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獵擊三國 作者:寇十五郎 (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4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125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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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擊三國 第二百三十一章周倉斗三將




    火勢未熄,青煙裊裊,到處可見焦木灰燼的李奬羲�笥  絲陶腥 寺硐嘍災擰W既返乃擔 橇椒蕉災擰  街 寺恚 幼笥伊礁齜較潁 緯梢桓黽薪牽  恢Р驕笆僖鄯蚯 圃謚醒搿br />
    兩支人馬不下千人,而這支步軍不過三百來人,結成一個防御性的圓陣,中央是二百多役夫。但無論從軍容裝備氣勢結陣各方面看,居然穩壓數倍于己的兩支人馬,絲毫不落下風。步軍碧瞳狼頭大旗之下,一個一身黑色重鎧,眼瞪如鈴,滿面濃須,雄壯如獅的將領,大馬金刀坐在一輛雜亂堆滿谷粟與布帛的棧車之上。

    而在他腳下,橫七豎八躺著十多條身穿白波軍葛衣頭裹蒼巾的蒼頭軍兵。有的一動不動,有的抽搐呻吟,而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身下都有一灘血。

    這個黑壯威猛的將領,自然便是白狼營步軍司馬周倉。

    與白狼步軍對峙的左側軍陣中央,一桿皺巴巴殘破不堪的李字大旗之下,面色微黃,留著一圈繞腮短髭的李樂正惡狠狠吼道︰“你這黑廝,不過區區一軍司馬,也敢跟老子爭搶,還打了老子的人!老子可是建德將軍!”

    “哦呸!”周倉不屑地吐了口濃痰,無巧不巧正粘在一個翻滾呻吟的白波蒼頭的嘴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李樂是誰,當初你還跟在郭太身邊當護衛的時候,爺已經是一方小帥了!輪得到你在爺爺面前擺譜。”

    李樂足足愣了三秒,方才發出尖銳地笑聲︰“我道是誰,原來也是同道中人。也罷。看在同道的份上,就暫寄你這黑廝一命。我這里躺下十三個兄弟,你交出十三個人來,再把所有繳獲留下,這梁子就算揭過了……”

    “哈哈哈哈……”周倉仰天大笑,邊喘氣邊指著李樂的軍陣,“就憑你手下這幫殘兵敗卒,也敢說這樣的大話。李樂,你眼楮沒瞎吧,跟我這邊比比。你說是我能吃住你,還是你能吃住我?”

    周倉還真不是胡蓋,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得清楚明白。李樂的四五百軍兵,全是他剛剛收攏的被西涼人打散的白波舊部,這些原本的亂賊經過一次勤王,搖身一變為大漢官軍,但裝備軍容什麼的跟原來一樣,別說骨子里仍是白波軍,就連皮也還是白波軍。

    白波黃巾黑山諸軍。一脈相承,都有一個明顯的共性,打仗勝則一涌而上,敗則一哄而散。除了各渠帥小帥身邊的扈從力士尚算精銳之外。其余皆為蟻賊。這些所謂官軍,連基本兵器都配不齊全,更別提甲盾之類的防具了。

    與之相反,白狼步軍全是整齊劃一的皮盔兩檔鎧弓弩兵刀盾兵長槍兵(矛戟已正式從遼東軍制式武器單里劃掉)斧槌兵。層層列陣。不用說是領軍打仗的將領,就算是一介村夫,都能看出誰強誰弱。就這對比。還敢扯大話,豈不令人爆笑?

    李樂也冷笑︰“你遼東軍再精銳,也只有這麼點。你知道興義將軍楊奉有多少兵?奉義將軍胡才有多少兵?橫江將軍韓暹有多少兵?再看看你對面,那位左中郎將宋果有多少兵?更莫說咱們身後的天子……你信不信,我只要一開口,就可以請得天子將你的性命賞給我!”

    周倉止住笑聲,向身後一伸手,便有扈從遞過一柄包銅柄丈二長刀。周倉接刀在手,縱身跳下,雙足與刀重重頓在焦土之上,發出沉悶地聲音。

    周倉扛刀在肩,一手戟指李樂︰“李樂,我也不跟你繞舌。要麼,你就滾回你的白波伙計們的褲襠下躲藏;要麼,你就過來跟爺爺真刀實槍一戰。你贏了,不用到天子那里求告,爺這六陽魁首你只管割去;你輸了,爺就將你的腦袋砍下來,削去頭骨當酒器——李樂!敢戰不敢!”

    周倉聲音越說越大,最後一句更是如雷吼出,同時揮刀向李樂戟指,須發蝟張,狀若暴虎臨淵。

    李樂縱是以悍將自居,也被周倉的氣勢震得臉色一變,胯下戰馬灰聿聿不安後退半步。很快地,白波軍發出陣陣喧嚷,而對面宋果的西涼羌胡軍更是大聲鼓噪。白波軍也好,羌胡軍也罷,俱是崇尚武勇之輩,周倉挑戰之舉,大稱其意,紛紛叫好。李樂要是不敢應戰,不要說羌胡兵看不起他,就是自家屬下也覺丟臉。

    李樂面色變幻,終于一咬牙,一伸手︰“拿刀來!”

    李樂策馬出陣之時,心里還有些惴惴,等他抬眼朝宋果那邊看一眼,見宋果向自己微微點頭,頓時心下大定,一振長刀,大笑道︰“黑廝,你的腦袋老子要定了!”

    周倉也不答話,翻身上馬,縱騎而出,長刀斜指。

    在三軍齊呼聲中,兩騎飛速接近。因雙方使用的兵器都是刀,故而在兩騎交錯的一瞬,雙方同時松韁,雙手掄刀,凶狠向對手劈下。

    鐺!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巨鳴,李樂手中的鐵刀竟被生生劈斷,同時強大的沖擊力更令他無法夾穩馬腹,被震得從馬臀後翻滾摔下。也幸好有這一摔,否則周倉這一刀會將他連刀帶人一同劈成兩斷。

    場上鼓噪喧囂之聲一下中斷,誰都想不到,僅僅一個照面,號稱白波悍將的李樂就被劈翻下馬。究竟是李樂太渣,還是這黑漢太強?

    周倉回馬兜轉,心頭大樂。實際上初一交手,他就感覺到李樂並不算渣,至少能與自己來上幾個回合。之所以被自己一刀放翻,原因有二︰一是他借馬鐙之助,戰力陡增三成;二是他用的刀,是大匠蒲元新煉制的“宿鐵刀”。刀刃為百煉鋼,刀背為熟鐵。背厚刃蒲,兼具重量與鋒銳,一下就砍斷對手長刀,你讓對手還怎麼玩?

    李樂頭朝下摔在地上,差點沒折斷脖子,就算頭顱夠硬,整個人也是暈乎乎的。勉力支起半個身子,驀聞蹄聲急遽,駭然瞪眼,就見一匹黑馬風馳電掣。旋即一道青光入目,炸雷般的怒吼在耳邊響起︰“李樂,把爺爺的酒器送上來!”

    李樂駭然大叫︰“宋中郎救我!”

    嗖!一箭飛來,正中周倉胯下黑馬後臀。戰馬吃痛,人立而起,將猝不及防的周倉掀下馬背。斬殺李樂這一刀,自然就走空了。

    周倉翻了幾個滾,鐵兜鍪松脫滾落,奮力一躍而起。透過激揚的煙塵,正看到那左中郎將宋果將大弓向扈從一扔,摘下長矛,抖韁策馬。沿軍陣中央的馳道殺奔而來。

    白狼軍這邊也搶出數名扈從,拉著一匹備用馬,邊跑邊喊︰“周司馬,快上馬!”

    周倉扭頭看一眼。目測一估,若掉頭取馬,根本來不及打馬加速。敵將便沖近眼前。這其實是最危險的,許多武力值不比對手弱的將領,常常因為馬速沒提起來,就被敵將近身,籍高速沖刺一擊而斃。

    短短一瞬間,只能做一個選擇,而這個選擇,將決定生死。缺乏戰場經驗的將領,會本能奔向戰馬,陷于危險境地;而有豐富沙場經驗的將領,則反其道而行之。

    周倉不過三十出頭年紀,但沙場血戰的經驗,超過十年,他的選擇,是後者!

    長刀一振,聲如獅吼,周倉雙手執刀,發足狂奔,勢如猛虎,以步戰騎。

    長風獵獵,發如飛蓬,刀光映日,步步揚塵。眨眼間,一人一騎重重撞上。

    啪!矛鋒從周倉左肩上方滑過,激飛數片披膊處的甲葉,其中一片劃破周倉的耳垂,剎時鮮血涔涔。同一瞬間,周倉口中發出裂帛的嘶吼,長刀奮力上撩——喀嚓!碩大的馬頭被一刀劈飛。

    轟隆!宋果來不及甩脫繩鐙,便被重達數百斤的馬尸橫壓在地,掌中長矛脫手飛出老遠,右腿仿佛失去知覺,右臉頰也被磕腫擦破——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黑煞將的大腳正踩在他的臉上,手中長刀高舉,刀尖正準自己胸膛……

    “周司馬是吧,請放開宋中郎,我給你公平一搏的機會。”

    身後陡然傳來一個雄渾有力,卻不失中正平和的聲音。多年戰場磨練出的直覺,令周倉渾身一繃,有一種只要刀尖刺下,就會被來自後方的殺機一擊而斃的危險感覺。

    晨風似是一止,周倉蓬亂如鬃的頭發披肩垂下,粗壯的脖子一點點扭過來——朝陽之下,宋果軍陣前,一頭裹赤巾,身披朱甲,內襯白色戎衣,胯下一匹黃驃馬,鞍前橫著一柄丈三沉重大斧的騎將靜靜駐立。

    由于對方背光,以至周倉不得不眯縫著眼,好一陣才慢慢適應,看清這是一個年約三旬,四方臉膛,額頭寬廣,濃眉隆鼻,頜下一把卷須,身軀壯碩不亞于自己的將領。

    周倉抬腿放開宋果,慢慢收刀,頭也不回,舉手向本陣招了招,示意牽馬過來。他做這些動作時,眼楮一直死盯住對手,警惕性拉到最高值。

    待扈從牽馬過來,周倉翻身上馬坐定,才驚覺自己後背已濕了一片。

    周倉咯崩一咬牙,長刀一指,提氣大吼︰“來戰!”

    對面騎將似是笑笑,抬手指了指頭頂,示意周倉戴好頭盔。

    周倉暗暗咒罵一聲,被對方這麼一搞,氣勢完全被壓了下去,卻不得不悶悶將鐵兜鍪重新戴上,扣好絛帶。

    此時李樂宋果,俱各自被對方陣營搶了回去,周倉也沒顧得上理會,盔沿之下,一雙鐵帚似地濃眉漸漸豎起,驀地舌綻春雷︰“某乃遼東太守麾下軍司馬周倉,來將通名!”

    對面騎將拱手致禮︰“興義將軍麾下,騎都尉徐晃徐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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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擊三國 第二百三十二章周倉vs徐晃



    徐晃?!馬悍若在場,定會失驚,這可是三國武將中武力值名列前茅的勇將啊!而他之所以著名,還不止是其勇,更因其治軍嚴謹,擅兵法韜略,堪稱有勇有謀的名將,是為“五子良將”之一。

    可惜馬悍並不在場,所以他也沒法提醒周倉,此人不可力敵。不過即便如此,周倉也敏銳地感覺出眼前這個叫徐晃的騎都尉不好相與,與先前李樂宋果之流不是一個等級的。

    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周倉一改平日猛打猛沖的勁頭,策馬輕馳,遠遠繞了一個半弧。一是琢磨怎麼出手,再一個也是籍此恢復一下體力。別看他干倒兩將只用了兩刀,但不管是斷刀還是削首,每一擊都投入了極大的體力精力與計算在內。

    斗將斗將,斗的是自己的性命,那一次出擊不是全力以赴的決死一擊,豈容敷衍?人的體力是有限的,能來得多少次全力一擊?幾十回合?說書人耍嘴皮子而已。周倉這兩刀,已耗去他一半體力,不好好調整恢復一下,那就是拿自家性命開玩笑了。

    徐晃也不催他,就那樣駐馬而立,全身不見任何動作,只拿一雙眼珠牢牢鎖定對手。

    這時身後響起一陣蹄聲,一個低促的聲音入耳︰“徐都尉,宋中郎有令,斬殺此賊,方能膽敵寒破敵陣。奪取李奛�剩 彩竅蛺熳泳聰椎淖詈沒帷2豢閃羰鄭  闖齷鰲!br />
    徐晃皺眉,宋果這樣做,豈不是要讓自己自毀諾言?宋果雖不是他的直屬上司,但畢竟是左中郎將,比他高出好幾級,此人軍令,又不好有違,這下可麻煩……

    徐晃正為難間。周倉卻給他解圍了,縱馬揮刀,向他馳來︰“徐公明,來戰!”

    徐晃心下一松,笑道︰“周司馬可曾休整好了?”

    “差一點,但斬你下馬足夠了。”

    徐晃縱聲長笑,催馬而出,左手摘下大斧,右手持韁。目光一落,笑意隱去,殺意四溢。

    得得得!得得得!

