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笑​​傲行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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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9-18 11:4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5 112040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2 15:51
第四百五十章 婁山(一)


    這次出動的兵力,除了三省本土部隊外,地方上的土司,也被要求出兵相助。另有浙兵兩營,協同作戰。鄭國寶保舉了雲南騰沖的參將鄧子龍、四川總兵劉鋌等人,皆加入戰鬥序列。遼東李家這次進京勤王得力,加上朝廷要加強武將地位,增加武人話語權,李成梁終於如願以償,從寧元伯,成為了寧遠侯。而他進京的三個兒子,分別授了天津總兵、浙江總兵、福建總兵。

    鄭國寶這樣的安排也有他的考慮,天津總兵是李家一直想要爭取的職位,這回算是利益交換的自然結果,而其他兩個總兵職位,對於李家來說,可以算做是對忠誠的酬勞。同時,這兩個職位遠在江南,與北方關山阻隔,且對李家來說,江南沒有根基,一切都得從頭開始。以大明的通訊條件,這就等於是讓兩人成了離群孤雁,而絕不是什麽南北呼應。何況他又給這三人每人配了一個南兵系統的副總兵,足以起到制約的作用,不怕尾大不掉。

    他的用心李家人顯然沒看明白,或者說,李家從來沒想過造反起兵,對於這種安排,也就沒往心里去。他們只看到了三個二品都指揮銜的總兵官到手,李家的子弟,做官的越來越多,而且還都是武官,都掌兵權,這就足夠了。作為報答,這次出征播州,李家也派出了五百名家丁,作為鄭國寶的親兵隊使用。

    至於軍費問題,這回倒是不用發愁。京師里早流傳開了。張鯨跌倒,萬歷吃飽的諺語。雖然與事實存在一定出入,但是張鯨和那些大臣的家產查抄之後,即使經過經手人的幾次盤點,反複核查,每核查一次,財產減少一部分,但入庫的部分仍然十分可觀,縱然不足以支撐一整場播州大戰,缺口也不會太大。再說這筆帳計算的時候。還要把播州自己的積蓄算進去。等到開了海龍囤,那個資金缺口就都能補上。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糧草輸送。四川道路艱難,物資運輸不便。可以說對播州用武最大的敵人不是播州人。而是播州的路。如果播州采取死守態勢。打消耗戰。官軍的重型大炮,受地形限制,難以發揮作用。而輕型火炮以當下的科技水平來看。並不能對播州的城寨要塞發揮多大作用,那麽戰鬥很容易變成消耗戰,糧食的運輸就成了大問題。

    這次鄭國寶的隊伍里有各家勛貴的子弟,他們與鄭國寶一樣,都是去前線刷功勞的。沖鋒陷陣,出謀劃策,都不要指望他們。或者說,他們什麽都不幹,就是對戰爭最大的貢獻。這些人是無法容忍一場曠日持久,歷時數年的戰鬥的。這場仗,朝廷要做的是立威,是要通過對播州用兵,震懾其他各路土司,從而實現改土歸流的目的,不但要勝,而且要速勝。否則被土司們認為朝廷虛有其表,大而不強,說不定,就會站到播州一邊了。

    馬車之內,寧中則陪在鄭國寶的身邊,看著這個男人對著地圖冥思苦想的模樣,看的入神。東廠之事後,到現在她的精神才漸漸恢複,見鄭國寶這副一本正經入神思索的模樣,只覺得說不出的順眼。這里又沒有外人,她安慰道:“不必太過擔心,三省會剿,這麽多兵馬,我就不信,播州彈丸之地,真能抵擋的住朝廷大軍。要是你病倒了,軍中那些勛貴自己沒人能壓的住,反而會出大亂子。”

    鄭國寶見她主動關心自己,也大感快活,將那地圖一推“寧姐你是不知道,播州險要,易守難攻。單是那婁山關,就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這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播州經營多年,在婁山關上,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只要有一二能將,帶領人馬守住這里,咱們就不知要傷亡多少人,才能把關攻開。要是潑出人命,硬把關口填下,本也不是什麽難事。難就難在,這一仗,我不想多死人,免得土司看輕了明軍的實力。不過最高興的是,這一路上,有你在。”

    被他抱在懷里,寧中則輕輕掙紮兩下,卻也不十分激烈。只是說著“你答應過我的,不能說了不算。我現在還是不能下定決心,把自己給你。至於婁山關的事,那是軍伍上的事,我不大懂。可是我知道一點,攻城拔寨,那是武將的事,出謀劃策,那是幕僚謀士的活。你是三軍司命,不必多操心。到時候只管點頭搖頭,發放犒賞,其他的就別多操心了。”

    “寧姐,你說的好。我這次,倒是有點著相了。這回江湖上的朋友,也多會聚集到四川,到時候,我看看他們給咱帶來什麽禮物,來贖自己的罪過。”

    在少室山上,這些人爭著向廖虎臣告密,打小報告,向張鯨方面示好。可是沒想到,情勢變化的這麽快,張鯨牽扯到謀反大案里,倒臺身死。與他有關系的人,也紛紛貶謫、革職、充軍甚至直接斬首。江湖上,嵩山派幾乎被人連根拔起,十三太保、二十八宿及左家親信子弟數百人,被人屠了個幹凈。整個門派元氣大傷,已經跌出江湖大派行列之內。同樣命運的,還有幾十個江湖上原本頗有實力的門派,也都被人上門砍殺,全派覆滅。

    這些門派里,不乏武林高手,更不乏在官場上層有著深厚關系靠山的遮奢人物。只是在這一輪風暴里,不論是個人武功,還是關系門路,全都派不上用場。有時上門去滅派殺人的,直接就是官軍。在這種打擊力度下,各大門派人人自危,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跟張鯨沒有關系。東廠近年來招兵買馬,擴充實力,沒少從各大門派招募子弟。這些人本來是朝廷的公職人員,可是這回一牽扯到謀反里,說他們是反賊,也完全說的過去,自己這些師門,說是勾結反賊,訓練死士,不一樣要被官兵上門滅派?

    劉成得了鄭娘娘的信,在練天風軍隊里躲了幾天,等到事態平息,又高調返回少室山,拿出武林盟主的身份,發號施令。命令各派高手前往播州集合,等待國舅下一步指示。這些武林豪傑,也只好抓住這次修補關系的機會,爭先恐後趕到成都待命。

    等到鄭國寶人馬一到,接官亭處,四川巡撫曾省吾,四川總兵劉鋌,乃至蜀王都派人前來迎接。接風宴後,就是各路豪傑流水般前來謝罪、賠禮。鄭家的女眷也早已到四川集合,連劉菁也在其中。她們見丈夫沒事,人人心里歡喜,哱雲拍著胸脯道:“要不是你非要我到四川來,我就帶著蒼頭軍,跟你一路打到京師去。皇帝老倌若是不肯信你,大不了就打進京去,殺他個天昏地暗,也好過在這里等著幹著急。”

    任盈盈也道:“是啊。我聖門子弟,都已經調動好了。若是你在京師有什麽意外,我們就立刻去京師里大鬧一場,哪怕是強闖紫禁城,也要把你救出來再說。這回你沒事就好,各派的掌門們,都想來向你買好請罪,這回可得好好敲敲他們的竹杠,免得他們以為犯了那麽大的事,還能輕松過關。”

    鄭國寶則問秦良玉道:“良玉,令尊他老人家可曾到了?這回欲破播州,白桿兵可是我手上的一張王牌。到時候我給你一路人馬,讓你也過一過領兵打仗的癮。”

    秦良玉歡喜道:“姐夫,說話可得算話,不許騙人。我爹我大哥他們早就到了,還有馬家的人,也在外面候著,只是見你的大官太多,輪不上他們。再說,這回也許用不著咱們白桿兵拼命,我聽說婁山關那邊已經派人來接觸,他們準備投降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1:31
第四百五十一章 婁山(二)


    就在鄭國寶來四川的時間內,西南三省境內頗不太平,已經爆發了幾場沖突。播州出兵,攻打貴州洪頭、高坪、新村等屯,縱兵搶糧。只是貴州巡撫楊一魁是鄭黨大將,到任之後,就體會上意,知道播州之戰早晚要打。一改以往巡撫,對播州的放縱妥協態度,厲兵秣馬,全力備戰。

    以往播州也經常派兵出來劫掠殺戮漢家百姓,奪取錢糧。鬧到最後,無非是說播州貧瘠不搶活不下去,這一切都是朝廷的錯,而不是播州的問題。再不然,就說是當地漢人不尊重播州人的生活習慣,導致了大規模鬥毆,總之錯誤始終都在漢官身上。播州對漢人造成的殺傷,基本沒人追究。相反,若是朝廷方面對播州造成殺傷,則主事的官員就有苛待百姓,激起民變的罪名,輕則摘印,重則問罪。在這種處事原則下,也導致了大明官兵不敢打,不想打的思想。

    楊一魁這次態度強硬,全力主戰,部隊不但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贏。只要打了勝仗,封賞不在話下。至於殺傷,也是多多亦善,出了天大的事,我來承擔。有他這麽個強硬人物在,下面又有錦衣衛的協助,這些明軍放開了手腳,幾仗打下來,互有傷亡,彼此沒占到大便宜。

    而後播州方面就開始聚集部眾,歃血為盟,說是要為被朝廷隨意殺害的族人報仇,驅逐大明官吏,恢複播州舊制。又有苗王加入盟約。率領生苗數萬,前來助戰,一時間播州兵威浩蕩,號稱聚兵二十萬,大將上千員,糧草積蓄五十年所需,兵甲齊全,足以立國。楊應龍又傳檄與水西安氏,永寧奢氏等其他幾路土司,邀請他們共同加入自己的陣營。與大明朝大戰一場。自立為王。西南三省武林,也接到這位盟主的命令,要求各派弟子就地成軍,與明軍抗衡。或結寨而守。或騷擾遊擊。破壞倉儲。將來不失開國元勛之位。哪怕是個十幾個人,靠打悶棍劫孤雁維持的小山頭,也給了個節度使官銜。

