在元老院再次召開緊急會議,會上他拿出了高盧使者出首的證據,卡拉比斯事先閱覽過的莎紙草卷,大致流程是這樣的:

    奧普力克的兩個高盧老鄉,為了申請免除債務,來到羅馬城,“巧遇”卡拉比斯和普林西婭;

    在普林西婭的介紹下,這兩家夥混進了她情夫敘拉.高乃留斯.連圖魯斯的密謀會議裏,主題就是如何在城裏縱火殺人起事,幫喀提林血洗政敵,為了天衣無縫,強逼在場各位表忠心,在計劃書上挨個蓋上指環印章,兩高盧人也蓋上了,並以把計劃書帶回部落為理由,要了個副本;

    要完副本的高盧使者,又把這個要命玩意兒交給了卡拉比斯,卡拉比斯與克拉蘇、凱撒談妥後,又轉手暗中交給了西塞羅。

    “這是一場可恥的犯罪,對共和國的犯罪,現在喀提林的陰謀,終於水落石出了,它實實在在地存在,而並非是鄙人的臆測。連圖魯斯,你個罪人,居然要在羅馬城的十二處要害,同時縱火!”西塞羅舉著蓋滿了指環印章的計劃書,激動萬分地喊到。

    元老們也是義憤填膺,他們當眾把尚不知情,還來參與會議的連圖魯斯等五名“首犯”的長袍給剝下,毆打他們,罵他們殺人犯,並極力呼喊,要求執政官西塞羅與聶魯達,當即判處五人死刑,並盡快組織軍隊,朝伊特魯尼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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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出軍(中)

    這當兒,凱撒又站起來發言,竟然引用羅馬的法律,即“任何人都無權處死或鞭笞一名羅馬的公民”的條目,替喀提林張目疾呼:“我再次重申,元老院並非司法與處刑的場所,應該把這五人提交市民大會或大法庭開審,判明罪行後,再做定奪——並且,我個人主張,五人和喀提林都罪不至死,只需沒收他們的財產,分散到地方上的自由市監獄監禁即可。”

    毫無疑問得,凱撒的第二次杯葛,繼續把會場氣氛搞得沸騰化,一幫人大罵凱撒,說他與喀提林有私通的嫌疑,甚至也有人躍躍欲試,要把凱撒的袍子也給撕扯下來,但被凱撒靈活無比地給躲開了,結果會場裏,凱撒一邊被氣喘籲籲的元老追著跑,一邊繼續高喊自己的主張。

    “尤利烏斯.凱撒!維納斯的後裔,我實在沒有聽過這樣的處罰,叛國罪和企圖毀滅羅馬城邦罪,居然只是沒收財產和軟禁,這也叫處罰?不要為了開脫幾個惡棍,就給羅馬全體的公民帶來滅頂之災。”小加圖當先一棒,激起在場所有人的情緒,終於眾人把凱撒給按住了,有個家夥還在他的懷裏搜出一張便條,就大驚小怪地叫起來“這是凱撒私通喀提林的書信”!

    “給我拿來!”小加圖大喝到,而後人們一個傳一個,接力把便條交到了他的手中,他打開一看,差點沒綠了眼睛,這不是別的,恰恰正是他親妹妹和凱撒通奸的往來情書,裏面滿篇猥褻和肉麻的言語讓他氣得渾身發抖,但他也不好說什麽,只能走下席位,把便條重新塞回凱撒的懷裏,低聲切齒“拿好你的東西,羅馬最著名的醉鬼!”

    “行了,不要繼續鬧劇了,盡快形成決議吧。”角落裏,克拉蘇威嚴的聲音突然傳出,鼎沸的場面漸漸安靜下來——在這兒,還沒人敢不給克拉蘇這位“神秘君王”三分面子的。

    決議形成很迅速,即刻判處連圖魯斯、西迪古斯等五人死刑,升格執政官的權力,即決定和否決戰爭的權力——扈從們在決議完了後,立刻走上來,把連圖魯斯等五人套上了囚服。

    這時,連圖魯斯突然掙紮著喊叫起來,“竈神廟的貞女誆騙了我,她們說根據女巫西比爾的預言書,羅馬一共會出現三位叫高乃留斯的君王,前兩位已經實現了,是蘇拉和秦納,那這一位呢!這一位呢!難道不該是我嘛!”但沒人給他這位死囚繼續癲瘋的機會,他被扈從直接拖了出去。

    “鄙人要在親自處死這五個罪魁禍首前,給眾人宣讀一封來自伊特魯尼亞的書信,是叛軍大將曼尼烏斯送來的。”接下來,西塞羅朗讀了書信的內容,無外乎就是曼尼烏斯依舊自稱是羅馬忠實的公民,他煽動起來的老兵只是受了蒙蔽,希望能和元老院和解的那一套內容。讀完後,西塞羅主張:“我希望的是,盡量把喀提林罪惡的陰謀,對羅馬的傷害減小到最低的程度。諸位,首惡已被流放,從犯也被抓捕,羅馬城安然無恙了,我建議對曼尼烏斯的叛軍,采取恩威並濟的措施——待到梅特拉將軍的高盧軍團,和龐培將軍的東方軍團回師後,就把叛軍壓服住,集體繳械,放歸這些人回老兵安置地。不要讓戰爭和破壞蔓延到整個意大利,前車之鑒就擺在諸位的眼前。”

    “親愛的西塞羅,你的舉動是多麽奇特啊!剛才不給法務官連圖魯斯絲毫的申辯機會,鼓動眾人的情緒,不惜違反慣例,判處了五人死刑;現在又大談仁慈,好像曼尼烏斯與喀提林滿是無辜一般,你能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嗎?也許,你在專門等好朋友龐培回來?我依稀記得,龐培當年出征去清繳海盜時,你的演講,那真是充滿了對他的讚美和奉承,著實讓旁人嫉妒你們倆的友誼。”還是角落裏的那個克拉蘇,陰沈著嗓子,驟然發難。

    “我只是希望公民不會和公民間,不會爆發大規模的戰爭,那樣是個巨大的悲劇。”西塞羅攤手辯解。

    “可連圖魯斯、西迪古斯他們五人難道不是公民嗎?”這時凱撒也很有默契地回殺一槍,“眾所周知,喀提林與曼尼烏斯在伊特魯尼亞的軍營裏,已經公然使用法西斯束棒和鷹旗了,他倆自立為執政官,現在的問題已不是赦免所能解決的。”

    “追隨喀提林的大多都是羅馬的公民,還有許多的貴族,應該用共和國的理念去感化瓦解他們。”西塞羅依舊執拗。

    凱撒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喀提林的罪行既然是叛國罪,那追隨他的那些人,還能算是共和國公民嗎?尊敬的執政官,我希望您能端正立場,不要讓共和國的精英們對您有所懷疑,迄今為止我們所見的情況就是,在十萬或二十萬塞斯退斯的懸賞下,沒有一個奴隸或自由民出賣喀提林的行蹤,除了出首連圖魯斯的那個交際花外,所有他的追隨者都固守在營地裏,擦拭著武器,規模已經到了兩萬人,其中五千人從波河的作坊裏領到了武器與盔甲,這是一場戰爭,不折不扣的戰爭!而您卻在它的面前逡巡猶疑,我稍稍明白了,現在您升格為特殊執政官了,而您一直在等待的龐培,他已經在東方取代了特格雷尼斯,成為新的萬王之王,一旦執政官和萬王之王聯手,怕是再也沒有共和國存在的余地了。”

