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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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王女的恨(上)

    “勝利者殺人,失敗者被殺。”——色諾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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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比斯對著傳令的騎兵,問到:“衛城失陷了沒有?”

    “沒有,但馬爾察和克勞狄閣下擔憂守城軍力不足。”

    “把這兩人捆起來。”卡拉比斯拍拍手,隨即幾個大兵就上前,把兩個倒黴的信使給綁了起來,扭送到了頂上厚厚積雪的帳篷裏。

    接著,卡拉比斯躍過壕溝,接過掌旗官手裏的隊旗,走到隊列前,指著頂端,對著所有的百人隊兵士說到:“看到旗幟上的手掌標記了嗎?這就是我們第十大隊的驕傲,意味著在第十三軍團裏,我們是永遠的先導者,是永遠的殺手鐧,是永遠的主力,這次也是如此——佩特涅烏斯將軍讓我們在這冰天雪地裏來蓬提卡比昂,不是來無所事事吃烤肉的,我們是來讓寶劍沾滿敵人的血汙的。今日,我們要在這裏殲滅一股本都騎兵,他們驕傲、彪悍,不可一世,坐在風馳如電的皮奧夏馬上,自以為世界上沒人能阻攔他們,他們的大將自號野牛,所有的兵士都自認為精英裏的精英,但現在他們卻被兩條腿的我們,封死在這個海岬處,我現在可以向你們坦誠——敵人要完蛋了!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們的死去充滿些許光彩和榮耀,把你們的劍刺入他們的胸膛,在敵人飛濺的血中,十三軍團必定會成為真正鷹旗軍團!我們將在此地。成為傳奇。”

    “vivo!”所有兵士喊叫著。隨後他們將身體伏低。羅馬營壘的台地上,三個大隊的十八門弩砲,猛然集火射擊,射出的石頭與標槍,呼嘯著從人們的頭頂越過,狹窄地帶的本都陣地,被砸得人馬亂倒亂伏,木柵和泥土的碎屑到處迸散。博斯普魯斯的仆從弓手,緊接著射出了一波點燃的火箭,像流星雨般墜落。

    火雨裏,羅馬人的橫隊邁著小跑的步伐,趁著火力急射的間隙,沖著本都的木柵與壕溝處逼來,本都的騎兵全部下馬,列成陣勢,隔著木柵向羅馬人投擲標槍,發射弓箭。後續的羅馬人也在沖鋒過程裏拋出標槍,雙方很快在淺壕附近短兵交接。許多老兵手持斯基泰人帶著倒鉤的長矛,一刺一拉,即將木柵給拉倒,所有人踩著橫在壕溝與木柵前的屍體,勇猛沖擊著本都人的阻截。

    這時,赫爾松涅斯城裏也響起了喇叭,守衛者自塔樓、城門和暗門裏殺出,配合羅馬人夾攻塔克席勒的陣地。

    在死亡的夾縫裏,本都的騎兵戰到日暮,死傷殆盡,受驚的戰馬四處亂竄,滿臉是血的塔克席勒,站在一處向上的斜坡上,四邊的鹿角木柵已全被踩倒踏平,上面壓著累累的屍體,這兒是角力戰鬥最激烈的地帶,熱乎乎的血水融化了積雪,“野牛”的頭盔已經被劈開,單手拄著劍,昔日驕傲的黑色的羽翎在風中飛散著,亂糟糟的毛發遮住了他的眼,但從遠處看,他還是那個讓敵人膽戰心驚的騎兵大將,一頭在荒野上馳騁的蠻牛。

    舉著隊旗的羅馬兵士慢慢自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海布裏達對著所有人都喊了句膽小鬼,隨後幾名按捺不住的兵士,挺著盾牌與標槍沖了上去,“野牛”暴喊一聲,用長劍將這幾名兵士的盾牌與武器全都削開,斜刺一名輔助兵士,猛然用雙手,把一把凱爾特劍紮入了野牛的側腰,野牛仰天嗥叫的氣流,將紛紛雪花吹得亂了軌跡,緊接著很多兵士抱住按定了他,挨個用鬥劍與匕首,紮入了他的肩膀、脖子、後背脊梁......

    “把弩砲再往前拉。”滿地的屍體間,卡拉比斯正讓輔助兵與軍奴將敵我的死屍搬走,那邊砲兵與工兵們正在將弩砲往前移動,然後卡拉比斯看到了一具屍體,很年輕的屍體,手裏還緊緊握著劍,胸甲上掛著四條金鏈,他沈默了會兒,隨後半跪下來,把對方稚氣的臉上覆蓋的積雪撣開,“好好安葬我們的戰鬥英雄,把這金鏈送回給他的家人。”

    當軍奴們把俘虜的本都馬匹,安上了新的馬具後,牽到後方圈定時,羅馬軍團的弩砲陣地已前移好了,目標瞄著的,是赫爾松涅斯城的塔樓與城門,一千五百名羅馬重裝步兵,與數千仆從軍,列好了肅殺的陣勢,靜靜地盯著城堡,合著靜靜落下的雪。

    赫爾松涅斯城慌亂了,他們不知道這支打著鷹旗的羅馬軍團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是來救這座城市,還是來毀滅這座城市。

    “交出二十萬德拉克馬,就救這座城市;不交的話,就毀滅這座城市。”面對城市自治代表,坐在馬紮上,舉著杯熱飲的卡拉比斯,給出了道選擇題,在他的旁邊,林立著各個隊旗,兩名百夫長提著野牛塔克席勒的首級,在所有人的面前晃動了下,就放入了一個酒甕裏,遞交給名騎著黑色馬匹的騎兵,那騎兵將酒甕在馬鞍系好後,朝卡拉比斯與諸位百夫長伸手敬禮後,就縱馬朝著相反的方向馳去,他是向蓬提卡比昂城報捷的——但那兩名傳達馬爾察命令的騎兵,還在帳篷裏被捆著。

    “可是,貴軍所接受的命令......”那代表還準備說什麽。

    “誰在乎!”卡拉比斯說完,猛然用鬥劍串起幾塊烤肉,伸到了目瞪口呆的代表眼前。

    “......”

    “吃下去。”卡拉比斯語氣很平靜。

    代表的眼珠,看著冰冷的刃尖,而後顫抖著張開了嘴,慢慢地想把肉給吞下去,但他的眼珠又開始看著臉上毫無表情的軍團特使。

    待到代表歷盡千辛萬苦,咬下了一小塊肉後,無比艱難地吞咽著,卡拉比斯嘿嘿地笑起來,“我們平日吃的就是這樣的肉,埋著刀刃的肉。”

    最終,赫爾松涅斯交出了十五萬德拉克馬,外加相當的糧秣、酒水與肉類,卡拉比斯才決心要朝蓬提卡比昂城回軍了,因為克勞狄派出了第二輪使者。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3
第26章 王女的恨(中)

    一個集市日後,辛梅裏安海峽停泊的如雲的船只裏,一艘巨大的旗艦慢慢靠岸,披著輕氅的阿狄安娜臉色略有些蒼白地上了岸,幾名臉色同樣凝沈的本都軍官在前面引導著,直到一處帳篷間,停下了腳步,分散站在門的兩側。

    帳篷裏的燭火下,一個傲慢的擡著下顎的羅馬騎兵,叉開雙腿站在小幾旁,小幾上面是個酒甕,“裏面是野牛的首級嗎?”阿狄安娜的聲音有些顫抖,詢問那名騎兵,看到對方點點頭,“你們這些卑賤的兵士,怎麽有資格取下本都帝國最勇猛的將軍的頭顱?”

    那騎兵沒回答什麽,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琺瑯金吊墜,嘩啦拋在了小幾上,“有人還給你的東西,他傳話給您,塔克席勒是個勇敢的武士,死得很壯烈。”隨後向王女鞠躬行禮,便離開了。

    這下,阿狄安娜的素手也顫抖起來,她用手指輕輕鉤起了那吊墜,那個吊墜盒在她栗色的眼眸前,帶著叮咚的聲音回旋著,“是卡拉比斯......是雙耳陶罐......”

    亞加亞的國王亞加西斯,正在另外處帳篷裏悶悶地飲酒,身邊睡著兩個筋疲力盡的光著身子的女奴,他的王國成了這個該死可惡的本都王女的“奶牛”,人丁、木材與金錢全被搜刮一空,還有提供永久的軍事通行權,充當仰人鼻息的附庸國,我得瞅準機會,在這場毫無希望的戰爭裏,及時投靠羅馬人。

    亞加西斯在等待機會。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帳篷外全是武裝的本都武士。他實際已成為阿狄安娜要挾亞加亞科爾基斯王國的人質,可惡!