    兩騎逐漸接近,刀斧齊揚。在上千雙目光下,即將進行一次猛烈踫撞。

    騎戰,沒有什麼絕招,有的只是雙方力量馬速的踫撞。以千錘百煉的搏殺經驗,在電光石火的瞬間,窺見對手的破綻。趁隙擊之摧之拔之。

    徐晃見過周倉兩次出手,以他豐富的騎戰經驗,很快找到周倉的破綻,那就是凶猛有余,變化不足,也就是缺少回勁。也就是說,周倉每一刀劈出,俱是有我無敵之勢,絕不留手。若是對手不如他,很容易就被打趴,但若對手比他高明,避開他的猛擊,他則會因用力過度,缺乏後手應變而為敵所趁。

    徐晃找到了周倉的破綻,但他並不打算避開對手猛擊,一是未必能避得了,二是他在軍中向來也是以勇猛見長,有心要與對手硬踫硬干一下。

    書生才說以德服人,戰士必定以力服人。

    鐺!刀斧相擊,火星四濺,二將身軀劇震,各向馬後仰了一下,都硬生生扛下來,沒摔下馬。雙方錯騎而過,背向而馳。

    徐晃策馬奔出二十余步,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血氣上涌的臉色才恢復正常。方才一時疏忽,差點落敗。就在刀斧即將交擊的瞬間,徐晃瞥見周倉眼里閃過一絲狡獪,猛然醒悟,對手用的是寶刀!

    一擊斷刀,一刀斬首,若是一般的鐵刀,不斷也裂了,可對手換了馬,卻並未換刀,這說明了什麼?眼下這一刀是奔自己的斧柄而來,即便斧柄是堅木包銅,也必定擋不住啊!

    徐晃在最後關頭,猛然一擰長柄,往下一攥,以斧刃與對手刀刃硬踫硬重重磕踫了一下,總算避免了斷斧之厄。但這一下緊急應變,卻差點令他岔了氣,連續吞吐十余息才緩過來。舉斧一看,果然,斧刃正中崩開了指頭大小的一個豁口。

    那邊廂,周倉也是氣血翻騰,暗暗吃驚,此人竟能在最後關頭緊急變招,這本事自己可沒有。而且這一下硬踫硬,他也試出了對手臂力不在自己之下,腰馬之力更甚于己——因為自己有馬鐙,而對手只是繩鐙夾馬腹。

    看來,這一戰,不好打啊!

    兩騎兜轉,遙遙相對,戰場異常安靜,除了戰馬與牛騾的噴鼻嘶哞,只有朔風刮得大旗卷揚的獵獵之聲。

    垂地的刀斧緩緩抬起,戰馬催動,鐵蹄翻飛,第二回合。

    周倉知道這一次對手不會再中招,所以他也不玩花樣,全力以赴,將所有的精氣力神盡數集中在這有去無回的一擊之上。

    哧!哈!

    錚!火花飛濺,戰馬長嘶。

    周倉狂暴一擊,竟將徐晃的大斧震開,刀風疾勁,從幾乎仰貼到馬臀的徐晃面孔上方三寸削過,扯亂了他的濃須,刮面生疼。

    兩騎交錯,周倉還沒來得及從佔上風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就見徐晃猝然挺身,看似被蕩開的大斧借著彈飛之勢,如矯龍盤旋,一記回斬,從馬後削向自家腦殼。

    這一刻,周倉渾身血液幾乎凍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奮力伏鞍,至于能否躲過這斬首之厄,全看老天爺了。

    鐺!一聲悶響,周倉只覺腦袋仿佛炸開似地,兩耳嗡嗡直響,什麼聲音都听不到,眼前全是重影。下意識一摸腦袋,觸手不是光滑的鐵盔,而是扎手的蓬發——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這一斧劈中了後腦,卻因是回馬斬,力量勁道什麼的自然不能與快馬沖刺時相比,故此雖擊飛卻未能破開鐵盔,只相當于被打了一記悶棍。從這一點上說。還真得感謝徐晃提醒他戴好“安全帽”。

    既便如此,被這樣一記重擊,周倉也被敲得暫時失去意識,似喝醉一般,隨著馬勢顛簸了十余步,終于一歪,摔下馬來。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眼前出現一張倒臉,不斷繞著自己盤旋。周倉用力晃晃腦袋,意識與氣力也恢復了幾分。剛撐起半邊身子,一面豁口的斧刃就擱在自家膀子上。

    “周司馬,你輸了。”徐晃淡淡道,“請下令撤出你的軍隊,將所獲物資上交與我軍。”

    周倉咧了咧嘴︰“我賭的是腦袋,不是軍資,你可以砍去我的腦袋,但軍資一個子兒也別想要。”

    徐晃濃眉皺起︰“周司馬,我好言相勸。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跟這潑賊廢什麼話,宰了便是。不過,在下手之前,先讓老子踩回來。”宋果在扈從的扶持下。一瘸一拐地蹩過來,滿面恨意。被周倉當著上千手下的面踩臉,丟人到家了,不踩回來日子沒法過了。

    白狼軍那邊起了一陣騷動。但主將被制,除了憤聲怒罵,誰也不敢妄動。

    眼見宋果抬起大腳就要踩上來,周倉目眥欲裂,徐晃陷入兩難。與對手交戰兩合,徐晃很是佩服周倉之勇力,至少在西涼軍與白波軍里,他沒找到第二個這樣的對手。他寧願一斧劈殺周倉,也不欲讓其受踩臉之辱。可是現在動手已來不及了,上司要踩臉,你一斧砍了,這不是打上司臉麼?更令徐晃為難的是,他還不得不將大斧壓在周倉身上,因為只要他一收手,周倉隨時有可能一蹦而起,將宋中郎打趴,再一次踩臉。

    當真是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收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糾結之極。

    咻——

    一聲撕裂耳膜的銳聲響起,一道烏光貼著宋果的靴底飛過,噗地沒入焦土里,激起裊裊塵煙。

    宋果瞬間定格,就擺著一副抬腳欲踩的造形定格,連扶持他的兩個扈從同樣定住。之所以被嚇成這樣,是因為他們竟然找不到射來的烏光是什麼。

    宋果死死盯住數尺之外,那冒著細細塵煙的小洞,隱隱約約,可看到有白色的羽翼……不會錯,是一支箭!宋果的身體開始抖動,他自己也擅射,能開三石弓,能左右馳射,也見識過許多西涼軍中的馳射牛人,但從未見過有人能將箭射得沒土不見的。

    這大營里的土地,被無數人足馬蹄車輪反復踩踏輾壓過,又經烈火焚燒,堅硬如陶,就算奮力以劍戳刺,都未必能入土半尺,居然有人能用箭(羽毛顯示是箭而非矢,矢為木羽)沒土而入,這弓力何等恐怖……

    宋果的身體越抖越厲害,象風中一片葉子——他看到了,自家靴底已經不見,整個被削掉了,露出光溜溜的腳板……

    咻——又是一聲厲嘯。

    宋果條件反射推開扈從,縱身撲倒在地。卻不料這一箭並不沖他,而是沖著徐晃……的長斧。

    喀嚓!半掌闊的鏟形箭鏃,猶如小號的利斧,將徐晃的包銅長斧柄一擊而折。那股強勁的沖擊力,震得徐晃左掌虎口欲裂,整條左臂過電似地發麻。

    戰馬發出希聿聿地驚叫,徐晃勒韁連退數步,駭然瞠目,難以置信,天下間竟有如斯強橫的箭術!

    不知何時,三軍對峙的斗場上,出現數百騎兵,當先一騎,白馬血弓,鷹稜盔下,目如寒星。被冷冷一掃,即便強如徐晃,也有一種渾身似針扎之感。

    周倉一躍而起,單膝跪下︰“叩見主公!”

    身後,三百白狼步軍,從軍侯到普通一卒,不約而同齊齊屈膝,聲遏朔風,直沖九霄︰“叩見主公!”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17
獵擊三國 第二百三十三章第五良將



    馬悍率騎兵一出現,立刻將斗場上的局面翻轉過來,且不說騎兵所具有的步兵遠遠不及的威懾力,光是看這支騎兵無論騎士還是戰馬,個個都似從血泉里撈出來一般,就令人發怵。

    想想昨夜那狼頭大 下的吶喊火光中的鐵流,西涼軍的崩潰,再看看那一個個騎士疲憊的身影與依然雪亮如刃的眼神,白波軍也好,羌胡兵也罷,無不心生寒意懼意尿意……

    馬悍催馬而前,向周倉揮揮手。周倉拾起長刀,撿起破裂的鐵兜鍪,滿面愧色退回步軍陣中。

    宋果也狼狽爬起,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終究說不出。而那李樂呢,昨夜可是從頭到尾觀看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擊潰戰,對那赤瞳狼旗印象深刻。此時一見那面令西涼人望風而潰的狼頭大 ,以及旗下數百血腥彌漫殺氣騰騰的甲騎,半個屁都不敢放。

    “徐公明是吧?方才急于救麾下,折了都尉良兵,尚請見諒。”馬悍也不等徐晃回答,向後招招手,不一會,一騎士縱騎而來,將一柄包銅長斧獻上。

    這柄戰斧的長度與徐晃那把差不多,整個斧面闊如蒲扇,發出青黝黝的暗光,唯有那一彎斧刃。猶如朔月,白亮奪目。

    馬悍提斧顧盼,目光停在李樂所遺那把斷刀上,抬手一指,便有騎士飛騎而出。待接近斷刀時,一個鐙里藏身,身體傾斜,頭肩幾乎擦地,手臂一動,便將斷刀抓在手里。

    羌胡兵與白波軍俱發出驚呼。徐晃宋果李樂等將亦為之變色——這遼東軍隨便一個人,竟也有如此驚人騎術!

    實際上這一手放在後世唬唬沒騎過馬的人可以,算不上什麼高難度騎術,但在繩鐙時代,幾乎沒人能做到,自然嚇人。

    下一刻,馬悍揮斧,白狼騎士揮刀。刀斧相擊,錚然脆響聲中。原本就斷了一截的斷刀更是被齊根削斷。李樂這把刀再不濟也有二三十煉,竟然被一再摧殘。李樂遠遠看見,臉上肌肉抽了抽,盯向馬悍的背影。目光不善。

    “好斧!”徐晃目閃異彩,身為戰將,看到稱手而鋒銳的兵刃,難免心動。

    “寶刃贈壯士。它是你的了。”馬悍一揚手,三十來斤的大斧呼地飛出三十余步,穩而準地落向徐晃。

    徐晃本能舉手一接。渾身一震,面色倏赤,連吐納數下,方才按捺翻騰的血氣,心驚之余,望著手里的大斧,茫然道︰“送……給我?”

    馬悍拱手道︰“算是損毀公明兵刃的賠償吧。”

    蒲元剛開始試以宿鐵之法制刀劍槍斧,自然談不上產量,先期所制十余口兵刃,盡數呈交與馬悍測試。馬悍將一部分兵刃賞賜給手下,比如周倉便是。另有數口刀劍及一柄長斧,則由扈從騎士攜帶,有機會便實戰測試。比如昨夜之戰便派上用場,效果的確不錯。眼下用來拉攏徐晃,最好不過。

    頭回見面,連身份都沒弄明,先是展現驚人的武力,再慷慨贈以寶刃,徐晃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麼感謝的話了。

    這時代的武人,對兵器良馬之類的,有著特殊的情結。董卓以一匹赤兔馬,換來呂布的投靠;曹操以一把七星刀,換得一個近距離刺殺國賊的良機;便是那李嵭q 氤ぐ埠蟺玫餃詒Φ叮  皇褪鄭 硬煥 恚 災劣詵鈺 渭熳郵保 掛駁恫煥 恚 蚜跣 朧濤爛竅懦 簧砝 埂br />
    徐晃也是河東戰將,同樣也有這情結,更何況這還是一柄戰場上最為急需的稱手利器呢。

    “足下之禮,著實太重,晃實不敢收……”徐晃咬咬牙,還是將大斧交還,無功不受祿啊。

    馬悍笑著擺擺手︰“公明錯了,這不是禮物,而是賠償。此外,也算是多謝公明未痛下殺手,饒我屬下一命。”

    馬悍說罷,不容徐晃再言,策馬來到三軍對峙中央,振聲對宋果與李樂兩軍將士喊道︰“我是遼東太守馬悍!昨夜血戰李嵭q 骼N髁咕模 褪俏伊啥  蟻朊揮興 曳袢希 廡┬嚼凡皇俏伊啥 摹O敕窒碚嚼罰懇﹥柿革鰨靠梢裕】 詒閌牽 衣硨肪橇嘵鬧 耍 附嶠晃髁褂氚撞ㄗ呈俊  皇牽 冒垂婢乩礎G藍崠蟶保 庖惶錐栽哿啥 瞬緩檬埂  庋昧耍 以溉貿 話虢苫瘢 鐘肜  沃欣桑 褂行於嘉荊 勻 丫 輳 綰危俊br />
    馬悍一番話,頓時令宋果徐晃的羌胡兵與李樂的白波軍齊聲歡呼,舉刀揮矛致謝。便是李樂與宋果也不好拿臉色,人家說得在理,又願拿出一半所獲共享,再不知足就過份了。

    這二位當下也只能擠出笑臉,一一上前與馬悍敘禮。馬悍對二人表現得頗熱情,但客氣成分居多,而對徐晃卻真摯得多,詳細詢問了解這位尚未知名的名將目下狀況。這時才知道徐晃此前一直在河東郡當郡吏,白波軍席卷河東時,被裹挾入楊奉麾下。之後隨楊奉投董卓,歸牛輔節制。牛輔死後,一直跟老上司楊奉混,混到現在也就一騎都尉。