    這番話語實在太厲害,不由得在神殿裏引起一番巨大的騷動。

    西塞羅現在居然騎虎難下了,是他一時激動,鼓動氣氛,判處了連圖魯斯等五人死刑,急於給“喀提林的叛國陰謀”蓋棺定論,給自己罩上正義光環,但現在卻被凱撒與克拉蘇就勢利用,逼他立刻組織軍隊討伐喀提林叛軍,此刻他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小加圖,但對方也只是冷冷地盯著他,表示對他猶豫不決的強烈不滿。

    這位羅馬城最有盛名的雄辯家,竟然語塞了,還是克拉蘇緩緩替他下了決議:“我先以元老院監察官的職位,發布動議——所有參與喀提林陰謀活動的黨徒,全部取消公民資格,即日起重新整理公民登記簿——在即將而來的平叛戰爭裏,所有為共和國犧牲財力人力募集軍隊的,不管來自羅馬城,還是拉丁同盟城邦,還是高盧部落,奴隸釋放為自由民,自由民則授予公民資格,原先即為公民或酋長的,統一賜予騎士的頭銜,以上。”

    “戰爭已經爆發,放棄幻想吧!”凱撒振臂一呼,激起了元老院巨大喝彩的浪潮,廊柱和屋瓦都在簌簌發抖著。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4
第13章 出軍(下)

    大校場上,聽到募兵口號雲集而來的人群,熙熙攘攘,這些人不是貧民窟的破產戶,就是受不了作坊老板使喚的年青奴隸,以前共和國早期,大量征募有志於獻身馬爾斯戰神事業的公民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流民、地痞甚至奴隸,但他們一旦接受招募,進入軍營這個世界,就是統一的“羅馬軍團兵士”了,最低六年最長三十年的服役時期滿後,也能順利成為一介公民,獲得歸化資格。

    因為是臨時募兵,行政長官和軍事護民官的揀選過程極其粗糙,連在一邊的金主(之一)卡拉比斯都看不下去了:這些人把所謂的新兵拉成幾排,身高超過五羅馬尺半的,目光精神點的,全部送到騎兵或第一大隊行列裏去,個子矮的目光猥瑣的就送到其他大隊,等到扈從們就掏出火紅的烙鐵,在每個人身上烙出軍團印記,所謂的招兵工作,就成了。

    一位軍事護民官,把幾個木板做的登記簿,交給卡拉比斯:“自由民,不,左耳朵有洞眼的新晉公民,您的兩個大隊的人,已經齊了。”卡拉比斯捏著鼻子看看眼前這些滿臉戾氣的歪瓜裂棗,但轉念想想也是,自己以前在小亞剛進入第七軍團時,也是啥都不會,這些人入伍前很多都是“街頭鬥士”,毆鬥砍殺應該也稍微熟悉點,總比自己當年強吧!

    結果短短一兩天,就募集滿了兩個城市軍團,共五千多人(城市軍團編制小),軍團委員會也臨時搭建起來了,聶魯達身為次席執政官,當之無愧地成為了總司令官,克勞狄報效西塞羅十分及時,當了其中一名副將。此外,在凱撒和克拉蘇的運作下,坎佩尼亞、西西裏的退伍老兵,全部恢覆服役,也從陸海兩路,齊集羅馬城郊而來。駐屯高盧的梅特拉將軍,也接到了按時出兵,夾攻喀提林部的緊急命令。

    至於卡拉比斯,雖然貴為大金主,靠他的錢財承擔了其中兩個大隊的募兵還有武器裝備,但他才剛剛成為公民沒多長時間,還沒“轉正”,所以在軍團裏的身份,只能掛著掌秤官的頭銜。

    但他還是這個大隊——第二城市軍團第四大隊、第十大隊的實際主導者,這是羅馬軍團進入私募化時代的標志,誰出錢招募的兵士,理論上在隸屬關系上,也歸金主所有,龐培軍隊的班底,也是當年他散盡家財,在自己家鄉征募而來的。

    掌秤官卡拉比斯,專門叫波普給他打造了個巨大的牛車,外面包覆著青銅鎧甲與撞刺,牛車馭手那寬闊的座位下,其實是個內空的巨大錢箱,裏面準備放滿錢財,牛車由奧普力克手下的十二名全副武裝的角鬥士護衛。隨後,卡拉比斯又派出雇傭來的財會奴隸,四處“出擊”,拉來許多的騾車、馱馬、山羊、鐵釘等,統一安放在羅馬北部奎裏諾門的新兵營,自己大隊的駐地之中。

    但指揮上,卡拉比斯根本沒有幹預,他了解一旦到了戰場上,唯一能讓這些新兵蛋子發揚戰力的,就是他們的百夫長和十夫長,和自己沒任何關系,下面的步驟只是打個小小的報告,讓軍團通過米盧、塔古斯、波普等老兵擔任大隊百夫長的命令,這絲毫沒遇到困難,因為來自坎佩尼亞和西西裏的返役老兵,全被克勞狄收編,當了主帥聶魯達的親兵衛隊,所以其余大隊,有戰鬥經驗的老兵、士官,就是個寶貝,統統被安插到營官或百夫長的位置上。

    西塞羅通過占卜官,預測了四日後,是出兵的最佳時機,並且要親自監察,絞死連圖魯斯五名叛國罪人,當作血祭。

    熙熙攘攘如市集般的營地裏,卡拉比斯與米盧互相交待了幾句,“你的這些募兵,別指望他們依靠紀律和訓練在戰場上效力了,刨去犒賞外,最好再去雇傭點小販、軍奴和娘們來,跟在他們的後面。”這是米盧的要求。

    卡拉比斯點頭,“今天,恰好我在多慕蒳的酒館裏有個私人的宴請,這些問題委托她一並解決好了。”然後他然後穿過了柵欄,離開營區,朝近在咫尺的大廣場羊圈方向走去。

    咿呀咿呀地推開門後,隱藏在外面肅殺氛圍下,小酒館內的歡樂**的氣息撲面而來,到處都是佳肴美酒,還有彈著豎琴,吹著笛子的希臘奴隸環伺左右,幾個卡拉比斯生意場上的自由民合作夥伴,頭戴花環,抱著苗條惹火的妓女,在燈火輝煌下哈哈大笑著,互相競賽說著下流的段子,以助酒興。

    “餵,來自東方的新晉公民,你得知道為了安排這場不合時宜的宴會,我花了多大的心思,冒了多大的危險,現在連vici街區的節日聚會,都被西塞羅那個性冷淡鄉巴佬取消了。”老板娘多慕蒳半是嬌嗔半是得意地喊到,而後把胳膊繞在卡拉比斯的肩膀上,遞上一杯凱爾特啤酒。

    “羅馬的貴婦在床上天生性冷淡,西塞羅是她們當中的佼佼者。”卡拉比斯接過啤酒,笑著坐下,與眾人交杯換盞,而後一人掏出塊木板,卡拉比斯拿了過來,說:“諸位,連圖魯斯馬上就要被絞死了,我們也可以規劃下,馬上在這場戰爭後,伊特魯尼亞值得我們註意點什麽。”

    “這事,你和克拉蘇商量好了?”一個酒糟鼻子的小心翼翼地問到。

    “利益圈劃分好了,事後我們和克拉蘇幫凱撒還他八百塔倫特的負債,而後克拉蘇幫凱撒運作遠征盧西塔尼亞(今葡萄牙)的事,並支持他競選遠征歸來的執政官;作為回報,克拉蘇負責運作,讓波河高盧的貴族們獲得公民權,並擔任新的波河地區殖民城市委員會頭目;我們的甜頭小點,伊特魯尼亞的鐵礦歸克拉蘇,其他的歸我們。”卡拉比斯說完,用刻刀在木板上吱吱呀呀一番,往桌上一放,“老兵安置地和費蘇萊城周圍的田地和農莊,全部歸我。二百五十萬塞斯退斯。”

    另外個半禿腦袋的,急忙把木板搶來,也用刻刀忙乎了番,“那兒的制磚產業歸我,一百四十萬。”

    “商驛和道路歸我,一百二十萬!”