    只是由於之前鄭國寶的布局。早在播州正式會盟起兵之前,就已經很難購買到食鹽、鐵料等補給品。西南的門派,也不可能去奉這道委任狀。朝廷的軍隊準備也比較充分,在楊應龍剛一起兵後,三省就開始了大規模的剿匪活動,將自己省內的綠林山寨過了一次篩子,無數小山頭煙消雲散,不知多少江湖豪強,綠林梟雄的腦袋,成了軍兵的戰功。

    就在這種背景下,婁山關的副將宋世臣,中軍總管何恩二人秘密派了使者與曾省吾聯系,同意獻關投降。只求朝廷攻下播州之後,善待百姓,饒恕何、宋兩姓宗族,不予殺戮。

    曾省吾在四川名聲在外,是有名的平叛好手,加殺人的祖宗。整個都掌蠻都已經被他殺的一個不剩,何、宋二人畏懼他的名聲,主動來投,也算是預料之外的好處。

    婁山關是播州的門戶所在,易守難攻,乃是處天險。自楊端兵進播州以來,天下幾番改朝換代,龍椅上不知換了多少皇帝,楊家卻始終坐穩播州寶座,乃至蒙元鐵蹄踏破天下,震懾歐洲時,楊家仍舊可以坐這草頭王,還進了播國公,婁山之險,當居首功。

    險要的山勢,艱難的道路,加上堅固的城防,決定了這關口無法取巧,只能強攻。自下至上,十三道防線,哪一道防線,都需要用無數的血肉來填。這關口就仿佛是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等待著人們用血食來投餵它。不知多少精兵猛將望關興嘆,在碰的頭破血流,死傷枕籍之後,黯然退兵。

    這里地形複雜,大型火器難以施展,官軍的各式火炮,就算是洋炮,也沒什麽發揮的空間。播州方面,據說是通過門路,偷運來了銅料,鑄了數尊銅炮,被楊應龍封為開國大將軍、鎮國大將軍等將軍頭銜,奉為神器。其中有兩門銅跑,就架在婁山關上,到時候居高臨下,大炮轟擊,不知會憑添多少傷亡。

    即使朝廷靠著人數上的優勢,穩紮穩打,可以拿下這天險。也得考慮一個糧草消耗的問題,現在幾路人馬不下十萬之數,每天都要消耗大批的糧草,外面的糧食運輸十分困難,如果戰爭打成了長期消耗,糧草接濟不上,還是難免全盤崩潰的結局。

    楊應龍對於婁山關十分重視,派來自己的兒子楊朝棟坐鎮,拿出和官軍決一死戰的態勢。曾省吾等人連日開會,也一時拿不出太好的攻城破寨的辦法,何恩等人的投誠,可算的雪中送炭。只是鄭國寶沒來,這個主誰也做不了,投誠的事,也敲定不下來。

    鄭國寶大喜道:“有這等事?怎麽方才曾公見了我不提?”

    秦良玉嗔道:“這事,哪能隨便就說?要不是我爹恰好是這事里的中間人,我也不會知道。”

    “那還猶豫什麽,快請老人家來。我與他當面詳談,這事若是成了,我定要保舉老爺子一個大好前程。”

    “前程?那就不必了。老夫這把年紀,人老不以筋骨為能,身體不中用了,怕是不能為朝廷分憂。”秦葵到是面帶微笑,神色從容,沒把鄭國寶的許諾當做一回事。“只是老夫不忍見黎民塗炭,百姓遭殃,也不忍見我漢家兒郎多受損失,這才在中間穿針引線,做個中人而已。只希望欽差手下留情,給何、宋兩族,留條活路,老夫就感激不盡了。”

    他說到此,用眼看了一下一旁的曾省吾,一切皆在不言之中。曾省吾作為個鐵腕人物,在播州變亂一生時,就曾經透露過,這次要把播州連根拔起,斬草除根的意思。這位把都掌蠻殺個精光的巡撫,放出這話,播州的命運似乎已經可以預見。秦葵自是要讓鄭國寶發話,保下一些播州人命。但是他不知道的事,曾省吾並不是嗜殺之人,他這次發話,固然是對播州長期為非作歹,藐視王法的一種憤怒,更大程度上,則是受了鄭國寶的意,不得不這麽安排。鄭國寶在保舉他任四川巡撫後,就曾經在書信里提過,要將播州“永久無害化”處理的事,曾省吾也明白對方的意思,他說那話,只是替國舅鋪路,指望鄭國寶手下留情,不啻於與虎謀皮,哪有可能。

    “這事啊,好說好說。只要何、宋二將真能開關投誠,我就饒了他們的宗族。播州人里,誰能主動倒戈到朝廷這邊,我也既往不咎,受蒙蔽無罪,反戈一擊有功。這就是我的處置方針。但是,誰要是鐵了心的跟著楊應龍混,一條道跑到黑,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曾軍門的主張,我是支持的,播州夷人畏威而不懷德,多年以來,屢次挑釁朝廷權威,還曾經驅逐過漢官,殺過經制官吏,更放出話來,要求播州自治,不受朝廷節制,您聽聽,這是人話麽?這回他們更是派人在京師作亂,制造了王恭廠大爆炸,導致無數百姓遭殃,似這樣的毒瘤,必須鏟除。”

    秦葵無奈的一搖頭,“只要保住何宋兩族之人,老夫也算對的起故人了。至於其他人,就只好看他們的造化。”

    “播州方面的特使何在?不知幾時讓他們與本官見上一面,與投誠的細節,也好商議敲定。他們兩族的人,怕是也不如楊朝棟的勢力大,還是得官軍配合才行。”

    “這楊朝棟為人精細,何、宋兩族的人,想要見欽差一面,卻也不容易。要是萬一不慎,走漏了風聲,那就大大不妥了。”

    曾省吾哼了一聲“鳴玉翁,這個時候,就不要再繞圈子了,你到底要什麽條件,才肯從中促成何宋兩家歸順的事,還是趁早說出來。這里就咱們三人,保證走不了消息,這麽多人馬,一天要消耗多少錢糧,咱們還是能快則快,不要耽擱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1:32
第四百五十二章 婁山(三)


    何宋二家投誠之事,一直卡住,進行不下去,一方面是等著鄭國寶,另一方面也是卡在了秦葵這。曾省吾行事果決,也深知兵貴神速的道理。想要以四川巡撫的身份,先行與對方使者接觸,兩方面談好價錢,先把婁山關拿下來,總不可能為這個,欽差反倒降罪於自己。只是沒想到這秦葵卻表現的十分消極,不大肯聯絡,想來就是要跟欽差談什麽價碼,而這個價碼顯然是自己給不起或無法給的。

    “曾翁,您說笑了。秦某也是大明百姓,為國出力,理所當然。再說欽差對我秦家有大恩,我兒的前程,都是欽差保舉的,咱們說起來,可說是一家人,有什麽價碼可談?只是老夫多口,要問一句,我那女兒,欽差是什麽意思?我聽說,過幾天成都就要辦喜事,唐家的小姐,還有那馬幫的寡婦鍋頭,都要進國舅的門。老夫的女兒,難道還不如那幾個江湖中人麽?”

    鄭國寶恍然大悟,原來秦老爺子,這是來替女兒討一個公道。畢竟秦良玉現在從程序上講,已經是馬千乘的合法妻子。跟在自己身邊的這個能殺善戰的姑娘,就不是秦家女兒了。那麽做妾做小,也就都沒了什麽外部壓力。而在鄭國寶出京前,朱常洵的太子地位已經定下,未來的朝堂,是鄭家的天下,這是所有人都認可的事實。秦葵趁機為閨女爭一個名分,也是替自己的家。去爭取一條出路。一個女兒家,靠婚姻為家族謀取最大的利益,也是這個時代的女性的宿命。再說目前秦良玉這個狀態,不入鄭國寶的門,也很難再找婆家。

    “原來是這事啊,這話好說,此事如何安排,全聽老人家吩咐,鄭某絕無二話。只是事不宜遲,這投誠的事。咱們還是盡快操持為好。免得被楊朝棟聽到風聲,那便大事不好了。”

    秦葵見對方沒有吃幹抹凈,一走了之不負責任的意思,臉上神色一緩“欽差。這事說來倒也是天子洪福齊天。保佑我軍此戰必勝。就在前日。婁山關宋、何二姓的心腹,進了成都,現在老夫的別院之中。我這就命人把他們叫來。與欽差當面細說。”

    曾省吾為了作戰方便,早已經傳檄各處,調各路人馬匯聚成都,準備開赴前線。秦葵帶領自家訓練的四千白桿兵,奉命前來,於城外單立一營。這兩個密使在他營中,想是何宋兩族與秦葵交情不淺,彼此之間早有交往。這種交往,在眼下這個非常時機,非常不合適。若不是方才秦葵與鄭國寶成了姻親,曾省吾幾乎要認為秦葵有通敵嫌疑了。

    鄭國寶則心里有數,對於這些地方豪強勢力來說,兩面下註,是正常態勢,指望他們對朝廷保持絕對忠誠,反倒不現實。其實也是楊家自己倒行逆施,又是要搞打土豪分田地,又是要廢除食鹽專賣,將西南三省能得罪的土豪全都得罪遍了,否則大軍剿播遇到的阻力,遠比眼前要高出許多。曾省吾借著這當口,也命人去把自己的心腹幕僚葉履霜葉先生請來,一起商議此事。