    這騎都尉放到諸州邊郡,那也算是一郡之高級武官,但放在這京畿之地,將軍滿地走,校尉多如狗,區區一個騎都尉,啥都不是。更何況楊奉這出身……但凡一個身世清白的人物,都不會想跟隨這樣的主公。徐晃那也是沒法子,舉目所見,這周圍還有那一個出身正常些的?既然全是黑鴉,那還不如跟一只對自己還算好的。

    馬悍邊听邊微笑點頭——徐晃,有門。

    說話間,天子一行也已趕到。包括遼東軍在內的三軍齊齊下跪。高呼萬歲。

    得知沖突圓滿解決,劉協總算松了口氣,眼下他就指望這些人馬了,若起內訌,搞不好又淪落為光桿皇帝。當他知悉事件的來攏去脈及沖突解決的緣由後,望向馬悍的目光,欣慰中帶著滿意——如此年輕,卻並不氣盛,又能顧全大局,很好。很值得依靠。

    那邊廂,侍中劉艾輕輕一扯太僕韓融的衣袖,低聲道︰“此人年少英銳,又善于籠絡人心,端是不可輕視之人物,比那董承楊奉之流可靠多了。”

    韓融會意點頭,向前面的太尉楊彪執金吾伏完越騎校尉種輯等人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尋個時機,合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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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卒都是最質樸的,他們不會或者說是不夠格抱皇帝大腿,所以認準了真正應當感激的人是誰。

    諸臣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天子在側,你卻大刺刺接受上千人拜謝,這樣的舉止……

    馬悍雖沒混過官場。但幫派也等于一個微縮的官場,什麼時候都得給老大臉面,這一點放在哪都錯不了。但他也不想玩矯情,把自己應得的聲譽往外推。

    馬悍很快想到一個兩全之策,他翻身下馬,引領被救出之上千官兵,一齊向天子謝恩。

    陽光漸隱,天空灰蒙,朔風漠漠,曠野之下,數千官員兵卒,齊謝天子,三呼萬歲。少年天子渾身暖流四竄,帝王的尊嚴又重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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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東軍步軍營與伏完所率之百余虎賁羽林衛則為天子護軍,駐守于樓船檻舸之上。而原先的天子護軍董承部與李樂部,全被打發上岸駐營,與宋果部徐晃部結營拒守御。馬悍的現由很充分,船上無法容納太多軍隊,而且他的白狼悍騎不也一樣在岸上游曳麼。

    但董承與李樂死活不干——笑話,沒有天子幫襯,狐假虎威,他們算什麼?

    二人要求至少要給出一半名額,讓他們的部下駐守于船上。這二人之所以敢如此咄咄逼人,自是有倚仗。他們已看清遼東軍不過步騎兩營千余人,加上樓船士亦不過三營人馬。而他們數路大軍合計過萬人馬,光是在眼下董承李樂宋果徐晃四部,就超過三千人馬(被俘獲救生千余人已歸建),倍于遼東軍,自然信心滿滿。當然,做為一支新敗殘軍,戰斗力士氣什麼的,被他們自動忽略了。

    除了武力,朝臣的支持,也是二人——準確的說,是董承另一大助力。原因很簡單,就在于他的特殊身份。

    果然,當眾人在樓船最高層雀室里,爭執不下時,太尉楊尉代表百官發言了︰“國朝舊例,天子護軍,內有光祿勛,外有執金吾。今天子東巡,霄小環伺,為確保萬全,可再增一軍。然本軍必由天子親貴所領,故董安集為不二人選……”

    董承捻須而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誰讓他是外威呢?天子護軍,除了多以勛貴郎官充任的虎賁羽林,任何一支新增力量,都必須掌握在宗親或外威手里。就算你遼東軍救駕于危難中,也不可能立即獲得這種信任。自古以來,皇室所信任者,不是能力不是才干不是忠心,而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

    董承本想好好欣賞一下這位年輕太守臉上的沮喪,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一張如沐春風的笑臉。

    “親貴所領是麼?好!好極了!”馬悍的笑容,真象吃了人參果一般舒坦,仰首對室外高聲道︰“萬年吶,你說咱們算不算親貴呢?”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20
獵擊三國 第二百三十四章第一外戚



    (謝謝大盟趙無恤2014反對的話ufgws0514024dragonx_zh縱橫-彭小寶*漠長空nico88,大家的支持太熱情了!)

    當馬悍喊出這一嗓子之後,雀室內諸臣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這位年輕太守弄什玄虛。唯有天子劉協在听到“萬年”二字時,渾身一震,將身旁伏董二位貴人嚇了一跳,只當天子又犯啥毛病了,忙不迭低聲問安。

    而劉協卻絲毫不理會,兩眼直勾勾盯住前方,眼楮越瞪越大,衣袖也微微顫抖。

    兩位貴人驚詫莫名,不由得一齊抬頭望去,這時才發覺,不知何時,一個白衣勝雪的俏麗身影,正娉娉婷婷,如水中白蓮,飄然而入。

    當少女出現在雀室中央時,十余盞御制宮燈從四面照來,縴毫畢現。一頭烏亮的秀發,梳成墮馬髻,金鈿步搖,明珠生輝,額頭秀發梳理得極為熨貼平整,紋絲不亂,愈顯端莊;貼額懸掛著一方指頭大小的綠玉,如一泓碧波,清澈明淨,但比起那雙如夢似幻的明眸,稀世寶玉亦為之失色。她就那樣皎皎如蓮,綻放于華燈之下,秋水為神,冰玉為肌,猶如在水一方的遺世佳人。

    風華絕代!這是群臣這一刻腦海里蹦出的一個詞。

    伏壽向來以容貌自負,但此際見到這少女,亦自覺容色雖不遜,但風姿遠不如……一雙鳳目瞟向一側的馬悍,咬著下唇,恨恨想道,這是他的妹子麼?他也想學董承?把自家妹子獻上,以獲天子親睞。擠身親貴?唉!之前還當此人是大漢罕有的英豪國士,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俱是蠅營狗苟之徒。

    董貴人心里也是這般想,她容貌不過中人之姿,這種刺激更為強烈,盯向馬悍的目光之恨,就差咬上一口了。

    事實上,所有的大臣們都是這麼想。也有人心下暗暗冷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如此急燥,竟當眾獻姬以取媚天子,令人不齒。但令人擔憂的是,每一個有眼楮的人,都看到了天子的激動與失態。

    一旁的楊彪等大臣無不皺眉,以他們對天子的了解,並不像痴迷女色之人,準確的說,這位顛沛流離的少年天子。雖然身邊嬪妃不少,但像保姆多過像姬妾。難不成,這顆少年蠢動之心,竟被這紅顏禍水撬開了?

    但在下一刻。少女眼波流動,似有瑩光,輕啟朱唇,吐出了兩個令在場幾乎所有人下巴脫臼的字眼︰“二郎。”

    “真……真的是皇姊!我我不是在做夢吧……”劉協在這一刻。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至尊身份,從錦榻跳下,差點被自己絆倒。連木屣都忘了穿,兩眼發直,赤足蹬蹬蹬迎上。

    “是我,二郎,姊姊……回家了!”

    萬年公主嬌軀一折,跪在地上——同一刻,劉協也飛快滑跪于地,姐弟二人四臂俱張,緊緊相執,無語凝噎。

    馬悍緩緩站起,抬手揮了揮,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楊彪董承等人看看那執手相看淚眼的姐弟,又瞅瞅面色平靜馬悍,居然誰都沒吭氣,老老實實率群臣退出雀室。最後剩下伏董二位貴人,二女都將目光投向自己的父親。但見伏完董承二人都向女兒輕輕招手,二女這才提著裙裾,雙雙離開。

    走到門檻處,伏壽忍不住再回首望了天子姐弟一眼,眼里由衷洋溢著喜悅。卻一不留神,腳下被門檻一絆,身體傾倒。

    就在伏壽將要失驚而呼時,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她的玉臂,穩住了她的身形,同時耳邊熱熱地傳來輕輕一聲︰“噓……”

    伏壽生生將驚呼吞下肚,玉面憋得通紅,回首一看,更是紅到了耳根——扶住她的,竟是馬悍。

    馬悍不動聲色放開伏壽的玉臂,向後退兩步,躬身一鞠,轉身而去。

    伏壽腦子還在嗡嗡響,玉掌按在賁起的胸前,大力喘了幾口氣,貝齒輕咬紅唇,垂下眼簾,默默提著裙裾走開。

    樓船艦首之前,從楊彪開始,伏完父子董承韓融劉艾種輯王子服吳碩李樂……除了沒資格入雀室的宋果徐晃等將,所有文官武將,都向馬悍重新見禮。

    只要眼不瞎,就能看出來,那位失蹤多年,一朝現身的大漢萬年長公主,與這位年輕英武的遼東太守,關系非比尋常。一邊是年輕貌美的公主,一邊是雄邁英武的偉丈夫,這關系,呼之欲出啊!

    大漢長公主,天子唯一至親,若能尚(娶公主為“尚”)之,這身份之親貴,怕是比天子姑父兼岳父的伏完也不遑多讓啊!

    伏完帶著五個兒子上前見禮,態度明顯與之前不同。次子伏雅似隨口問了一句︰“不知馬君後方那數十條漕船裝載何物?”

    馬悍閑閑道︰“漕船麼,自然裝載糧秣了。”

    伏完等大臣眼楮亮起,滿懷希翼問道︰“不知有多少?”

    馬悍比了個手勢︰“不多,八萬斛。”

    諸臣眼楮更亮了,只有楊彪輕嘆︰“八萬斛也不少了,可惜只能供應月余啊……”

    馬悍笑容淡淡,自信滿滿︰“遼東積谷百萬,正源源不斷運往東萊郡囤積。只要有我馬悍在一日,天子與諸公卿便絕無饑饉之虞。”

    這個消息,只怕不比長公主重現的震憾性來得小。楊彪等諸公卿互相交換眼神,心下暗嘆,俱知從此刻起,大漢朝堂又將崛起一個強勢人物。

    黃昏時分,一直緊閉的雀室大門終于開啟。淡淡的晚霞輝映下,興平天子劉協與萬年公主劉瑩攜手而出。少年天子的臉上神采飛揚,那是楊彪伏完董承等輩,包括二位貴人在內的所有人從未見過的神采。

    劉協雙眼閃閃發亮,緩緩將皇姊的玉掌舉起。卯足氣力,高聲宣布︰“這就是先帝之珍,興平之姊——大漢萬年長公主!”

    楊彪等諸臣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一听此言,一齊躬身唱喏︰“拜見萬年長公主!”

    與此同時,仿佛早就商量好似地,滿船白狼步軍與樓船士齊聲高呼︰“拜見萬年長公主!”然後船上呼啦啦拜倒一片。

    呼聲傳到岸上,二百巡曳的狼牙飛騎一齊舉起手中兵刃,叩胸頓首,聲震長空︰“拜見萬年長公主!”

    聲如雷霆。遠遠滾蕩四方,令宋果徐晃大營及董承李樂等部下兵馬張惶四顧,不知發生何事。

    楊彪諸臣垂首不語,心下暗暗腹誹,這個馬悍,不如改名叫馬屁得了……

    劉協卻顯得極為高興,向二層艦首上的馬悍點頭嘉許,再次開口宣布︰“今有扶風馬君,濟難帝子。勘亂反正,公忠體國,不辭千里,擊叛護駕。是為忠憨。為嘉其功,為天下效,封右將軍加光祿卿進襄平侯,假節授遼東太守。”

    右將軍光祿卿襄平侯假節。若是在和平時期。準確的說,要是早個五六年,這樣的封官晉爵。絕對會引起朝堂軒然大波。

    右將軍,在大漢武將系統里,排名第六,僅次于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與衛將軍。屬左右前後四方將軍之次,有兩個典型的參照︰督青幽冀並四州的公孫瓚,眼下就是前將軍;而此時雄居揚州的袁術,則是左將軍。馬悍一躍而與天下兩大諸侯軍職並列。

    光祿卿是什麼呢?就是光祿勛的佐官,秩俸中二千石,銀印青綬,其職能就是主管宮廷內的警衛事務,但實際的權力不止于此。有了這個頭餃,才能名正言順成為天子護軍。很顯然,這是萬年公主舉薦的結果,劉協或許尚未完全信任馬悍,但絕對信任自己的長姊,故而“信烏及烏”。

    所謂假節,則屬于軍事持節,外出征戰,可不經請示朝廷,立殺犯軍令者。

    至于襄平侯,更是縣侯,直接跳過了亭侯與鄉侯兩級,為大漢最高等級的侯爵,這在正常年代,是不可想像的。

    以上一系列封官進爵,看上去牛逼閃閃,只不過,眼下漢室已衰微到極致,自初平元年以來,董卓呂布李嘘�岱 懟  惴匠 瘴業淺。 惴庀喙 曳獯蠼 T 敬磯ゼ毒椎逆羝 燈錛拔瀾  貢患父 庀虜還蓋 寺淼木 癲恢 艿丶又鍆飛希 汛蠛航 某綹咼鷗娌辛恕br />
    封侯更不用說,像李樂胡才韓暹這種昨日還是山賊,今日便身登列侯的不要太多。