    “葡萄莊園和釀酒業歸我,九十萬塞斯退斯!”那個酒糟鼻子急不可待地喊到。

    卡拉比斯抄起木板,對著靠過來的酒糟鼻子的臉就是一下,那人的酒杯和酒水全被打飛,濕了旁邊女奴一身都是,“騾子!你的錢果然是給有錢老貴婦舔下體換來的!現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節,你還敢搞葡萄種植業?不知道葡萄是最難侍候的家產嘛,除非你有九百萬的投資。餵,這家夥怎麽混進來的,快拖出去。”那酒糟鼻子捂著臉,死死抓住桌沿,大叫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馬上就能得到一個執政官遺孀的財產了,這樣,我加到一百二十萬塞斯退斯,伊特魯尼亞莊園的糞肥產業與運輸,就交給我吧。”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5
第14章 絞刑和安東尼(上)

    “現在大象被擠到一個狹窄的空地,它們給予友軍的傷害不亞於敵人。”——阿利安描述亞歷山大大帝的海達斯比斯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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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保證我們名下的莊園以最優惠價格,得到你的糞肥——行,把他放開。”而後,帶著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卡拉比斯把木板放回桌子,然後大家都挨個舉著金指環,在上面摁上印記。

    “對了,羅馬的商團可不止我們這些。”另外個始終一臉憂郁模樣的自由民,提醒到,“怎麽保證其他的商團,不去伊特魯尼亞找麻煩?就靠凱撒和克拉蘇?”

    “這不就是我願意募兵進去的原因了!今天我在這裏花了五六百德拉克馬請你們來,是為什麽?”卡拉比斯把手攥成拳頭,對著所有人說,“我的第四大隊和第十大隊,給養全由你們負責,還有每人掏十萬塞斯退斯出來,供我在軍中打點。”

    這幫家夥臉上立刻顯示出肉疼的表情,但計較是暫時的,很快他們又挨個褪下金指環來,在木板上的條款周圍摁了起來。

    “哦,看看誰來了,我的朋友,德米特留斯!”突然,卡拉比斯舉著酒杯,對著門口歡呼起來。

    龐培的首席機要奴隸,德米特留斯,那個在小亞與卡拉比斯、波蒂結識的難友,一頭好看的卷發,清俊的面容和帶些羞澀的大眼睛,穿著潔白的絲綢外套,在幾個扈從的護衛下,走了進來。卡拉比斯將他讓到自己的對面,熱情地招呼道,並對與會的眾人介紹:“這位是大將龐培的首席奴隸,加利利的德米特留斯,馬上我們要在東方發展,可離不開他的協助。”

    一看到俊俏的德米特留斯,助興的男奴和女奴,都光著腳跳著舞步,圍了上來,被珠翠環繞的德米特留斯臉上,更沾染了絲類似害羞的酡紅。

    “你和你的主人,大將格涅烏斯.龐培越來越像了,情緒都掩蓋在可愛的面容下。”卡拉比斯笑著打趣到,敬了朋友一杯酒,“我當初在羅馬城能立下腳跟,多虧德米特留斯,送我的二百德拉克馬銀幣。”

    聽到卡拉比斯這話後,眾人都帶著奉承的語氣,驚呼起來。

    “對你的敬意,我應該埋怨,不是嗎?我在羅馬城逗留這麽長時間,你除了上次在海布裏達家公寓前與我偶然見面外,這才是第二次。”德米特留斯咬了咬薄薄的嘴唇,皺著眉頭喝了口稀釋過的葡萄酒,“也許卡拉比斯你再拖延幾天,我就要離開此處去東方了。”

    “龐培在東方的戰事怎麽樣了?”

    德米特留斯摸了下衣袖,避開了桌邊滴下的酒水,說“很順利,主人已經對米特拉達梯不感興趣了,那個本都之王成了到處躲避的敗犬,帶著他的女兒妾侍四處奔逃,主人不光占據了小亞,現在已經順帶著征服美索不達米亞了,最終的目的地是紅色的佩特拉城。”

    “那你現在的生活也很不錯吧,聽說你深得龐培的信任,把他的機要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定得了大量的賞賜。”卡拉比斯的語氣帶著些許奉承。

    “嗯,也就在雅典、薩迪斯和錫諾普三套帶著繞柱回廊的別墅而已。”德米特留斯漫不經心地笑了,“倒是卡拉比斯你,和波蒂,據我所知,在這個羅馬城裏成為了巨富家庭了。”

    “那是。”卡拉比斯喝下一口沒有稀釋的葡萄酒,隨後一字字地說到:“這多虧了你的幫助,我親愛的朋友,德米特留斯,就像當初你幫助我的庇主路庫拉斯那樣。”

    聽到這話,德米特留斯的表情立馬不自然起來,然後他身體猛地一抖,就聽到身邊扈從捂著咽喉悶聲倒下的聲音,幾個女奴手裏持著剛剛割開他們喉嚨的血淋淋的匕首,架在德米特留斯的脖子與肩膀上,血很快在他潔凈的衣物上滲得到處都是。

    猶太佬戰栗著,卡拉比斯冷冷地端著酒杯,看著他,隨後將手指豎立起來,其他目瞪口呆的生意夥伴,似乎明白了什麽,急忙戴上了指環,縮起了身子,挨個從多慕蒳酒館的門裏擠了出去。

    而後,多慕蒳將門掩上,堵在了上面。

    “我真的沒想到,德米特留斯,你接到我的邀請,還敢來赴宴。不過這也很像你的風格——把別人都當傻子。”卡拉比斯站了起來,把酒罐輕輕放在了櫃台上,隨後接滿,倒了滿滿一杯,放在了德米特留斯的面前,“不過也沒關系,我已經知道你準備要去東方了,把羅馬城征討喀提林的消息報告給你的主人,所以我在驛站和城門那裏,也有一批人手等在那兒,你應該感到幸運,現在面對的是我,而不是他們。”

    “卡拉比斯,我們大可不必如此......”

    “哦,不不不。”卡拉比斯搖著指頭,打斷了德米特留斯的話語,“別忘了,在小亞第七軍團時,是我救了你的命。我本來是帶著和你的友誼,進入這羅馬城來討生活的,我的理想很卑微,和波蒂與小鴿子舒適地活著。但——郎吉士,其實是你雇傭的,是不是?”