    這位葉幕僚號香山客乃是昌邑國高平郡人氏,早慧,少年時放蕩不羈,卻又熟諳人情,處世練達,鄉人甚異之。長大後在士林之中廣泛結交,善於談論,以見解義理精深聞名。仕途多舛,鄉試不第。曾與表妹定親,未幾,表妹因病去世,自此不娶。他思維敏捷,素有急智,設謀時通常會設計好幾份,從不同的方面下手,他特意囑咐僕婦在自家衣服上多縫口袋,每要授人機宜,先從左邊上面袋子中取出上策,再從右邊下面口袋取出中策,下策,世人呼為:三策先生。

    他也是曾省吾的心腹加膀臂,當年曾省吾受江陵黨爭牽連罷官歸隱,葉履霜依舊追隨,連報酬都不要。這回曾省吾複起,他自然也跟在左右參贊軍務。鄭國寶見這人年紀不到四十,生的十分儒雅,手中時刻不離一個紫砂茶壺,這壺表面粗礪,可見紫砂泥的顆粒,但是造型雅致,倒是件好東西。

    秦葵哈哈一笑“三策先生也來了,這回也不怕播州方面使什麽詐降之計。”

    葉履霜忙賠笑道:“老先生言重了。學生才疏學淺,見識平庸,怎比得各位老大人的見識才學?軍機大事,也不敢妄加幹預,只不過是曾帥錯愛,準某前來旁聽,葉某今天只帶了耳朵,沒帶嘴巴。”

    這時,何宋兩家的代表已經來到。這兩人身份倒也不一般,一個是何恩的三兒子,一個是宋世臣的侄子,都是能代表自家長輩說話的主。進門之後,等到施禮以畢,那兩人道:“何宋兩家,世受皇恩,一顆忠心以報天家。奈何楊賊倡亂,我兩家族小力弱,不能抗衡,被其裹脅,不得不參與叛軍之中,實非出自本心。今日天軍既到,我二家皆願歸降。只求欽差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高擡貴手,放我們二家一條生路。”

    播州長久以來就是獨立王國,其有多少丁口,多少兵馬,武備如何,錢糧是否充沛,這些消息大明全不掌握。這兩人一來,至少可以讓朝廷對於播州的實際情況有所了解,這一點的重要性絲毫不輸於婁山關。鄭國寶把臉一沈“我是什麽出身,你們大概也聽說過。天下間想在錦衣衛面前說謊的不知有多少,能說成功的,卻是寥寥無幾。你們若是想要用詐降之計,可就是自討苦吃。何楊兩家,相忍為國,已近八百年,可以說有楊就有何。若是楊應龍稱帝,何家怎麽也得弄個一字並肩王來當,怎麽現在,反倒要倒戈?”

    何家三公子急忙磕頭道:“欽差明見。何楊兩姓,當年確實親密無間,榮辱與共。然楊賊如今背信棄義,對我何家下手,我們何氏一族,自然就要投奔朝廷,為國效力,還請欽差不要疑心。”

    何氏一門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唐僖宗時兵部司馬何中立。當時播州生變,又與南詔交兵,何中立以平播將軍身份帶兵進剿,結果交戰不利,兵少難功,又上本請援,才有楊端帶兵入播,以至有了日後楊家獨霸播州局面。可以說楊家的基業里,何家的貢獻不可抹殺,也正因為有了何家的協助,才能將真州、余慶、白泥、容山、重安這五司之地全都納入掌握之中。作為報答,何家也一直是楊家的左右手,長期擔任長官司長官,總管之類的職務。

    可是自從楊應龍搞冥煮屍油,票選宣慰制度以來,何家的權柄日小,這一人一票,皿煮屍油,說到底,就是楊家主,別人皿。何家原本掌握部分播州的軍政財權,結果這一皿煮,搞幹部選拔制,接著又是打破鐵桿錢糧,搞能者居之。有能的,全是楊家的嫡系,親房近支,何家的人都被選票選為不稱職,要不就成了冗官,紛紛離開崗位。其他幾家與楊端共打天下,號稱世代同休的家族,也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被削了權柄,播州已成楊家一家天下。

    何三公子說的發惱“我何家祖上,與楊端並肩殺敵,一刀一槍,打下這大好局面。楊家的八百年江山,沒有我何家輔佐,早就滅了。可是如今翻臉不認人,不只要奪我們的權,還要收我們的地,這還讓不讓人活了?他不仁在先,我們也只好不義在後,這也怪不得別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1:33
第四百五十三章 婁山(四)


    何家等數姓宗族之於楊家,就於勛貴之於大明一樣,全都是與國同休,共榮華同富貴。按說有楊家一天,就有這幾家的富貴在,每當外敵來犯時,這幾家也會潑出全力幫助楊家出兵對抗,既是幾家歷代通婚,姻親關系糾葛,也是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

    可是楊應龍為人心胸狹窄,又好攬權,早就看這幾家勢力不順眼。他在播州的各種改變,也受到了幾大家首領的阻撓,兩下里矛盾逐漸加深,借著皿煮屍油的機會,把幾家全都搞掉,從此大權獨握,在播州也就沒人攔的住他,倒也算得了別人皿他自己煮的皿煮真諦。可是幾大家族雖然失了權柄,手里還有財富。八百年的時間,早就把播州所有的財富劃分好了區域,每個家族,都有著自己的一片產業,茶田、蠟崖、魚潭、田地。播州任何產業,都離不開這幾大家族的控制。楊應龍想要叛亂,最離不開的一是鹽鐵,二就是經費。

    他的武力主要是依靠十萬大山的苗人,而結交苗人,靠的就是金銀財寶。吸取黑木崖失敗的教訓,他的新軍也要發放軍餉,另外還要為了長久作戰,應對朝廷封鎖,而囤積大批的錢糧物資,食鹽鐵料,及至於練新軍練火器,這些全都離不開錢。他便把眼光,落在了這幾大宗族身上,想著靠把幾姓產業奪到手中,以緩解財政上的巨大壓力,又可以靠這些財產籠絡楊家宗族以及生苗。保障武力。

    龍驤的分地之法,正中他的下懷,兩下也算是一拍即合。尤其龍驤說,要把播州打造成皿煮自有的燈塔,成為這漆黑長夜中,唯一閃爍的明珠。到時候,四方賢才必然蜂擁投奔,不愁大事不成。

    既然要打造燈塔,分地就要從播州做起。楊應龍一聲令下,土地分割工作。立刻展開。只是主持這一工作的。是楊家的宗族,外人插不進手去。一番眼花繚亂的操作之後,人們詫異的發現,地確實是分了。可是原本楊應龍的地。還是楊應龍的地。原本不是楊應龍的地,也成了楊應龍的地。整個播州的土地田產,茶田等項。由過去的幾家共有,全都改成了姓楊。如今的播州,土地要麽屬於楊家,要麽屬於楊家宗族,總之沒有外人的份。當初說好的人人有田,變成了所有人都是楊家的佃戶,這田倒是有,只是全不是自己的,大家都給楊總捅安心幹活就好,其他的不要多問,這是皿煮的事,說多了你們聽不明白的。

    這事說來也簡單,那些主持檢地的楊家宗族眼看著大好的田地莊園,個個都紅了眼,誰舍得分給下面那些當兵的泥腿子?要知此時播州實行的是土司制,百姓於他們來說等同於奴隸,這些奴隸為頭人去死,是理所當然。當兵發餉,已經算是破天荒,開了天恩,現在居然還要分地?這不是讓奴隸,與主人平起平坐?這幹人幹脆一起到楊應龍面前去哭秦庭,哭訴楊家族人現在過的日子有多慘,外面欠著多少饑荒,又有多少人吃不上飯,穿不起衣服。你現在拿了這麽多產業回來,不填補本家,卻要發給那些老百姓,到底是他們和你親,還是我們和你親?將來打仗的時候,是我們靠的住,還是那些窮鬼靠的住?

    楊應龍也知,自己這土司的位子,乃至未來當皇帝,全離不開宗族支持。現在播州新軍,大小軍頭,全都由楊氏宗族擔任,若是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他們帶兵叛亂,自己不打就輸了。尤其這事里,他自己也有便宜,宗族們固然喝湯,他可是吃肉的。別人的產業擴充兩三倍,他的起碼擴充了五倍,立刻點頭答應,這地征是征上來,但是如何分配,最終解釋權歸他楊大總捅所有,這就是皿煮的魅力。

    這種土地征收,當然也有補償。只是楊應龍選擇的支付方式,是一張張蓋有他私章的欠條,以及空白委任狀。事實上,如果不是播州方面缺乏條件印制日月票,他連欠條都懶得打。他把一部分土地產業拿出來,分給了苗王,籠絡苗人出兵幫襯。有了那些生苗精兵助陣,更不怕幾大家族生事,他甚至做好準備,把幾大家族連根拔起。

    幾大家族先是丟了權,後又丟了地,換來的只是一文不值的欠條,和那些空頭支票性質的委任狀,誰心里不是窩著一心的火?若不是見楊應龍不懷好意,想要武力兼並,自己不占優勢,怕不早就與他翻臉。如今戰事一開,朝廷大兵壓境,楊應龍又催促幾家子弟參戰,何恩、宋世臣商議之下,幹脆就決定獻關投降,歸順朝廷。

    “阿爹有話,播州將來改土歸流,已是定局。只求朝廷能給幾家後人留條活路,賞碗飯吃。我們幾家就願意跟著朝廷,與楊應龍鬥到底。婁山關是天險不假,可是再險要的關口,也要有人守。只要朝廷與我們里應外合,拿下婁山關,不廢吹灰之力。”

    鄭國寶大喜,“若是你幾家誠心來投,朝廷必會厚待爾等。將來你們就不要在播州這邊遠之地受窮了,全都到京師里來做官。京師花花世界,錦繡乾坤,吃的好穿的好,想要什麽有什麽,不比這窮鄉僻壤的強多了?你們被奪去的產業,本官做主,會發還到你們手里。跟著朝廷幹,不會有你們的虧吃。”

    這定心丸一吃,兩人全都高興起來,不住磕頭謝恩。鄭國寶又問道:“聽說楊應龍已經自稱什麽播州皿煮共和國大總捅,聲稱有兵二十萬,糧草可支應五十年所需。這些話我看連三分真都沒有,你們既然是播州人,就跟我說句實話,現在楊應龍到底有多少本錢,讓他敢和朝廷作戰?”

