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笑​​傲行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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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9-18 11:4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5 112035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2
第四百七十章 奪關(十五)


    大營內一片熱鬧,欽差擺開了流水席,款待各路賓客。馬鬥斛溜到楚金洞的營盤這,想與覃氏同去送禮,結果被覃氏趕了出去。她自己在帳內往來踱步,雖然眼看大事將成,她也能趁著混亂,將馬鬥斛這個蠢貨一刀捅死,自己去和楊總捅雙宿雙飛,可是不知怎的,越覺得天衣無縫,心里越是不安穩。

    她不是那一般人家沒見過世面,經不得風浪的婆娘。想當年,她剛嫁給覃碧時間不長,就敢去勾搭馬鬥斛,後又靠上了楊應龍。攛掇自己男人起兵造反,又在關鍵時刻帶兵反水,從後面給了覃碧致命一擊。從此她剪除了原本覃碧的宗族,自己坐穩了寶座。靠著天生的本錢,在大西南地區也混成了一方豪強,征戰械鬥,她從不落人之後,兩軍陣前對壘,她也是出名的好手。殺人的事,不知做過多少。按說不至於緊張,可不知怎的,她就是覺得心里不穩當。

    從楚金洞帶來的幾百洞丁,都是自家心腹,內中有五十名女兵,是她一手訓練出來,既作為犒賞,又是自己刺探消息的利器。她招了幾個頭目進來問道:“你們這幾天,陪著欽差的手下,劉大刀的親兵睡覺,得到的消息,再跟我說一遍。”

    “這劉大刀的親兵,都是群昆侖奴,連咱們的話都不會說,實在是問不出什麽。欽差的親兵,倒是好說話。內中有個叫孫大用的,是欽差的心腹。聽說對洞主一直念念不忘,沒揣好心。”

    覃氏沒好氣的道:“沒問你這個。我是說,欽差這些天在忙什麽,見了什麽人,又下了什麽命令。”

    “我不是跟洞主您說了麽,見的就是那些夫人,還有幾姓頭人,賣了軍械物資。他身邊的親兵從中抽水,腰包豐厚,出手大方的很。至於下了什麽命令。就是要大家給各土司送信。這婚宴不許空著手來,都要帶上禮金。別的也沒說什麽,沒下什麽命令。”

    “那好吧,你們先出去。按我的吩咐做好準備。這回大事若是成了。我就放你們自由之身。再給你們找個男人嫁掉。那些守營門、守倉庫的官兵,就交給你們對付,誰要是出了紕漏。我就拿她去餵毒蛇。”

    覃氏聽這安排,倒也沒什麽破綻,可是心里那種不安的感覺,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她生來敏感,這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曾經數次把她從死亡危機中拉了出來,也由不得她不信。她將手下趕了出去,沈吟片刻,一咬牙。將身上衣衫盡去,換了一件長筒襦裙,又翻出一雙鏤空高筒靴套在點了鳳仙花汁的裸足上。將一口短匕首連同赤金刀鞘綁在右邊小腿處,邁步出帳,朝著欽差的寢帳方向走去。

    各路土司之間,都有自己的防區互相都加著防備,生怕被誰下了黑手。防區之間,都有空隙,她順著空隙一路走到欽差的防區。見三軍兒郎,都在那忙著準備吃喝,或是等著看新娘子,有人偶爾見到她,也不敢多看一眼,最多是膽大的偷著吹聲口哨而已。

    此時還未到正式成親的時候,按說欽差應該還在寢帳。覃氏來到帳外,見果然是孫大用、辛烈治兩個心腹守門。孫大用見覃氏的打扮,與往日不同,明明包裹的很是嚴實,可是步履之間,風吹裙動,隱約露出那兩條滾圓結實的小腿,如霜似雪,若隱若現,這女人的裙下,根本什麽都沒穿?一想到這,孫大用口內發乾,兩眼有些發直,笑著迎上來道:“覃洞主,您這是?”

    “我來為欽差道喜,送禮。”說到送禮二字,覃氏仿佛不勝嬌羞,讓人覺得這禮物,充滿了旖旎色彩。“楚金洞土地貧瘠,出產不多,奴家能送的,又能有什麽?可是不送吧,劉大刀都被打了,我哪還敢得罪欽差啊,只好把臉面豁出去了。女人啊,生來就是命苦,怎麽著,也是逃不開你們這些臭男人的欺負。又有誰肯可憐我們這些女人啊。將軍若是憐惜奴家,待會還請和那位將軍站的遠些,給奴家留點顏面,將來奴家定有報答就是。”她說到此,用那一雙桃花眼一勾,孫大用的骨頭好象都快化了,用袖子一擦嘴“好說,好說。待會我和我這兄弟,肯定離這帳篷遠遠的,也不讓別人走動,保證走不了消息。其實這事挺平常的,我們國舅那也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說不定,將來還能保你個大官做。這個……今天晚上我不當值,覃洞主,你方便不方便?”

    聽他說的如此直白,似乎覃氏有點不好意思,將頭一垂“一切全聽將軍吩咐,奴家一化外土人,哪還敢有什麽異議。到時候,將軍說怎麽樣,就怎麽樣了。”

    孫大用哈哈一笑,將身一閃,只在她過去時,猛的在她的屯上猛捏了一把。然後哈哈大笑著,與辛烈治走的遠遠的。不住偷眼回頭觀看,覃氏向那帳內走去之時,不經意間扭動腰屯,將那完美的身材充分展現出來,讓孫大用的心里像放了個火盆一般燒的難受。

    覃氏此時面朝大帳,背對孫大用,自是無人看的出,她臉上那一絲決絕而又有些殘忍的微笑。西南的土司,大多對她的印象,都是騷狐貍,美女蛇。男人叫她寶貝,女人叫她破鞋。可是卻很少有人記得一點,她也是十萬大山,西南邊荒之地一位女武神般的人物,楚金洞內,男女之中並無一人是她敵手。她的玉手不但能彈奏各種樂器,也能拉的開兩石強弓,兩條長腿,不但可以夾的男人欲仙欲死,也能將男人的脖子輕鬆扭斷。而那腿上的匕首,更是餵有猛毒,只要一個小小的傷口,就能毒死一頭大水牛。那欽差既然是個好女色的,自己就要了他的命。只要官兵失了最高統帥,軍心必亂,即使這次是欽差使的埋伏,折了總督,也自然不戰自敗,任是什麽詭計都沒用。