    “不要說這麽沒根據的話——啊!”回答德米特留斯的,是卡拉比斯一記掌摑,直接招呼在他左邊的臉上,猶太佬驚慌地尖叫起來,帶著哭泣的聲音,他的眼睛和嘴巴都腫在了一起。

    “我來揭曉答案吧,哦,我是小小的逆推法。郎吉士刺殺加爾巴時,你在場;然後,你慫恿我出庭幫西塞羅指認喀提林;我拒絕了後,你去找喀提林,出賣了我,大概是這樣吧;郎吉士死於藥毒,在這個城市裏,估計也只有你能調配出來了,因為提莫修不擅長草藥學;而後,我送波蒂和小鴿子去阿皮隆時,這個城市裏,我只告訴了範倫玎娜和她母親。”說到這裏,卡拉比斯又是一記掌摑,把猶太佬的臉打到了那邊去,“而認得範倫玎娜,向喀提林出賣我女人行蹤的,只可能是你!”

    “好在郎吉士不是個完全無自覺的工具,他先是混進了喀提林的隊伍裏,搞到了羅馬顯貴讚同土地改革的私下簽名琥珀板,這正是你主子龐培需要的,龐培和西塞羅都要這東西,來扳倒政敵,但郎吉士考慮到自身的安危,藏匿了琥珀板,希圖留條後路——當然了,你沒有逼郎吉士,你誘使他去刺殺加爾巴,告訴他這樣做,可以嫁禍給喀提林,導致羅馬政局的混亂,甚至騷動與內戰的爆發——你主子龐培,就可以正大光明領著軍隊,回羅馬來奪權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5
第14章 絞刑和安東尼(中)

    “但事態沒有朝著你希望的態勢發展,郎吉士也對你起了戒心了,所以你一直尾隨著我,又想利用我,來逼出那塊琥珀板,那天沖進郎吉士藏身公寓的,其實是你的人對不對!”說著,卡拉比斯揪住了他的頭發,“我對你起了疑心後,也是會打聽你的來歷的,加利利人,我的好難友,我從第七軍團在羅馬的老兵那裏知道了——你在第三次米特拉達梯戰爭前,確實是家庭教師,但不是希臘人的,而是受雇於羅德島一名羅馬富裕移民家庭的,當米特拉達梯開始在東方對羅馬移民進行大屠殺時,你把主人家的老老小小,包括你授業的那個十三歲小孩,都出賣給了本都人,後來你攜著出賣主人的分成,坐著本都的船,準備逃去錫諾普,被路庫拉斯的兵艦擊沈後,才遭到三聯隊俘虜的。”

    說完後,卡拉比斯將德米特留斯往後一推,雙手分開,按在桌面上,對著滿面開花的德米特留斯,深吸了口氣,說:“十三歲的孩子,你是怎麽下手的?我的難友。”

    “我能有什麽辦法!我也想活下去,米特拉達梯的軍隊知道我是家庭教師,他們用斧子和利劍威逼我,就像你對我今天做的一樣!”德米特留斯的鼻孔流著兩行血水和鼻涕,抖落在衣領上,臟汙了一大片,被一群人按住,又是氣憤又是懊惱地叫起來,“那孩子躲在了藥神廟深處的某個密室裏,他父母都在神廟台階上被殺了,沒錯。是我說出去的,是我說的。我不過是收取他家一年兩千銀幣而已,沒必要為他殉葬。我至今還記得那孩子被米特拉達梯兵士搜出來後的眼神。他不敢和我對視,低著頭,看到了父母的屍體,渾身發抖,連尿都嚇出來了,兵士用斧頭砍斷了那孩子的胳膊和脖子,褪下了他身上所有值錢的金首飾,這就是這個殘酷世界的法則,我們每個人都和神有契約與交易。神給你繼續活下去的恩賜,你就必須用犧牲來交換。你也一樣,卡拉比斯!”

    “他的父親是不是這個人?”卡拉比斯從桌邊的儲物櫃裏,取出了一個石膏人頭,擺在桌上,德米特留斯的面容扭曲起來,眼珠都要凸出來了,這是個頭發微卷,表情絕望而憤怒的三十歲左右男子的形象。“是的,你的雇主在羅德島的藥神廟被你出賣,遭到殺害,他可能是來自薩丁尼亞埃米利家族的某位騎士。現在。請難友你看看,仔細看看,看著這個石膏的眼神。這是提莫修用他的骷髏頭顱覆原而成的。覆原得太成功了。”

    德米特留斯嚎叫起來,猛烈掙紮著。不敢和那個石膏頭顱對視,“不要。不要,我都說,他叫鮑克斯.埃米利.李必達烏斯,是薩丁尼亞島前任執政官老李必達的兒子,他的金指環,米特拉達梯的兵士還送給了我。”

    “交出來!”卡拉比斯喝到。然後他看到德米特留斯雙手都被反剪住了,就叫兩名女奴來搜他的身。

    一個指環滾在了桌面上,看來德米特留斯一直隨身攜帶著,卡拉比斯拿起來,上面刻著幾個簡單的拉丁字母,約莫是埃米利家族的縮寫。但是“lepidvs”這個名字從德米特留斯的嘴裏冒出來好熟悉,我咋一時想不起來了。

    “哎呀,對,我原先名字不叫李必達嗎?這麽長時間,連我本來的名字都忘了,這個lepidvs,和我名字的發音很像啊,緣分......”卡拉比斯把指環收了下來,隨後突然掏出鬥劍,抵在德米特留斯的脖子上。

    “不要殺我,我願意再繼續犧牲一些東西。”德米特留斯仰著頭,呼吸沈重,求道。

    卡拉比斯停了會兒,然後慢慢收起了鬥劍,“我不會殺你的,我想波蒂也不會同意的,你說的沒錯,神賜予你某些東西,必然會按照契約向你索取一些東西,也許我自己的債務,還沒到時候支付。但你,德米特留斯,是條骯臟的毒蛇,和你做交易的不是神,而是魔鬼......現在對你的歡送結束了,去東方吧,滾回你的沼澤裏去。”

    最後,被放走的德米特留斯表情覆雜地回看了卡拉比斯一眼,摸著墻壁走了出去,晃動的吊燈下,卡拉比斯坐了下來,不發一語,多慕蒳走過來,“為什麽不殺了他。”

    “殺他有什麽好處,這種專門食用腐肉的毒蛇,和龐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懶的去拆散。”卡拉比斯慢條斯理地說到,然後將錢袋送給了多慕蒳,“替我向普林西婭問好。”

    四日後的清晨,鴿子群在秋天湛藍的天空中結隊呼扇著翅膀,驟雨般的影子在卡拉比斯頭頂上閃過,他穿戴著嶄新的鎧甲,圍著紅色的鬥篷,斜挎著匣子,抱著凱爾特青銅盔,在白楊樹影下,慢慢走上了竈神廟的台階,進入了內裏的聖器倉庫,清越的腳步在廳堂裏寂寥地響著,“請問,需要房間鑰匙嘛?”一個新的管理員,看到這個軍需官打扮的人,怯生生地對著他,問到,當看他孤身一人時,便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放回了鑰匙。

    卡拉比斯對著他笑了笑,而後瞇著眼睛,對著倉庫天井與頂棚間落下的清澈的晨光。他剛剛在普來瑪別墅,向路庫拉斯與馬可斯兄弟倆話別,就來到這裏,因為他心中,似乎也一直有再來看一眼的沖動。

    “感謝你給竈神廟提供的靜修庭院......那麽,在出征前,你與竈神和聖火間,有什麽締結契約的想法嗎?”卡拉比斯回身,看到了身著白袍的李希莉婭。

    城市軍團的新掌秤官,用雙手捧起了兩個首飾,“我不是來安排遺囑的,還沒到那時候,但這兩個東西還是煩請貞女們保管。”

    李希莉婭接過來,一個是個精巧的鑲金琺瑯吊墜盒,裏面晃晃蕩蕩的似乎還盛有液體,“小心!裏面是劇毒的液體。”卡拉比斯提醒到。

    第二個是刻著“m.p.f”等字樣的一枚指環,上面還刻著羅馬第二代王,羅慕路斯繼承者努馬.帕皮留斯的頭像,她的表情微微變幻了下,“這枚指環,似乎不是你的財產,它從何處而來?”