    這時,帷幕猛地被嬌小的王女揭開了,兩名女奴剛起身,揉著惺忪的眼睛,就慘叫著,被孔武的本都武士揪住頭發,赤身**地拉到了王女的面前。王女的栗色眼睛像冰一樣,“我最厭惡,我最厭惡,最厭惡你們這些出賣**的女奴。拖出去,用亂石砸死。”面臨死亡的女奴,臉上的表情是呆滯的,一種冷靜的絕望,任由那些武士推搡出去,本都王女則一言不發,和沒看到似的站在原地。

    不明所以的亞加西斯。但也本能地感到了阿狄安娜的意圖,背脊陣陣發涼。他縮到了角落,然後抱著微弱的希望,對阿狄安娜說到:“我要見你的父親。”

    本都王女還是用冰般栗色的眼珠,睥睨著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我要見你的父親!你聽不見嘛!你這個惡魔般的野貓,無權取我的性命,我可是科爾基斯的國王。”亞加西斯再也壓制不住恐怖,抱著頭喊叫了起來。

    本都武士擁了上來,他們按住了亞加西斯,捏住了他的鼻子,然後把融化的金子,倒入了這位國王的喉嚨,而後用布帶裹住了不斷抽動哀鳴的國王的腦袋,不讓他發出很大的聲音。

    帳篷裏,亂動的影子裏,阿狄安娜沒說什麽,就走了出去,她處死亞加西斯不為別的,就是害怕亞加亞部族會在陣前,聽從國王的命令而倒戈,她已經委派了官員接管了科爾基斯國度的大小城市——攻打蓬提卡比昂在即,她不希望自己的後路,那個狹窄的海峽,因為這個心懷叵測的國王,出現什麽風險。

    外面,天際的彤雲凝滯堆積著,厚得化不開,也許明日又是個雪日,風中的阿狄安娜用手撫了下頭發,看著那聳立在她面前,堅固的衛城,而後手指觸碰到脖子上掛著的琺瑯金吊墜,眼神柔和了下,但瞬即又緊緊捏住,帶著極大的恨意,“卡拉比斯,你居然膽敢與我為敵!”

    蓬提卡比昂的塔樓上,看到前方城郊原野上,卡拉比斯的主力列著齊整隊伍,舉著鷹旗押著無數輜重回來時,得知了實情的馬爾察,臉色不豫地看了看旁邊一臉無辜無奈的克勞狄,做了個盡快處理的手勢,便在近隨與宦官的伴隨下,走下了塔樓。

    月城小宮殿裏,克勞狄坐在圈椅上抖著腿,卡拉比斯與十來名百夫長齊齊立在他的面前,“該說的我都說了,博斯普魯斯總督還是無法原諒你,你不但截取了他的稅收,變相劫掠了赫爾松涅斯城,還無視他的告急,至蓬提卡比昂城的安危不顧,使得本都軍隊成功登陸,這個......”說完,他做了很不好意思的手勢,表示將要嚴懲卡拉比斯。

    但,很快他看到,整個大廳裏,沒任何人響應他的命令,各位百夫長看著他的眼神都很陌生,大家圍成了個半圈,與其說是圍繞著他,不如說是包圍著他,所有人的手都按在劍柄上,死一般寂靜。

    克勞狄咳了兩聲,繞了兩下手指,硬生生地收回了方才的手勢,繼續快速說到,“這個......這個該死的叫馬爾察的總督,他剛才這番話,簡直不把軍團先遣隊,也不把我與大家放在眼裏,我決定——由我們十三軍團,即刻接管城防任何事務,將博斯普魯斯軍隊的指揮權置於我們之手——你們現在就去辦,細節我會呈明給軍團委員會。”說完,他打了個哈欠,很快站起身子,轉身就去了側邊的寢室房間,動作極其利索。

    馬爾察的宮殿青銅大門,在三刻鐘後被蠻力撞開,而後一群殺氣騰騰的羅馬百夫長,帶著一列列兵士,直接闖了進來,柱廊與前廳裏,奴仆與宦官到處驚慌地尖叫躲閃,而馬爾察的禁衛軍官,帶著衛士剛走到前廳台階時,就被阿米尼烏斯一個躍步,刺翻在地,其余衛士頓時跪到,扔下了刀劍,瑟瑟發抖。

    “博斯普魯斯總督馬爾察,現在我宣布,羅馬十三軍團的先遣隊,征用這座宮殿,和你軍隊的指揮權,戰時情勢急迫,還請原諒。”當卡拉比斯搖著有些酸痛的脖子,推開圓形寢宮的小門,走進去時,看到馬爾察正臉色難堪,身著睡袍,和幾個妃子,被百夫長們用劍逼著,窩蹲在一個角落時,便如此“撫慰”他一番。隨後,兵士與軍奴把軍團的制圖桌、沙盤、鎧甲支架一個接著一個地往裏面搬。

    “對了,忘了告訴閣下您——這個是克勞狄將軍的命令,我們是奉命行事。”卡拉比斯站在制圖桌前,想起什麽,扭頭面帶歉意地向馬爾察解釋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3
第26章 王女的恨(下)

    蓬提卡比昂城,一處希臘式建築院落,屋頂與台階上積雪依然,一名穿著薄薄衣服的淺棕色頭發女孩,順著帶波紋的廊柱往上蹭蹭地爬著,而後仰起她的眼睛,撅著嘴折下了根長長的冰溜子,又嗖得滑下,然後跳到雪地裏,興奮地舉著冰溜子,當作劍般舞來舞去。

    鈴聲響動,她看到雪地上跑來一只灰色而神氣的小山羊,那鈴聲正是它脖子上的金鈴鐺發出來的,這小羊後面還拖著一個小車,女孩鼓掌笑了起來,沖過去就跨在咩咩叫的小山羊上面,把手裏的“劍”舉得更高,還帶著類似海盜般的叫聲。

    然後她看到了,院落門前雪地上,站著一個披著軍團鬥篷的男人,手裏牽著小羊車上的繩子,對她笑著,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是的,他的嘴唇和鼻子,和自己的一模一樣。這四歲不到的女孩下了小羊,叫著對那男人撲來,卡拉比斯眼淚又要流下來了,他蹲了下來,朝著小妮蔻伸開了臂膀,準備來個父女間最熱烈的擁抱。

    結果,小妮蔻手裏的冰溜子鋒利的尖,快如閃電,狠狠地擊在他的下巴和胸口處,疼得他捂著臉,半跪在雪地上,然後妮蔻放棄了攻擊,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是你,你也能找到這裏來?”海倫普蒂娜穿著家居的熏衣草色長袍,把波浪般的紅發紮起了辮子,自台階上走下來,艾爾卡帕與埃拉跟在她身後。見到這種情景。便走到了院側的廄舍處。開始給馬匹餵食、套上鞍具。

    “是的,你並不難找,海倫普蒂娜,我只需找到蓬提卡比昂城的黛安娜神廟就行了,你必然在最近處。”卡拉比斯咬著嘴唇,站了起來,小妮蔻見母親來了,就扛著冰溜子。站在母親身邊,宛如個侍從小武士,但眼睛還不時地斜著看看卡拉比斯。

    “全城的黛安娜神廟有大小三處,除非你昨晚半夜就開始尋找了。”海倫普蒂娜用手托著下巴,說到。

    卡拉比斯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是的,沒錯,是我塞了很多錢給馬爾察宮殿的軍官們,他們告訴了你的所在,步行到這裏。花了我一個白日刻的時間。”

    “現在你看到妮蔻了,那就請回去吧。你的禮物我收到了。”海倫普蒂娜拍拍妮蔻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回屋裏去了,但小女孩又跑到小羊的面前,一邊摸著柔軟的羊毛,一邊繼續好奇地偷聽著兩個大人間的談話。

    “我想問問,你的王國如何了!”卡拉比斯突然發問。

    在場的三個亞馬遜女戰士都把頭轉向了卡拉比斯,過了會兒,海倫普蒂娜說:“這沒什麽好隱瞞的,我的王國只剩下幾百人而已,大部分是年老到無法征戰的婦人,還有少部分的奴隸,蝸居在森林與山村裏。”

    “我可以幫你覆興亞馬遜王國。”

    海倫普蒂娜輕描淡寫地笑起來,“卡拉比斯,你不用擔心,因為我們的王國千年來一直都是這樣,我只需要在馬爾察這兒收取每年十個塔倫特的報酬,就能養活所有人。”

    “但你可以算賬!幾百個無法工作,只能靠這些報酬養活的老年婦人,還有男奴,這樣下去不過三十年,亞馬遜王國就會自動滅亡,而那時承擔亡國恥辱的,是我卡拉比斯的女兒!”