    這麼一搞,如馬悍這等即將擠身外戚行列,有實力有勢力的貨真價實的諸侯,在這非常時期,獲封一個右將軍與縣侯,再正常不過。

    馬悍單膝下跪︰“謝陛下隆恩,恭賀陛下與長公主重逢。”說罷抬眼向萬年公主望去,公主向他微微頷首而笑。令他想起當年她還叫離姬時說過的話“或許有一日,我能幫到你……”

    按諸公卿大臣們的意思,此時尚未脫離險地,西涼叛軍隨時會殺回來,天子最好立刻啟程,前往東都。但劉協卻表示,未見楊奉胡才韓暹去卑等斷後兵馬安全返回,他決不會離開。

    想起路上天子也不肯棄百官而獨逃,再有此刻決意等斷後之軍歸來,天子之重情重義,令百官感佩唏噓。

    馬悍深深望了劉協一眼,已經是傍晚了,就算真想走也走不了,說這種話,還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啊。這少年天子有十四沒有?籠絡人心這一套,玩得挺熟練啊!果然歷來帝王,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23
獵擊三國 第二百三十五章毒影



    隆冬的河面飄浮著若有若無的霜霧,河風疾勁,亦吹之不散,天空也是灰蒙蒙的,看不出半點日出跡象。

    太尉楊彪一大早就起來,來不及享用逃難數月以來第一頓魚肉鮮羹,只匆匆喝了兩碗梁米(最上等的米)粥,便下船沿河巡察水勢,並詢問本地船工。直到辰時初,才回到樓船上,向天子稟報,近期內河水(黃河)不會冰凍,但此地不宜久留。從陝縣到河南尹平陰的孟津渡,不下四百里,順流而下,至少需五日。為防萬一,天子必須盡快啟程。

    劉協爽爽地嚼著一份炙羊腿,吃得不亦樂乎——也不怪堂堂天子如此吃相,只要想想這位天子已經整整三月不知肉味,向李篭@旨父迸9峭坊貢恍呷瑁 湍芾斫庖歡恕br />
    不過,縱是美食當前,劉協還是壓抑住食欲,擦臉淨手後,端坐于席,仔細听了楊彪的建議,略為猶豫,拿眼看向屏風後——在天子御榻後面,隔著一道帛紗玉屏,蒙蒙朧朧可看到一個倩影,自然是萬年公主。

    萬年公主哪會不知弟弟心意,曼聲道︰“君子尚不立于危牆,何況陛下萬乘之尊乎。”

    劉協點頭,輕吐一口氣,正要開口,室外傳來小黃門通報︰“啟稟陛下,興義奉義橫江三位將軍與匈奴右賢王俱已返回,求見陛下。”

    劉協眉毛一揚,難掩喜色︰“快快宣!”

    不一刻,室外腳步沉重。甲葉振響,前一後三,四個披著鎧甲,風塵撲撲的將領現身于並不寬闊的大門外。

    馬悍早得到消息,身著甲冑,立于天子之右,眯眼看去,為首一將,年約四旬,長臉。重髯,眼楮不大,看人時總透著一股子狠勁。看樣子這個人就是楊奉了。

    楊奉身後三將,匈奴右賢王去卑最好認,他大約三十不到的樣子,頭戴翻毛渾帽,身著厚襖,大餅子臉,短眉細眼。大鼻闊口,左耳垂一金環,胡須結辮,以紅繩系之。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凶戾與剽悍。

    去卑左側兩個一胖一瘦的將領,樣貌平平,不過依據二人體貌特征,馬悍已分辨出。胖子是韓暹,瘦子是胡才。

    四將一入雀室,一齊躬身請罪︰“我等為拒郭張叛軍。未能及時救駕,陷陛下于險地,請陛下降罪。”

    劉協享用了一個難得的美食早餐,而且又身處絕對安全之下,心情舒坦,輕松擺擺手︰“諸君戮力同心,勘亂剿叛,只有功,何來過?請罪之事休提。嗯,與郭張之戰如何?”

    楊奉代表四人說道︰“臣等與二逆戰于曹陽亭,斬首五百余級。因心牽陛下,不敢戀戰,故引軍而還,並別遣宋果徐晃先行折返。未曾想到,陛下竟被李逆凌迫于斯……幸有遼東太守馬君不辭千里,忠義護君,幸甚。”

    劉協朝一邊的“準姊夫”望了一眼,含笑點頭,馬悍謙遜一笑。

    四將同時注意到了天子近身之年輕將領,心下俱是驚異不已。他們在來之前,已經從李樂宋果徐晃那里,得到關于馬悍的情況,心里有所準備,但見到真人時,還是有點不敢置信。這就是那個一夜之間就將公孫度掀下馬,鯨吞遼東,更以數百騎摧折李奬羲� 瘓侔沃 男陸醫 抗緩苣昵嵐  br />
    馬悍卻在冷笑,斬首五百余級?呵呵!他在入雀室之前,烏追就送來消息,楊奉四將在距此五十里的曹陽亭東南與郭汜張濟大軍接戰,幾乎是一觸即潰,被斬千級。若非有匈奴人在側翼牽制,四人能不能安然回來還得兩說。當然,斬首還是有的,據烏追說還不到百級,不過在三國時代,夸大軍功是常事,已經是慣例了。

    斬首多少,勝負如何,顯然不是劉協關注的重點,他在意的是,這數支大軍能否盡可能保全足夠的人馬歸來——在這位少年天子眼里,質量並不重要,數量才是最緊要的,人馬越多他才越安心。至于另一面,人馬越多人心越雜,越容易出亂子,則被他忽略了。

    劉協心滿意足輕拍案牘︰“好,諸君安然返回,可喜可賀,召集諸公卿,共商東行之議。”

    御前會議,其實只有兩個問題︰一是誰走水路,誰走陸路;二是糧秣配給問題。

    遼東軍船只載重有限,從遼東出發時,基本是滿載的,只是一路南下,人吃馬嚼,臨近雒陽時,已消耗糧草近三分之一,空出了條漕船,正好可載天子後宮百官侍衛及宮人。其余軍隊不用說,自然是走陸路,在這一點上,沒有異議。爭議的重點,在于董承與李樂,堅持要求在天子護軍中加塞部分自家人馬,不能全由你馬悍包圓了。

    董承有部分官員支持,而李樂則有主力白波軍支持。馬悍雖然有船有糧有人,奈何初來乍到,一時還真不好硬掰。

    最後在楊彪劉艾伏完等人的斡旋下,馬悍同意分出三百個名額,或者說是艙位,讓二人均分。馬悍將留下一百輕騎一百步軍一百輔兵,從陸路行軍,同時押運從李嘘趼峞瑱s竦木省6撞 蟣匭氡U習桌薔庖徊考熬實陌踩 br />
    糧秣配給,矛盾也產生于白狼軍與白波軍之間。白波軍一向不事生產,以寇抄為能事,過黃河勤王,先勝後敗,且一敗再敗,本就不多的輜重糧草早就丟得差不多了。眼見天降馬悍這麼一個大金主,哪有不叫嚷著刮油水之理。

    劉協也是為難,皇帝不差餓兵的道理他也懂。白波軍渡河之初,又是出人又是出糧,可謂雪中送炭,他一直心存感激。可惜他這位大漢天子卻無半點錢糧賞賜,能賞的,只有空頭官爵。眼下雖然憑空降下大筆錢糧。但這些物資還真沒他這個皇帝什麼事,這年頭糧食可是能當金子使的硬通貨,讓他如何開得這個口?只有將求助的眼神投向屏風後的皇姊。

    萬年公主對隨侍左右的趙英姿低聲說了幾句。趙英姿隨即轉出屏風,向馬悍低聲傳達公主之意,馬悍點點,表示知曉。然後清清嗓子,目光朝楊奉李樂韓暹胡才去卑等人臉上一掃,伸出一根指頭︰“一萬斛,粟米雜豆麥,不能再多了。”

    白波諸將互相對視一眼。他們手下所有兵馬加起來不過六七千,萬斛粟米豆麥,足夠支撐一月有余了。第一次能討要到這麼多,已經算不錯了,這個口子一開,以後就好辦了……

    馬悍神色平靜,這樣的結果早在他預料之中,他之所以與白波軍磨嘰,只是要讓對方明白。糧食不是那麼好要的。白波軍就象一條惡犬,不能喂飽,也不能餓著,如此。才能驅使之撲咬所指的目標。

    分配完畢,計議已定,當日午時,遼東軍船隊。滿載大漢最後的精華,浩浩蕩蕩向東進發。

    ……

    正當楊奉等白波軍將樂呵呵卸下萬斛谷粟,喜滋滋運輸回營。整軍收束,準備由陸路東撤函谷關時,數十里之外,黃河南岸曹陽亭以南,連綿數里的西涼軍三大營中的李嘘趼峞@ 灰黃 鈐撇業 幀br />
    鎮西將軍李利,只率兩個扈從,來到一座不起眼的營帳前,躬身行禮,神態恭敬道︰“李利拜見先生。”

    營帳里傳出一個帶著金屬質感,略為沙啞的聲音︰“是益民啊,請入帳。”

    一向居功自傲,又自恃為李嘘蚰效憛@蚶叢諼髁咕醒鄹哂詼サ睦罾 掛斐9  潰骸襖死詞譴甯趕螄壬慮福 誆惶壬 裕 盤熳佣 椋 災兩袢罩 觥!br />
    那先生沉默一會,獨特的嗓音再度響起︰“過往休提,今遼東虎賁天降,天子東歸已成定局,吾亦無能為也……唔,莫非大司馬欲謀遼東軍?”

    李利由衷嘆道︰“先生真神人也!前夜遼東數百鐵騎襲營,人馬俱重甲,箭矢不透,遼東太守馬悍更是勇悍絕倫,一騎當先……我軍從未傷亡如此慘重,西涼兒郎,十停已去四停。叔父已砍壞了他的一柄寶刀,中軍帥帳幾乎被拆散架……叔父已發誓,此仇不報,絕不回池陽……”

    先生打斷道︰“遼東軍雖不多,但極精銳,這一點,與白波軍完全不同。若我所料不差,兩營遼東軍,戰力當在四部白波軍加匈奴人之上,而我西涼三軍卻是面和心不和。大司馬若因怒而興兵,恐有不忍言之事。”

    “利亦有同感,只是叔父正怒火攻心,難以勸誡,故問計于先生。”

    先生沉默不語。

    李利再三懇求︰“請先生看在數千殞命的西涼兒郎的份上,務必幫我等一把。利亦會在叔父面前為先生去留美言,必不令叔父留難先生。”

    先生輕哦了一聲,略加沉吟,道︰“既如此,詡便再獻一策——可夜襲遼東軍!”

    李利大訝︰“先生方才不是說怒而興兵,只會招致兵敗麼?為何……”

    先生語氣自信而篤定︰“馬悍已護衛天子乘舟東下,我軍無戰船,縱是追上亦無奈之何。但其留下半營人馬,守護繳獲我軍之輜重。此半營遼東軍,可殲之!”

    李利既喜且憂︰“若能殲之並奪還輜重,我軍必士氣復振,叔父亦可向麾下兒郎交待。只是……此半營遼東軍與輜重,俱在白波軍團團環護之中,外有匈奴人巡哨。怕是……怕是……”

    先生淡淡道︰“當初白波軍與匈奴人渡河,側擊我西涼軍,令我軍大敗,其狀一如前日之遼東軍。可是你可曾見董承宋果伏完諸軍感激他們麼?”

    李利也不笨,一經提醒,眼楮頓亮︰“先生之意,白波軍與匈奴人會袖手旁觀?”

    “是否袖手,端看攻擊路線——趁夜從兩部白波軍寨之間突入,並派出騎使,繞營宣稱只為尋遼東軍復仇,無意與白波為敵。以白波軍新敗之頹勢,楊韓胡等輩更不會為遼東軍而自陷險地,勢必不敢出營助擊。”先生金屬音中透著一絲殺伐之氣,“此計最關鍵點,在于不可動用太多人馬,以五百至八百騎為宜,少了難以全殲遼東軍,多了則會引起白波軍諸將不安與猜忌。切記切記。”

    “先生妙計!”李利大喜,深深一鞠,“利代叔父謝過先生。”

    李利離開之後,帳內沉寂良久,傳出長長嘆息︰“天子東逸,西涼無為,一子落錯,滿盤皆輸。李稚然啊李稚然(李�,我已仁至義盡,往後,也該為自己與族人打算了……”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28
第二百三十六章殺回去!