    “它是薩丁尼亞(今撒丁島)埃米利家族所有之物。”卡拉比斯看了眼李希莉婭,說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6
第14章 絞刑和安東尼(下)

    “當然,誰都知道埃米利家族,是努馬王的後裔,我問你這東西從何而來的。”

    “是個移民羅德島的羅馬騎士,名叫鮑裏斯的遺物,輾轉被我得到,希望您有時間給把它轉送給埃米利家族的人,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鮑裏斯本人是怎麽死的?”

    卡拉比斯奇怪地看了李希莉婭一眼,他把頭盔邊沿的鉚釘和扣子用皮帶串起來,戴在自己腦袋上,交待了句“他是被米特拉達梯的軍隊殺死的,還有他的妻子和兒子。”然後便立正頓腳,向貞女首席祭司伸手敬了個軍禮,便轉身離去了。

    清脆的頓腳聲,一直在回蕩著。

    走出神廟的卡拉比斯,被樹蔭裏走出來,波蒂和帕魯瑪牽著手,“原諒我,我也許會耽誤親眼看到小利奧的出世的快樂時光。”他親著妻子的手背,說到。

    “你現在是伊特魯尼亞的公民,前途遠大,小獅子是個很強壯的家夥,也許等你出征回來,你的力氣沒辦法把他舉過頭頂了。”波蒂也笑著說。

    “開什麽玩笑,那樣還能叫孩子的父親嗎?”卡拉比斯慢慢地與波蒂松開了手,而後親吻了帕魯瑪,“照顧好你的養母。”

    “你會搶回那個被盜走的鷹旗嗎?父親。你會成為羅馬城的戰鬥英雄嗎?”帕魯瑪擡著頭,問到。

    “我只願意成為你和波蒂的英雄。”

    然後。卡拉比斯伸開雙手,與前來送別的米盧、波普、塔古斯等人的妻子、女兒。範倫玎娜母女挨個擁抱親吻,“對不起,接下來的幾個月,我會花錢雇妓女進入你們丈夫的營帳了,一定會的,否則他們會不停地埋怨。”引來了陣陣笑聲。

    “我必須提醒你,快到西塞羅規定的時間了。”全身戎裝,戴著插著羽毛科林斯頭盔的資深百夫長米盧,一手握著佩劍。一手指了指街口的日晷,說到。

    約一個小時後,臭名昭著的莫蒙坦監獄前,所有的新兵們,都按照各自的百人隊,站在了獄門前,周圍的院墻和騎樓屋頂上,則都坐滿了羅馬的民眾。

    圓拱洞的鐵柵欄被幾個兵士打開後,西塞羅身著紫邊長袍。在聶魯達、克勞狄以及一群束棒扈從的伴隨下,緩緩走出,而後環視了下所有的新兵與民眾,說到:“如果你們要問我。連圖魯斯等五人現在如何了,是生還是死。我只能回答你們——他們曾經在這個世界上活過,而且活到了頭。並且他們永遠不會拿起匕首或火把,危害羅慕路斯之城的安全。”

    “活到了頭”。是西塞羅避諱的說法,他盡量不願對被絞死的人。用“處死”這個詞語。

    整個場面沈默了一會兒,一個坐在屋頂上的男市民,突然舉著拳頭歡呼到:“西塞羅,羅馬的救星,他是國父,是國父!”受到這種情緒的感染,不管是兵士,還是民眾,都認為就是西塞羅,把他們與共和國,從一場陰謀浩劫的深淵邊緣拯救了過來,很快“國父”的喊聲,震徹了方圓數裏的地域,更有許多市民揮舞著西塞羅《反喀提林》的抄寫稿,熱淚盈眶,互相擁抱。

    “群氓......”新兵隊伍的第二列,某個百人隊裏,遮擋在頭盔帽檐下的卡拉比斯的眼睛,冷冷地斜視了周圍一圈,小聲說道。

    西塞羅趁熱打鐵:“但是喀提林和他的黨羽,還在伊特魯尼亞為非作歹,時刻威脅著羅馬,想想吧,我們的疆域從世界的那頭,延伸到那頭,太陽從我們的國土升起,又在國土的另一邊降下,現在居然還有那麽群心懷歹念的家夥,要和羅馬討價還價。我能答覆他們的,只有羅馬的鬥劍,讓武器和他們談談吧!”隨後他的手,朝著新兵們一指,“而你們,共和國的戰士和孩子,按照幾百年的傳統,在出征前元老院應該授予你們光榮的標志——鷹旗,但這次沒有了,不是我不願意增加你們的榮耀,而是馬略當年殲滅辛布裏人的鷹旗,被卑劣的喀提林盜走了,去伊特魯尼亞吧,踩著叛黨的屍體,而後對他們說——後悔的一方,是你們!讓他們全變為屍體吧,因為這些壞蛋太多了,羅馬的監獄根本裝不下。然後取回鷹旗,堂堂正正地把它放回戰神廟當中。”

    受到如此鼓舞,新兵和民眾的情緒很快達到了熾熱,高呼著殺到伊特魯尼亞,踩平費蘇萊城的口號。這時,人群裏突然走出一名貴婦和兩名貴族青年,其中貴婦嚎啕著,跪在了西塞羅的腳下,拉住了他的衣角,“執政官閣下,我是已死的犯人敘拉.高乃留斯.連圖魯斯的遺孀,請求您發揚一位貴族的美德,答應我的請求,不要讓我死去的丈夫蒙罪暴屍廣場,讓我和我的兒子,馬可.安東尼,能給他個體面的葬禮。”

    西塞羅很冷淡地扶起了對方,“茱莉雅,哦,茱莉雅,高貴美德兼備的女人,我針對的並非是您丈夫本身,而是他的罪行——您必須知道,他在被套上囚服那一刻,居然還說根據西比爾的預言,羅馬會出現第三個名為高乃留斯的君王——天啊,朱庇特在上,君王這個詞匯從一名羅馬人的嘴裏冒出來,是多麽十惡不赦的罪行,他必須因此陳屍大廣場,以儆效尤。”

    突然,西塞羅旁邊的克勞狄拔劍,火光交錯,擋下了那貴婦身邊一名高大青年對西塞羅的刺擊,克勞狄大喊道:“這樣的行為可不好,馬可.安東尼!”一陣騷動,被西塞羅訓話的兵士們也紛紛拔出了鬥劍,等待著被刺擊者的命令。

    “難道這個阿爾皮諾城的鄉巴佬,羅馬城的寓居者,對我繼父這樣的貴族傷害得還不夠嘛!用絞刑剝奪他的生命也就算了,還要侮辱他的屍體,西塞羅,我要用劍,把你那蠱惑人心傳播言毒的舌頭給生生割下來,也把它懸掛在大廣場上。”茱莉雅的兒子,高大的安東尼對著西塞羅,吼叫道,他旁邊陪同的瘦小青年,一把摟住了他的腰部,迅速將他的短劍給繳下,“馬可,你現在需要的是冷靜。”