    “回欽差的話。所謂聚兵二十萬,這是把播州所有的壯丁都算進去,若是加上苗人,怕是可能還要多些。按照最新出的詔書,楊應龍已經聲稱自己有兵一百五十萬了,說這是效法歷代先賢故智,以少稱多,恐嚇天兵。那里面良莠不齊,光是投奔過來的乞丐,就有幾萬人。天天除了張口吃飯,什麽都不會。內中還有不少是四體不全的殘廢,他們也能算的上兵麽?那些苗人,倒是剽悍能戰,不可小看,欽差他日疆場上遇到,須得加上些小心。至於糧草,他若是糧草充足,也不會前些時縱兵襲擊貴州,搶劫糧草了。”

    鄭國寶聽完之後,不置可否。只問道:“你們從婁山關,到成都,不怕走漏消息?楊朝棟若是發現你們私自出關,有所防範,甚至對你們下毒手,那就不好了。”

    “欽差放心,我們到成都,就是奉了楊朝棟的軍令。待多長時間都沒問題,他命我們到成都,為他爹選秀女。這差使是沒有準日子的,我們待多久都可以,保證露不了餡。”

    “選秀女?他楊應龍不是自稱什麽大總捅麽,怎麽也要選什麽秀女?”

    “這是他手下的人提出來的。龍驤獻了那打土豪分田地,打造播州燈塔國的計策,得了重用。很多人看他不順眼,想要與他爭寵,就也去找楊應龍獻計。招賢館那有個叫田伯光的,他獻上條陳說言從古至今,天子都是三宮六院,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令不行。陛下不承淫欲的精神值得萬世景仰,但這排場是不能不講的!總捅之說,本無先例,黎民百姓難以接受。還是先設三宮六院,後宮三千,才能讓百姓接受播州,楊應龍才能成事。只是小小播州,哪有那許多佳麗,就只好求聘於外埠,楊朝棟想當太子,就也要借選秀女立功,特意派我們來成都采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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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婁山(五)


    楊朝棟自恃婁山關天險,又有兩門銅炮壓陣,萬無一失。 章節更新最快而且朝廷的效率向來低下,光是把各地兵馬動員起來,集中到一處,就不知要花多少時間。自己山高路險,這些官軍吃幾次苦頭,就不敢來攻,用不了多少時間,還得招安。他心里,就沒拿朝廷當成個正經的敵人,他的心腹大患是在播州。

    楊應龍原配張氏,後納妾田氏。田氏貌美,善媚,深得楊應龍寵愛。到後來為了她,幹脆把張氏一門都殺光了。楊朝棟的問題是既不是張氏所生,也不是田氏所出,而田氏自己的兒子現在年齡還小,不能任事。可等到將來長大成人,楊朝棟就比較危險了,播州自立一國,太子只能有一位,這個位置,自己憑什麽讓出去?

    要想取悅父親,外加讓田氏失去權柄,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選秀女上。將來父親有了新寵,田氏失了寵愛,連命都未必保的住,自己又是新娘娘的引見人,還怕不能得到重用?他對於選秀女的事,比起整頓防務還要看重,按他的說法:當前第一要務是選秀女,第二要務才是整頓婁山關。婁山關可以失陷於官軍,我家還要海龍囤為退路,若是田氏掌權,則我自己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那位招賢館的田伯光田大俠,因為獻計有功,也授了副將之職,加了個侯爵頭銜,隨同楊朝棟協防婁山。他是有大本事的人,據說能夜禦十女。金槍不倒。具體是否有此神通,倒是沒人見過。可是他說的口若懸河,條條是道,又說起自己當年行走江湖時,曾采過多少女俠、閨秀。就連那古墓派的楊女俠,都沒逃脫自己的手心,讓楊朝棟佩服的五體投地,引為平生第一知己。每日里大談禦女之道,說的興起,就抓民女來當場演練。選來的秀女。被楊朝棟自己消耗掉了不少。田伯光則只說不做。按他說法,就是播州畢竟地方有限,美女太少,沒有值得他田大俠下手的人。楊朝棟又一打聽。田伯光告訴他。成都多美女。若是到成都以重金買上幾個女子,獻到楊總捅處,則楊朝棟太子之位。就無人可以動搖。

    “楊朝棟給了我們一筆錢,讓我們和田伯光到成都負責選秀女事。是買是綁,全都可以。哪知進了城之後,田伯光就帶著錢跑了,鬼知道他到哪去了。我們回去之後,也可以把責任都推到他頭上,不用擔心追究。”

    其實這兩家,也是拿了一筆好處出來打點田伯光,才爭取來的選秀副使頭銜,為的是方便和秦葵聯絡。而且每逢大戰之前,也是兩軍貿易最為頻繁的時候。官軍缺錢,播州軍缺乏鹽、鐵,軍械。兩下里大戰一開,不知死傷多少,也不知消耗幾何,這個時候,貿易最為方便。小規模貿易,可以私下進行,大宗的生意,就必須有人出面牽頭,由各自方面有分量的人,出來談判。

    這種交易從朝廷角度,自然視為資敵,要嚴令禁止。可是事實上,能做這種交易的,無一不是朝廷里說的上話的人。就是曾省吾在內,也說不上如何幹凈。“日後咱們的細節,可以通過這種交易,來互通消息。”

    “這次出征播州,不同往日。朝廷匯聚大軍十萬,這可是實打實的,還不算各地土司的人馬。錢糧充沛,軍卒們不缺犒賞。同時,朝廷要的是速勝,所以這種交易,次數有限。不可能搞太多次。播州的鹽鐵,我是要卡的,賣多了,就不合算。還有,你們能不能帶一批人進去。”

    “帶人沒問題,現在播州要打造燈塔國地位,招攬天下賢才。按龍驤說的,就是打土豪這旗一亮,各地的英雄俠客,仁人誌士,會爭著往播州來,推都推不出去。現在播州又是要和朝廷開兵,正是用人之時,來著不拒。只是女眷別往里帶,現在一面選秀女,一面搶婆娘,女人去了,怕不安全。”

    兩下有商議了一番獻關的細節,鄭國寶請兩人下去休息,讓他們回去稟報自己的家主,若是條件合適,就按約定獻關。等到二人走了,卻見葉履霜自左邊兜內伸手,拿出一張紙條,打開看去,上面四個字正是“兵貴神速”。“水西安氏,永寧奢氏等土司勢力,紛紛帶兵前來。依學生看來,他們安的未必是什麽好心。明為助戰,實際是探看朝廷虛實。若是這一戰打的曠日持久,他們多半就會生了二心,回去之後修築堡壘,整軍備戰。所以依學生之見,此戰要快,既然我們有了內應,就來個快刀斬亂麻,奪下婁山關。那些人,也就知道天軍威武,不敢生二心。”

    “三策先生所言甚善。至於具體的安排,你們自己商量。本官領兵打仗是個外行,使計用謀也一竅不通,若是幫著你們參謀,反倒是捆住了手腳。我只說一句話,放手去打,什麽都別怕。要錢要糧,本官給你們想辦法。出了天大的簍子,本官也擔待的起。只要能打的了勝仗,就沒什麽可顧忌的。你們商議好了,派人來告訴我就行。”他說話間起身離開,曾省吾等送走了鄭國寶與秦葵,看向葉履霜道:“葉朋友,你這一回的三策,恐怕都是兵貴神速吧?”

    “東翁知我。大軍雲集,糜費無數,這仗自然是打的越快越好,免得我四川百姓遭殃。將來大軍缺食,我四川百姓定要遭殃。這回隨軍而來的,還有這許多的勛貴子弟,他們都是群放蕩子,任由他們在街上晃蕩,就不知惹出多少是非。所以這仗,還是早打完早好。”

    “葉朋友說的好啊。不過這回若不是有這麽多勛貴子弟隨軍出陣,錢糧用度,也調撥的不會那麽方便。單說那黔國公,誰的面子都不賣,這回肯乖乖出兵,跟那些勛臣子弟,也脫不了關系。只盼著這一戰,早日結束,也就把這些瘟神送走了。咱們想想,用什麽計謀,能一戰拿下婁山。”

    那一邊鄭國寶回到房中,說了秦葵的要求。任盈盈哼道:“好個鳴玉老人,倒也好算計啊。不過良玉那丫頭不錯,練家丁也很用心,這門親事也就將就了吧。不過離了他,我們一樣能打下婁山關,鳳凰,你說是也不是?”

    藍鳳凰感激秦良玉當初救命大恩,對她進門的事也不反感。只是想在丈夫面前表功,點頭道:“是啊是啊。這些日子,我五仙教的長老,有很多人都來投誠,願意給咱們帶路。藍孔雀那個叛賊,活該受五毒噬身的大刑。她現在是個空頭教主,誰也指揮不動。我們五仙教在苗人中最有聲望,到時候我們五仙教集體倒戈,看他楊應龍死不死。”

    “何宋兩家,因為財產被奪的事反了楊應龍,你五仙教又因為什麽,要與楊應龍對著幹,難道是你們的教產,也被他吞了?他的手,還伸不到雲南吧?”