(謝謝大盟、趙無恤2o14、光輝的憲章、色海飄零、yaus_迷ng)

遼東船隊一路溯河東進,次日黃昏行至黽池左近,船泊于岸,埋鍋造飯。畢竟這支船隊有將近三千人,還有好幾百匹戰馬,不可能全在船上煮食,否則天亮都吃不上飯。

同樣道理,為了保證天子、宮女、百官及侍從有個良好舒適的休息環境,天子護軍分三班,一班守衛,兩班在岸上宿營,這樣便可騰出大量空間。

一夜無話,天明時分,正好輪到白狼軍值守,于是步軍上船護衛,騎軍下船巡邏。其余白波軍與董承、伏完的虎賁、羽林兩衛,休息的休息,吃食的吃食,等待起航的命令。

辰時二刻,馬悍與諸臣一同向天子與長公主請安。天子劉協欣慰地看到,擺脫危險,又得到充足飲食供應的百官及宮女、侍從、侍衛們,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久違的笑意。自出長安以來的那種惶恐不安,愁云慘淡,一夜之間,消散怠盡。這一切,都是馬君的功勞啊!嗯,出身扶風馬氏,年輕英武,掌控七郡一國之地,兵精糧足……皇姊還真有眼光啊!父皇在天之靈也會欣慰吧。

劉協還沒開心多久,忽聞一陣短促的號角聲自岸上傳來,下一刻,他看到馬悍一向淡定的面容變了。

屏風后的萬年公主與馬云騄、趙英姿三女俱有所感,一齊望向馬悍。

劉協吃吃道:“馬、馬君……”

馬悍躬身道:“陛下但請寬坐,臣去去便回。”

望著馬悍匆匆而去的背影,群臣再難于君前保持安靜,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馬悍聽得真切,方才傳來的訊號,是白狼軍遇襲的急訊。黽池這一帶,沒有什么成氣候的流寇山賊,就算有,也不會有哪個作死地襲擊巡哨的狼牙飛騎這種裝備精良的騎兵。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

果然,當馬悍匆匆下船時,迎面飛馳而來的騎兵正是烏追所率的巡哨騎隊,每一個人身上都很完整,但難掩憤怒之色。而在他們的身后。是數十騎滿身染血的白狼輕騎兵。

馬悍目力群,遠遠就認出這群騎兵正是自己留在陜縣大營的兩隊輕騎兵,心里一沉,果然出事了。

浴血帶傷,神情疲憊的白狼輕騎馳近,紛紛自鞍滾下馬,跪于馬悍跟前。但也有十余騎端坐于馬上,只向他們的主公頓致禮,原因很簡單。兩匹并排的戰馬之間,以布床兜著數名仰臥的傷員。他們必須控制住戰馬,以免傷員被顛下布床。

馬悍臉色冷峻,一步步走過伏跪于兩排的騎士。來到最前的傷員面前。他一眼就認出,這個半身染血,面色臘黃,嘴唇干裂。眼里滿是愧疚的傷者,就是留守指揮官,假司馬韓希。

韓希是最早追隨馬悍的批漢戈騎兵。并數次隨馬悍入中原,參與過幾乎所有戰事,是馬悍麾下與唐努、烏追等人并列的第二梯隊軍將。他的能力也許遠不能與以趙云、太史慈為代表的第一梯隊將領相比,但對馬悍的忠心赤誠,亦非那些名將可比。可以說,只要馬悍一聲令下,他們可以為主而死。

馬悍開口第一句話,根本不問戰事,只問傷情:“如何?還能不能與遼東老兄弟飲酒?”

韓希咧嘴一笑,大概是牽動傷勢,面肌抽了一下:“主公放心,韓希命硬得很,死不了。”

馬悍點點頭:“折了多少兄弟?”

韓希眼神黯淡:“輔兵盡沒,步卒折了大半,輕騎……咳咳……輕騎也損失了三十余騎,若不是有徐都尉相助,只怕……只怕我等一個都回不來……”

馬悍磨了磨牙:“西涼軍果然有兩下子,剛經歷一場大敗,竟能如此快恢復過來,向兵力不遜于已的白波軍動攻擊……”

韓希神色突然激動起來:“不!西涼軍沒有打白波軍……咳咳咳咳……他們……光打我們……咳咳……”韓希激動之下,嗆咳不已,話都說不完整了,只得伸指示意載著他的一名輕騎屯長代述。

隨著這名屯長激憤的敘述,馬悍的臉色如寒霜籠罩,一片肅殺。

昨夜子時,處于白波、匈奴四營環護下的白狼軍駐地,突然遭到西涼軍數百驃騎突襲。應當說,身處險地,韓希所率半營白狼軍還是有所防備的。鹿砦拒馬、蒺藜深溝,一應俱全。輔兵看守軍資,步兵寢不卸甲,騎兵分三班巡邏。但萬萬沒想到,西涼鐵騎會來得如此快迅猛,連預警的時間都沒有。

嚴格來說,白狼軍是被白波軍所陷——正因處在白波四營環護之下,白狼軍將士難免會想,若敵軍襲擊,必須先破白波營,這樣就有充分的預警時間,完全來得及進入戰斗狀態,迎戰拒敵。

可惜,韓希還不明白一個殘酷的現實:三國時代,盟友就是拿來賣的,更遑論是一支當了十幾年賊寇、靠萬斛糧秣買來的“盟友”。

夜火之下,八百最精銳的西涼鐵騎幾乎毫無阻滯殺到白狼軍營前,在損失數十騎后,突破鹿砦拒馬、蒺藜深溝,以飛索拉倒營柵,破營而入。

白狼輔兵其實就是輜重兵,非戰斗序列,只裝備被淘汰下來的破舊戈戟短刃之類的武器,面對大漢最老牌的勁旅,只有被屠殺的份。而白狼步軍在匆忙結陣之下,陣形不穩,士氣不振,在西涼軍連續沖擊下,陣形搖搖欲墜。步兵陣形一旦被突破,等待他們的,也必將是一場屠殺。

韓希率百騎與西涼軍拚死血戰,火影奔突中,刀光泛寒,利刃切骨,不時有騎士墜馬,戰馬長嘶與戰士瀕死的悲鳴。令人如置身夢魘。

白狼輕騎與西涼鐵騎相比,各有優劣。白狼騎兵勝在裝略精良,馬具齊整,甲器齊全,防御屬性高;而西涼鐵騎則身經百戰,殺法嫻熟,攻擊屬性強。西涼鐵騎若是對上狼牙飛騎或白狼重騎,都討不了好,但對上輕騎兵,而且又占了先手、人數、士氣等等諸多優勢。韓希的落敗,是早晚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隨著時間的推移,的確會如那位“先生”所言,白狼軍將全滅。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準一件事——白波軍中,不是每個人都袖手旁觀。至少有一人,不懼危險,挺身而出。

徐晃!

馬悍箭下留情、慷慨贈兵……不管那一樣。都足以令徐晃挺身相報。但他還是來得有些晚,原因無他,楊奉遲遲不下令。未得軍令,就算徐晃急得跳腿。也無法出營。直到徐晃再闖帥帳,陳說厲害,言道若坐視白狼軍全滅,只怕今后再難從右將軍處弄來糧秣。楊奉才勉強同意。

其實楊奉并不擔心要不來糧秣,他又不向遼東軍直接要,而是向皇帝要。你馬悍不給就是打皇帝的臉,跟咱沒關礙。正因此故,白波四營才會坐視西涼軍攻擊白狼營。但所謂吃人嘴軟,好歹他也吃進了兩、三千斛遼東軍提供的糧秣,意思一下,將來也好交待。

于是楊奉象征性派出五百步卒,讓徐晃去應付一下。而胡才、韓暹、去卑三人,則連應付的意思都欠奉。當然,他們也有說辭,郭汜、張濟大軍虎視眈眈,只要他們不動,敵軍也不動,既然如此,大家都不動好了。至于你白狼營被動了,那是你命歹,兵兇戰危,各安天命罷。

正是徐晃突然殺入,才最終為白狼軍解圍——徐晃旋風一擊,斬傷西涼鐵騎主將李利,敵軍大亂,韓希趁勢率殘部殺出一條血路,向東奔突,跑了大半夜,終于在次日追上大軍。

聽完輕騎屯長的敘述,馬悍面無表情:“很好,楊奉、胡才、韓暹、去卑,一個個都是貪利忘義之輩。我會讓你們知道,什么叫吃下去的給我吐出來!”

韓希咬牙道:“襲營之將,一為李傕從子李利,一為其外甥胡封。”

“李利!胡封!”這一刻,馬悍的臉色終于變了,雙目透出一股赤漓漓寒光,仿佛那狼頭赤瞳附身,望之令人顫栗,“你們死定了!”

馬悍霍地抬頭,船舷垛口邊,已擠滿大小官員與侍衛、侍從,就連天子劉協都不顧風大寒氣出艙探看。孰料這一看,竟嚇得不輕。

劉協自與馬悍接觸以來,看到的都是這位準姊夫溫和謙遜之狀,從沒見過他如此凌厲迫人的一面。盡管這不是沖著自己來的,劉協卻還是感覺如墜冰窖,從頭涼到腳,下身更是失去知覺……

但凡被馬悍目光掃中,如楊彪、劉艾、韓融、王子服、吳頎、董承、李樂、種輯之輩,被那宛若實質的殺氣籠罩,一個個好似回到那一夜翻船墜入冰河時的感覺,瑟縮顫抖。

“什么?馬君,要、要殺回去?”雀室里,加披了一件厚厚翻毛狐裘的劉協吃驚不已。莫說是天子,就連諸臣都難以置信,不就死了幾百人罷,至于么?

侍中劉艾急道:“天子安危乃第一等要事,當務之急是快快東行,萬不可節外生枝啊!”

馬悍淡定道:“臣只率二百騎前往,聯合白波諸將反殺,重騎與步軍全留下護衛陛下,船隊亦按原定計劃出,請陛下與諸臣工毋庸擔憂。”

二百騎?入白波軍大營,聯合白波諸帥反攻西涼軍?這、這位右將軍不會氣瘋了吧?雀室內諸臣嗡聲一片,董承喜憂參半,而李樂則暗暗高興——去吧,最好一去不回,如此,這精兵與糧秣……嘿嘿。

“可是、可是……”劉協很想說,人家白波軍哪會與你聯手,可這話哪能宣諸于口?

馬悍語氣平靜而果決:“此事非僅百余士卒被襲殺那么簡單。西涼軍月前曾在曹陽被白波軍所敗,但隨即舉兵反殺,擊潰白波;前日臣率遼東軍一舉擊破西涼軍三營,而李傕隔日立即報復。為何如此?因為李傕、郭汜、張濟都知道,一支軍隊可以打敗仗,但不可以氣餒;今日敗了,隔日復仇,血債血償,士氣猶存,士兵猶在;但若敗后認栽,偃旗息鼓,躊躇不前,這支軍隊的士氣,將遭受不可逆之損害。今后再面對敵人時,勝固可,敗則泄氣、崩潰、逃亡……打造一支強軍,要付出無數心血與一場接一場的勝利,而毀掉它,只須一次敗仗后的無所作為。”

“狼從來不會在被惡犬咬一口后夾尾逃開。”馬悍目光在天子與諸臣,以及那面玉屏風上轉了一圈,精芒四射,令人不敢對視,“它只會狠狠咬回來!”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30
正文第二百三十七章驅虎逐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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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里跡奇。諸君都是動力源泉啊!)

嘭!一具尸體重重扔下深坑,僵硬的尸身在密密麻麻的尸堆上彈動一下。

“手腳放輕些。”尸坑邊的徐晃濃眉微皺,“這些士兵都是正面搏殺而死的戰士,與前幾日你們埋葬的亂兵不同。那些都是背朝敵人,甚至被自己人踐踏而死的怯懦之徒,死了都對不住自己身上穿著的戎衣。”

抬尸的役夫們連忙稱是,接下來的動作小心多了,將尸體沿尸坑滑送下去。直到最后一具尸體安放好,然后開始揮鏟回填尸坑。

徐晃輕嘆,他知道用這種方式埋葬這些英勇戰死的士兵,多少有點不夠尊重,但他的能力只能做到這樣。收殮尸骨,不令曝尸荒野,或遭獸吻,其他的,就無能為力了。

這時幾個扈從飛快跑來,一臉興奮向徐晃報告:“都尉,西涼人昨夜走得匆忙,遺下不少物資,而且還沒來得及打掃戰場,余下的東西,全便宜我們了。可笑那些白波賊也來了,還想撿漏,哈哈!咱們連塊裹頭巾都不留給他。”

徐晃臉上露出輕蔑的神色,沒有說話。

扈從喜形于色道:“西涼人就是窮,除了能弄些馬肉之外,別的要啥都沒有。倒是遼東人富有,那些戰兵身上都披甲,還戴皮盔,他們的兵刃也比咱們的好多了。可惜,大多在激戰中損毀。只能回爐重新打造。”

扈從的話,令徐晃想起馬悍贈予自己那柄利斧,點頭慨然道:“是啊!遼東兵刃犀利。士卒悍不畏死,加之糧秣充足。如此強援,不思結好,只顧明哲保身,唉……”

聽到都尉意有所指,扈從都不敢出聲。過了一會,才有一扈從摸出一副馬鐙與一塊馬蹄鐵,獻于徐晃跟前:“都尉,那些遼東人的戰馬身上。都裝備有這種奇特的馬具,你看……”

徐晃接過,起先還不在意,忽然似有所感,直直盯住那馬鐙,摩挲良久,驀然仰天大笑:“原來如此!周倉,你就是靠這個接下我兩記重擊的么,我道你腰馬之力有多強悍,原來……呵呵。此物大善。遼東人,果然不簡單。”

扈從問道:“那此物要如何處理?”

徐晃略微沉吟,道:“先妥善放好。就放在我的營帳內,待到雒陽后,再向將軍稟報。”

驀見一騎飛馳,遠遠沖著這邊大喊:“都尉,將軍急召!”

當徐晃快馬趕回營寨之時,剛進轅門,驚訝發現一群穿束完全不同的騎兵,正一邊喂馬,一邊調弓磨刀。個個神情冷靜沉著,一看就知是老兵勁卒。其中有個粗壯的旗頭。擎著一柄大纛,那火紅雙瞳的狼頭分外惹眼。

遼東軍的白狼獵頭旗!

徐晃驚訝之下。不由微張嘴,不會是……那個人來了吧?