    克勞狄抓住機會,上前用劍柄,將安東尼推出了安全距離之外,而後對那瘦小青年說:“多謝你對馬可的制止,庫裏奧,你不愧是這魯莽家夥的最好朋友,也是他的大腦。”

    被克勞狄、庫裏奧兩人控制住的安東尼,依然無法冷靜下來,他帶著悲傷的聲調,擠著堅挺的鷹鉤鼻子,粗壯的脖子上滲著紅色,大喊大叫,“西塞羅,最偉大的演說家,羅馬的執政官,你執政這一年最大的政績,就是收獲了我對你的仇恨,將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7
第15章 痛風(上)

    “來看看吧,那吞沒一切的歲月留下的廢墟,羅馬,這便是她的墳墓,如此悲淒。”——18世紀英國詩人蒲波,在羅馬城遺跡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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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也有些氣惱的西塞羅,擺擺手,幾名扈從立刻將哭泣的茱莉雅架開,然後抖了下衣襟,對庫裏奧喊到:“你應該管管你的女友!”西塞羅的這句話很陰毒,因為羅馬城的街頭巷尾,都瘋傳庫裏奧和安東尼的同性間的親昵關系,還有人繪聲繪色,說兩人私下相會時,安東尼還會穿上艷麗的女裝取悅庫裏奧。

    這當兒,周圍民眾也激動起來,他們不願意新封的國父受到這幾個不知好歹的“黃金青年”的傷害,就嚷嚷著圍了過來,米盧等百夫長嘟嘟嘟地吹響了口哨,帶著新兵,組成盾墻,又將民眾往外推搡,希圖恢覆秩序。

    “夠了,安東尼,今天我寬宏大量,不會追究你今天的行為,但是你還是要受到相應的懲處,羅馬的軍隊會在三年裏拒絕你的服役,顯然這次也是一樣,你應該學學你的好朋友克勞狄,雖然你們仨一起號稱‘宴會三舞王’,但這次出征歸來,他會成為平民護民官,而你三年後再去謀個軍事護民官的職位吧!”西塞羅扔下這句話後,就準備離開了。

    “那麽我也告訴你,西塞羅,為了驗證巫女西比爾的預言。我會繼承繼父高乃留斯的氏名,我也要成為羅馬第三個的君王。到那時我暴虐的怒火,第一個就把你給燒死。”被人架住的安東尼。沖著西塞羅的背影示威道。

    西塞羅似乎想起什麽似的,轉身豎起手指說,“高乃留斯的氏名?是的是的,我準備把這個氏名,授予奪回馬略鷹旗的戰鬥英雄,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哪怕是個奴隸,安東尼你就和他去競爭長滿荊刺和垃圾的王座吧,我們羅馬人對這種東西棄如敝履。”他對安東尼的語氣極其輕蔑。就像看著一個在玩球遊戲裏落敗的五歲小孩般。

    那邊的馬可.安東尼怒火滔天,這邊一個東方人樣貌的掌秤官,卻把雙方的對話聽得十分仔細,“這次,我是不是也得搞個氏名什麽的?以後有點貴族範兒。”

    大校場上,兩個城市軍團的軍力舉行完拔除儀式後,誓師出征。掌旗官舉著葡萄手杖和營旗走在隊伍的前面,但讓所有兵士都不安的是,主帥也是次席執政官聶魯達。從出兵一開始就病倒了,據他自己說,是海鮮吃多了,患了痛風的毛病。哼哼唧唧地躺在四面兵士擡得擔架上,行走在隊伍的中間,好讓所有的官兵都能看到他的痛楚。

    別人不了解。卡拉比斯可是心裏透亮的,西塞羅也是個狐貍。他和聶魯達早已達成協議了:西塞羅不追究聶魯達之前和喀提林密切關系,並安排他在執政官位子上退下來後。去富饒的馬其頓行省當行政長官(總督);相對應的,聶魯達在統帥軍隊時,必須實行的是“拖”字決,盡量拖到龐培凱旋,這聶魯達怕是太入戲了,不但“拖”字當頭,還裝起了病來。

    所以,現在第二城市軍團行軍的實際指揮,是副將克勞狄擔當,當然普通兵士不了解西塞羅和聶魯達間的交易,四起的流言都是這樣說的,“聶魯達礙於和敵人喀提林之前的親密關系,故意裝病,不願意作戰。”

    一聽到這種趨勢,卡拉比斯心裏更亮了——這流言,不是“職業選手”克勞狄散布的,才怪!

    吱吱呀呀的青銅大牛車上,卡拉比斯和幾名同僚坐在上面,四周都是二軍團第四大隊和第十大隊招募來的兵士腳步攪起的煙塵,嗆得他直咳嗽,米盧和塔古斯等百夫長們舉著手杖,站在隊列的側面,軍樂手則吹著喇叭,發出有節奏的音樂,約束兵士的腳步,“叫你擡左腳,跟著拍子來!”塔古斯用手杖狠狠打了一名新兵的腳踝,那新兵急忙生硬地同步跳了兩跳,總算又和喇叭聲保持一致了。結果他這一跳,又把前後的步伐給帶亂了,只聽到手杖的抽打聲一下不絕於耳。

    牛車後面,是跟著卡拉比斯隊伍的“維蘇亞先遣軍”,大波的隨軍小販、妓女、工匠,還有成群步伐整齊的家禽、山羊......

    “哦,你是那個,在小亞的,對對對,還給我送過餐飯的,卡拉比斯,現在是我姐夫的門客,是吧。”營帳裏,克勞狄看到前來拜會他的卡拉比斯,裝作一番努力回想的模樣,然後才綻放笑容,表示恍然大悟。

    扈從把兩個精美的袋子輕輕地放在了克勞狄的桌子上,克勞狄低著眼睛,把袋子的繩扣拉開又合起,裏面起碼有值五千塞斯退斯的金子,抖了兩抖,便放到了桌子下面,然後卡拉比斯旁邊的人,又舉著一副雕刻精美的鎧甲,上面浮雕著鎏金的獅子,看起來不下於一萬五千塞斯退斯。

    “有何貴幹,卡拉比斯?”克勞狄微笑著叉起了手指,問到。

    傍晚,克勞狄徑自走入了主帥聶魯達的營帳,正在靠椅上吃著海鮮的聶魯達,急忙把盤碟藏到了暗處,而後翹著腿繼續哼唧起來,“我是來向您申請行軍路線布置的,將軍。”克勞狄笑著說,目光沒有任何多余。

    “追蹤,繼續追蹤喀提林的部隊就行。”——躺椅上的“野人”聶魯達有氣無力地說到。

    “但剛才,一名忠於職守的掌秤官,向我匯報了軍隊的動態,兵士和百夫長充滿了不穩定的情緒,他們需要您明朗清晰的指令。因為喀提林的軍隊,一直在伊特魯尼亞和波河高盧的山區,牽著我們的鼻子打轉,並假冒執政官的名義,在各處搶先募兵征糧,他的隊伍越來越龐大了。”

    聶魯達不快地說:“克勞狄年輕人,你得知道,我們帶的兩個軍團裝備是多麽的差勁,很多兵士只有把鬥劍,連盾牌和標槍都沒有配齊,拿什麽去和喀提林決戰。”

    克勞狄上前,在議事桌的沙盤上比劃起來:“將軍,你別忘了,我們還有來自高盧的梅特拉將軍三個正規軍團的增援,他們裝備和士氣都很良好,現在駐屯皮凱努姆地區。而喀提林無論如何流竄,他只有三條道路可選——一,穿過列諾河谷去波倫亞;二,穿過費猶馬爾博山口,去高盧;三,最後由阿爾諾河谷,去利古裏亞(今熱那亞)海灣。”

    “繼續說下去吧。”聶魯達無奈地回答,他雖然想繼續裝病,但官兵的抱怨還是足以讓他害怕。

    “現在前兩條道路,都得穿過皮凱努姆,喀提林無論如何不敢與梅特拉將軍對決。所以,我判斷,他下一步的路線,就是去利古裏亞,那裏人力密集、物產豐富,是他取得補給的好地方。”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7
第15章 痛風(中)

    “你意思,是我們沿著阿爾諾河谷追擊他?”