    至於自己的安危,她有六成把握通過自己的美色可以逃脫,只要第一時間沒人發覺欽差死,她就可以安然過關。即使是沒能逃脫,為了那個男人死,她也認了。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個鐵石心腸,只知道玩弄男人的蛇蠍女人,卻沒人知道,她心里真正愛的男人,始終沒變過。那個男人當年在大山里打虎,救了她的命,她也將自己的純潔給了他。可是誰讓自己的家族力量太單薄,根本不配和那個人聯姻?她嫁給覃碧,勾引馬鬥斛,乃至用身體做交易,壯大自己的部落,為的都是能讓自己,離那個男人更近一些。

    “應龍,我的阿郎,你還好麽?你知道麽,你的小雲雀,今天就要為了你,去拼一拼了。你當了什麽大總捅,不知道有沒有百靈相助,如果有的話,就請讓它們保佑我,行刺得手,為你除了這個大患。”

    帳簾掀動,她閃身入內,卻不見鄭國寶,只有一個身材修長,儀態萬方的女人,慵懶的斜臥在帳內的木床上。見她進來,那女人打了個哈欠“怎麽著?我男人就這麽吃香,還沒到洞房的時候,就有女人等不及的來偷他了?”

    覃氏這時也認出來,這女人正是欽差身邊比較得寵的愛妾任氏,此時又發現,在帳篷內,兩個模樣幾乎一模一樣的嬌俏女郎懷抱單刀,對她怒目而視。另一邊,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手握劍柄,兩眼盯著她,讓她直覺得,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山中遇虎時的情景。

    她意識到情形不妙,強笑道:“任夫人,我這是來給欽差送禮道賀的。可憐奴家一個小土司,哪有什麽金銀財寶,就只有這不值錢的身子。我可沒有跟您爭寵的意思,您不要多想。既然欽差不在,奴家告退就是。”

    任盈盈面帶冷笑“別啊,來一趟不容易,就這麽走了哪成。你啊,還是給我留下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3
第四百七十一章 奪關(十六)


    孫大用、辛烈治二人與鄭國寶從外面闖入之時,一場短暫而又激烈的打鬥已經宣告結束,覃氏倒在地上,匕首飛到一邊。衣衫有幾處破碎,露出白皙的肌膚,鬢髮散亂,呼吸急促,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看她這副模樣,竟有一番別樣的魅力,格外能誘發人的原始的玉望。看著孫大用直吞唾沫的模樣,鄭國寶輕輕拿扇子一打“別那麽沒出息,不就是個女人麽。跟著我幹,還怕沒有女人麽?這個母老虎,賞給你了。不過可小心點,她可不是好對付的,別回頭再著了她的道,那就丟人了。”

    孫大用本以為這個也輪不到自己,只好過過乾癮,此時一聽,喜不自勝。“這是真的?這麽好的女人,您不留下?謝謝國舅的賞賜,我保證不會讓她從我手里溜掉。”他邊說邊上前將她捆個結實,一把抱起這艷名遠播西南的女土司,向外就走。覃氏以往肉身布施不知凡幾,可這回卻覺得被這一抱,渾身上下如同針刺一般難受。想要掙紮,卻又被捆著,施展不開。想要發聲求救喝罵,嘴里又被塞了麻核桃,急的她面色赤紅,嗚嗚做聲,兩條結實滾圓的長腿,拼命的蹬踹,卻根本碰不到人,反倒讓孫大用更覺帶勁“叫什麽?待會跟我回了帳篷,慢慢叫吧。娘的,這兩條腿真帶勁,這回有的樂了。”

    鄭國寶打發辛烈治出去,伸手揀起那匕首在手里把玩。“這女人倒是有點膽子,敢來行刺?若不是娘子有安排。還真不好對付。沒想到楊應龍還有點過人之處,能讓這樣的女人,為他效死力。”

    “這女人還真不簡單呢。”寧中則一旁說道。她自從到了西南之後,覺得自己頓時失了用處。論起用兵打仗,她一竅不通,獻計獻策,任盈盈勝她一籌,即使論起照顧鄭國寶飲食起居,他的一幹姬妾,也遠比寧中則更有資格做這些事。乃至鄭國寶與那馬幫鍋頭歡暢之時。她幾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長久以來的觀念,又束縛著她,不敢如此大膽。

    今天擒拿覃氏,總算是讓她又找回了一絲自信。此時開口說道:“她的功夫不是中原正經武功路數。不過卻不可小看。若是單純王家姐妹動手。怕還不是她對手。”

    王芊芊、王巧巧低頭道:“奴婢無能。請夫君見責。還是寧女俠有本事,只一劍,就刺倒了那個女人。”

    “責什麽?你們做的不錯了。你丈夫手下不缺打手。你們打不過別人,沒什麽好責的。不過今晚上,咱的營頭註定不太平,你們多加小心,在帳篷里待著,不許出去亂跑,更不許仗著自己懂點武藝,就出去助戰。送死拼命,是那些丘八的事,你們是我的寶貝,誰碰破了油皮,我都心疼。”

    他這話是對著王家姐妹說的,可是寧中則也沒被摘出去,聽的她陣陣臉紅,輕啐一口“又在那說瘋話,也不看看都有誰在。我不與你胡扯,先回去了,有事的話,讓人叫我。”她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今晚我替你守著帳篷,你放心做你自己的事,保證不會有人能傷你分毫。”

    等到寧中則出去,任盈盈伸出纖纖玉指,一戳鄭國寶的額頭“多好的女人啊,你在里面芙蓉帳暖,人家在外面為你護法守衛,這樣的好女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便宜你個花心大蘿蔔。”

    鄭國寶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口內輕吮,不多時就讓任盈盈沒了力氣,哀求道:“好夫君,別鬧了。今天你還要做新郎官,我可不敢私自漂沒了你,回頭人家唐大小姐,還不拿暗器把我打成個篩子?那個楚金洞那邊,可有五百來人呢,那些洞丁長身大面,也是不可小看的一支力量,練天風能不能弄住他們,別待會跑出來幾個,鬧出點什麽動靜,那就不好辦了。”