    “伸不到雲南,他也要伸手。剛娶了藍孔雀做偏房,就想要腦神丹的秘方,藍孔雀如何知道?他就轉頭去要阿芙蓉,要我們五仙教所有的阿芙蓉,全部無償上繳播州。還有玉石生意,遊客生意,所得的收入,也要全數捐獻。還要在教內搞什麽競爭上崗,廢除長老世襲,又要把自己楊家的宗族安排進來,奪取權柄,誰不反他,誰就是個龜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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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婁山(六)


    五仙教作為個傳統世襲門派,階層相對固化,長老、護法,基本都是生出來的,而不是幹出來的。藍孔雀過門後,楊應龍認為五仙教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想要什麽,就得給什麽,想要他們幹什麽,就該幹什麽。於是就先命令五仙教襲擊官府據點,破壞糧倉水源,燒毀官府的輜重車輛。又命令將五仙教庫存的阿芙蓉、毒物、藥材全部上繳,以備戰時使用。

    這種態度的征收,頓時激怒了教內長老。教主出嫁不給教內帶來福利,反倒要把吃進口里的肉吐出去,搞無償征收,還要大家與官府拼命,卻連賞賜都沒有。自古以來,哪有這種支使人的道理,楊應龍的命令,也就沒人去執行。楊大怒之下,就想起了皿煮自有的絕技,決心要到五仙教內推廣皿煮。可他所不清楚的是,五仙教教主是教主收徒,按心思選擇合適的人繼承衣缽。可長老,護法,世襲罔替,這是自立教以來的規矩,從未變過。

    各家養蠱煉毒,都有自己的獨門手法。這種手法,父傳子,祖傳孫,概不外傳。護法長老的世襲,來源也在於此。教內的教眾,也全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即使讓他們重新選幾次,也是這些長老護法在位。再說五仙教被苗人奉如神明,供奉甚多,楊應龍收田收地的舉動,讓五仙教的高層也心里擔驚,生怕將來楊應龍得了天下,五仙教的產業也保不住。

    楊應龍又得罪朝廷。扯旗造反。五仙教的根基在雲南,那是黔國公的地盤。沐昌祚威鎮雲南,五仙教哪敢惹他?將來播州勝負不論,得罪了沐昌祚,肯定是死路一條。即使他日播州取勝,自己也先被殺成鬼魂,又有什麽好處?正好藍鳳凰回到四川,這些人幹脆立刻反正,向藍鳳凰輸誠納款。

    與龍驤等革新派的想象不同,五仙教的下層弟子。對於這種腐朽沒落的長老世襲制。並無任何意見。長老們對下層弟子的控制力極佳,藍孔雀反倒因為得位不正,對於教眾約束不靈。這回長老們一倒戈,那些教眾也就跟著過去。安心效忠於藍教主。

    “只要夫君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就答應幫著咱們收拾楊應龍。那些苗人部落也不是鐵板一塊。到時候我們五仙聖教出來,號召苗人不聽楊應龍節制,到時候定讓他們陣腳大亂。指揮不靈。”

    鄭國寶聽了五仙教的條件,點頭道:“這不算什麽。五萬斤鹽引而已,我再給他們加三千兩銀子,五百石糧食。就要他們幫著朝廷,去跟楊應龍對著幹。這些人牧蛇驅毒,跋山涉水,對於播州地理應該也熟悉吧。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小路,就靠他們指引,說不定能立個大功。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可再胡亂走動安心在成都養著就好,與他們接觸談判的事,我來就行。”

    安撫好了女眷,鄭國寶又帶上任盈盈前往另一處密室,邊走邊問道:“田伯光那廝,卷了楊應龍買秀女的銀子,按說應該遠走高飛,怎麽反倒來主動找錦衣衛,這沒道理啊。”

    “這還不是夫君你幹的好事。你非說他中了三屍腦神丹的毒,嚇的他魂不附體,見了我的面,就磕頭要解藥。說是總覺得身上不對勁,怕是腦蟲提前發作,命不久長。我給他拿了幾粒真的神丹給他,這些日子,估計他已經徹底上癮了。這人當年犯了那麽大的罪,這回不管立了什麽功,也留他不得,臨死前,讓他嘗嘗真神丹是什麽滋味吧。”

    等見了田伯光,見他的氣色比起當初來好了許多,見了鄭國寶的面,田伯光二話不說,納頭就拜,磕頭如搗蒜一般“小人田伯光,見過緹帥。前次龍驤進京一時,實在是來不及匯報,還望緹帥千萬高擡貴手啊。那神丹解藥,實在是太貴了一些,我從播州人手里卷來的銀子原本數目不小,可是一買神丹,才知道這點錢什麽用都不頂。還望緹帥發發慈悲,千萬把神丹的價格落下來一點,否則小人就沒有活路了。”

    “田兄不必多禮,起來說話。我之前不是不知道麽?我如今知道了,你就算得救了。保證免費給你供應神丹,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龍驤的事,也不能怪你,只要你今後好好立功,本官保你大好前程。聽說田兄你在播州混的不錯啊,楊朝棟都把你引為生平第一知己,待你如師如友還封了侯,他日說不定還能封個王呢。我還以為你從此安心效忠楊應龍,沒想到你還肯反水。”

    田伯光又是一陣磕頭,連稱不敢,接著又愁眉苦臉道:“別提了。我這回卷款而逃,也是沒辦法的事。再在播州混下去,我怕也是難逃一死,還是趁著這買秀女的機會,先跑了再說吧。”

    他當初一時心血來潮,上了那儲秀三千的條陳,固然得了楊應龍的賞識,封了個侯爵,可同時,也成了楊應龍寵妾田氏的眼中釘,肉中刺。田娘娘正在得寵,要收拾他一個同姓的外來江湖客,還費力氣麽?只是楊應龍當時正是千金買馬骨的時候,任何人才都要重用,更別說田伯光還曾經幹過綠了萬歷這樣的壯舉,對於這樣的反明義士,播州必須無條件支持,並待為上賓,否則怎麽算得了燈塔?

    在這種背景下,田娘娘也不好對田伯光如何,只得把仇記在心里。田伯光也知,自己大大得罪了田娘娘,將來早晚要壞在她手,特意討了令,跟著楊朝棟去婁山關坐鎮。只是到了婁山後他也發現,楊朝棟實在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以江湖人的角度看,這也是個典型的廢物。每天醇酒美人,要不就是拉著田伯光討論禦女術,再不就是找田伯光要那長勝不衰的藥物。興致來時,就連為楊應龍選的秀女,他也敢動手。播州本地大族的女子,他也敢於染指,乃至用強,也全不在乎。

    而楊應龍發放的軍餉,又都被他截留起來,三軍口糧緊缺,鹽巴也是控制的極嚴,普通軍士食不知味。播州組織的軍法隊,也是由楊家宗族子弟擔任,用的都是殘酷手段,毒打斬殺士兵,如同兒戲。婁山關內離心離德,矛盾重重。克扣下來的錢糧鹽巴,都被楊朝棟拿去結交苗人,把生苗奉為法寶,認為這些苗人一出,準能把官軍殺個大敗虧輸,守城也全靠這些人。

    “小人雖然是個江湖草莽,不懂兵法。可是好歹也看的出來,那些苗人長身大面,打架是個好手,打仗,怕是不成。他們中許多人根本不知行伍為何物,看著比起綠林響馬也強不到哪去,指望這樣的人,如何守的住城?”

    似他這等人,自然不會把什麽誓言或是榮譽當回事,指望他忠於任何一方都是妄想。若是播州得勢,田伯光自然就是反明志士,播州皿煮自有制度的忠誠擁護者。可是眼看播州的情形,他心里有數,這樣的勢力如何能夠長久?他自然也就成了的大明的忠臣,要與播州劃清界限。借著進言之機,卷了一筆款子,逃之夭夭。

    “國舅,小人這回出來,就不回去了。您攻打播州,小人願意給您當先鋒,哪怕是當敢死隊攻城,也沒有二話。”

    “田兄臥底虎穴,勞苦功高,日後朝廷必有重賞。不過眼下,田兄還是得回去,若是能把楊朝棟的人頭砍下來,我保你後半輩子的腦神丹有著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1:47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奪關(一)


    田伯光臉上卻是神色一變,“回去?國舅饒命啊。我這回出來,就沒打算回去,卷了楊朝棟選秀女的銀子,一個女人也沒為他準備,銀子大多買了解藥,任夫人可以為我做證的啊。”

    任盈盈粉面生寒“夫君要你做事,你就乖乖去做,哪來那麽多話說?再要廢話,今後再想買解藥,當心我價錢給你翻上一倍!”

    鄭國寶道:“不可胡言。田兄在播州前程似錦,卻肯放下功名前程,自願回大明效力,這是忠臣義士,正是朝廷要嘉獎的人,哪能如此無禮?田兄,你這銀子的事,我有辦法,保證你能平安無事就是。”

    田伯光見推搪不過,只好說道:“國舅容稟,小人實在是有不能回去的苦衷,還望您老人家高擡貴手。我若是不離開婁山關,只怕到了官兵攻城時,我的性命就要送掉,國舅交辦的差使,我也未必能完成。”

    田伯光為人狡猾,尤其得罪了田娘娘之後,處事更為精細,生怕遭了暗算。他一番觀察之下,發現這婁山關的布置果然大有問題。派來的幾萬兵馬之中,除了那些乞丐、流民以及水牢里那些交不出租子,還不出印子的囚犯組成的“新附軍”,就是播州本土幾姓豪強的家族子弟,佃戶莊客。這些人的田產都被楊應龍沒收了,他們能對楊應龍忠心耿耿?而且楊家這種布陣,分明是讓這些豪強們去當炮灰,用他們的命消耗官兵有生力量。最好就是同歸於盡,兩敗俱傷。

    這個如意算盤打的不錯,可是那些家族也不是傻子。這種心計,誰看不出來?作為一個老江湖,田伯光相信,只要官軍開始攻山,這些人肯定就會反水,給楊應龍以致命一擊。婁山關表面安全,實際上危如累卵,時刻都有失守的可能。而關內最強的一支人馬。是楊家的禦林軍。總數約莫有二百余人,倒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又是楊應龍的親信,忠誠比較靠的住。問題是。這支部隊的帶兵官。是田娘娘的胞兄。要說這二百人是來保衛楊朝棟安全的,田伯光第一個不信。