    聽到這話,亞馬遜女王也提高了聲音,“妮蔻沒有父親,她只是我的女兒,將來的亞馬遜女王。”

    卡拉比斯往院落裏進了一步,把手放在胸前,“不,她是我的女兒,我會為她在阿非利加、西班牙、高盧,建滿狩獵女神黛安娜的神廟,我以一位父親的名義起誓。”

    “你昏頭了,卡拉比斯,先在本都軍隊的鋒芒下保全這座城市再說吧!起碼我還是希望你能活下去的。”海倫普蒂娜說完,真的拉著妮蔻的小手,進入了房屋裏面......

    “真是無趣,我先走一步。”那邊,垂著發辮的艾爾卡帕不耐煩地騎在馬背上,達啦達啦地離開了院落。隨後,“暴風埃拉”騎著馬,在卡拉比斯身邊擦過,暗中拍了下他的肩膀,“女王馬上就要換上鎧甲,前往馬爾察的宮殿覲見,因為本都的大軍已經圍困了衛城,又能和卡拉比斯你並肩作戰了,保重!”說完,也打了一鞭子,縱馬而去。

    “唉,覲見馬爾察?”卡拉比斯回頭,看著埃拉的背影,又看看堆滿雪的院落正廳之門,那小灰羊看了看他,咩咩地親昵叫了起來。

    馬爾察的圓形寢宮裏,卡拉比斯坐在圈椅上,雙腿翹在制圖桌上,克勞狄呆滯地微笑著坐在旁邊,與卡拉比斯挨得不知道有多近多親切!因為所有百夫長,都和怒目金剛似的站在兩排,原本博斯普魯斯的總督馬爾察則垂著八字眉,一副受氣模樣,在下首拱手而立,和個仆人差不多。

    門邊站著的海倫普蒂娜、艾爾卡帕與埃拉三個女武士,呆呆立在原地,不明白昨晚一夜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亞馬遜女王是吧?現在你原先的雇主,已經把你王國的軍隊,嗯,全員編制一共三人,轉而隸屬於我了,也就是說你們現在成為軍團的輔助部隊。忘記介紹了,我是十三軍團軍團特使,卡拉比斯.高乃留斯.馬可斯f,這位是我的上級,巴布留斯.克勞狄閣下,他是軍團副將。”

    當介紹到他時,克勞狄把臉歪向海倫普蒂娜,依舊是呆滯而迷人的微笑,“補充下,我已經將前線指揮權交付給了卡拉比斯特使,是的,全權交付。”

    海倫普蒂娜看了眼翹著二郎腿的卡拉比斯,很正經地問:“那麽,關於衛城方向的戰事,特使閣下有何安排?”

    “我們缺乏艦船,而海灣對面的衛城與蓬提卡比昂間的長橋與鎖鏈,一定是要防止敵方艦船偷襲,隔斷兩處聯系的。我們的對手,是本都的王女阿狄安娜,這個女子極其心狠手毒,精通詭計。”卡拉比斯摸了摸鼻子,想了會兒,就放下腿,把雙手按到制圖桌前說到,“必須得在海灣處,敷設更多的木樁和沈船,不讓本都的艦船打進來。”

    “什麽?你說本都的軍隊,居然是我的王妹阿狄安娜指揮的?”馬爾察像見到鬼似的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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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阿狄安娜的新模範軍(上)

    “(雙方兵士)們敲詐勒索,巧取豪奪,抄家掠物,糟蹋牲畜、糧秣與財物。”——安東尼.古德曼描繪英國十五世紀的薔薇戰爭

    當卡拉比斯說出這話,不要說馬爾察了,就是克勞狄甚至所有的百夫長,都叫了起來,他們簡直無法容忍,當面的敵手居然是個小娘。

    “混賬,卡拉比斯,哥三年前就叫你奸了她!”海布裏達將大手舉起來,喊到。

    “別輕視她!”卡拉比斯吼道,“據波普自衛城送來的情報,本都軍隊裏出現了很多類似羅馬軍團的百人隊,她是個聰明而狡詐的人,是條色彩斑斕的毒蛇,這些模仿我們戰術的百人隊,必然是她的傑作。”

    很多百夫長頓時鼓噪起來,“該死,我們可不管卡拉比斯你之前上過她什麽當,也不管你之前與波普配合多麽默契,但這簡直讓人忍受不了,這對軍團是種莫大的侮辱,我們正在和一個女人作戰。”

    “我再重申一遍,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卡拉比斯急了,他試圖糾正眾人對阿狄安娜的觀感,但卻是火上澆油。

    克勞狄見機立刻站了起來,挑釁似的說道,“快三十年了,我只和女人在床笫上交戰過,而且每次都是她們求饒,我覺得在戰場上也是一樣。軍團特使卡拉比斯,如果你在王女前,只會被她的美麗和魅力震懾,而不敢正面和她對抗的話,那就把指揮權交還回來吧。對了,我依稀記得三年前在小亞。你當過這王女的隨從。還和她的感情很好。她對你很不錯。我砍斷你繩索時,你倆正靠在一起,是不是?回憶總是甜蜜的。”說完,克勞狄居然仰面唏噓,明顯陷於了久遠的回憶。

    “沒想到,軍團特使閣下,您以前還當過我們本都王室的隨從?”馬爾察也乘機揶揄道,“我稍稍明白了。下仆是不能把對主人拔劍相向的。”

    連海倫普蒂娜都稍稍有些生氣,也插了句,“尊敬的軍團特使閣下,在這種全軍質疑的氛圍下,我還是否需要在您的領導下作戰,也許當在座的某位將軍俘虜了那個叫阿狄安娜的本都王女,您可以坐下來,和她好好地敘舊,暢談些甜蜜的過往。”

    最終,卡拉比斯打出了個全員靜止的手勢。隨後宣布:“可以出戰,依舊讓波普守護衛城。我領三個大隊為中央部隊,總督閣下的軍隊可在兩翼掩護我們,但是這次的規模,就限制在接觸戰——敵眾我寡,而且我方要隨時註意敵人的艦船襲擊——克勞狄閣下,你必須要擔當起守護海灣長橋與攔索的責任來。”然後,他走到海倫普蒂娜的面前,說“把妮蔻送到安全的衛城裏去,還有你們仨,現在擔任護衛我的職務。”

    本都人的營地裏,阿狄安娜很乖巧地坐在米特拉達梯前,這位黑海之王的身體情況稍微有所好轉,王女便將最高指揮權交還給了父王。

    “我之前的念頭是多麽的愚蠢,居然還奢望與羅馬這幫貪得無厭的劊子手和談,這次戰役我們無論如何都要贏,哪怕只是為了給野牛覆仇,他當年和我一起在小亞的荒原和森林裏長大的,記得小時候我倆每次狩獵時,我都騎在馬上,舉著獵物回頭喊著他,他跟在後面步跑著,一直跟在我的後面跑著,哪怕在碎石地上摔得傷痕累累,塔克席勒還是跟在後面,喊著,叫我等等他,等等他......”念及此,黑海之王的聲音居然哽咽了起來。

    阿狄安娜的眼睛裏,也無聲地滑落出兩行淚水。“斯特拉托妮絲,此戰前你必須給所有的兵士加贈半年的犒賞,鼓舞他們的士氣。”王女冷冷地看著另一邊的斯特拉托妮絲,說到。

    斯特拉托妮絲也冷笑了下,“這個自然,我會把錢交到銅盾軍都督米南德閣下的手裏,讓他來執行這個任務——也是,我想當兵士看到類似像我這樣的女流之輩時,一定會懊惱氣餒的。”這時,斯特拉托妮絲旁邊的本都年輕將領米南德,立刻以種受寵若驚的表情,側身鞠躬。

    “這次全軍前線指揮是阿奇勞斯將軍,要發犒賞鼓舞士氣,也應該由阿奇勞斯閣下來。”阿狄安娜寸土不讓。

    然後阿狄安娜想起了什麽似的,帶著嘲諷的語氣說到,“對了,據說這次統率羅馬軍隊的,居然是當年殺害您父親奧比休斯,然後逃亡而去的那個叫卡拉比斯的奴隸。”

    斯特拉托妮絲忍住了內心的泛濫,很平靜地回到:“真不愧是王女殿下,連身邊的逃亡奴隸都能在羅馬城裏身居高位。”

    “行了!”正中間的米特拉達梯輕拍了下膝蓋,喝到,“這次就由我來犒賞兵士好了。”

    營地的祭壇上,幾名滿身是血的祭司的刀下,一頭牛臥倒在血泊裏,內臟被掏出,做著吉兇的占卜。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兵士,在太陽神米特拉的旗幟引導下,踏著殘雪,背著初升的冬日晨旭,舉著下端有錘尖的馬其頓長矛,舉著黃銅盾牌,齊步開進,方陣的間隙裏,一隊隊輕盾散兵交雜其間,朝著西邊的方向趕赴。

    “多傻的軍陣,沒想到在一百年前就被羅馬人徹底擊敗的軍陣,父王還在執迷不悟地使用。”阿狄安娜在營地的木樓上,扶著欄桿,傷心地對身邊阿奇勞斯等將軍說到。

    “那王女閣下的新模範軍呢?”