    “放心吧。練天風這人,辦事很有一套,行事極有章法,帶的人又多,他做事,我放心,保證出不了紕漏。再說了,這楚金洞的人,除了覃氏這個狐貍以外,就沒有幾個腦子夠使的,我用的,又是五毒教長老給的迷藥,對付他們不費力氣。我的好娘子,你就安心等著看好戲就行。”

    “馬鬥斛那邊呢?秦葵是他的親家,你讓秦家父子,去抓馬家父子,可不要他們顧念這親戚情分,往日交情,私自買放,或是臨陣倒戈,我們可就成了笑話。”

    “秦葵是馬千乘的嶽父,這是真正的姻親,馬鬥斛想要免掉馬千乘的職位,秦葵第一個就不答應。這回讓他拿人,其實正好對路。說實話,馬千乘回去接掌宣慰大印,離不開秦家的勢力幫襯。秦家等於就在石柱插了一手,把自己的勢力滲透進去,將來秦馬兩家,密不可分,就算馬千乘想把馬家的勢力擠出去,也做不到了。幹掉馬鬥斛,秦家也得算是得利者,你說秦葵會不會看在所謂親戚面上,對馬鬥斛手下留情?再說論姻親,我這個女婿可是親的,那個馬千乘可是假的,他無論如何,胳膊肘也彎不到外面去。”

    “夫君神機妙算,妾身自愧不如。今後這西南之地,也是夫君夾袋里的物事,飛不出咱的掌心。”任盈盈恭維了鄭國寶一句,這個男人,畢竟身居高位,自己的軍師地位已經確立,犯不上什麽地方都表現的太出色,那樣男人的壓力就太大了。要讓他覺得自己聰明,但又要讓他覺得他比自己聰明,這樣才能保住地位,始終受寵。唐月亮人比花嬌,背後又有唐門這個龐然大物做後臺,隨時都可能拉幾個堂姐妹表姐妹過來當外援,還有那位無雙女虎視眈眈,自己不多用點心思,這內宅第三人的地位,可是保不住。

    鄭國寶點手把王家姐妹叫過來一手一個抱在懷內,四個人在一起膩了一陣,鄭國寶正在上下其手,把三人逗成軟泥之時,外面辛烈治咳了一聲,進來後稟報“練將軍傳信,楚金洞的人,已經全都拿下。秦老那邊,也得了手。馬鬥斛對秦家不加防範,幾乎是束手就擒,那些土司全都未曾發覺,行動順利的很,咱們的人馬也沒什麽損失。”

    “做的好。”鄭國寶跳起身來,拍掌道:“天子洪福齊天,這兩場抓捕真是太順了。老辛,你也辛苦了,本官虧待不了你。估計覃氏和老孫那已經折騰上了,她帶的那些女人你看上哪個,自己去挑。他們帶的財物,估計都被練天風手下的兵搶的差不多了,你過去要,看上什麽拿什麽誰敢不給,只管給我打。”

    辛烈治為人老實,搖了搖頭,只是催促著“這些土司們來的差不多了,您也該準備準備,拜堂成親。”

    任盈盈也在後做勢一推“去,趕緊拜堂成親,做你的新郎官去,別跟我們在這搗亂了。要是讓唐大小姐以為是我絆住了你的腿,我們兩個今後見面想不打都難。”

    等送走了鄭國寶,任盈盈嘆了口氣“我也心里有數,自己當不了他唯一的那一個,可每次看他迎娶新人,這心里都是怪難受的。女人啊,就是命苦,得為他們男人活著。他今天當新郎官,咱還得給他當保鏢,你們兩個小可憐,也跟我是一樣的。來吧,咱們一起走著,去前面看看,這唐大小姐和馬幫大鍋頭進門,是多大的威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4
第四百七十二章 奪關(十七)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這場新婚的宴會,已經進行到了高朝部分。各位土司人人喝的頭重腳輕,還在那一個勁的將酒往嘴里灌。那些往日里因為土地、水源打的你死我活的頭人,如今卻好似成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安邦彥乜斜著醉眼,四處尋找,“誒?覃洞主、馬宣慰,這兩個人哪里去了?這麽個好日子,少了覃洞主的胡旋舞,就太遺憾了。那舞一跳起來,裙子一轉,露著那兩條腿……真是讓人魂都飛了,不喝酒,就先醉了一半,她到哪去了。”

    奢崇明與他交情最好,一拉他胳膊,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這還用問麽?肯定是被老馬拉著,到那沒人的地方去……。不過說來馬鬥斛身體還真不錯,那麽個騷狐貍,他自己占著,居然到現在還沒死掉,看來著實養生有術,不得不佩服。”

    安邦彥把頭搖的仿佛撥浪鼓,“他算個什麽養生有術,無非是幫忙的太多。咱們兩,誰沒幫過他的忙?有這麽多好兄弟幫襯,他十天里有八天養精蓄銳,自是沒問題的。哈哈,這回我看啊,欽差或許也要湊一腳呢。他到時候,就成了欽差的靴兄弟,也算是面上有光彩啊。”

    二人碰了一杯,笑的前仰後合。這兩人對大明也素有不臣之誌,對於改土歸流的新政,自也不能接受,想要靠著手下的力量,割據為王,不服從更叠。只是他們比楊應龍狡猾的多,深知彈打出頭鳥。自己手上積蓄還不充沛。倉促起兵,必有大患。這回朝廷對播州用武,二人第一時間帶兵前來,為的不是什麽幫忙,而是要看看大明的兵勢到底如何。以往明軍對外用武,多依賴土兵狼兵,凡戰陣,必調土兵出征,這也讓土司們有了一種大明無可戰之兵的印象。這回正好看看,大明到底是虛有其表。外強中幹。還是個貨真價實的龐然大物,自己對上它有幾成勝算。

    這幾日觀察下來,他們見官兵確實了得,裝備精良。器械充沛。尤其各種火器犀利。鎧甲堅固。非是自己這些土司可比。但是朝廷的主將,就不敢恭維了。這位鄭國舅,到了成都之後畏縮不前。只敢在城內吃大戶,抓人架票。好不容易到了前線,先打了劉大刀,鬧的將帥不合,後又陣前娶親的,大肆索賄。眼下對面就是婁山關的數萬大軍,他這里通宵擺宴,不是等著被偷襲?這樣的人物帶兵,自己還有什麽可怕?這酒喝在口內,就覺得格外甘甜。他們打定了主意,今天就在這里喝,哪也不去。真要來的劫營的,自己的兒郎,可以守住營盤,保證自己利益不失。官兵損失多少,又關自己什麽事?