    “不,不用,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用一支輕裝的別動隊,遮斷他去利古裏亞的道路。而後他就陷入了我方的合圍了,我們會在皮凱努姆地區附近,徹底擊敗他!”克勞狄建議。

    聶魯達摸著肥胖的肚子想了會兒,覺得實在是沒辦法不辜負西塞羅和喀提林兩位了,雖然這兩位本身是死敵,但只要我能在半年後,安心去馬其頓刮一年地皮,也就顧忌不到那麽多了,於是他哼哼兩聲,“克勞狄,這些事務我批準了,你全權去辦理,你得原諒一個遲暮的老者,他的腿居然不聽使喚了。”

    行完軍禮退出的克勞狄,在營帳門口,看到了靠在木柵上的卡拉比斯,兩人打著手勢,會意事先的策劃成功。

    方才入賬那些話語,完全是卡拉比斯抄在木板上,交給克勞狄,在主帥面前照章朗讀的。

    夜晚,集合的哨子響起,火把當中,克勞狄舉著主帥的號牌,宣讀著最新的命令,“我們現在需要個‘坎比根尼’(選鋒軍官),帶領三個大隊,執行一項光榮而秘密的任務。至於大軍團本身,明天駐屯於該地,因為周圍多是田莊和城鎮,我們需要取得補給,共持續兩天時間。”聽到克勞狄的話語,隊列裏立刻傳來了陣陣歡喜的唿哨聲,所謂的“補給”,就是在田莊、城鎮大發劫掠,而後再把戰利品轉手給隨軍的販子,換來酒水、賭資和嫖資。

    至於副將嘴裏的那個“光榮而秘密的任務”。對不起。大家都在往後自動謙讓。毫無疑問。最終這個任務,只有兩個大隊願意去執行——第二城市軍團的第四大隊,和第十大隊。“資深百夫長,米盧.昆塔斯,你以前在西班牙服過役,有很豐富的戰鬥經驗,我覺得這個任務,你是最佳人選。”克勞狄神情嚴肅。而後將一面營旗,交付到米盧的手中。

    “副將閣下,對著戰神起誓,我願誓死完成任務。但我需要軍營裏最好最輕便的裝備。”米盧接過旗幟,要求到。

    營區裏,兵士們噪雜著,在穿戴著頭盔,往身上套鎖子帷,系著軍鞋的搭扣,塔古斯來回踱步喊到:“我再重申一下。待到晨星沈落後的第一刻我們就出發,所有人檢查好自己的裝具。我特別要提醒帶好幾樣東西——裝著羊奶酪馬薩餅的袋子,錢袋,十字鎬、鶴嘴鋤還有籃筐,以及兩雙備用的軍鞋。馬上,可沒有什麽牛車和騾車,跟隨我們上路,萬事都得靠自己了,菜鳥們。”

    掌秤官也走了過來,對著所有人喊到,“這次任務,每人一百個大德拉克馬,現在就裝在你們的錢袋裏,都用十字鎬挑好了,別搞丟了,便宜你們身邊的家夥。”陣營裏頓時傳來了一陣笑聲,要知道讓這幫家夥從命,卡拉比斯可是下了血本,他從軍需那裏弄來一部分錢,自己也掏了一部分,才總算安撫了這幫人的情緒,甘心去執行任務,而不是吵嚷著要跟其他友軍一起去“取得補給”。

    墨黑色的夜空下,啟明星一閃閃,兩個大隊悄無聲息地保持著靜默,全副武裝,登上了一處狹長的小道,在一名利古裏亞土著牧民的向導下,朝著阿爾諾河谷的隘口處繞行而去。

    次日,看到聶魯達軍團原地逗留,叛軍喀提林與曼尼烏斯也在相隔八十個弗隆距離外駐屯了下來——現在雙方都需要募兵、征糧與休整,既然你不追了,我也不走了。

    但卡拉比斯的兩個大隊還在走著,時間就此贏得,那個收了八百塞斯退斯的利古裏亞的牧民,很肯定地告訴他,從這條夾在海與山間的道路走去,能提前一到兩天,抵達河谷的隘口處。

    “你們這些廢物,就只能在羅馬的街頭毆鬥嘛,那就滾回你們的貧民窟去,繼續當你們的渣滓和混混!你們連騾子和騸牛都不如,因為它們比足足你們多了兩個蹄子!”所有的新兵,穿行在幽深濕冷的山道,盔甲和衣物上都浸滿了沈重的汗水,背著全副的裝具,一步一個腳印,還要忍受著十夫長與百夫長的叱罵,“就食,就食,繼續往前走,後面的人接著前面人的背袋吃!”聽到這個命令,一手扛著十字鎬,一手提著盾牌與標槍的兵士,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伸長脖子,從前面家夥的開口背袋裏,直接銜出一塊羊酪馬薩,在嘴裏嚼著,繼續開步。

    走在最前面的卡拉比斯,回頭伸手送出幾團馬薩,給最前面的兵士就食,“這玩意兒可不合我的口味。”一名滿臉汗水和潮水的兵士,說到。

    “想喝酒的話,到隘口再說。”

    結果,一天後,當所有兵士,走下一處長滿傘松的山坡時,一股接近半死狀態的疲勞讓他們搖搖晃晃,再也無法保持隊列與平衡,在山坡下的砂地上,扔下背包與十字鎬,還有武器,開始忙不叠地脫下磨爛的鞋子,換上新的,並開始傳遞水壺起來。目的地到了,河谷的山、海與陸地的交匯處,阿爾諾河在此註入大海,而一個彎道轉折,再往北走,就能進入利古裏亞。

    “歇息一個白日時刻(約一個半小時),給他們熱水和酒喝,然後開工。”卡拉比斯交待了米盧和波普,然後自己也脫下頭盔,抓著馬薩就狼吞虎咽起來。時間到達後,米盧把鎖子帷脫下,裸著強健的上半身,對著全軍喊到:“把水壺裏的熱水倒在自己身上!”兵士們挨個起身,照做起來,“把潮冷的濕水全部都沖掉。”而後,米盧掏出一管橄欖油,往身上塗抹,“和你的夥伴互相塗抹,重點照顧後背、脖子和腋下,它既能防止暴曬,也能防止凍傷,這也就意味著,夥計們,我們馬上直到深夜,都需要在這個地帶,構築堅整的堡壘!”