    楊朝棟想做太子,田娘娘自然也看他不順眼。戰場上刀槍無眼,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絕對安全。一支流箭,一發槍彈,有各種各樣的意外,能讓楊朝棟英年早逝。田伯光同樣相信,到了那時候,田將軍不介意多送一個人上西天。

    “國舅,我這回好不容易逃出來,再回去,不是等著死麽?幾大家族眼里,我是楊朝棟的親信,他們要反水,肯定要砍死我。田鎮彪的衛軍,也一直想要砍了我的腦袋。我一個人孤掌難鳴,到時候不但完不成國舅的命令,怕是自己的命也要賠上。小人一死事小,壞了您的計劃,導致攻關不成,那就是大罪了。還望國舅您給條活路,別讓我回婁山了,我留在這,給您當親衛,當敢死隊,怎麽都成。”

    “田兄,你忒也仔細了。本官安排你回去,自然是想了周全的辦法,難不成還讓你真去送死麽?你這次不是兩手空空的回去,本官派一支人馬,護送你回婁山關,有這支人馬撐腰,你在婁山關內說話,也能大聲一些,不像過去只能當個空頭副將。”

    從田伯光嘴里,鄭國寶也了解到,現在播州的軍銜制度管理不嚴格,得官十分容易。楊總捅胸懷大誌,出手闊綽。國公滿街走,伯侯不如狗。至於總督、巡撫之類的官職,則不可計數。前者還派人給曾省吾、楊一魁等人送來委任狀,封三省巡撫為王爵,許諾他們裂土封疆,世襲罔替。只要他們肯帶兵來投,楊應龍就答應以後幾省的獨立地位,賦稅百姓,全歸幾人處置,自己絕不插手。

    當然,這些特使最後的結局,就是腦袋掛在高竿上示眾。可是按田伯光說,類似的委任狀,播州一天就要發出去幾百份,楊應龍的想法很簡單,廣種薄收,大網捕魚。只要有一個人能被這些官爵買動,主動來投,那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皮夾子。沒人來投,自己損失的也不過是些筆墨紙張而已。至於送信的使者,全是招賢館歷年來投的亡命之徒,損失了也不心疼。

    若是四方豪傑有意效忠楊總捅,播州也雙手歡迎,不吝爵位。基本態度就是給編制,給頭銜,就是不給軍餉,不給物資。大家八仙過海,各展神通。封你個總兵、節度使、元帥、大將軍什麽都行。至於你能指揮多少兵馬,控制多少地盤,就全看你的本事。能打一縣打一縣,能打一府打一府。像田伯光這種侯爵,在播州不下幾千人,副將之職,也沒有實際兵權,若是能帶一支人馬回去,他倒是真有了實力。

    等到瑞恩斯坦進來見禮,他的鐵皮罐頭在外面列好陣勢,田伯光就有點傻眼。“國舅,您是說,讓我帶這些夷人進婁山關?”

    “正是。偉大的瑞恩斯坦伯爵,是為了追求財富和榮譽而轉戰天下的雇傭兵,聽說播州正在進行一場為了獨立與自有而戰的偉大戰爭,特意率領手下的無敵勇士,前來協助。這有什麽問題麽?”瑞恩斯坦咧開大嘴,用鐵手套敲擊著胸甲,“我們的戰士天下無敵,戰技精通。我相信整個西南三省,都不會找到一支能與我們相提並論的部隊,你帶我們回去,我估計楊朝棟會笑的找不到方向。”

    “田兄請想,播州的目標是把自己打造成大明的燈塔,人類的希望所在。有泰西豪傑來投,不正說明他政策的成功,能把西洋人都招來,這是多大的宣傳效果?我敢說,楊朝棟看了他們,比見了秀女都高興。他現在在婁山關,也是個光桿千歲,手上沒有可用的人馬。若是能把這支洋兵抓在手里,他以後想要當皇帝,也就有了本錢。我敢說,這支人馬去了之後,定然受到楊朝棟的重要,而你有了這洋兵保護,也就不怕別人的暗算。你花的那些錢,也可都通過洋兵報銷,雇傭軍收費可不便宜。”

    田伯光見自己推辭不掉,只好點頭應下此事。鄭國寶又道:“只要將這事辦成,他日播州攻陷之後,我將楊家的財寶分你半成。楊應龍八百年的積蓄,非同小可,半成足夠你逍遙快活了。”

    等到瑞恩斯坦與任盈盈退出去,田伯光道:“聽說國舅在黑木崖得了一種神物?功能再造雄風,金槍不敗。田某只求破了播州之後,國舅將這神物賜下,能讓田某再為男兒。只要能成就此事,就是死,我也不怕。”

    田伯光被寶日其其格主僕聯手摧殘,到現在還沒恢複,只好做個紙上談兵之人,守著播州那許多秀女,不能動手,心中的焦急情緒自不必多言,他聽說鄭國寶當日從黑木崖得了這種神藥,也一直想弄到手。可是這東西被保密的極嚴,他根本沒地方去搞到手,這回幹脆當要求提了出來。

    “好說好說。不單那神藥,還有西洋參,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將來這人參比起長白參還要值錢,銷路更好。只要你能砍下楊朝棟的腦袋,這人參在西南的代理權,我就送給你,保你坐地生財。”

    田伯光得了這許多好處,終於點頭道:“既然如此,小人就賭上一賭,就怕被楊朝棟看出破綻,連累這些夷人。”

    “你放心吧,這幫子人先天就是怕泰西人的,見了泰西人骨頭先酥了一半,連制度都誇泰西的好,恨不得能為泰西軍艦領路,哪敢殺夷人大爺?你帶了夷兵回去,保證是大功一件,就等著楊朝棟的賞賜好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3:49
第四百五十七章 奪關(二)


    等鄭國寶把田伯光的事處理好,任盈盈才問他“瑞恩斯坦這一百多人,雖然能殺善戰,但是那婁山關內,幾萬人馬,若真是被看出破綻,他們怕是一個也出不來。夫君這一回,是不是有些太弄險了?”

    “娘子,這事我看起碼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楊朝棟想當太子,手上卻又沒有本錢。他在婁山關,表面上手握數萬大軍的軍權,實際上,這些人全都指望不上,他連部隊都掌握不住。田娘娘一句話,田鎮彪就能要了他的命。這時候,他自然希望能拉攏到幾支軍伍當做自己手上的本錢。田伯光把這些西洋罐頭領上去,就等於是打瞌睡時,給他送去了枕頭,他能不高興?自來利令智昏,有了這些洋人幫忙,他離太子的寶座就近了。就沖這個,他也得信這些洋人是真來幫忙的,誰要說不是,他第一個不高興。再說洋人收錢打仗,也是天經地義,沒什麽破綻。”

    “我只是怕有人認識瑞恩斯坦他們,知道他們是錦衣衛的人。”

    “這也沒關系。洋人們當年就是捉了自己的長官獻與朝廷,才得了錦衣官身。可以說朝廷欠餉,他們就反了。這些雇傭兵,本來就不以忠誠著稱,他們要的是錢。誰給錢,跟誰幹,這是雇傭兵的規矩,也沒什麽破綻。再說山上還有幾家的人馬,萬一真被看破了,左右不過是提前動手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打發走了田伯光。當天晚間,黔國公家的小公爺沐啟元、四川總兵劉鋌、秦軍參將風飛翔等幾位武將前來拜見欽差。內中由於有小國公這位勛貴,倒也不像其他武將那麽拘謹,進門之後,劉鋌直接便問道:“欽差,咱這個仗,您是怎麽個想法?現在婁山關外,已經屯了幾萬兵,您來了之後,咱們也該趕緊開拔。日子拖的越久。只怕婁山關上準備的越充分,可就不好打了。”

    鄭國寶倒不因對方的放肆而生氣,反倒笑著問道:“我可聽說婁山天險,易守難攻。苗人剽悍善戰。尤其長於山地交鋒。這一點。我朝廷官兵,反不如他們。咱們攻打婁山,大型的火炮用不上。他關口上,倒有兩尊銅炮可以使用。劉將軍就不怕攻關不利,損兵折將麽?”

    風飛翔是從陜西邊軍調到四川對付播州的客兵,屬於秦軍系統。據說他得知朝廷要招利瑪竇進京,天子有意重用洋人,添置西洋軍械。覺得日後天下間除了佛道二教之外,泰西教說不定也大有作為,就找了個洋人施洗,信了洋教,取了個教名叫什麽大鳥風。按他說,這是洋人見他天賦異稟,遠勝凡人,特意送他的尊號。只是有些對泰西洋教有認識的人,則揣摩著這名字八成是達里奧風,不會是大鳥風這種不倫不類的名字。

    可是風飛翔自己顯然不知道鬧了烏龍,逢人便誇獎自己的教名,又在軍中強行推廣泰西洋教,自己動手為兵將施洗。若是不肯聽的,就一律拉出去打軍棍,搞的他手下這幾千兒郎,全都是一水的泰西洋教教徒。他按著自己解讀的教義教導三軍,就是要不講軍餉,不講吃穿,效忠長官,死後才能入那天堂。有金磚鋪地,有美女嬌娘。相反,不肯聽從長官的話,找長官要軍餉,要待遇的,都要入烈火地獄,受那種種酷刑。

    靠這套手法,他也節省了許多軍餉,部隊也較其他人的兵馬更聽話一些。尤其是發軍餉犒勞時,不與長官討價還價,給多少是多少。一日三餐也不挑剔,給什麽就吃什麽。風飛翔靠著這泰西洋教大大發了筆財,在同僚中,也得了風泰西的雅號。他見國舅開口,就也附和道:“劉總鎮,欽差說的有道理啊。你看看,那婁山關何等險要,上面還有大炮,打起來的時候,上面大炮一發,下面不知要被打死多少人。他們前後有十三道營寨,每一道營寨,都要咱們拿命去填,咱們的兒郎,要是都填進去,這可是要折大本錢的。”