    鄭國寶與各桌寒暄了一番,算是做做場面功夫,對於大家送來重禮賀喜的行為,他先是板起面孔,大發了一通脾氣。表示自己辦喜事是為了振奮三軍士氣,不是為了發財,你們這樣搞法,是要敗壞我名聲的,是對我人格的鄙視,最後說了一句“太不像話了,這樣的行為下不為例!”接著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抓起酒碗,挨桌敬酒去了。

    等轉了一圈,國舅似乎怒火更盛,烈酒也難以撲滅他心頭的怒火,就只好轉身走向寢帳,去教訓那兩個新娘子,來表達一下自己對這些土司送禮行為的憤慨。

    由於前幾日,玉蓮花獨得寵愛,這大婚的正日子,就只好讓了給唐門大小姐。唐月亮就如同個真正的大婦一樣,一身大紅吉服,頭戴蓋頭,端正的坐在床上。這位唐門一手打造出來的女強人,川中有名的女中豪傑,平日里是個殺伐果斷的人物,可今日,心里卻難免有些緊張。畢竟這是破題第一遭,今後的終身幸福,就全看今天了,饒是她已經自己給自己鼓了不少勁,可是當鄭國寶掀下蓋頭,與她說起情話時,她還是覺得身上全沒了力氣,那一腔雄心壯誌也早不知飛到哪去了。

    當男人的手,在這位唐門驕女的身上開始遊走時,她忍不住低聲叫了一聲,“夫君,先別這樣。若是一回偷營的亂兵殺到這里,可不羞死個人?還是讓我把衣服穿好,把豹皮囊給我,等到亂兵來了,我可以保護夫君,為你殺敵。”

    “你已經嫁給我了,今後就是我保護你了。而不需要你保護我。你過去是唐門驕女,是武林女俠,不過今後,你就是我的娘子,你的夫君手握十數萬兵馬,掌握生殺大權。任是當朝一品,還是六部正堂,都要讓我三分。今後誰要敢欺負你,我就為你出頭,誰要是讓你受了委屈,我就為你去討公道。保護二字麽,就不用了。亂兵是為咱們婚禮表演的戲子,不會讓他們來敗咱的興,我們做我們的事,其他的事,讓拿軍餉的人去做就好了。”

    就在鄭國寶將唐門第一美人剝成個白羊,精心撩撥之時,大營外,婁山關派出來的偷營人馬,已經悄然來到近前。夜間行軍,最大的困難就是掌握不住部隊,下山時的一千多人,到現在還剩下不到八百,許多流民乞丐,趁著路上行軍松散就逃的不知蹤跡了。幾位帶隊的又都是江湖豪傑,缺乏帶兵經驗,根本就沒發覺有人開了小差。他們原本自恃輕功了得,沒把這些士兵看在眼里。可是一走下來才發現,山路崎嶇難行,對於輕功的發揮影響很大,論起翻山的本事,手下的山民比自己還要強的多。

    帶頭的好漢綽號草上飛,乃是當年有名的一位飛賊,若非播州收留,早就到天牢等砍頭了,他也得算是播州最忠實的戰士。只見他將手一擺“摸過去,幹掉放哨的官兵。把營門開開,咱們沖進去。”

    “老大,我看了,門口好象沒哨兵。”一名過去的手下,如今也是他的副手,在綠林中時與草上飛做慣了搭檔,最是得力。他悄悄向前探勘了一番,回來稟報“我估摸,是哨兵都喝喜酒去了。營門也不用咱開,內應已經開了寨門,等著給咱領路了。還是個女人,是個娘們。大哥,這回咱可有福了。”

    草上飛聽到有內應,心里更覺踏實,看來楊朝棟沒騙我們,果然是有內應。“娘們?我過去看看,別亂喊,讓他們聽見,一會非火並不可。”

    等他湊到前去,見一個女人臉上蒙著青紗,身上一身夜行衣,裹的嚴實,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眸子。見他來了,只一招手“跟我走”。轉身在前面領路。草上飛在播州曠的久了,就是頭母豬,也讓他覺得是貂禪。何況這女人雖然看不到五官,但光從後面看那苗條的身段,細如楊柳的纖腰,結實而翹起的豐屯,就讓他覺得骨頭都酥了。

    “二弟,把蒙汗藥準備好,待會放起火來之後,給我把這娘們悶倒了,裝麻袋里。這幾年手上也有點錢,楊朝棟的婁山咱也不回了,一起火,就帶著她跑,留下這些蠢貨,替咱們阻擋官兵。娘的,這任務本就是個有去無回的差使,我草上飛可不是傻子,不會留在這陪葬。”

    這女人似乎對軍營里的道路十分熟悉,三轉兩繞,輕車熟路,沿途並沒撞上巡邏的官兵。草上飛隱約覺得,這軍營里的兵,似乎少的有點過分,這女人又什麽路數,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可是這帶路的女人似乎是個冰山,對他們的搭訕連理都不理,可越是這樣,草上飛心里就越像有個貓在拿爪子撓他一樣。“臭娘們,將來我把你帶回去,讓你天天叫爹。”

    他心里琢磨著,步下不停,眼前見是一片臨時搭建的庫房。草上飛朝那手下使了個眼色,自己上前吸引那女子的註意力“姑娘,這是不是就是官軍的糧倉了?”