    “新模範軍,現在訓練成形的也就二十個百人隊,但我會把它用在最合適的地方,等待我的卡拉比斯。”阿狄安娜的嘴角,突然泛起了狡詐莫名的笑。

    踩著殘雪融化的濕滑草地,卡拉比斯歪了兩歪,差點摔倒,一旁的海倫普蒂娜則是一臉淡然,連扶的意思都沒有,卡拉比斯只能尷尬地咳嗽兩下,接過旁邊兵士遞過來的指揮棒,瞇著眼睛,迎著刺目的陽光,觀察著對面的本都軍團。

    “這是什麽年代的軍陣了?”卡拉比斯用手遮著眼,驚奇地說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4
第27章 阿狄安娜的新模範軍(中)

    卡拉比斯的三個大隊的軍隊,據守在衛城下面十來個斯塔狄亞的通道間,位於戰陣的中央,左翼是博斯普魯斯輕裝步兵,現在正據守一處隆起的山丘,監護羅馬軍團的側邊;右翼是羅馬的配屬輔助騎兵與馬爾察王室騎兵的混編,沿著海岸前行。

    戰前,卡拉比斯略略計算下人數,左翼大約三千人,中央核心的三個大隊排除先前的減員,大約還剩一千三百名重裝步兵,外加數百名輔助散兵,自己右翼的騎兵則大約五百人左右。

    絕對,對本都軍隊絕對處於數量上的劣勢,全是該死的馬爾察和克勞狄搗蛋,外加一幫只有血氣之勇的百夫長聒噪,使得我們不得不出戰,其實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固守衛城,等待開春積雪融化,十三軍團的後繼部隊和艦隊一起到來,切斷辛梅裏安海峽,那麽米特拉達梯和阿狄安娜必然束手就擒。但現在......好在,這種情況我卡拉比斯之前熟讀路庫拉斯的戰陣之學說,裏面多次強調,軍隊數量處於劣勢並不可怕,面對這種情況一定要有預設完整的後退、前進陣地,這樣即便依靠少數兵馬,依然可以與敵人拉鋸而不落下風。

    這個預設陣地,就在整個軍陣的後方,夾在兩片森林的通道間,是個開闊的石灰土質地,由波普指導大批軍奴,先是挖出個環形的分段壕溝,每段壕溝間留出了可供數人並肩通過的豎堤,而後把輜重車輛、捆柴、騾馬也沿著壕溝後,排成個大大的環形。由攜帶斧頭、腹弓、輕型蠍子砲的軍奴們在其後固守待命。

    足見。卡拉比斯在進發前。就做好了一擊即離的撤退準備,這也是海倫普蒂娜和他置氣的原因,之一。不過,他可不怕別人笑話他缺乏膽氣,詳細了解了歷代戰史後,他始終確定“一個會沖鋒的將軍只是個勇敢的將軍,而一個會撤退的將軍才是個好的將軍——卡拉比斯.高乃留斯.馬可斯f”這句名言的有效性。

    當久違的陽光,從積壓多天的冬雲後。直楞楞地刺在整片海洋和陸地上時,卡拉比斯更下定了“盡快結束戰鬥,把主力撤出來”的決心:本都的大方陣,把整個陸地踩的陣陣顫抖,從東面滾滾逼近,這是個擁有四千多人的銅盾軍的“師”,共四個團,十六個獨立作戰的營級方陣,每個營以十六名兵士為一橫排,後面排成十六人的縱深。前五排兵士共持一根極長的馬其頓式的長矛,一起跑動以增加矛尖的動能。後三排兵士的長矛持斜角伸出,最後八排的兵士長矛幾近豎直,可以把矛林晃動起來,來抵擋敵人飛來的箭矢。在每個方陣間,還有輕盾兵和宿營奴隸組成的“鏈條”,縱深八排的輕裝矛手聯隊,以及投石、弓箭手,擔任各營間的陣線的維系,防止敵人的側擊與滲透攻擊,加上這些,整個本都軍隊一線約七千人左右。

    所幸的是,本都的騎兵因為在之前的赫爾松涅斯角之戰裏損失殆盡,故而方陣沒有多少騎兵伴隨。

    本都的大帝米特拉達梯,因為舊傷覆發暫時還無法乘馬,便讓奴隸用華美的轎輦擡著他,在各個方陣中穿行而來,所有兵士都晃動著長矛,或敲打著盾牌,來向自己的帝王歡呼致敬,米特拉達梯不需要說什麽,他只需要將手朝兵士們伸出,眼睛裏閃現著淚光,就足以讓部屬下定鏖戰的決心。

    陣陣號角聲裏,本都的師級方陣,開始像一頭頭暴烈的豪豬般,沿著街道,對著羅馬軍隊的中核部位攻來。

    卡拉比斯的位置,在左翼高地與中央街道相連的山坡上,他遙望到了,己方和本都軍團間,有一處采石場的廢墟,地勢起伏不平,稍顯破碎,他隨後對著幾名傳令兵大聲宣布了前進的命令,那幾名傳令兵連連點頭,騎著馬朝各個百人隊馳去,隨後鷹旗晃動了起來,這是全線進軍的命令,第十大隊走在了最前面,掌旗官擎著帶著手掌標印的隊旗,引導著其余後續百人隊,朝著那塊采石場廢墟猛進。

    另外兩翼的軍隊,也開始左右開始急進。

    “亞馬遜女王,我要和你共騎一匹馬,跟上隊伍,履行指揮職責。”卡拉比斯舉著手,站著朝騎在白馬的海倫普蒂娜要求道。

    “埃拉。”女王很簡捷地說到,而後卡拉比斯被後面趕來的埃拉提了起來,與埃拉共乘一匹馬,女王自己則與艾爾卡帕一起,縱馬下了山坡。

    陽光時隱時現,羅馬軍團的速度明顯更勝一籌,他們都是松散的百人隊,在崎嶇地形上奔走自如,很快抵達了采石場的制高點,這時本都的銅盾方陣軍,恰好剛剛抵達采石場的腳下,海布裏達沒命般地吹響了口哨,呼喝聲裏,伴隨各個百人隊的色雷斯輕兵,紛擁沖出,對著方陣擲出一**投槍,本都方陣裏不少兵士被貫穿著倒下,但後繼的人們很快填補了空缺的戰鬥位置,他們高舉著極長的長矛急速地晃動起來,撥落了不少飛來的輕型標槍,陽光突然冒出,羅馬所有的兵士都迎著明晃晃的太陽,被刺激得睜不開眼睛,根本無法用標槍瞄準位置——本都銅盾軍都督米南德抓住了這個機會,舉著手杖發布了強攻的命令,本都方陣的怒吼聲讓人喪魂落魄,他們挺著密密麻麻的長矛,無堅不摧地沿著斜坡沖了上來,輕盾兵率先爬了上來,準備和羅馬陣線接戰纏鬥了。

    如果被這些輕盾兵給糾纏住,那麽待到方陣沖上來,羅馬軍可就要瞬間在長矛沖鋒下屍橫遍野了,海布裏達又急速地連吹了兩下口哨,手掌印記的十大隊隊旗幾乎往反方向擺動,以此為訊號,各個百人隊輪番迅速後撤,只留下韌性極強的色雷斯散兵,他們經過特殊的訓練,能三五成群,用輕標槍、短劍與半月形盾,始終與方陣保持在肉搏以外的距離與敵人廝殺,阻滯對方的前行速度。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4
第27章 阿狄安娜的新模範軍(下)