    沐啟元是現如今黔國公沐昌祚的孫子,雲南有名的小公爺。他沐家在雲南一言九鼎,堪比無冕之王,連泰國、緬甸等藩屬,都要讓沐家幾分。小公爺正值少壯之年,生就膂力無窮,使的一手好流星錘,在西南三省之中,也是出了名的豪傑。他年少氣盛,哪把楊應龍看在眼里?事實上,要不是出征前祖父的再三訓誡,他連鄭國寶,也不怎麽重視。

    當下冷哼一聲“國舅,您這三軍司命當的可是不大稱職啊。楊應龍十三道營寨,看上去似乎是銅墻鐵壁,實際上,正犯了分兵的大忌。若是他將這些人馬集中一處,倒是塊硬骨頭。現在他將部隊散開駐紮,力分則弱,我們合力猛攻一寨,正是以寡擊眾,如何不勝?至於那銅炮,怕它個鬼來?就播州工匠的手藝,那炮是三炮炸膛,還是五炮炸膛,就全看老天爺的意思了。再說了,吃糧當兵,就是要賣命的。朝廷發軍餉,買的就是他們拼命,要是顧忌傷亡,這仗也甭打了。若是欽差在京師見慣了風花雪月,不習慣戰場的血腥味,也好辦。您在成都待著,由末將帶一支人馬,將播州打破了,把楊應龍的腦袋砍下來,給您報功。”

    鄭國寶暗自搖頭,這些人囂張跋扈,口無遮攔,那些京師里的文官,本來就看世襲的勛臣不順眼,再加上他們的態度,兩下關系能好才怪。這得虧是遇到自己,若是其他人督師,怕是先要在心里給沐小公爺記個黑帳以後的將帥關系就不朝處。

    風飛翔道:“沐小公爺說的有道理啊。咱們的兵馬這麽多,他的人馬分居十三寨,外加婁山關內。一寨之中,也未必有許多人馬,即使寨子修的堅固些,沒有兵守,也無用處。咱們讓兒郎著力猛攻,先破他幾個寨子,殺殺他的威風再說。那銅炮射程有限,前幾道營寨,他也顧不過來。”

    劉鋌則道:“兩軍交戰,比的就是個膽氣。若是總怕死人,這仗沒打,就先輸了一半。楊應龍是塊硬骨頭,想打他,不用幾千上萬條人命,我看也是打不動的。我劉某打仗,向來身先士卒,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死在後頭。欽差放心,這婁山關,劉某包打。那些苗人,更不用放在心里,他們見了劉某的旗號,自己的腿就先軟了,到時候不用沖鋒,就讓他們先跑一半。”

    風飛翔道:“是啊,劉將軍說的有道理啊。劉大刀的名號,誰不知道?那大鐵刀一百二十斤,劉總鎮拿在手中舞動如飛,哪個不怕?當年嶽鳳叛亂,勾結外藩,還不是被劉總鎮一路砍過去,削瓜切菜一般砍個平。那些苗人怕劉總鎮,怕到了骨頭里,哪敢放對?劉總鎮的家丁里有苗兵,有昆侖奴,都是善於翻山越嶺的好手,比起猿猴都敏捷,婁山關咱們看起來是天險,在他老人家眼里,也不算個啥。”

    沐睿氣的笑罵道:“好你個風泰西,倒是左右逢源。我倒要問問你,我們幾個到底誰說的有道理,你要不說出個一二三來,當心本公爺的拳頭。”

    “哈哈,小公爺說笑了。您天生神力,武勇過人,末將哪敢和您交手。末將一個武夫,不通文墨,沒有心眼。我聽著幾位誰說的都有道理,我誰的話全都聽,只是我的秦軍兒郎想要開拔,怎麽也得湊筆軍餉出來,這事幾位誰來幫咱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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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奪關(三)


    沐睿用手虛點道:“你這風泰西也太無賴了一些,你的兵個個信泰西洋教,你說什麽,他們就聽什麽。別的兵開拔,要付軍餉,發開拔費。可是你的部隊,只要你一句話,讓他們去哪就去哪,你倒第一個來討餉,哪有這種道理?該打,該打。”

    “小公爺,您老人家說笑了。咱的兵,也是爹生娘養,不比別人多點啥,也不比別人少點啥,自然也是要靠軍餉養家糊口。哪怕是死後要蒙主恩召,去天庭當天兵天將。可眼下不還是得為朝廷效命麽?這個沒有開拔銀,就讓兒郎們去拼命,我也不好張口不是?”

    鄭國寶笑道:“好說。風將軍這要求,也不算過分。咱們眼下,還真是得把這軍餉問題解決了。連風泰西的兒郎都要開拔銀才肯動身,其他人的部隊,就更別提了。要是大軍索餉不前,反倒真要鬧笑話。所以我現在不動身,一是為解決軍餉,二是要解決軍糧。大家放心,這軍糧軍餉,我想用不了太長時間,都能解決。”

    劉鋌是四川的總兵,有鄉土之情,生怕鄭國寶荼毒百姓,連忙說道:“欽差,四川雖是天府之國,只是這幾年的年成實在算不上太好。這回大軍進發,又是以四川為主力,各府縣籌措錢糧,已是全力以赴,怕是沒有多少余力,再來籌措軍需錢糧。若是催逼太狠,這個時候引發民變,怕也是不太好。”

    “哈哈,劉將軍果然是個好將軍。不但帶兵有方,還愛民如子,若是我大明朝的文武都如劉將軍一般,百姓們就有福了。你放心,這軍需錢糧的籌措,我都有主張,保證不傷民力就是。風將軍,你留一下,我還有幾句話問你。”

    送走小公爺與劉鋌,鄭國寶才問風飛翔道:“風將軍。你方才幾面討好。仿佛個八寶琉璃球一樣,滑不留手。當真是讓人不敢相信,你是個武將來的。”

    風飛翔一笑“欽差見笑了。咱老風也是個丘八出身的粗坯,哪有什麽心眼?只我與劉將軍、小公爺他們不一樣。人家一個是四川本地的總兵。父子兩代。在這經營出一片基業。上面有人保,下面有人捧,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兵源。人家的家丁里有苗兵,還有遍體黝黑的昆侖奴,那都是泰西奴販販賣來的,聽說身體矯健,又特別聽話,是難得的好兵。小公爺就更不必說了,人家世鎮雲南,獨霸一方,雲南巡撫也要讓他家幾分,又是與國同休的勛貴,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我算個啥?一個客兵,連吃帶喝,都要看地方官臉色,一個伺候的不好,我手下的兒郎就得斷了頓。地方上出了什麽案子,我們的秦軍,也是第一個被懷疑的目標,誰讓我們是丘八呢,天生就帶著賊骨頭呢。我也沒啥特殊的要求,帶著幾千陜西娃進四川,最好是能帶六成回家,我就算對的起家鄉父老了。我不左右討好,不找條大腿來抱,我這幾千人,隨便誰使個計策,就得填到坑里,做了墊腳石,我不能不小心啊。國舅您在陜西鬥倒了那些士紳,發了土地,我們這些兒郎,全都有好處。這回,還要仰仗您多多周全,保大家一條活路啊。”

    鄭國寶看他說話有趣,笑道:“怎麽?風將軍眼里,本官也能算的上一條大腿了?”

    “欽差,您要不是大腿,這天下也就沒幾條大腿了。風某兩手空空,沒啥可以報效的。不過國舅這回要的是勝仗,而且是傷亡少的勝仗,風某明白您的意思,會配合您演好這出戲。您不想走,我能想出幾百個理由不動身,您說聲打,我的兒郎明天就能整裝出發。真要讓我們打先鋒時,保證不給您丟人就是。”

    “哈哈,好個風泰西,說的好。你再來說一說,本官現在為何不出兵前敵?再說一說,本官說的糧餉,是從哪來?”

    “要是末將所料不錯,國舅不發兵,是故意用的驕兵之計。楊朝棟這娃娃,沒經過多少戰陣,更沒有跟大軍交戰的經驗。要是他仔細提防,用心布置,咱還真不好辦。可是您這一不動,播州方面,準以為您是怯陣。我回去之後,再安排人把消息一放,保證把這做的更實一些。楊朝棟一旦有了輕敵的念頭,這仗就先輸了一半。至於糧餉麽,末將想來,還是在那些鹽商、茶商身上想辦法麽。”

    “風將軍果然是個智將,斷事清楚,佩服佩服。不過你還是少算了一樣,除了鹽茶二商,還有乞丐。四川的乞丐,也是頭肥羊,殺了之後,正好勞軍。”

    四川城內商會首領的名刺早已經投遞過來,只是之前鄭國寶沒時間接見。等到把幾位武將安頓好了之後,總算抽了時間,把幾位商會頭目請來講話。這幾人,都是四川有名的大商家,頭上也有功名,往日里與官府多有來往,還有的是蜀王門下,算是沾了些皇親的貴氣。可是在這位欽差面前,誰也不敢拿大。畢竟這是把張鯨張公公都碎剮了的狠人,未來的天子,是他的親外甥,誰惹他,不是自己作死麽?