    與此同時,他那手下已經拿出一塊沾了迷藥的手帕從後摸過去,準備掩住這女子的口鼻。哪知那女子卻比他兩人更快,在草上飛靠前之時,已經腳尖點地騰身躍出,揮手打出一片暗器,口中叱道:“這里不是什麽糧倉,是你們的墳地,都給我去死吧。”一枚穿雲炮騰空而起,在空中炸開片片火樹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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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奪關(十八)


    草上飛與他的手下,一邊騰挪躲閃著暗器,一邊扯著脖子喊道:“不好,有埋伏,風緊扯呼!”作為積年慣匪,他幾乎出於本能的就判斷出,自己踏入了一個圈套之中。而這種圈套,是足以致命的。

    可是這支人馬,不是綠林上慣於打家劫舍的匪幫,而是一群由地痞、無賴、乞丐、流民組成的所謂新軍,而起中流砥柱作用的,是播州楊家自己的親兵隊。這些人在戰鬥力上或許比土匪略強,可是反應速度上,就弱了一籌。有人覺得該去執行任務,放火燒倉,有人覺得該列好陣勢,準備接戰突圍,還有的人在想著風緊扯呼是什麽意思。

    就在此時無數孔明燈升空,四處伏兵四起,燈球火把,將這支偷襲部隊所處的位置,照的亮堂。幾個倉庫的大門已經打開,一隊隊士兵從里面沖了出來,手中端著快槍,舉著長矛,還有人推出了幾門小炮。帶隊的軍官正是與鄭國寶有兩番合作經歷的浙兵大將吳天德。他此次受命,帶一營浙兵隨鄭國寶入川作戰,這第一份戰功,也就送了給他。

    令旗揮舞,槍炮齊發。這一營浙兵是從薊遼防線上調下來的,乃是打老了仗的邊軍。女直也好,蒙古也罷,都是他們手下敗將。小小的一支播州亂兵,在他們眼里自然也就如同兒戲一般,與其說是打仗,不如說是出操。

    播州這支人馬,已經徹底亂了營。突如其來的埋伏。以及這支部隊的戰鬥力,完全讓這支播州人馬不知所措。即使是其中最有戰鬥力的楊家親兵,也只有與土司作戰的經驗,而沒有與朝廷正軍撕殺過。在他們心里,也認為有事即調土兵的大明官兵,就如同日常所見的衛所軍一樣,是一群武裝起來的農夫,沒有什麽可怕。官兵有火槍不假,可即使是點火繩的準頭槍,也不能槍槍命中。只要沖到對方眼前進行白刃戰。那些官兵就得一哄而散。

    事實上土司間進行大規模械鬥時,也會有人搬來火器,甚至從官兵手里搞到幾支槍,但是於事無補。該贏的還是會贏。該輸的還是會輸。打仗是山神老爺的保佑。他老人家讓誰贏。誰就能贏。山神爺喜歡的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好漢,不是只會躲在後面放銃的孬種。

    可是今天這仗,仿佛山神老爺不在播州一邊。這種快槍如同潑水一般打過來。成排的勇士被掃倒。那些流民、乞丐,像受了驚嚇的兔子,從這邊跑到那邊,從那邊又跑到這邊,可是不管跑到哪,都躲不開奪命的槍彈與箭矢。

    這幾十位帶隊的江湖好漢也知,照這麽下去,準是死路一條。江湖男兒義字當先,互相道了聲珍重,各自施展輕功,朝不同的方向就逃。江湖的義氣自然就是要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為了自己活,把別人的腿打斷,就得算是良心中的良心。

    一鶴沖天、八步趕蟬、草上飛、浮光掠影、踏雪無痕、一葦渡江……片刻間,十幾種輕身功夫,被各路高手施展開來,讓人眼花繚亂。若是營內各派宗主皆在,定然要挑起拇指,贊一聲“好輕功,好身手。”

    可惜那些浙兵見識淺薄,哪懂得神州國術博大精深,輕功之道奧妙無窮。也無心欣賞各位高人的身法是何等絕妙,只是按著長官的操典,前排兵士將手中長矛高高舉起,向前猛刺。

    猛刺,突破!隨著長槍的一個穿刺攻擊,唐門的佳人一聲嬌呼“輕些”,讓那在她身上交戰的戰士,士氣更加旺盛,血液流動更快了幾分。外面在浴血撕殺,新房之內,同樣在激烈交戰,也同樣有人流血。

    催城破寨,突破屏障。這位唐門的天之驕女初次臨陣,哪堪撻伐,方一交鋒,就已經潰不成軍,最後就是完全任憑丈夫擺布,想怎樣就怎樣,失去了戰役的主動權。激烈的碰撞,交鋒,碾壓。這里的戰陣之激烈,比起外面的戰鬥,也絲毫不遜色,只是交戰雙方,全都樂在其中而已。

    等到鄭國寶將唐月亮殺的大敗虧輸,不住告饒,才得意的收了兵。唐月亮卻用一雙玉臂抱著鄭國寶的腰,不讓丈夫離開。“不許走。前些天,那馬幫的大鍋頭多占了多少好處,今天活該她獨守空房。哪也不許去,在這里陪我。”

    這位大小姐的強勢,讓鄭國寶暗暗皺眉,不過想到,她之前是四川唐家的女當家,管的又是收債催租的活,如果不能做到足夠強勢,面冷心黑,這活也就沒法幹了。這種性格,也是正常的很,將來慢慢再說吧。他笑道:“你放心,我答應你了,今天陪你,肯定不到那邊去。我只是要起來把衣服穿好,待會好聽下面的人,來向我報捷請功時,總要有點樣子。”

    唐月亮正是初承恩澤,嬌弱無力之時,就只好蜷在被子里。鄭國寶自己穿好了衣服,來到門口見寧中則一人一劍,守在外面,臉色通紅。顯然這帳篷隔音效果並不理想,連累這位無雙劍只能在這聽壁角。偏又因為覃氏行刺的事,寧中則不敢離開,生怕鄭國寶遇刺。這各中關心之情,自是不必多說。

    見鄭國寶出來,寧中則想起方才聽到的那靡靡之音,腳步都有點無力。可是又忍不住,替他整理衣服,把幾處褶皺拽平,“小心點吧。雖然亂兵可能平了,可是這營內,也不敢說絕對安全。我在這替你看著夫人,你自己多加小心。”

    鄭國寶回頭朝帳內一望,搖了搖頭,唐大小姐比起寧中則來,終究還是差了一籌。“寧姐放心,我沒事。這是在我自己的軍營,哪有那麽多兇險。要是這里不安全,也就沒有什麽安全的地方了。我這就去前面看看,楊朝棟給我送來多大的禮,我們又砍了多少人頭。”

    這一戰,基本可以算做官軍完勝。戰鬥一開始,播州的部隊就被打轉了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作戰,後面的戰鬥,也就沒了懸念。那些施展輕功,想要逃之夭夭各奔東西的江湖好漢武林高手,不是被亂槍打成篩子,被亂箭射成刺猬,就是被掛在大槍上當肉串。丐幫弟子,無業流民們,平時打個群架還行,在這種戰陣里,根本就是添頭。在亂槍之下,還知道亂跑躲避,等官軍的大槍隊一靠近肉搏,光剩了跪地求饒的份。