    整個采石場間,到處都是雙方輕盾兵來回追逐、投擲的身影,起伏不平的地勢妨害了本都銅盾軍的堅整進軍的秩序,不少營的隊列開始混亂起來,而且在震人心魄的號角聲裏,米南德突然看到,他右邊高地上,有一支輕裝的博斯普魯斯軍隊在急速運動,似乎有截斷方陣後路的跡象。

    就在米南德準備抽出三個營,解決側翼的威脅時——又是刺耳無比的哨子聲,羅馬人又殺回來了!這回百人隊的兵士,由老兵帶頭,更是分散為以營帳隊為單位,靈活地沿著采石場的泥坑、梯階、大石塊,自各個方向劈入林散的本都各營,最先登上采石場的三四個營陷於了混戰當中,羅馬兵士剽悍好勇,老兵尤其戰技嫻熟,很多人硬是抓住銅盾軍的長矛用劍將其砍斷,隨後滲進去,展開貼身刺擊。銅盾軍亦自是本都的精銳榮譽軍隊,雖然老兵在先前多年征戰裏損失大半,但新補入的兵士依舊受到所屬部隊的榮光激勵,很多人即便長矛被砍斷,就轉而用帶著錘尖的那頭,繼續死鬥,直到前幾排的著甲兵士被悉數砍死刺死,很多人才開始驚惶後退。

    這時,陽光又被冬雲所遮,巨大的陰影重新鋪在戰場上,羅馬人的優勢又回來了!前排的老兵不斷地把本都方陣往下擠壓,後排的強壯新兵則不斷地朝著下面的方陣拋擲重標槍,力圖打破僵局,獲得勝利。

    米南德很焦急,兵士只管和眼前的敵人作戰。沒有看到整個戰場的危險。但站在指揮位置的他明了。一旦右邊高地的博斯普魯斯軍殺下來,右邊再被蠢蠢欲動的羅馬騎兵隊迂回,自己這個師的銅盾軍,就有被包抄全殲的危險。

    “看來,我們要勝利了。”立在更外個高坡觀戰指揮的卡拉比斯說到,一邊的海倫普蒂娜看了他一眼,又轉了回去。

    “餵,女王剛才偷偷笑了。”坐在卡拉比斯前面的埃拉。帶著很神秘的語氣,告訴卡拉比斯道。

    突然,整個戰場側邊的高地邊沿的森林裏,一堆堆用於遮蔽樹枝被放倒,接著從裏面急速走出持著長矛,縱深為六排,闊大正面的軍隊,他們戴著著類似羅馬人的凱爾特盔,或加護鼻罩的恰爾基斯圓形盔,連戰鬥的號角都不吹。就逼近了準備迂回沖下,毫無察覺危險的博斯普魯斯軍。狠狠地自側腰殺了進去。

    成排的矛尖前,連鎧甲都沒有的博斯普魯斯輕裝部隊的血就像飛花般,成片成片倒下,變成一堆堆屍體,接下來幾乎就是這支伏兵的一路平推——死傷了二百來人後,博斯普魯斯人根本沒有纏鬥下去的勇氣,全線朝衛城方向崩潰。

    這個變化太快!

    鷹旗下的卡拉比斯一下就懵了,就像猛地被人敲了一棍——沒錯,是阿狄安娜的新模範軍,本來以為會被米特拉達梯當作預備隊使用,沒想到會用在這裏——可惡,自己的心思就像陽光下的雪般,清清楚楚的擺在阿狄安娜的面前。

    本都營地的木樓上,阿狄安娜得意笑了起來,潔白的牙齒都露了出來,而後她看了看周圍的將佐,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便用手掩住了,但還是繼續吃吃,一雙明眸成了彎。

    “卡拉比斯,雙耳陶罐,你在羅馬城混得不錯,居然也能提著一彪之軍,來和我為敵了,但我阿狄安娜這次要讓你清清楚楚的明白,真正的王者,是和你這樣的奴仆出身,永遠有雲泥之別。”

    驅逐了卡拉比斯的左翼博斯普魯斯仆從軍後,阿狄安娜的新模範軍,齊齊把長矛放在了地上插好,隨後從劍帶裏拔出希臘式的闊刃劍,將背負的圓盾取下,握在手中,他們的百夫長和掌旗官將綴著流蘇的旗幟揮動著,全員排著類似羅馬人的松散隊形,高呼著從高地上沖鋒而下。

    木樓上,目睹自己新模範軍動作協調劃一的阿狄安娜,笑得更開心了,可以說是前仰後合,而後慢慢地下了樓梯,好像她已經看到了所有的結局般。

    “卡拉比斯,你必須得叫他們撤回,不讓會反被圍殲的!”海倫普蒂娜也顧不上和妮蔻他父親鬥氣了,呦呵了兩聲,騎著白馬就往采石場的亂戰之地奔去,埃拉帶著卡拉比斯,與艾爾卡帕一起,急速跟在女王的後面。

    采石場上,到處是毀壞的武器與斑斑的血跡,不少傷兵躺在前列隊伍的後面,互相簡單的包紮著,看到他們的軍團特使,有的雖然負傷,但還是掙紮著向特使行禮,表示他們歇息片刻依然能上場作戰。幾個兵員依舊完整的百人隊,正在原地半蹲著,等待接力前面鏖戰的一線弟兄,看到策著別人的馬而來的特使,很多兵士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不安。

    “現在,留下一些百人隊殿後,其余各隊往後面的預設陣地後撤,越快越好!”卡拉比斯在馬背上大聲喝令到。

    他的話語,立馬被輪戰下來休息的海布裏達聽到了,這位新晉的資深百夫長,右臂受傷,兩個同袍正在給他包紮傷口,聽到這話後不由得咆哮起來:“哥馬上就會把這幫帶著銅盾的希臘佬給打垮,然後把皮魯姆標槍深深紮進他們的後背和肛門,卡拉比斯你現在竟然叫哥後退逃跑?”

    “再不後撤,十三軍團先遣隊就全部完蛋了!”卡拉比斯也咆哮起來,“我們的左翼已經崩潰,必須得保存實力,守住衛城便還有反攻戰勝的希望——快,波普在那邊接應我們。”

    “誰甘心敗在阿狄安娜那個臭小娘們手裏!”

    “我也不甘心,這個仇恨將來一定得報,但不是今天!海布裏達你個混蛋,如果你願意把我們軍團的鷹旗拋棄在這個荒野上,像之前的第八軍團那樣,迄今還蒙受著巨大的羞辱的話,那你就在這個采石場像個蠢夫那樣,死戰到底吧!”說完,卡拉比斯招手,身邊的傳令兵與號兵,吹響了全軍撤退的號角,悲愴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天際。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5
第28章 火遁(上)

    “她的身體無處不美,何須一一列舉?我將她摟入懷裏,**相貼,剩下的事誰人不曉?”——古羅馬詩人奧維德

    ——————————————————————————

    “由我帶著老兵百人隊殿後!”兩個預備百人隊立起身子,準備履行職責,替換前面的部隊並血戰到底,阻止住本都的攻勢,為己方主力後撤贏得時間,海布裏達提起了鬥劍說到。

    有人按住了海布裏達的肩膀,是老家夥阿米尼烏斯,“讓我去吧,別忘了把我的軍餉送到家。”說完,這個不死的老兵長籲了口氣,戴上了頭盔,把頰甲放了下來,扭過頭對著卡拉比斯擺擺手,“老兵總歸要在戰場上死去的,你和海布裏達還沒到那個年齡——把隊旗全部帶走,不要落到那個本都小娘的手裏。”

    最後,兩個預備百人隊穿過前線兵士身體間隙,哨子聲和軍號聲裏,完成了接力,隨後其余的羅馬大隊兵士集體轉身,丟棄了重型裝備,朝著波普的壕溝車陣急行奔去。

    潰退的羅馬騎兵率先急速通過了壕溝間狹窄的豎堤,整個車陣煙塵滾滾,博斯普魯斯的仆從兵士根本收不了腳步,任由波普怎麽叱罵鼓舞,是頭也不回,先往衛城裏逃,再順著長橋往蓬提卡比昂奔,不少人被踐踏至死,波普只得又讓軍奴把這些人的屍體扔到壕溝裏,為後繼趕來的軍隊開辟道路。

    卡拉比斯跟著埃拉的馬一路疾馳到豎堤,然後直接跳了下來。接過旁邊掌旗官的鷹旗。站得筆直。高舉鷹旗,給後來的兵士指明通道並安撫士氣,眼見軍團特使如此,紛亂跑動的各個百人隊也安寧了下來,排好了隊伍,跟著各自隊旗井然有序地分向進入車陣,繼續堅守第二線的戰鬥崗位。