待徐晃稟報之后,一腳踏入中軍帥帳,入目所見,終于確信,那個人,真的來了。

帥帳正中,興義將軍楊奉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不爽與克制,一見徐晃入帳,面色稍霽,肅手對左側一人道:“好,徐都尉來了。馬君可以向他詳詢昨夜之戰,我楊奉可是盡心盡力了的。”

徐晃分別向楊奉與那人行了個軍禮,訝然問道:“右將軍怎么倒回來了?天子那里……”

楊奉身側之人,正是馬悍,他一身戎裝,手持馬鞭,風塵撲撲,顯然是剛到不久,向徐晃點點頭:“勞煩公明了。天子依舊順江東下,一切安好。悍此來只為收賬,收完賬就會立即趕回去。嗯,若是趕得及的話,說不定天子一行還未到雒陽,我等便已登岸。”

收賬?!徐晃腦海里閃過方才在轅門所見的那支軍隊,輕輕一嘆:“右將軍是為昨夜西涼軍襲營之事而來吧?唉!沒想到李逆竟如此果決,調動麾下一半扈衛及最精銳羌胡軍,從右賢王與橫江將軍大營結合部突入,直插遼東軍大營,我等阻之不及……”

馬悍擺擺手:“事情經過就不用多說了,公明援手義舉,悍日后必有所報。哦,興義將軍相助之誼,悍亦銘記于心。我要再三申明一點,此次返回,不是追究什么責任,而是請諸位將軍一同應對西涼軍的攻勢……”

馬悍話音未落,帳外卻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右將軍言重了吧?西涼軍新敗,士氣已挫,偶有反撲,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噠幾下而已,哪里還有全面攻擊的余力。”

說話間,兩人聯袂而入,一胖一瘦,正是胡才與韓暹。說話者,正是那胖子的奉義將軍韓暹。

馬悍冷然掃了這兩個剛摘下賊寇帽子不到一個月的“將軍”,淡淡道:“右賢王還沒到么?”

韓暹瞇著泡眼一笑:“方才匈奴人到我營寨說了一聲,他們的右賢王外出巡視去了。咱們這四營官兵,全仗匈奴騎兵巡哨監視,否則早就為西涼人所趁了。”

馬悍點點頭,面無表情:“好,既然右賢王干正事去了,咱們也不能閑著。天色不早,時間不多,我也不廢話,請三位將軍仔細聽真——我現在就出馬向李傕搦戰,你們可以來,也可以不來。無論來與不來,都要做好為自己行為承擔后果之準備,勿謂言之不預也。”

楊奉、胡才、韓暹等肚子里暗罵,但懾于馬悍夜破西涼軍營、大敗李傕的威勢,不得不忍氣吞聲,齊聲問道:“右將軍帶來多少兵馬?”

馬悍伸出兩個指頭:“不過取兩條命,二百人馬,足夠了。”

望著馬悍大步離去的身影,胡才忍不住呸了一口:“這家伙瘋了,也想綁著咱們一塊發瘋。呸!他不是以三百騎破西涼軍三營么?那就再來一次啊,扯上我們干什么!”

韓暹陰**:“我道他帶多少人馬來。原來不過這么點,這是打算驅虎逐狼啊,以為咱們傻的么……哼哼。遼東人的裝備還真不懶,兵甲俱全。那騎兵更是一人雙馬,不如……”

徐晃脫口道:“不可!”旋即向楊奉行禮道,“將軍,右將軍向西涼軍搦戰,我等若袖手旁觀,異日天子問起,我等怕不好交待……屬下之意,咱們至少應當派大軍掠陣。不可令右將軍有失。”

胡才不滿道:“那不是正好中了馬驚龍的圈套么?他就指望咱們替他助陣,狐……狐那個什么威。”

徐晃還想力爭,卻被楊奉擺手所止,捋著大胡子,向諸將掃了一眼,道:“咱們受了遼東人的糧秣,眼下遼東太守又求到咱們頭上,一卒不出,也說不過去……這樣吧,每營出幾百兵卒。幫個人場,扯旗助威,也是應當的。二位將軍看呢?”

胡、韓二將相視一笑,俱是嘿嘿怪笑:“幾百兵卒么?當然,沒問題,嘿嘿……”

徐晃看看三將,心下暗暗嘆息。身為主將,不想著怎么打好每一仗,整日算計,只想占小便宜,搞小圈子。置大局于不顧。跟著這樣的主公,真是憋屈啊!

轅門之外。馬悍率二百狼牙飛騎,一人雙馬。殺奔出營,鐵蹄震地,聲勢驚人。

煙塵滾滾中,隨侍左右的烏追大聲問道:“主公,白波三帥會不會派兵助陣?”

馬悍淡淡道:“再怎么樣,他們也不敢一卒不出。”

“可是,他們若只派雜兵役夫充數呢?”

馬悍瞥了烏追一眼,眼里閃過針芒:“最后的機會我已經給他們了,若不知進退,敷衍虛應,那就別怪我無情!驅虎逐狼沒錯,但若以為自己就是那‘虎’,那就大錯特錯了!”

赤瞳狼旗的出現,猶如一根長刺,捅得李傕大營這馬蜂窩一下炸開,連數里之外的郭汜與張濟大營都驚動了。

當西涼三營被一桿大旗攪動得紛紛擾擾之時,李傕大營西北,一處營帳前,十余仆役也在忙忙碌碌地往兩輛牛車上裝箱籠行李。帳內不時傳出一個帶特異金屬質感的聲音:“除了書冊、衣物、谷粟,其余可要可不可之物都不用帶了,以免拖累行程。”

這時帳外傳來一陣人呼馬嘶,隨后一個渾厚聲音響起:“先生在么?”

帳內聞聲走出一人,頭戴青幘,身量頎長,一襲青袍,外罩夾襖,年紀四旬上下,三綹長須黑亮整齊,更黑更亮的,是他一雙細長的鳳眼,看人總閃動著令人不安的異芒,配上一個挺而直的鷹勾鼻與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詭異笑意,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先生眼睛微瞇,削薄的嘴唇一勾:“原來是文敬啊,是來向老夫告別么?”

帳外之人頭戴鳳翅盔,一身鐵葉鱗甲,身量雄偉,氣宇軒昂,留著兩撇濃厚的八字須,年紀不過三旬。在他身后,是十余盔明甲亮的扈從騎士。來人深深一鞠:“繡本待送先生一程,奈何敵將搦戰,叔父擂鼓聚將,待戰事結束之后,先生怕早已過潼關了。”

先生目光一閃,頗感興趣:“白波軍竟然敢搦戰?去卑是不會干這事的,胡、韓二賊也不可能,楊奉、宋果……至少眼下不會,據聞那徐晃頗為驍勇,但楊奉必不容其妄為……是誰?”

來人嘴唇吐出兩個字:“馬悍!”

先生長眉高高揚起,輕輕落下,目光異芒大盛,嘴角笑意更濃:“居然是他……了不起,好膽色!他帶了多少人馬?”

“只有二百騎、一艘船。”

先生閉上眼,手捻黑須,久久不發一言。而來人竟也沉得住氣,就那么靜靜地恭立等待。

良久,先生長吁一口氣:“驅虎逐狼么?如此兵行險著,便是老夫也看不透他要用何等手段達成此目的……不過,任爾千百變,最終也只有一條脫身之路。馬悍啊馬悍,真當我西涼無人么——文敬,你可想立首功?”

首功?斬將奪旗,方為首功,莫非……來人眼睛亮起,重重拱手:“此固張繡所愿,請先生賜教。”

先生臉上露出一絲詭譎笑容:“要奪首功不難,只須文敬向大司馬借用一物。”

“何物?”

“昨夜八百鐵騎襲遼東軍營時,所獲之狼頭旗。”

就這么簡單?但看到先生臉上篤定的神情,以張繡對其人之了解,知道只要此人算計,幾乎沒有失手的可能。欣喜之下,慨然道:“先生送繡一場首功,繡無以為報,愿贈先生一隊銳士及車馬四輛,以護先生西行。”

先生仰天長笑,聲如金石:“多謝文敬好意,賈詡承情了。人可以要,車馬就不必了,詡已有最好的代步之物。”

一個賈詡,一個張繡,聯手坑人,就連三國大拿曹操都吃過慘痛大虧。

那么,馬悍又如何?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32
正文第二百三十八章一箭雙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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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盟、潔曦、趙無恤2014、ufgw、6圣劍的火槍、里跡奇、云傲隨風、dragonx_zh,一如既往支持!)

黃河南岸,曹陽亭西南,西涼軍與白波軍大營之間,一片尚算得上平整的平野上,兩支兵力相距懸殊的軍隊遙遙相對。()()︾7頂︾7點︾7小︾7說,

西面,是西涼軍三個軍陣,左翼為張濟軍,右翼為郭汜軍,中軍為李傕軍。兩翼兵馬都在三千以上,只有中軍少一點,大約二千上下。

西涼三巨頭中,原本李傕的兵力是最多的,否則也不可能當老大,西涼軍從來就是只認拳頭不認人的。但先是楊奉、宋果叛逃,再被馬悍攻擊大本營,實力銳減,從雞頭變牛尾,無怪乎李傕恨馬悍入骨。也正因為這刻骨的恨意,使得他一聽到竟是馬悍搦戰,頓時從案牘后跳起來,二話不說,擂鼓聚將,點兵來戰。

西涼軍三大營,每營都有不下五、六千人馬,不過,刨掉輔兵、役夫、隨軍匠人、伎樂,還有部分新降的、暫時沒法派上戰場的白波軍與官兵,真正可戰之兵,不過半數。這一家伙基本全拉出來了,可見西涼三巨頭對馬悍的重視程度。

相比西涼軍七、八千人馬,旌旗招展,左右延伸數里,鋪天蓋地的大場面,對面的狼牙飛騎只有區區二百騎。不過因為是一人雙馬,四百匹戰馬鋪開,相當于一個騎兵大陣,面對西涼人千軍萬馬。()氣勢竟絲毫不弱。只是在狼牙飛騎陣后百余步外,三個分別擎著“徐”、“王”、“魯”三個步兵方陣,就實在太令人泄氣了。

徐字大旗之下,是徐晃代表的楊奉軍,除了徐晃的一隊騎兵扈從之外,其余全是武器都配不齊的步兵。()三四百號人,一個個面黃肌瘦,神色畏縮,戎衣破爛不堪,不少人還帶著傷。整個一傷兵加老弱組合。這樣的兵別說打仗,就是搖旗吶喊都不夠格。

而另外兩個分別代表胡才與韓暹的步兵方陣,更是連徐晃這邊都不如——徐晃好歹還有一支精銳從騎,另兩位王、魯白波將領,完全是上不了臺面的無名之輩,他們率領的“助戰”之軍,與徐晃這邊相比,沒有最弱,只有更弱!

烏追頻頻回首。咬牙切齒:“這幫混蛋,做得也太明顯了,咱們的糧秣還不如拿去喂狗!”

馬悍至始至終都沒回頭,目光鎖定前方敵中軍。冷然道:“這樣最好不過,他們不仁,就休怪我們不義了。”

烏追扭頭看向白波三營,那里刀戟閃動。人影幢幢,刁斗森嚴,已做好嚴密警戒。瞇縫著眼,舔舔嘴唇:“屬下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們驚嚇的嘴臉了。”

馬悍舉手:“傳令,做好準備。”

身旁的旗令兵立即打出黃旗,狼牙飛騎戰士最后一次給戰馬喂食、飲水,然后束緊馬肚帶,檢查無誤后紛紛上馬。

馬悍一抖韁繩,胯下銀箭向前躥出,身后只跟著持旗手與四個從騎。()

得得得,得得得……一行六騎,馳至戰場中央,距西涼軍陣約二百步。

馬悍深吸一口氣,胸膛賁起,以丹田之氣沖對面大吼:“我是大漢右將軍、光祿卿、襄平侯、遼東太守——馬悍!我向天子告罪,從百里之外的黽池趕了一天一夜的路跑回來,只為我遼東英勇戰死之軍士討個公道!李利、胡封,找的就是你們!我馬悍就站在這里不動,我的大纛就在身后。()看清楚了,那一夜,就是這個人、這桿旗,爆了你們西涼軍的菊!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斬將奪旗,復仇雪恥的機會,你們兩個可以一起上!敢不敢來?帶不帶種?”

挑釁,赤果果的挑釁!西涼軍那邊一下炸開了鍋。

車騎將軍郭汜扯著頜下如針虬須,伸出腥紅的舌頭舔了舔,仿佛嗅到血腥的兇獸:“自呂奉先之后,好久沒見過如此張狂之輩了,可惜,他要挑戰的人不是我。”

一旁的騎都尉伍習諂笑道:“想必馬驚龍也聽聞過將軍勇名,不敢捋將軍虎須,只敢找那兩個柴犬。”

郭汜嘿嘿一笑,雖不言語,神情卻頗有傲然之色。畢竟他可是天下間有數幾個曾正面單挑虓虎呂布之人,盡管被一擊傷臂,但雖敗猶榮。

左翼軍陣的驃騎將軍張濟卻暗松了口氣,幸好那個傲岸的從子張繡與桀傲的悍將胡車兒不在軍中,否則聽到這等挑釁之言,怕是要第一個跳出來應戰吧。這馬悍能以三百騎拔李傕中軍,驍勇過人,非易與之輩,可不能讓唯一的侄子冒這樣的險。()

李利與胡封,一個是李傕從子,一個是李傕外甥,每有戰事,必傍其左右。此刻二將一聽這啪啪打臉的挑釁,肺都氣炸,哪里還忍耐得住,立馬趨前,來到李傕的戰車傘蓋之下,行禮請命:“請大司馬下命,我等愿出戰,擒殺此獠,獻頭于帳下。”

李傕捋須斜睨李利那打著繃帶的左膀子,淡淡道:“你用一只手跟他打么?”