    在那處隘道的後面,壘墻被構築了起來,因為卡拉比斯只需要封鎖山與河水入海口間的,約三個斯塔狄亞的距離的地帶。所以波普主張的是,用最短的時間,弄出一道簡易的封鎖線。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38
第15章 痛風(下)

    兵士們砍伐下松木,把它們用鐵釘互相鉚接成高達七羅馬尺半的籬笆的形狀,再把底端用劍和工具削尖,深深插在松軟的沙土裏,用繩索互相密密地聯靠一起,拉起了彎彎曲曲的防線。接著,兵士們揮舞鎬、鐵鍬,在籬笆前挖出兩道壕溝,引入了旁邊的河水,再用籃筐裝滿泥土,運到籬笆的後面,沿著籬笆,堆成了個自高而下的斜坡——這樣,籬笆後面實際上形成了個臨時的台地,木樁上掛上了布幔、盾牌、標槍和松明,供守禦兵士所用。卡拉比斯將部隊分為三波,一波登台防禦,一波在後面休整當作預備軍力,還有一波最精選出來的老兵,由塔古斯帶領,暗藏在一邊的松林山坡之中。

    “這可真是標準的封鎖線了,連出擊的門都留在了拐角。”米盧與卡拉比斯,站在土台上,扶著木樁說到。整個壁壘成一個個靠在一起的“凹”字形,而進出的門,就在一處側邊開著,敵人在正面是很難發現的。

    卡拉比斯卻始終有些惶惶不安,他搓著手,開始問起米盧——雖然被克勞狄原地逗留的行為迷惑,但喀提林應該不會停滯腳步太長時間,也許一天後,他的軍隊就會來到這個隘口。喀提林與曼尼烏斯,現在可是有兩個足額軍團,加上輔助和輜重的人馬,大概不下於兩萬人,自己這一道封鎖線,八百名新兵。能不能抵禦得住。是個很大的問題。

    “是不是要在後面。再修築道覆墻?”米盧建議。

    看著土台和斜坡下平地上因為極度疲累而坐臥休息的兵士,卡拉比斯嘆了口氣,說不需要了,如果再來一道覆墻,只怕兵士們再也沒有氣力應付即將來到的作戰了。最終,卡拉比斯來了句,“現如今,也只有寄希望於喀提林真的走這條路。還有克勞狄能真的執行躡尾的計劃。”

    “沒關系,戰爭永遠都是場神的博弈,只有寄希望於好運氣了。不過,卡拉比斯,我覺得你對喀提林進軍路線的分析,是不會錯的,馬爾斯和貝婁德會庇佑我們的。”米盧帶著很肯定的語氣,瞪大了淺藍色的眼睛,說到。

    海水來來回回,反覆地折騰喧鬧著。席卷著岸邊的砂地,次日當他們晨起。按照必定的規則列隊操練時,幾名擔任警備的兵士大喊道:“有情況了,有情況了!”卡拉比斯等將佐,立刻沿著斜坡跑上了柵欄台地,只見幾弗隆外的一處山巒裏,一棵掛著火舌旗的傘松,慢慢地倒下了——這是預先安排在彼處,監視隘道的尖兵發出的訊號,標志著敵人的先遣軍隊近在咫尺了!

    “餵,下達命令吧!”幾名百夫長都圍在卡拉比斯的身邊。

    “豎起營旗來,一波人馬在台地固守,一波出門列陣。”卡拉比斯把手一揮,喊到。

    “嘟嘟嘟嘟。”雄壯的號角聲想起,兩個聯隊的兵士,邁著步伐,吹著喇叭,在壕溝與壁壘間的空地裏列好了陣勢。這時,喀提林的先遣部隊,也出現在了卡拉比斯等人的視野裏,一群背著橢圓盾牌的高盧雇傭騎兵,外加些輕裝的散兵,看來是負責前衛斥候的角色。

    帶頭的一名叛軍百夫長,在馬背上的表情,映入了卡拉比斯的眼簾,是種相當吃驚的模樣——沒想到穿越河谷,去利古裏亞的道路竟然被聶魯達的一支軍隊給截斷了。而且,把守這個必經隘口的,居然有足足六個大隊的兵力!

    不怪這個百夫長判斷失誤,因為隔著壁壘他實在看不清對方究竟實際有多少兵力,但壁壘上確實招展著六面不同番號的大隊營旗,這都是卡拉比斯預先借來的擺設。

    “發射!”這時,台地上一架扭力弩砲猛然傾斜出一波碎石彈,叛軍的斥候隊立刻炸起了人馬的嘶鳴,幾個沒持盾牌的家夥,被石頭削去了身體的各個部位,綻放一團團絢麗的血霧,滾到在地上。“哦哦哦!”壁壘下兩個聯隊的兵士,叫喊著用鬥劍敲打著自己的盾牌,努力發出了很大的恐嚇式的吶喊。

    喀提林的斥候隊,被嚇得六神無主,集體轉身,吆喝著坐騎,往後面跑去,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馬上喀提林的大軍,會不會來攻打?”

    米盧看了看卡拉比斯,分析道:“如果克勞狄的隊伍跟在他的身後,他也只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力求攻陷我們的壁壘,否則他的軍隊就會被封死在這個狹窄的隘道當中,前後被堵,遭到徹底殲滅的下場——所以,我估計——馬上,喀提林與曼尼烏斯要麽識趣地折返回去,取道皮凱努姆;要麽,他們會派出最精銳的選鋒部隊,來攻打我們。”

    大約半刻時間後,或者說,當馬略曾經使用過的碩大無比的金色鷹旗,出現在卡拉比斯壁壘所有兵士的眼界裏時,卡拉比斯的心中一擰巴:米盧的第二個判斷,成為了事實。

    鷹旗下,是身著紫色袍子與鎧甲的喀提林與曼尼烏斯,還有足足幾圈武裝的奴仆與追隨者,緊緊地護衛著這個羅馬軍團的權力象征物。至於後方的叛軍,不值一提,都是些連鎧甲和武器都沒有,拿著鐵棍、匕首與木矛的奴隸、自由民和異邦人,一大撥一大撥的,但純粹是來充數的。

    不過,讓人膽寒的,是走在鷹旗前面的,整齊的五個聯隊方陣,前二後三,全是甲盾嚴整,挺著鬥劍的軍團兵士,遠遠依稀望去,很多人還胡茬花白——這,沒錯,絕對是伊特魯尼亞覆役來的前蘇拉軍隊的老兵!

    看來,喀提林確實投入了他軍隊的最寶貝的精銳,老兵。準備一鼓作氣粉碎我的防禦。

    在碧藍的海水,與天空的輝映下,“辛布裏人”鷹旗的高貴的金色光芒格外攝人心魄,給對方以無形的壓迫感,卡拉比斯的呼吸有些錯亂起來,他也明顯感到了,屬下兵士心中的膽怯與困惑:對面這些家夥不管怎麽說,雖然年齡大了,但都是在數十年的戰場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怪物,經驗和狠辣,絕不是我現在手下這幫菜鳥能望其項背的。

    至於那六面營旗,騙騙嚇嚇對方也就算了,還沒嚇住喀提林這瘋子,但自己人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嗎?

    但情況已不容卡拉比斯多想什麽,鼓噪聲響起,幾列叛軍方的輕裝散兵,以不規則的隊形,吶喊著沖了上來,達到一定距離,就在壕溝外拋射出手中的獵矛輕標槍。壁壘上,很多新兵沈不住氣,根本不理會百夫長的訓令,也呼呼啦啦地拋出了手中的標槍。兩處的標槍,都十分散亂,在空中互相交叉墜落,很多反倒落在了站在壁壘下的卡拉比斯兩個聯隊新兵的頭上,整個隊列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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