    “欽差,您老人家是我大明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這朝堂上下,那麽多文臣武將,在下看來,卻還是要公推您老人家為第一把交椅。”

    “欽差,您為了朝廷平亂,不顧鞍馬勞頓,千里奔赴前線,實在是讓我等感動。這是我四川商會各位同仁的一點小意思,還請您老人家笑納。”

    “欽差,小人是自流井的鹽商。家里上下,全指望販運井鹽過活,楊應龍要搞鹽業私營,就是要我們的命。您千萬要把他斬盡殺絕,為地方除害啊。現在曾軍門有嚴令,把鹽井全都封了。一日不打完仗,鹽井一日不解封。還請您抓緊進兵,早日奏凱而還,也好讓我們這些百姓,可以過上安生日子。小人家有一女,年方二八,琴棋書畫,樣樣皆能。情願送與您老人家身邊,伺候枕席,只求您千萬不要耽擱了,趕快動兵才是。”

    鄭國寶知道,楊應龍在播州搞的打土豪分田地試點,算是把西南幾省的士紳的膽子全都嚇破了。一旦楊應龍得勢,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留不住。這幫人與鄭國寶不同,他打輸了,大不了可以回京師,播州打到京師奪取江山,那不定是猴年馬月的事。可是這些士紳可沒地方跑,若是朝廷對楊應龍手下留情,或是高舉輕落,倒黴的還是他們。為了怕有人走私資敵,曾省吾下令,停了四川的鹽井,這讓鹽商們度日如年,多待一天,就是一天的損失。而鄭國寶按兵不動,街巷間欽差紈絝子弟,沒經過戰陣,怯敵不前的消息已經傳開。更讓他們心里害怕,萬一欽差真是怕了,不敢進兵,自己這些人怎麽辦?

    鄭國寶嘆了口氣道:“幾位員外,這四川的氣候潮濕,比起京師來可差遠了。本官可實在難以適應,日子過的苦啊。恨不得一步飛回京師,好好享福去。可是眼下,這些個驕兵悍將,沒有開拔銀,就是不動彈。十幾萬人馬,我一個也號令不動,你讓我有什麽辦法?成都的府庫空的跑老鼠,我哪來的錢去勞軍,我看啊,還是跟播州議和算了。”

    “議和?使不得,使不得。楊應龍狼子野心,僭號稱孤,跟這樣的人,怎麽能議和?不就是錢麽,我們幾個想想辦法,總不能讓欽差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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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奪關(四)


    鄭國寶打的一手好竹杠,生生從這些富商身上,把大軍的開拔銀子敲了出來。等送走了客人,任盈盈伸大指道:“夫君好手段。這些人平日里都是屬瓷公雞的,為了自己家的事,花錢眼睛不眨一眨,若是為朝廷的事,要他們一個子兒也是不能。你這回硬是從他們身上要出錢來,盈盈倒是越來越佩服你了。”

    “好盈盈,這點錢還是不夠啊。大軍開拔,光有錢不行,還得有糧食。這糧食麽,就得看咱解神龍的手段了,請他來,我和他好好聊聊。”

    解峰之前在少室山上,也是積極踴躍,檢舉揭發鄭國寶的幹將。後來積極修補關系,送錢贖罪,打點關節,國舅也答應既往不咎。可是見面之後,他臉上也不大自然,鄭國寶卻很自然,先請他坐下。然後問道:“解幫主這回到要恭喜你了。西南三省向來對你聽調不聽宣,這回殺他們個人頭落地,保證這三省成為你解家的票倉,說不定將來丐幫還真能恢複洪幫主時代的舊觀,再造輝煌,也不一定。”

    解峰輕擦冷汗,恭敬道:“欽差客氣。小人何德何能?想要恢複丐幫舊觀,還是離不開國舅您老人家出手相助,我代替我丐幫列祖列宗,謝過您了。我這也是沒辦法啊,誰讓生了兩個兒子,都沒什麽本事,只知道敗家,全無什麽作為。天天就帶著一群克來登的同窗胡鬧,小人這日子過的……唉!”

    “解幫主不必犯愁。二位少俠年齡還輕,等過幾年,也就知道為你分憂了。我們錦衣衛手上的情報,可不如你丐幫自己的情報詳實,你要想讓我們動手拿人,好歹也得來個名單吧。”

    “名單?有的,有的。”解峰從身上的一只口袋里翻找一番,拿出一疊紙交上去。“這上面,是西南三省丐幫團頭、丐意代表、長老的名字,住址。還有他們各家倉庫的所在。也都畫的很清楚。這些人想要發一筆國難財。在家中都存了大批的糧食,就等著一打起仗來,把糧價炒高。國舅此時動手,定能把糧食拿在手里。大軍的軍糧。就不用犯愁了。”

    “好啊。解神龍,你這也算的上立功。不夠本官替你打江山,你這面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一點?”

    “國舅言重了。您放心吧,攻打海龍囤,要我丐幫做什麽,解某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好!要的就是解幫主您這句話。放心吧,朝廷有的是官兵,能用你們幹什麽?左右不過是替官軍幫點忙,沒什麽大不了的。比起這西南三省的地盤,什麽都不算。另外,有些人背反朝廷,吃里爬外,本官動手拿人的時候,你們丐幫的人,也要從中出力。”

    “國舅放心,小人都準備好了,您一聲令下,我們立刻就動手。”

    成都城西,乃是城內第一家大糧行譚記糧行的所在。大老板譚增福既是四川第一大糧商,又是成都有名的譚半城。他家里有幾千畝上好的水田,又與其他幾家有糧食收購合同,背後靠著成都府推官,又勾結了管倉的大使,從官倉里盜賣官糧,發了橫財。城內都知道他是有名的譚員外,譚半城,卻沒多少人知道,他同時也是丐幫四川分舵舵主兼丐意代表,同時還是丐幫的汙衣八袋長老。

    當然從他的衣著上,已經看不出半點曾經的汙衣模樣。即使是凈衣派的長老,也未必有他講究。這也是正常不過,那些汙衣出身的長老,正是因為當初受過窮,所以一旦發達之後,就拼命的想掩飾自己的汙衣出身,衣食用度,刻意奢華,生怕被人看不起。倒是凈衣派底蘊深厚,反倒作風低調,並不張揚。

    西南三省距離總壇甚遠,向來就是獨立王國,自行其是,與總壇的關系,只是聽調不聽宣。名義上掛個丐幫的名字,實際上,不怎麽聽從幫主指揮。道路阻隔,關山萬里,總不至於為點小事,總舵就到地方來清理門戶。

    這回解峰帶領大批丐幫子弟進入四川,這讓地方上的長老們人人自危,尤其是前者播州搞那打土豪分田地,聽說到了播州人人有肉吃,還能發老婆。那些下面的乞丐集體大叛逃,這些長老手上除了一些鐵桿核心子弟,再無人手,成了無爪螃蟹,實力跌落谷底。生怕解峰突然出手,來搶大家的地盤,把權力收上去。四川的各路長老、團頭,就全來這譚長老處,討個章程。

    譚增壽卻是不緊不慢,命手下人泡了茶,看著茶葉翻滾,格外的愜意。“急啥子?大江大浪過了多少,小小的解峰,就把咱們嚇住了?我譚某,不是面捏泥塑的,任他擺布。想要動我,也要看他有沒有大的本事。別忘了,我在官面上也有人。曾軍門的那位幕僚,三策先生葉履霜,他也是個愛喝茶的人。我們兩個最近天天在一起講茶,交情好的很。他解峰再本事,還能強的過四川巡撫?他有啥?不過是一路降龍掌,一套打狗棒法,那有什麽用?現在這個時候,大家比的是誰手里有銀子,誰的錢多,誰說話就聲音大。咱們現在就什麽都不做,等著打起仗來,米價飛漲,咱們就能大賺一筆。有了錢,還怕他解峰做什麽?惹急了,勞資退出丐幫,自立門戶,在西南三省自立山頭,他能把咱們怎麽樣?”

    “譚老說的是。可是這糧食生意,穩當不穩當?”一名團頭小心問道“我可聽衙門里的兄弟夥說了,這回朝廷是要動真格的,連鹽井都封了。說是怕有人資敵,要嚴查炒糧賣糧,倒賣食鹽的。聽說一旦發現,是按通敵論,要殺頭的。”

    “哈哈,動真格的?動真格的才好。朝廷哪次不是說動真格的,可是結果又怎麽樣?我們不還是安心發財,他們越是動真格的,我們的好處越多,我還巴不得他動真格的。讓手下的徒弟們,都去給我掃聽消息,誰家把糧食漲價,就給我去官府舉報。查抄了他們的糧倉,我們少說能拿其中三成,這樣的好事,到哪去找。下面的夥計,把糧食都給我按住不放,等到前面打的焦了,軍糧運籌,都得從本省想辦法,糧食到時候都得被征上去,當軍糧用。等到市面上沒糧時,咱們再開始賣。想賣多少錢一斤,就賣多少錢一斤,朝廷不搞糧食專營,就是要讓我們隨便漲價,隨便發財。我們若是不這麽做,不是辜負了朝廷的好意?”

    與會者不是譚增壽的下遊,就是他的股東,糧食生意全都有賺頭。紛紛附和著他的主意,有人猶豫道:“譚老大這主意好的很。可是有一節,若是到時候咱們這麽搞,弄的老百姓吃不起糧,他們鬧起民變來,可怎麽是好?曾省吾是有名的狠人,鄭國寶的本事更別說。他若是遷怒於我等,咱們怕也不好交代啊。”

    “出了民變,跟咱們有什麽關系?我倒希望,傾家蕩產的越多越好,咱們的門下,都被楊應龍誆走當壯丁去了。若是沒有人傾家蕩產,咱們想招兵買馬,又去哪找人?曾省吾是個狠人,但是那又怎麽樣?咱們賣糧食的錢,給他在錢莊里立個折子,他查咱們,就是查他自己,他還能把咱們怎麽樣?至於國舅,那也好對付,給他找幾個漂亮姑娘,什麽事都沒了。”

    幾名長老見他胸有成竹,紛紛挑大指贊道:“譚老大好見識,好謀略。我等佩服,正該你做我們的幫主,解峰算個什麽東西。”

    譚增壽哈哈一笑“好說,好說。離不開幾位兄弟夥幫襯,不然哪有我的今天?不過為了咱這生意,這仗可不能讓他打的太順利。若是朝廷三拳兩腳,把楊應龍打死,咱們還發個什麽財。咱們還得……”

    他正要說該如何相助楊應龍,把戰役拖延下去,卻從外面跑來一名弟子“長老,大事不好,有大批錦衣衛,把咱的院子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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