    直到最後一個兵士跑了進去,卡拉比斯才親自擎著鷹旗。走過豎堤,海倫普蒂娜等三名亞馬遜女戰士跟在其後,而那邊遭受三面夾擊的阿米尼烏斯率領的兩個百人隊,於采石場戰鬥的吶喊聲也慢慢被風兒所吹散。

    猛烈的海風呼嘯而來,陽光懸在了頭頂上,已是晌午時分,車陣裏的很多羅馬兵士,舔著龜裂的嘴唇,沒有丟棄武器與砲具,準備等待著本都的第二波攻擊。

    “父親。此時我們最要緊做的,不是強攻羅馬人的第二道防線。那道有壕溝和車輛環衛的防線,一時半會是攻取不下來的。請尊貴睿智的您,聽取我方才的策略吧。”營帳裏,幾名前來匯報前線戰況並等待下一步命令的本都軍官立在當場,而阿狄安娜則激烈地在堅持己見,“如果您能采取我的策略,那麽取得的戰果將遠遠不止消滅羅馬兩個百人隊,必能再現三年前全殲第八軍團,奪取鷹旗的輝煌。”

    “乖女,我們已經初戰得勝,難道下一步不就是打破羅馬人臨時搭就的草般孱弱的工事?羅馬人的戰兵全在那裏,為何要舍近求遠?”米特拉達梯心情頗佳,雙手合在胸前,打著拇指仗說到。

    旁邊的斯特拉托妮絲附身打趣道:“大概今日之戰,陛下的銅盾軍團大放異彩,讓王女殿下覺得有些落寞吧?”這話讓米特拉達梯和站在營帳裏的銅盾軍兵士都笑起來了。

    阿狄安娜有些惱怒了,“如果不是我之前讓阿奇勞斯埋伏新模範軍在高地森林處,今日之戰怕是慘遭圍殲的,就是父王您的銅盾軍——這支背負本都精銳名聲的軍隊實在過於名不符實,訓練落後,戰術落後,兵士毫無戰場上的應變能力,都督和士官都是群抱殘守缺的家夥,他們在屢戰屢敗後,想到的不是如何改進,而是更加愚蠢地抱著僵化的思維繼續慢性自殺,所以……”還沒等阿狄安娜說完,銅盾軍的兵士或軍官,都挽起袖子大嚷起來,表示對王女的不滿,斯特拉托妮絲則立起身子,對著王女叵測地笑了起來。

    “夠了,你說的夠多的了,我的乖女。”米特拉達梯制止了營帳內的喧嘩,隨後用手指點了點女兒,作為警示。

    可是阿狄安娜十分的不冷靜,就像打開了話匣子般,霹靂到底:“父王,三年前難道不是靠我的謀略,您才詐死欺騙了羅馬人,奪得了他們第八軍團的鷹旗?之前在科爾基斯,當您身邊只剩下幾千堪用的奴隸時,也是我用龐培逃兵訓練出來的新模範軍,打敗了亞加亞人,讓您安全地進入科爾基斯,並渡過辛梅裏安海峽,來到這裏。相信我,銅盾軍的自大、愚蠢和貪婪早已讓整個軍隊憤恨不已,身在其中的米南德和您愛妃的兩個弟弟,只會吹噓自己,您早就不應該把富可敵國的金錢,虛擲到這個無用的軍團之中,您應該......”

    “我應該如何不用你來教訓!”米特拉達梯生氣地喊起來,打斷了女兒的憤恨之語,“說到亞加亞,難道不是你處死了他們的國王亞加西斯?這件事讓我很難堪也很難收拾。乖女阿狄安娜,你要時刻牢記,你只是我的女兒,是本都的王女,你的價值和意義就是嫁到一個能對我事業有所助益的王國去,而不是關心長矛和戰馬,我更不希望你沾染上陰謀和毒藥,那樣最終只能害了你,乖女。”

    “可是!這片海洋環繞的諸國,沒有能配得上我的智慧的夫君。”

    “那也要找個不如你的,神賜予你專屬的性別,不是叫你去做越俎代庖的蠢事的——未來,就算你和俊俏的男奴在陰暗的宮殿裏,靠著酗酒和荒亂頤養終老,那也是種福分——你以為父王靠著殺戮和毒害一路走來,是件很快樂的事情?別再有愚蠢的想法了,乖女!”米特拉達梯說完,便在座椅上吃力地撐起肥大的身軀,斯特拉托妮絲急忙攙扶,本都帝王隨後對幾名待命的軍官指了兩下,示意他們的銅盾軍都督米南德有前線的處置權,而後又有些過意不去地看了下女兒,輕聲說到“乖女,你的策略我會考慮的。”就一瘸一拐地到後營去休息了。

    “你今天的反應,實在有些大失水準,阿狄安娜。”當王女走到一處營帳時,斯特拉托妮絲從某個角落裏步出,站在阿狄安娜的後背處,大加嘲諷。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5
第28章 火遁(中)

    “卑賤的歌女,我早就聽說你和龐培暗通了,你的兩個弟弟,帕修斯和菲利普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親人了吧?”阿狄安娜回頭,“斯特拉托妮絲,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第一,不要繼續和我作對;第二,把你掌握的六千塔倫特的軍資交出來。不然,我會讓你和你的家人,全部死在臭水溝裏,你骯臟卑賤的家族從何而來,就回什麽地方去。”

    斯特拉托妮絲的目光也爆發出火花,“當初占有我身軀,寵愛我,把我升為本都貴婦的是你的父親,自打我進入米特拉家族這個毒蛇窩裏來,我看過多少王子、妃子和貴婦莫名慘死,本都王國的宮殿不就是漂浮在屍骸與鮮血之上的嘛,你真的以為我能活到現在,單單靠得是我的這張面龐?不要忘記了,這場戰爭裏,你在帝國的陣營裏,而我聽說當初害死我父親的那個卡拉比斯,在羅馬人的陣營裏,我的目標就是——同時解決掉你們兩個。”

    阿狄安娜的眼睛又笑成了兩輪新月,她輕蔑地說:“也許,雙耳陶罐註定是贏不了身為他昔日的主人的我,但我相信他戰勝愚蠢不堪的你,還有和你同病相憐的米南德,是沒有太大問題的。”說完,阿狄安娜栗色的眼珠冷冷地看了斯特拉托妮絲一會兒,用手做了個處決的姿勢,便帶著銀鈴般的笑聲離去了。

    阿狄安娜旁邊的靛藍武士畢都伊塔。也很禮貌地朝王妃行了個禮。追隨王女而去。

    待到王女遠去後。營帳那邊拐出了兩個年輕而漂亮的軍官,正是阿狄安娜口中的帕修斯與菲利普,他們小聲對姐姐說:“米南德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好的,你們身為銅盾軍的營官,得忠心幫助米南德打破羅馬人的陣營,等到我們進入蓬提卡比昂城後,就發動兵諫。逼迫現在的帝王處死那個野貓似的小婊子,然後本都帝國就是你們倆的了,我親愛的弟弟們。”斯特拉托妮絲摸著弟弟們俊美的臉,“你倆太像年輕時的父親了,迄今父親慘死時的情景還經常把我從噩夢裏驚醒,馬上就是我們覆仇,並拿取應得之物的時候了。”

    “非得殺死阿狄安娜嗎?姐姐你得知道,她太美了,為什麽不能成為我們兄弟的入幕禁臠。”帕修斯忍不住說了出來。

    斯特拉托妮絲狠狠給了弟弟一個耳光,“那你還不如豢養一條劇毒的眼鏡蛇在你床頭。別傻了!”