    擔任骨幹部隊的那些親兵,倒想著舍命放火。可是卻連倉庫的邊都靠不過去,這支官兵與以往所見的衛所軍不同,不但敢打肉搏,也善於打肉搏。他們比播州土兵發動肉搏更加積極,長槍陣訓練有素,這些播州兵本身又沒有鎧甲,也沒有缺乏強弓,難以接戰。

    吳天德更是下了一道命令“楊家土兵,不要俘虜。”這些親兵,最後都化做了一顆顆人頭,做了浙兵的戰功。

    鄭國寶聽後,不住點頭“吳將軍做的不錯。楊家的人,我們一概不要俘虜,只要人頭。其他人,投降者可以免死。那些俘虜,都趕到夫子營,仔細看管,誰敢鬧事,立刻殺了。下面就看看,劉鋌他們那邊打的怎麽樣了。”

    十三道防線中,前幾道防線都是由幾姓舊人的宗族子弟兵負責防衛,這些人奉了各家命令,集體倒戈,劉鋌和他的部隊未遇抵抗,進展極快。夜間行軍,對他也一樣是個考驗,好在劉家家丁的素質遠勝於播州新軍,因此倒沒有多少掉隊的。那些苗人和從紅夷奴隸販子手中買來的黑奴,也都是翻山好手,行軍迅速,動作麻利,鄧子龍和他的騰沖兵,倒落在後頭。而打頭的,則是幾姓降兵,在前面充做向導。

    而另一邊,順著崎嶇小路,秦邦屏、秦良玉兄妹與馬千乘,帶著數千白桿兵,由幾姓舊人領路,直取婁山關小路,準備攀緣而上。馬千乘提醒道:“良玉,這山勢險要,千萬小心。”

    “馬大哥放心吧,這山難不住我。”秦良玉又看了看軍營方向,心中暗道:姐夫你好好看著,我要打一場大大的勝仗來讓你知道,我是有多厲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5
第四百七十四章 奪關(十九)


    劉鋌的人馬有幾姓舊人前面開路,一口氣就直接突到了第八道防線之前,從這里開始,幾道防線都是由流民、乞丐等新附軍組成,不能像前幾道防線那般暢通無阻。

    這支隊伍還沒湊到近前,從對面就飛來幾支箭,有人高喊道:“什麽人?你們要幹什麽?”

    “我們是山下守寨的人馬,偷營的兄弟吃了虧,死傷大半,剩下的一些,好不容易殺出來。想要回關內,幾位行個方便。”一邊說,這支隊伍一邊靠了過來,等放哨的軍兵看到隊伍里居然有形同鬼魅的昆侖奴就曉得不好,劉鋌卻已經一聲高喝,領著兵士猛沖上去。那些流民哪見過這等不要命的軍伍,胡亂射了幾箭,自己就先亂了陣腳,等劉鋌帶頭殺進去,這些人就剩下乖乖跪地求饒的份。

    只是這一鬧,總有人發射了一發信號,告訴後方,自己營地遇襲,靠偽裝的辦法已經混不上去。劉鋌也不在意,吩咐道:“火器手,做好準備,給我拿槍打,用炮轟。我還就不信了,小小的婁山關,還真能擋住他劉爺爺不成麽?告訴兒郎們,給我賣力打,進播州之後三天不封刀。海龍囤有的是錢,有的是女人,隨便他們怎麽折騰。”

    婁山關前,槍炮大做,殺聲震天。鄭國寶這邊全無所覺,他先是按著人頭發了犒賞,接著就把那些醉的不省人事的土司,都命人用涼水噴起來。集中到一處議事。這些人喝的天旋地轉,即使被涼水潑了個透心涼,也還不大清醒,等看到帳前的那堆成京觀的人頭,以及捆成排的俘虜,才略微清醒了一點。

    “石柱宣慰馬鬥斛、楚金洞主覃氏,勾結楊逆應龍,預謀偷襲我的營壘。哪知他們這點小伎倆,早就被本官看個明白,將計就計。一舉滅了播州賊的大軍三千。斬首兩千余顆。誰不信的,可以去那邊數京觀。播州幾姓舊人,也棄暗投明,投奔朝廷。現在正領著朝廷大軍。攻打婁山關。依我看用不了多久。這婁山也就該光複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跟朝廷作對的。只有死路一條!希望各位宣慰,一定要把這事記在心里,將來好對自己的部下詳細分說,免得他們心里有些不當的念頭,牽連你們這些當首領的。到時候,本官也不好做人啊。”

    安邦彥見這情形,酒被嚇醒了五分,看來欽差娶妾也好,擺酒席也罷,實際上都是設好的計謀,挖個坑等著人往里跳。說不定,連他在成都逡巡不進,也是故意裝出來的,為的就是今天的布局。若果真如此,此人的心計可夠深的,實在不好對付。朝廷諸公向來行事講個禮法規矩,他是什麽都不講,不在乎用各種卑鄙手段取勝的主,真要是他將來治西南,大家誰還想落好?

    他大膽問了一句“馬鬥斛勾結楊賊,實在罪不容誅,只是不知欽差可有何證據?”

    “證據?”鄭國寶仿佛聽的是什麽笑話一樣,輕拍桌案“本官的話,就是證據。”

    “欽差說的是,是小人糊塗了。但是那覃氏,現在何處?怎麽只看捆了馬鬥斛,看不到那妖婦覃氏?”