李利右拳攥得喀吧響,尚未答話,身側的胡封踏前一步,頓首道:“還有末將兩只手,可助益民一臂之力。()”

李傕神色冷峻:“右中郎將張苞,我麾下之悍將,其人之勇,你二人俱知。他在那夜遼東軍突營時戰歿,我對張濟與郭多(郭汜原名)言道其沒于亂軍之中,而事實上,他是被馬悍親手擊殺。這是他幸存下來的扈從所言,他連馬悍之身都近不得,在尋丈之外就被其以鐵流星擊碎頭顱——此事我未宣諸于眾,是怕影響軍心。如何,現在你們還有信心與之交手么?”

這一下,連胡封都捏拳不語了。胡封不言,李利卻發話了:“若我等避戰,必為張、郭所笑,也會影響士氣……而且。難得他自己送上門來,這可是一個除掉馬悍的大好機會啊!”

李傕點頭,恨恨道:“不錯,此人不死,必為我西涼軍大患。故此,你們一定要出戰。”

看到從子與外甥一臉驚訝的表情,李傕陰陰一笑:“既然連張苞都無法近其身,那么你們就不要近身,于百步之外射殺之!”

胡封眼睛一亮:“我來!”

李傕指指李利,再點向胡封:“益民先出馬。你緊隨其后,借益民的身體遮掩。事先張弩準備,掛于馬鞍一側,近至可射之距,立即取弩上矢,閃出射之——任那馬悍再是驍勇,也難逃百步追魂!”

李利也興奮握拳一揮:“叔父……呃,大司馬好計!仲合之射,三軍聞名。連那樊稠、李蒙都命喪矢下。馬悍再強,也管叫他有來無回。”

胡封既自得,又自傲,李利所言。正是他最得意的戰績。當初西涼軍三大擎天柱之一的樊稠及宿將李蒙,因積怨與李傕發生矛盾,李傕遂借會議之故,招二將前來。令胡封率衛士伏于耳室殺之。

李蒙倒也罷了,那樊稠可是西涼軍中數得著的勇將,就算是郭汜這個敢向呂布單挑的家伙。也自承不是樊稠的對手。胡封又是怎殺的呢?弩殺!胡封擅用強弩,有百步穿楊之能。在樊稠沒反應過來之前,一矢正中其心口,當場了斷這位勇將的性命。

西涼諸將中,論武勇,胡封排不進前十;論危險,卻足以擠身前列。

正如馬悍并不曉得胡封是個弩射高手一樣,李傕叔侄甥三人,同樣不知馬悍神射之名,所以才制定出這么一個自認為必殺之策。

一個強弩手,一個神射手,都在彼此不知底細的情況下沙場對決,誰能勝出?

李利當先催馬出陣,為了表現西涼人的無畏精神,他特意在三軍陣前縱騎繞行一個來回,讓所有將士都看清他是帶傷出戰,他李氏將門子是帶種的。

李利這個舉動,立即贏得西涼大多羌胡兵的擁躉與歡呼,“李鎮西”之呼聲不絕于耳。與之相比,胡封出陣就顯得低調許多,他被看成是為李利掠陣的副手。而這正是胡封想要的,他與李利,一明一暗,明面上看主戰是李利,實則真正的殺著,是他胡封。

胡封的鞍邊左側,掛著一張已勾上弦的五石蹶張弩,可于百步破甲奪命。這倒不是西涼軍沒有弓力更強、射程更遠的弩——這支軍隊從雒陽殺到長安,大漢武庫全搶了個遍,什么武器弄不到?只不過弩這東西,弓力越強,反震越大,瞄準越難,而且距離越遠,胡封就越沒把握一擊命中——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必須確保一擊必殺。

“馬悍,我們來了,受死吧!”李利單手持矛,大喝縱騎飛馳而來,胡封緊跟其后,二將只隔了一個馬身,從馬悍的視角看去,只見到李利,后頭的胡封偶爾只露出半邊身子,兩個人,基本在一條直線上。

馬悍嘴角勾起一絲詭笑,拍馬迎上,同時飛快摘下魔瞳弓,抽出一支純鐵重箭。

就在馬悍縱騎而出那一刻,一名徐晃派來的扈從騎士正急急奔來,對攔住自己的幾個狼牙飛騎戰士道:“奉都尉之命,有一事相告右將軍。”

其中一狼騎戰士戒備問道:“何事?”

那扈從騎士正要開口,卻見馬悍已迎敵而上,不由大急:“糟糕……”

“什么?”

“都尉要我提醒右將軍小心那胡封,此人擅用弩,馳射一絕。”

幾個狼騎戰士互望一眼,齊聲大笑,笑得那扈從莫明其妙,干著急卻沒法。

就在這短短幾句對話工夫,勝負已決。

雙方接近至一百五十步,馬悍已經把握住對方二將的馳行節奏,并計算好風速、沙塵及提前量。奇怪的是,這兩人始終保持在一條直線上。這是干嘛?有貓膩!不管你們想玩什么花樣,只有我射人,人難射我的超遠距離注定了你們——變串燒吧!

馬悍無聲吶喊,雙臂一振,引弓發射。

弦翻雷鳴,箭化流星。

噗!箭矢穿過李利脆弱的脖頸,余疾強勁,透頸而出,化為一道血光,正正釘在胡封的雙眉之間——而此時胡封的左手才剛剛觸及強弩的握把……

噗嗵噗嗵!一對難兄難弟,幾乎同時栽下馬,血濺塵揚,掩不住兩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馬悍猛然勒韁,戰馬人立而起,長鞭戟指,聲似雷霆:“李傕,這只是利息!本金就是你的腦袋,容后再取!”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33
第二百三十九章真驅虎逐狼

(感謝大盟、趙無恤2014、ufgw、大炮打星球、x_zh、脫去困惑,支持杠杠滴。)

太快了,結束得太快了!太突然了,如此結果完全出乎西涼軍與白波軍意料之外。

郭汜嘴巴張大,半天合不攏;張濟陣陣后怕,萬幸張繡那小子不在……最震驚的莫過于李傕,當時他正與長子李式、從子李暹笑談:“益民這一手很聰明嘛,非但拉動了士氣,更提升了他的勇名,你們二人可得好生學學。”

二位小李子含笑應是。李式突道:“看,仲合要出手了!”

李暹不無艷羨道:“一矢滅殺遼東狼,這一下,表兄要威震西涼了……”

話音未落,聰明的兄長、即將威震西涼的表兄,猶如一根繩上的螞蚱,被一箭穿倆,雙雙命赴黃泉。

而這時候,馬悍那句鞭尸味極濃的警告傳來:“李傕,這只是利息!本金就是你的腦袋,容后再取!”

李傕先是呆木了數息,驀然大叫一聲:“益民——仲合——”仰天噴出一口血霧,萎頓于戰車上。

李傕并非不能承受損失,也不是不能承受麾下將領的戰死,但死的是族親那就是兩碼事,更何況還一死就是一雙!

李式大驚失色,急忙躍上車扶住父親:“阿翁……大司馬,不可倒下啊。”

這時已有西涼騎士將李利與胡封的尸體搶回,望著兩具血尸那死不瞑目的樣子,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意從頭躥到腳。

“大兄啊!”李暹血貫雙瞳。錚地一下拔出腰刀,“馬悍,別逃。爺要將你這只惡狼剁成肉塊……”

李暹剛要邁步上馬,脖頸一涼。一口刀架在脖頸上,鋒刃透膚。李暹猛地抓住刀刃,轉身舉刀,驀然僵住,旋即松手扔刀,伏跪于地,血拳捶地,痛哭失聲:“叔父……大兄、表兄。死的憋屈啊!”

李傕嘴角還溢著血漬,緩緩收刀,語氣冰冷:“還嫌李氏死人不夠多么?”

就在這時,那個令西涼軍頭皮發麻,令李傕怒發沖冠的聲音再度傳來:“泥陽李氏死絕了沒有?哦,還有李式、李暹,都出來受死吧!我馬驚龍慈悲為懷,再超渡二君,讓兩位的兄長黃泉路上不寂寞,也省得兩位祭拜父、叔的靈堂……”

這番話端是惡毒。簡直就是要把李傕一門斬盡殺絕之意——天地良心,馬悍也只是為激怒李傕,說說而已。而在原本的歷史上。僅僅兩年之后,那位笑面虎曹某人,卻不折不扣把這事給干了,在迎天子之后,“盡夷李傕三族”。

李傕只要還是個正常人,面對先是重創自家大軍、繼而殺侄殺甥,更宣稱要送自家李氏滿門上路的仇人,他若還能忍,神龜之美名就可以早個兩千年送給他了。

戧戧!李傕將兩把從不離身的寶刀抽出鞘(原本是三把。自個憤怒砍壞一把),高高舉起。雙目血紅,須發猬張。切齒怒吼:“全軍沖鋒!無論誰能擒殺馬悍,死的賜刀一把,活的,雙刀俱賜!”

李暹也一下跳起,伸臂戟指,破喉嘶吼:“擂鼓!殺——”

李傕中軍一動,張濟的左翼、郭汜的右翼也隨之而動。既便二將心里各有打算,但三軍出陣,必須同進共退,這是起碼的原則。而且看這架勢,誰都知道李傕發飆了,這關鍵時刻,誰敢掉鏈子,就等著撕破臉吧。

而始作俑者馬悍,面對排山倒海淹過來的狂潮,卻露出一個計策得售的詭笑,施施然馳回本陣,對烏追等一干狼牙飛騎道:“據說西涼馬整體要好過我們的遼東馬,現在就是見真章的時候。比賽開始!”

馬悍說開始時,后面那三個搖旗吶喊的方陣,早已崩潰,哭爹喊娘,四下逃散,只留下徐晃那一隊騎兵孤零零立在當場。

徐晃渾不理會扈從急得跳腳地催促,呆呆望著數百步外那洶涌狂潮,臉色慘白,喃喃道:“原來如此,好算計!好算計啊!”

馬悍率二百狼騎打馬飛奔,卷起漫天煙塵,經過徐晃隊前時,沖對方大喊:“公明,與我合兵一處,否則必難逃西涼軍追殺。”

徐晃在一刻,心念百轉。他已看透馬悍用心,這才是真正的禍水東引、驅虎逐狼啊!面對山洪暴發似漫卷而來的西涼軍,白波三營驚慌失措,營門閉死,一任那群老弱哀號求告,絕不開啟。可以想像,一旦西涼萬軍沖來,那會是怎樣一番殘酷景象……

同樣,徐晃這一隊人馬也成為孤懸在外的孤軍,局面異常兇險。他們這五十余騎,隨時有可能被萬軍千騎的狂潮淹沒,連個泡都不冒。

馬悍向徐晃發出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合兵邀請,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納入”。這一點,無論是發出邀請的馬悍,還是接到邀請的徐晃,都是心知肚明。徐晃面臨的,是是否接受,改換門庭的選擇。

馬悍與狼騎速度是何等之快,不過幾個呼吸,已從徐晃陣前馳過。馬悍回首,向徐晃伸出一只手:“公明,你不為自己,也要為手下兒郎著想,合兵則生,分兵必死。”

狼騎如飛,漸行漸遠,而徐晃仍默然不動。馬悍長長一嘆,閉了閉眼,心里難免失落。這最后的機會,徐晃沒有抓住,任他再勇武過人,也必沒入亂軍之中……

邊傳突然來烏追的喊聲:“他們動了!”

馬悍霍地睜眼、回首——徐晃與他們扈從騎隊,奮力揮鞭打馬,吊上了狼牙飛騎的隊尾。

馬悍放聲大笑,也不管徐晃能否聽到,吭聲道:“公明,我保證。你不會后悔今日之選擇!”

笑聲中,二百五十余騎旋風般從楊奉大營側旁繞過,看情形是奔向大營北門。從那處入營。馬悍當然不會入營,因為楊奉打死都不會開門的。但是,西涼軍不明白啊!因此他們一邊追擊,一邊分出大批兵馬,驅趕被堵在門外的白波軍老弱。將這些炮灰趕下壕溝,以血肉之軀趟平尖樁、驅使之搬移鹿砦拒馬。

白波營士卒自然不能坐視屏障被破,紛紛以箭矢射殺之,可憐這些白波軍老弱,沒死在敵軍屠刀下。反死在自己人手上。

馬悍率領二百五十余騎,利用雙馬與鞍鐙優勢,始終與銜尾追殺的李傕軍保持距離。追兵近了,便回馬疾射,以暴風之矢將追得太快的“出頭鳥”射成刺猬。追兵遠了,便放慢速度,將養馬力。而且馬悍無論怎么跑,始終不離白波三營左右,甚至還跑到匈奴人的營寨左近。這樣做的結果,使得追兵的火越來越大。無處發泄,白波三營慘遭池魚之殃。

這就好比一群人追砍一個人,這個人特能跑。但他又不是直接跑得沒影,老是圍著幾個路人打轉轉,玩“老鷹捉小雞”。搞得人家火起,你看會不會連“阻礙”他們的路人一起砍?!