    當晚風漸涼,夕陽西沈時。車陣前的本都銅盾軍開始了第一輪攻擊,他們有意把阿狄安娜的新模範軍擱置在後方——這也是聽了帕修斯兩兄弟的建議後,氣惱的米南德做出的決定,新模範軍倒也不惱,安安逸逸地在各位百夫長(大多是龐培的逃兵)命令下,列好隊伍坐下進食、休息。

    銅盾軍對車陣的進攻,果然如阿狄安娜所預料那般很不順利,羅馬軍的投石與標槍像暴雨般,卡拉比斯的命令是,不要顧忌消耗彈藥,反正輜重車和馱馬上多得是,一股腦不分目標地拋灑出去,銅盾軍真得用上了銅盾了,他們也像羅馬人那樣疊起層層盾牌,把長矛自盾牌間的縫隙伸出來,緩慢而笨拙地朝敵人陣地挪動,但瞬間羅馬的車陣裏升起無數個“小太陽”,那是裹上瀝青與樹脂的燃燒石彈,帶著道道一霎那美麗的死亡光亮,砸到密集的銅盾軍方陣裏,瞬間爆裂成一個個巨大的火團,但久戰一日的銅盾軍還是不顧傷亡地穿行到豎堤處,魚貫而行,準備突入車陣裏和羅馬人肉搏。

    但每處豎堤處的盡頭,都被用鐵索兩兩相連的輜重車阻住,車輛上是用腹弓與投石交叉射擊的軍奴,車輛後是同樣舉著長矛,戳刺豎堤上的銅盾軍的羅馬兵士,他們也是兩三人共持一根很長的家夥,這在博斯普魯斯王國兵器庫裏很容易便能尋得,波普事先找了不少根帶來,在上面綁上了短刃、鐵釘等東西,叫兵士站在車上,自上而下拍打著銅盾軍的頭部和肩膀,被射中被掃到的銅盾軍兵士,站穩不了腳跟,就只能歪倒在插滿荊棘與碎陶片的壕溝裏,到處都是慘叫聲與呻吟聲。

    最後,米南德只能下令後撤。

    羅馬人的車陣也寂靜了下來,卡拉比斯沿著排列的輜重車間,不時地湊著壕溝前的熊熊火光張望,隨後找到了海布裏達與波普,“我們必須做好撤回衛城的準備,把騾馬全帶走。”

    “就這樣撤退,會被敵人追擊的。”波普憂慮地說。

    海布裏達則不吭氣,坐在地上沒啥動作,即不讚同也不抗議,他還是為阿米尼烏斯這老家夥的擅自戰死而氣惱著。

    卡拉比斯也沈默了,而後說:“先做好撤退的準備吧。”

    安排好警戒兵力後,羅馬其余的百人隊都安坐在車陣之中,騾馬與精貴輜重也準備好了,他們距離衛城並不遠,等待恰好時機來臨,就一鼓作氣跑進去。

    夜色深沈,狂風呼嘯,那邊本都銅盾軍的營地人影亂動,篝火通明,他們肯定在全力準備著攻堅的器械,準備在黎明來臨時刻,打下臨時車陣。

    時間在點點滴滴流失,直到一名兵士告訴卡拉比斯,在海岸邊有奇特的黑影出現,卡拉比斯靠過去一看,海面上仿佛有一道黑色的城墻,正在海水的咆哮聲裏快速地移動,他的腦子一熱,“這是本都人的艦隊,來駛進衛城與蓬提卡比昂城間的海灣,隔斷兩座城市的聯系的!”就在他準備不顧一切,讓所有人後撤時,他的頭發被風刮到了另一邊,左耳朵不漏風了!風向變了!

    他搶過旁邊兵士的火把,穿行跑過了整個陣地,“全員,在輜重車上澆上火油,再堆上澆水的幹草與瀝青!”

    很快,軍陣的輜重車輛成了一個個火炬,冒出的濃煙遮蔽了半個夜空,一股腦地順著改變的風向,飄向了正在忙乎的本都銅盾軍營地裏,米南德捂著眼睛和嘴巴,連喊兵士不要亂竄,做好防止敵人夜襲的準備,但到處是刺激性的濃煙飄拂,兵士們只能蜷伏身子,來防止吸入恐怖的氣霧。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6
第28章 火遁(下)

    其實,卡拉比斯哪顧得上跑去夜戰,沖天的煙火柱前,一隊隊羅馬兵士,拉著騾馬扛著砲具,正疾行著朝衛城轉進呢。

    待到衛城的兵士判明了他們,拉起了柵欄城門,進入其間的卡拉比斯發現,到處都是混亂的景象,博斯普魯斯的兵士受傷的就坐在小神廟的台階前呻吟著,根本無人管理救治,還沒受傷的則到處亂跑,找尋已經消失不見的上級和軍官。

    神色緊張的馬爾察和克勞狄,居然也出現在衛城當中,仿佛在等著卡拉比斯交待些什麽似的,這讓卡拉比斯感到又震驚又惱怒,他帶著部屬直接走到了總督和副將前,行完軍禮後就詢問:“二位閣下,我想您們的職責,應該是留在蓬提卡比昂城裏,做好城防和封鎖海灣的工作,我希望你們做的不錯。”

    “一切都好,我聽說了,軍團特使你在前線因為指揮不力,遭了敗仗。”馬爾察特意先把卡拉比斯置於“敗戰將軍”的地位,而後才說出真實的想法,“如何,衛城守不住的話,一定要把主力拉進蓬提卡比昂,守住我的宮殿。”

    卡拉比斯火騰地就起來了:“就這麽一千多號人,外加總督閣下你那些如驚弓之鳥的敗兵,還想守住周長近二十斯塔狄亞長度的蓬提卡比昂?我早就對閣下你說了,主力堅守衛城,隨後你做好海灣的封鎖工作——對了,你的艦船呢,有無沈船和打木樁!?”見馬爾察沒說任何話。卡拉比斯又轉向了克勞狄攤開了雙手。克勞狄更是一臉的無辜。

    “你們快走。走長橋,還磨蹭什麽!”卡拉比斯吼叫起來,“快,本都的船艦馬上就要來了,現在是迎頭風,他們不會很快,我留在衛城,你們快退回蓬提卡比昂。還來得及!”隨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差罵“蠢貨”了。

    淩晨時分,長橋的橋頭,博斯普魯斯的兵士、扈從、軍官擠成一團,不時有人被擠落到海水裏,衛城外的半月形伸出的小碼頭上,幾艘小船正急速地朝蓬提卡比昂的方向劃去,其中就要馬爾察和克勞狄,他倆青著臉,用鬥篷裹著頭。一副極度緊張落魄的模樣,其余的羅馬軍團兵士正在衛城的各個崗位檢查戰備。卡拉比斯和幾個百夫長站在碼頭前,而後卡拉比斯看到了穿戴好鎧甲的海倫普蒂娜三人組,後面竟然還有牽著小羊車的妮蔻,“你怎麽把妮蔻也帶來了?”

    帶著面甲的女王言語有些支吾,“我只是想,在衛城她可能會安全些。”

    ”別說那麽多了!“卡拉比斯三步兩步跳下了石台,把幾個想扒上僅剩的兩艘小船上的王室宦官拉扯、踢倒在灘塗上,隨後對著海倫普蒂娜只顧招手,亞馬遜女王先和艾爾卡帕迅速下來,跳上一艘,解開了纜繩,先行朝中心劃去,埃拉抱起小妮蔻,跳上另外一艘,卡拉比斯抱起咩咩叫的小羊,把它也放到了船的甲板上,“乖女,抓著它。”

    抱著小羊的妮蔻,睜著和她母親一樣的羚羊般的大眼睛,驚慌不安地看著這個男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卡拉比斯,放心,我會照顧好妮蔻的!”埃拉喊到。

    那邊,站在船頭的海倫普蒂娜掀起面甲,呆呆看著站在碼頭原地的卡拉比斯,他正在被幾個哀求的宦官抱住了大腿,盯著妮蔻一動不動,自己的那匹白馬,很有靈性地也站在灘塗上來回踢著腳步,它完全明白女主人的苦衷。

    渺渺中,卡拉比斯與女王、妮蔻的距離越來越遠。

    風向早已恐怖地轉變了,卡拉比斯猛然聽到了海灣口激越的鼓聲,他爬上了碼頭一側的石頭塔樓,看到密集的本都艦船,正揚著風帆,暢通無阻地朝著海灣裏殺來——它們的面前,只有一道橫亙海灣的簡易鐵索,不要說木樁和沈船了,哪怕是位於海灣口一個小島嶼上,可以充當海軍指揮所的燈塔,也根本沒發出任何報警的信號。

    “王八蛋馬爾察,王八蛋克勞狄!”卡拉比斯終於忍受不住了,破口大罵起來。他想起了女王和妮蔻,便抓著軟繩,直接從塔樓上降了下來,跌落在灘塗的泥水裏,摔得滿臉都是泥巴和血,但他還是掙紮著爬了起來,這時女王和埃拉的小船,已經距離岸邊很遠了,足有六七百羅馬尺那麽遠。