    “她啊?本官另有用處,就不必您多費心了。楚金洞既然勾結楊應龍,也得受懲罰。本官已經派了兵馬,前去楚金洞捉拿覃氏的余黨,至於軍中的洞丁健婦,也已全部拿下,你們誰要是想買幾個人回去,待會可以來找我。價格的事,好商量。”

    西南各土司都沒廢除奴隸制,這種買賣奴隸的事,也不算稀罕。可是聽鄭國寶的意思,居然是要把整個楚金洞鏟平,這種手段,就比較令人感到恐懼了。以往朝廷素柔遠人,這些土司們即使觸動帝國的逆鱗,受點教訓,但最後還是高舉輕落,像這種直接要下死手的時候,還是不多。

    奢崇明大著膽子問道:“不知欽差派的哪路人馬,前往征剿楚金洞。若是人力不足,我等可以發兵代勞,為朝廷分憂。”

    “不必了。是曾軍門的幕僚三策先生與曾軍門的標營前往征討,又有曾軍門的密令在,想那小小楚金洞,怎擋的天兵一擊。”

    幾位土司又暗抽一口氣,曾省吾的心腹幕僚帶著曾省吾的嫡系人馬,這一趟走下來,楚金洞能否繼續存在,都大有可疑。鄭國寶又道:“馬鬥斛好端端的,是怎麽與楊應龍勾結的,這是一個可疑。第二個可疑之處,就是這營內,還有沒有馬鬥斛的余黨。要是還有的話,一定得挖出來,免得他們時刻威脅我官兵的腹心要害。可是本官分身乏術,審這賊人,就照顧不到戰事,眼下前線上打的熱鬧,不知誰肯替本官分憂,去前線助劉總兵一臂之力。”

    幾位土司誰不是明白人?一起想前跨步,拱手施禮道:“我等願為朝廷分憂,為萬歲出力。”

    等這幾個土司告辭出去,連喊帶罵的點動隊伍,向婁山關方向去做援兵,曾省吾道:“欽差用的一條好苦肉計。這回不但婁山關可下,這些土司的人馬,也得乖乖為官兵去做炮灰。只是這些土司的人馬,都是烏合之眾,真投到戰陣上,也難以起多少作用。”

    “曾公。我也沒想讓他們真能催城拔寨,立下戰功。我只是先要讓他們看看,官兵是何等威風,以兵勢震懾其膽,使其不敢生出二心。其次麽,就是要讓他們去消耗叛軍的兵力、彈藥還有體力。劉大刀其勢雖烈,但是兵力有限,如果讓他把精銳都消耗在逐層攻擊上,這買賣就不合算了。消耗這種事,還是交給土司們和他們手上的人馬好了,死一個少一個,不管交戰雙方誰死,對朝廷都不是壞事。”

    應付完了曾省吾,他又把玉蓮花找來。新婚之夜,玉蓮花拜了堂,就換了戎裝,配合著張芙蓉伏擊播州人馬。晚上的交戰中,馬幫的好手、唐門的死士都參與其中,出力甚大,鄭國寶自然要安慰幾句。

    玉蓮花卻道:“沒什麽。這是夫君的事,就也是我的事。唐大小姐是個姑娘家,又出身大戶人家,得多讓著她點,要不然以後她鬧起來,夫君也不好做人。畢竟四川也是唐門的地盤,鬧翻了對誰都不好。我前面占了那麽多便宜,多占了那許多時光,昨天晚上自己獨處,也是應該的,沒什麽好說。”

    鄭國寶自然不知道,就在他與唐大小姐共效於飛之時,唐大先生找到玉蓮花,主動贊助了馬幫三十具震天神弩,換取玉蓮花與自己女兒結成戰略同盟關系,這位馬幫大鍋頭也知唐門制造的暗器是何等了得,對於這買賣也認為合算的很,自然也就表現的大度一些。

    “夫君我方才看到了覃洞主,她……她挺可憐的。”玉蓮花當初闖碼頭時,曾經得過覃氏幫助,兩人間多少有些交情。聽說鄭國寶將她賞給了孫大用,就特意把孫大用叫來,說要看看覃氏。結果孫大用此時已經到鄭國寶身邊聽差,沒人攔她。只是看到過去那位煙視媚行的洞主,變成了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樣,目光空洞,眼神呆滯,幾乎與個活死人沒什麽區別,讓玉蓮花心生不忍,大著膽子來討一個人情。

    “這女人平日里肉身布施不當一回事,怎麽今天,倒好象掛著貞潔牌坊出來了?”

    “聽她說,過去她做那些事,是為了楊應龍的江山,不得不做出的犧牲。她相信有朝一日,楊應龍會和她去過好日子,再多的苦也認了。可是這回,卻是因為她的情報,要害的楊應龍失去門戶,自己就認為自己是罪人。好日子既然沒了,她也就想求個幹凈,可是……”

    “算了,這女人的事,你就別管了。她要是行刺成功,我哪還有命在?這種人,不值得可憐,將來不是被砍頭,就是賣到教坊司去,就這兩條路。老孫肯要她,倒是她的福氣,回頭看大用的手段吧。”

    玉蓮花見求情失敗,也不好再說什麽,索性就坐在丈夫懷里,與他溫存。傳信報捷的兵,一個接一個,皆是說官兵又攻克一道防線,又斬了多少人頭。等到天光大亮之時,卻有個士兵來報“我軍攻打婁山關下最後一道防線受阻,人馬死傷甚重,請欽差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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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奪關(二十)


    第十三道防線,已經離婁山關距離甚近,背靠雄關,位於關上兩門鎮國將軍的射程之內。地形險要,攻擊面窄,朝廷人馬雖多,但無法展開,難以真正發揮兵力上的優勢,地勢對守軍相對有利。在這里負責防守的,原本也是新附軍,可是楊朝棟為了獨掌雄關,在洋兵進關後,就把田鎮彪和他的二百禦林軍擠了出來,讓他們負責第十三道防線的防禦。

    這二百禦林軍乃是播州軍的精華,由楊家、田家等新七姓中,精壯有力的少年郎組成,又都對山神發過誓,磕過頭,喝過血酒,忠心耿耿。部隊裝備精良,二百人的隊伍,披甲率居然超過了五成,還有幾桿老火銃,兩桿火繩槍撐場面,這樣的武備在整個大西南,都算的起是一等一的精銳。

    田鎮彪手上的鋼刀,已經換了兩口,這第三口,也快砍卷了刃,氣的他罵道:“這是哪個龜兒子打的刀,簡直要坑死老子,沒砍的幾個人,就又用不得了,來人,換刀。”

    官兵的進攻,一口氣被打下去三次,連死屍都沒搶回來,陣地之前到處是死屍,鮮血流的哪都是。雖然這幾次負責攻擊的都是土司兵,不是劉大刀的親兵隊,但好歹也振奮了三軍的士氣,遏制住了頹勢。