眼下白波三營就悲催地成為了這樣的角色,而且他們還不算是“路人”,只要有機可趁,西涼軍收拾他們絕不會手軟。

任楊奉、韓暹、胡才暴跳如雷,白波三營最終還是被馬悍拖下水——在西涼軍傾巢出動,紅了眼的瘋狂追擊之下。想置身事外,絕無可能。

黃昏的曹陽亭。萬軍千騎,已打成一鍋粥。煙塵滾滾,直上云天,整個戰場陷入大片迷蒙,數十步外,敵我難辨。

塵煙翻涌,馬悍率騎破霧而出,飛快沖進一個山坳里,打出手勢,示意所有人安靜。狼牙飛騎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而徐晃亦以治軍嚴謹著稱,命令一下,百余人馬,竟然只發出輕微響動。

大約過了一刻,一支二十余騎的狼牙飛騎沖入山坳,與大部隊匯合。過得半刻,又有一支狼牙飛騎自煙塵里沖出,飛馳入谷。最后,當烏追所率一隊狼騎出現時,馬悍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身泥塵的五十狼騎飛奔而來,在大纛下齊齊勒韁,喜笑顏開,臉上被汗水板結的泥垢撲簌簌掉落。

烏追顧不得接過狼騎戰士遞來的清水,翻身下馬,向馬悍跪稟道:“稟主公,烏追幸不辱命,已甩掉追兵。”

所有狼騎戰士,包括徐晃的扈從都互相致以驚喜地眼神,捶肩擊臂相賀,卻無一發出聲音。

三支分隊,借煙塵掩護,不斷分兵,如筍剝瓣,層層分離,逗引李暹大軍追逐,最后泯然于亂軍之中,成功甩脫追兵。

兵馬匯齊后,馬悍命令檢點人馬。

很快,檢點結果出來了,二百狼牙飛騎輕傷八人,六人失蹤,損失輕微。倒是徐晃的扈從騎士隊,輕重傷達十一人,七人失蹤,比例遠大于狼牙飛騎。

沙場征戰,生死由命,沒有損失是不可能的。馬悍能做的,就是將這損失壓到最小,盡到一個主將的職責,便無憾了。

馬悍目光轉向一旁一臉悵然的徐晃,拍他的肩膀:“公明,何需惆悵,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是人中龍鳳,而那楊奉,絕非梧桐。”

徐晃苦笑:“右將軍過譽了,晃不過一寒門小吏,行伍近十載,方至區區騎都尉,豈敢稱龍鳳……”

馬悍打斷道:“我馬悍同樣也起自軍伍,不滿你說,去歲此時,我也只是一個騎都尉,可現在你看……方今天下,風起云涌,英雄豪杰,會當其時,公明文韜武略,河東無出其右,又何必妄自菲薄?”

想不到眼前這位新崛起之朝堂新貴,居然與自己出身經歷相近,徐晃油然而生親近之意,更得對方如此評價,心頭激動,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馬悍大力拍拍徐晃肩膀,沒有再說什么,上前幾步,翻身上馬,長鞭一指:“收起大纛,趕往渡口,上船,東歸。”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8 00:37
獵擊三國 第二百四十章 【失 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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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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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盟、趙無恤2014、ufgdの極水)

距兩軍大混戰二十里外,黃河南岸,陜縣西郊,有一個半廢棄的渡口。~~,ww$w..co說是半廢棄,意思是能用,但兵荒馬亂的,平常也甚少有船只出現于此。不過今日頗不尋常,在距河岸數丈開外,一艘載重量達千石的檻舸,正靜靜飄浮于水面上。

船上沒有打出任何標識,只有十余名蒼巾裹頭,無甲,手持刀槍弓盾的樓船士,分布于飛盧、船首、船尾及兩舷等處,警惕向四面巡視。

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只蒼鷹,繞著檻舸盤旋數匝。這時船艙里飛快走出一個青年,舉手向天一招。蒼鷹雙翼一收,如箭疾落,雙爪伸出,穩穩停在青年帶著特殊護臂的手臂上。

青年從蒼鷹爪邊解下一竹管,將鷹置于鷹架上,然后匆匆跑進船艙。過不多一會,再奔出喊道:“右將軍有令,計劃達成,全軍返回,令我等做好迎接及開船準備。”

“好極!我就知道,主公出馬,敵酋難逃。”這艘檻舸的指軍官,一個樓船士軍侯拍著船舷喜道。

船上一眾士兵及聞聲涌出的船工亦是個個喜形于色,這下好了,終于可以走了。聽到十數里外傳來的隱隱喊殺聲,人人心下惴惴不安,要知道,他們連船工在內,只有六十余人而已。而半日之內,已有好幾拔西涼哨騎在附近窺視,若不是隔著數丈河水,怕早沖上來了。

眾人歡呼之聲未落。岸上百余步外一座草木蕭瑟的山丘頂上突然升起幾條人影,其中一人飛快跑下山坡,疾奔而來,沖到岸邊,大喊道:“來了來了!快靠岸搭板。”

來了?這么快!那方才的鷹訊豈非有點多余?

軍侯訝然道:“你可看清了,當真是主公?”

那瞭望手道:“看清了,赤瞳狼頭大旗,火烷布,我看得真切。”

前有鷹訊,后有狼旗。自然是狼騎凱旋無疑,軍侯一揮手:“靠岸,搭板。你、你、你,隨我前去迎接主公。”

軍侯與三個士兵一路小跑,奔出百丈之后,迎面遇上了返回的狼騎,軍侯忽然停下腳步,這些騎兵的裝束雖然跟狼牙飛騎著不多,但似乎總有點不對……哦。是一個都不認識。主公呢?騎隊中間那個倒有點像,但鞍轡之旁,沒看到那標志性的血弓。

軍侯驚疑不定,眼看這伙騎兵越來越近。前面數騎甚至驅馬飛奔而來。

軍侯渾身一哆嗦,把手背到身后,暗暗向三個士兵打出“跑”的手勢。下一刻,四人同時轉身。發足狂奔。只可惜,晚了。

嗤嗤嗤嗤!一陣亂箭飛過,三個士兵先后慘叫倒地。軍侯驚得頭皮發麻。拚命向前狂奔,邊跑邊喊:“敵襲!抽板——解纜——”

身后一陣急遽地蹄聲入耳,咻!空氣間傳來尖銳嘯音。軍侯但覺右腿一疼,驟然失去平衡,重重向前撲倒,身體隨慣性翻翻滾滾,煙塵激揚,血珠點點,迅速被泥塵染成褐塊。

好不容易止住翻滾,軍侯一臉痛苦回首,但見大腿上露出半截折斷的箭矢,鮮血汩汩而出。蹄聲漸近,軍侯抬頭,看到那個方才誤認為是主公的將領,插好騎弓,將一根繩索扔到自己面前,同時一手扯下擋風面巾,露出半邊面孔下的兩撇濃而翹的八字須,目光如冰:“我張繡一向不喜廢話。想活,就把船靠過來;想死,就把繩索套上自家脖子。”

這個世上沒幾個視死如歸之人,尤其三國時代,名將謀臣被俘后投降者,一抓一大把。在遼東軍體系中,雖然大部分都經過三個月以上洗腦訓練,忠誠度轉化為相當可觀的戰斗力,但戰場搏殺與被俘后寧死不降是兩碼事,后者尤為難得。

而這位軍侯,本是遼東水軍司馬杜成的屬下,在遼東易主之后,隨上司一起投降,并入渤海軍。由于時間緊、任務重,加上安撫人心不宜輕動等等原因,并未召至漢戈部輪訓……

大軍突至,主將被制,結局毫無懸念,軍侯以下,二十樓船士,四十棹卒、船工,俱伏跪請降。

張繡端坐馬上,望著伏跪一地的遼東兵卒,回首笑道:“先生妙計,只以一面敵旗,不費一兵一卒,便輕取敵船,斷了那馬驚龍的后路。”

賈詡從牛車里探出身,打量一番河面上的檻舸,滿意捻須而笑:“得此物代步,往返長安,不過三日,且可避亂兵。呵呵,文敬啊,見到那馬驚龍,代老夫致謝一聲。”

張繡哈哈大笑,信心滿滿:“先生但請放心,這份謝意,繡必定‘當面’帶到。”

馬悍恐怕沒想到,自己提前放出的鷹訊,無意中竟幫了賈詡與張繡的大忙,否則單憑一面半仿制的“赤瞳狼旗”,也不致于令檻舸軍侯輕信出迎,為敵所趁。

接下來,理所當然地,檻舸換了主人。賈詡攜僮仆、護衛三十余人,加上張繡所贈一隊西涼銳士,俱轉到船上。投降的士兵沒收兵器,由那一隊西涼銳士監督,而棹卒與船工則各司其職。對于這些連輔兵都算不上的非戰斗人員而言,跟誰干都是干,倒不必苛求。

河岸之上,張繡率十余扈從,向漸漸啟動的檻舸拱手致禮:“先生,一路順風。他日若有所需,只須遣一僮仆持書相召,繡必飛馳而至,效犬馬之勞。”

賈詡卓立船首,大袖相合,遙遙致謝。河風呼嘯,衣袂飄飄,恍若御風而行,漸行漸遠。

岸上卷起一道煙塵,十余騎士飛馳而來,到得張繡身后,滾鞍下馬。跪稟道:“將軍,哨探在十里外發現二百余騎,未打旗號,正朝渡口而來。”

“二百余騎,方向渡口,又是這個時候……都對上了,十有八、九就是遼東人。”張繡眼睛瞇起,仿佛獵人看到獵物一步步邁向陷阱,“告訴胡車兒,絕對不可令對方察覺。這一仗打好了。我保他升將軍;若有差池,別說都尉之職不保,就算是腦袋都別想安穩呆在脖子上!”

來者的確是馬悍的狼騎與新收的徐晃等眾,他們沿著高高低低的丘陵奔馳,時隱時現,漸行漸近。西涼軍的探子發現他們的同時,狼騎同樣也發現了敵蹤。不過這并不足為奇,因為一路上他們就見到不少被打散的的散兵游勇,還有一些西涼軍遍布方圓十數里內的哨探。這些哨探發現他們這支人馬之后。有的遠遠尾隨監視,有的掉頭回去報信。而馬悍等眾毫不理會,全力奔馳。以西涼軍與白波軍打成一鍋粥的亂局來看,根本來不及反應。等敵軍大部隊追來,只怕連吃塵都沒機會了。

當距離渡口尚有里許之時,想到登船在即,許多狼騎戰士不由得加快速度。奔向前方。但就在這時,馬悍卻突然舉手示意全隊停止。

馬悍一停,前方擔任哨探的烏追等十數騎立即折返。惴惴不安問道:“主公,何事?”

馬悍沒出聲,目光死死盯住手指,突然舉手向后推了推:“全軍向后退出百步。烏追,帶上你的人,與我一同往東探查。”

烏追一個字都沒問,立即催馬跟上。當他與十數狼騎隨馬悍向東繞過幾個土丘,馳出數百步后,倏見馬悍猝然勒韁,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異常冷峻。

忽有狼騎戰士向天空一指:“鷹,我們的信鷹。”

馬悍抬頭,但見云天之上,那小小的黑點不斷盤旋,卻并不落下,忽而振翅向西飛去。

馬悍目光閃動,緊盯信鷹遠去的方向,果斷下令:“撤!往西!”

往西?!縱然以烏追這樣的死忠,也差點脫口驚呼,但長期養成的習慣,令他生生將疑問吞回肚里,毫不猶豫執行。

很快,狼騎大隊在西涼軍口袋陣前打了個轉,忽而折向,朝長安方向如飛遁去。

當隱匿于二里之外山丘上的張繡,看到目標即將進入伏擊圈時,揚了揚眉,手緩緩舉起。而他身后三丈開外,一字排開八架牛皮大鼓,每一面大鼓之前,叉腰矗立著一個頭裹赤巾,身著短衣,手執鼓槌的魁梧力士。隨著張繡的手慢慢抬起,八個力士也同時將鼓槌抬起……但下一刻,張繡的手停滯了。過了一會,那手越來越抖,突然聲嘶力竭大吼一聲:“胡車兒,你這個混蛋!壞我大事!”

過得一會,山坡下跑來一個腦門锃亮,髡發結辮,披著厚重皮甲,卻健步如飛的胡將。距張繡尚有十余步,那胡將便不顧甲胄在身,重重撲跪于地,一腦門汗珠,兇獰的面孔上盡是惶恐之色:“將軍,我胡車兒向神靈發誓,絕對沒有驚動遼東人,他……他離我們還有老遠呢,誰知道竟掉頭跑了……”

“不必辯解,軍令既下,失職當……懲!”張繡狠狠盯了手下這最得力的悍將一眼,終究還是將那個“斬”字生生咬住,改成“懲”,“削去騎都尉之職,降為假司馬。走,回去反襲白波軍大營,這是你戴罪立功的唯一機會,別再丟我的臉!”

胡車兒忍不住向西一指,吃吃道:“將軍,咱們……咱們不追么?”

“追?人家二百余人,卻有四百余匹健馬。咱們一千步騎,卻只有三百余騎,你想怎么追!”張繡捏拳咬牙說出這番話,仰首西眺,不甘地長長吐出一口氣,“馬驚龍,希望他日有緣再會,容張繡‘當面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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