    海灣口冒出了陣陣火光,本都的艦船上的兵士,先把火把裹在了鐵索上燃燒,而後用長斧、鉤鐮輕松一砍一勾,鐵索就裂成數段,跌落到水裏,悠長的號角聲裏,本都船艦勢如破竹地沖進了海灣,幾艘來攔截的博斯普魯斯小舢板,一下就被對方的投石和火箭打成了篩子,像幾片爛樹葉般,在海流裏繞了幾個旋,就沈入水底,水面上到處是抱著木板掙紮呼救的人。

    接下來遭殃的是長橋,這座橋設計的初衷,就是下方只能允許小型船只通過,但本都的幾艘怪獸般的大艦根本不管這些,它們艦首伸出的可怕的青銅撞角,瞬間在幾個方位把木橋的身軀撞擊得碎片橫飛,而後長長的橋梁劇烈地晃動著,發出了幾聲巨大而痛苦的呻吟聲,帶著橋面上無數的人馬,在半空和水面上扭曲、解體——不管什麽東西,都墜入到海裏去了,大大小小的水柱,密集得如同森林般。

    看樣子,克勞狄和馬爾察的船只已經越了過去,但女王的船只卻沒有,長橋毀滅時掀起的陣陣波濤,把兩艘小船震得高低起伏,卡拉比斯看清楚了,他的小妮蔻被海水打得濕漉漉的,正抱著小羊,張著嘴哭喊著,埃拉緊緊抱住了她勸慰著什麽。

    而那邊,海倫普蒂娜與艾爾卡帕也扶著船舷,上下晃動著,努力保持平衡。

    整個波蕩的海面上,這兩艘蚱蜢似的小船,顯得是那麽無助,卡拉比斯悔恨極了,早知馬爾察和克勞狄糜爛如斯,他就應該拉著女王和妮蔻的手,不顧自己的矜持,把母子留在衛城的。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0:56
第29章 父與女(上)

    “我哪有什麽能力,完全得依靠你。我母親告訴我,我的責任就是謹慎小心。”——古希臘伊斯霍瑪霍斯的妻子對他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本都的怪獸巨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它的四面都拋射出帶著火光的箭矢和飛石,氣勢洶洶地掃蕩著漂在水面上的幸存者。

    卡拉比斯跌跌撞撞地跑到海倫普蒂娜的白馬前,抱著馬兒的脖子,懇請它為女主人犧牲自己的性命,以莫大的靈性接受自己,雖然自己從來都沒有騎乘過它。

    那白馬低嘯了聲,迅速跪了下來,卡拉比斯跨了上去,而後他剝去沈重的頭盔與鎧甲,只在身上裹上了鬥篷,馬兒馱著他向深處遊去,四周都是冷到骨頭裏的風與水,這時岸邊傳來了呼喝聲,他回頭看到海布裏達與幾個兵士跑到灘頭,向他拋來一個套索,他回身接住,套在了腰間,本都人射出的火箭,在頭頂上不斷地掠過,幾乎把他的頭發給燒著。

    女王是個很有應變能力的人,她及時地讓艾爾卡帕回舵,朝較近的衛城劃了回來,埃拉也在船上往回搖動船櫓,這時一顆不大不小的,自本都三層劃槳船上飛來的投石,砸中了埃拉的船,船劇烈搖晃著,把抱著小羊的小妮蔻掀到了水裏!

    幾乎三個人同時躍進了海裏。

    先是卡拉比斯,他猛地離開了馬背,奮力朝著妮蔻落水的方向遊去。那白馬沒發出任何聲息。它已經遊得太遠。超過了一匹馬所能承受的極限,卡拉比斯離去後,它垂著四蹄,慢慢朝海底沈去,縮為了一團模糊的白色的影子,直到消失不見。

    第二個是還身著鎧甲的埃拉,她把馬尾辮咬在自己的嘴中,沒來得及脫去沈重的甲胄。就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海水,奮力地用雙手把落水的妮蔻往上托,贏得哪怕是一點點的時間。

    第三個是亞馬遜的女王,她明智地脫去鎧甲,囑咐艾爾卡帕繼續冷靜地掌舵向妮蔻落水的方向劃去,隨後躍入了海水裏。

    岸邊的海布裏達拽著繩索,嚎叫到,“快給哥拿更多的繩索來!”幾個兵士接力似的給一根根繩索打上死結,方便他們的軍團特使朝更深處遊去。

    卡拉比斯只知道打開雙臂,用泰蘭尼昂教給他的呼吸術和速泳法。沒命地朝小妮蔻的方位遊去,他就像條靈活的刀魚。劈開水波,一往無前,他唯一害怕的是,在他遊到自己女兒身邊前,妮蔻會沈入水裏。

    但當他抓住依舊浮在海面上的妮蔻時,妮蔻的身子猛地一沈,才讓他感受到全身的酸楚和無力——他看到了,在妮蔻的身下,波浪中依舊高舉雙手的埃拉,她只露出個半個臉面在水面之上,頭發與身體全部濕透,帶著體力完全透支的疲累,但她看到卡拉比斯接過了妮蔻,微微睜開了下眼睛,似乎露出點笑意,便又沈靜地閉上了雙目,帶著全身的鎧甲,急速地沒入了海水中,先是臉面,再是額頭,最後是僵直的雙手......

    “埃拉......”卡拉比斯覺得臉頰上流出了濕熱而鹹的液體,他想起了埃拉曾經的話,她有過孩子,但沒能保住,沒有孩子的人是無法理解那種對孩子的愛的,以及失去孩子的痛。但他沒辦法繼續多想什麽,因為有繩索緊緊套在腰上,讓他能做出余裕動作,把妮蔻橫著盡量抱在水面上,那邊海倫普蒂娜也遊了過來,她接了精疲力盡的卡拉比斯的力,將妮蔻拉了過來,船上的艾爾卡帕一面舉著盾牌,抵擋著四散飛舞的箭矢,一面拋來套索,將小妮蔻迅速拖上了船。

    這時,衛城的塔樓上,羅馬的兵士對著本都的小型艦隊拋射出了帶火的石彈,做出了威嚇式的攻擊,逼得艦隊離開了衛城的射擊範圍,朝更龐大的蓬提卡比昂的岸邊靠攏,反正阿狄安娜給他們安排的主要目標也是此處——整座城市根本無心抵抗,本都兵士們開始坐著迅捷的單層劃槳快船,登上這座城市的岸邊,不久城市就開始冒出火光與濃煙,它開始淪陷了。

    卡拉比斯很累很累,雙手與雙腿僵硬得和木頭般,他的眼前全是黑點在遊來遊去,“我再也沒有精力回去了,那就這樣吧,原諒我,波蒂。”他連惡心嘔吐的力氣都沒有了,像條死魚般迅速漂在了水面上,身軀隨著波浪起伏晃動,又鹹又苦的海水從他的鼻子和嘴裏一點點地灌入,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直到最後他如同個在海水裏撈出的垃圾般,被海布裏達等眾人用繩索拖上了灘頭。

    兵士和百夫長圍在尚在呼吸的軍團特使前,大聲呼喊著,海布裏達狠狠踹了其中的幾個,“這混蛋又不是睡著了——給哥快去找毯子和擔架來,把他擡到神廟裏,那兒有火盆!”

    一塊自城外飛來的石彈,斜著砸飛了城中密涅瓦小神廟的屋檐,震得屋頂上落灰簌簌往下掉,打到了卡拉比斯的臉上,他才睜開了艱澀的眼皮,眼前是黑洞洞的穹頂和晃動的吊燈火,看來他是躺在地上,身上蓋著厚毛毯,耳邊還有兵士四處走動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摸了下,卻摸到了一小團尖尖的溫柔,帶著輕輕的悸動,他側過臉來,看到了海倫普蒂娜瞪羚似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妮蔻呢?”

    “她在你的那邊,卡拉比斯。”

    卡拉比斯又轉過頭去,臂彎才恢覆了知覺,小妮蔻蜷縮得像只貓般,躺在他的臂彎之中,小小的蒼白的臉上,開始泛起了些血色了。

    “感謝祖神,我的乖女還活著。”卡拉比斯把頭仰著躺正,覺得最大的幸福就在自己的左右兩邊,而後他想起了埃拉最後的笑容,眼淚又止不住地滑了下來。

    海倫普蒂娜並沒有把卡拉比斯的手,從她的胸脯上放開,她想起了埃拉,也流下了淚水。一會兒,女王直接翻了個身,也鉆到了他的臂彎裏,輕聲問:“你會把妮蔻,帶回那個遙遠的羅馬城嗎?她在那裏會如何.......”

    “那裏......和這兒完全不同。”卡拉比斯的臉上,挨上了海倫普蒂娜紅色的發絲,想著她的這個問題,便也只能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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