    這半夜的仗,算是打斷了播州軍的脊梁,整個部隊都被打寒了膽,開始的兩道防線好歹還能支持一陣,打到後面的幾道防線時。那些守軍連與官兵接戰的膽子都沒有。槍一響,劉鋌帶著自己的家丁一沖鋒,那些守寨的新附軍,扔下好不容易修起來的工事,不顧一切的向後就跑。田鎮彪若不是砍了幾個潰軍,連自己的隊伍,都要被他們沖垮了。這劉鋌也實在是太過了得,一人一刀如同魔神一般,殺人就似砍瓜切菜,全不費力。有幾個江湖豪傑與播州勇士。也想過要陣斬劉鋌。振奮士氣,可是交手之下,卻無人能擋的住劉鋌三刀,就身首異處。

    劉三刀的名聲。已經在播州兵內傳開。恐懼、絕望情緒。蔓延在整個隊伍里。那些江湖人見了劉鋌就似見鬼,寧可被督戰隊砍死,也不願意再往前去與劉鋌交手。還有的幹脆假做沖鋒,實際是跑下去投官兵。這兩百禦林軍自己的士氣也發生了動搖,幸虧田鎮彪渾身浴血,如同從地獄出來的魔鬼一般,盯著那些將士,高聲呵斥,才穩定了局面。也多虧人力有窮,劉大刀縱然勇猛無敵,但也終究是個**凡胎,也需要休息,攻打第十三道防線的,是這些土司的兵,這才算維持住了防線。

    可是這三次打下來,田鎮彪部下也傷亡超過三成,其他人的體力也消耗嚴重,握兵器的胳膊也有些顫抖,弓手也難以再發幾箭了。“關上的大炮在幹什麽?剛才就派人去催他們開炮,怎麽就沒人動手?再說,關內為什麽不發救兵?”

    田鎮彪知道,現在關內還有數千生力軍,內中還有那些體格健壯的洋兵。現在這個時候,必須有人來跟自己換防,讓自己的部隊也得到休整的機會。楊朝棟那個混蛋,難道不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危急時刻,再內鬥下去,大家就要一起完蛋?關上那兩門大炮若是能開火,好歹也能為自己這分擔一些壓力,總好過自己獨立去扛。派去催著發炮的兵士,已經去了兩撥,可是剛才土司發動攻擊時,城頭的大炮還是沒有動靜,讓他忍不住想罵娘。

    山下的劉鋌則坐在馬紮上,看著鄧子龍問道:“老叔,怎麽樣?下一撥是您上,還是我上?小侄這一晚上殺的過癮,讓您一陣,也沒什麽大不了。您的家丁里聽說還有暹羅人和佛郎機人,讓他們賣賣力氣?”

    鄧子龍知道,這劉鋌打仗向來是不肯讓人的。他多半是看土司們吃虧太大,怕自己的家丁受了過大的損失,讓自己去試探播州兵的虛實。他年紀雖大,膽子卻大,打仗更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每每將自己陷入險地而不自知。這種機會,他哪肯放過,用手一推銀髯“劉小子,你這大刀一晚上不知砍了多少,老夫這條槍,卻只好吃你的剩飯。當初我和你爹,也是稱兄論弟,有你這麽當晚輩的麽?也算你曉得尊老敬老,這一陣,我當仁不讓,兒郎們,給我準備了。”

    明知對方關頭上有兩尊要命的銅炮,鄧子龍卻根本沒往心里去。這種笨家夥能有什麽準頭,運氣得多次,才會被它打到。若真是命衰到那個地步,那不死也沒用了。他的家丁里有當年與東籲王朝作戰中逮的緬兵俘虜,也有暹羅人,甚至還有在東籲擔當顧問的佛郎機人,成員複雜的很。這些人不如劉鋌的家丁善於翻山,卻善於操縱火器,堪堪接近就是一排亂槍打過去,接著就是陣陣排槍。

    等到亂槍打過一陣,鄧子龍居然沖在最前面,掌中長槍就如同出洞怪蟒,諸般技藝精湛純熟,雖不似那百斤大刀施展開來威風凜凜如同天神,卻勝在變化多端,刁鉆難擋,與他交手的人,交手不過幾招,就被大槍挑翻在地,即使著了甲也無作用。

    田鎮彪見鄧子龍這等武藝,不驚反喜。他自知自己的武藝湊過去也是送死,根本打不贏這老匹夫,可是這有什麽關系?手下人回報,關上已經看見了洋人占據炮位,裝藥調試,看來是準備發炮了。這些夷人善用火器,操炮的水平,遠高於播州本地人,由他們發炮定然萬無一失。只要能用炮打死鄧子龍,官兵的士氣必然大受影響,這仗就變的對自己有利了。大明如今,無非是東李西麻,劉刀鄧槍這幾個將星而已,打死一個,整場仗都會發生巨大變數。死了鄧子龍,就連劉大刀,也不敢像剛才那麽要命的往上沖鋒。

    他為了盡可能多的造成殺傷,不停調動著自己的士兵,讓他們故意後撤,讓鄧子龍和他的部下,盡可能集中到那個狹窄的路口位置,這樣一炮下去,誰也別想逃。眼看鄧子龍果然如自己預料的那樣,已經進入了預定的位置,他心頭一陣狂喜,更有一種巨大獵物進入陷阱的緊張感。成名立萬,就在今朝。我要割了這老兒的首級,再拎著首級去找楊總捅報功。“搖令旗,讓洋人開炮。”

    播州兵紅旗搖動,按照密令,這就是開火的信息。此時鄧子龍已經帶著自己的家丁在狹口處與播州兵激烈格鬥,其他的親兵則在他身後,就算他發現情況不對,也別想撤退,只能閉眼等死。

    關上洋兵也已經準備停當,見紅旗搖動,立刻點燃了火繩,一聲巨響,震動山谷,地面都仿佛震顫了一下。這銅炮威力倒真不可小覷,一炮下去哭爹叫娘之聲不絕於耳,不知死傷了多少。

    田鎮彪卻氣的跺腳道:“這他娘的洋兵是怎麽搞的,他們怎麽瞄的準,往哪打呢?怎麽這炮全落到了自己人頭上?”

    城頭上瑞恩斯坦也在破口大罵“你們這些豬玀,蠢貨,人渣。你們對的起傭兵的榮譽麽?你們讓偉大的瑞恩斯坦伯爵的名譽蒙羞。那個反賊還在下面活蹦亂跳,下一炮,給我瞄準點。”

    等到第二炮依舊落在播州兵頭上,幾乎讓這支隊伍徹底喪失戰鬥力。田鎮彪若不是命大,也要被這一炮轟死。他隱約感覺到,接連兩炮落到自己頭上,似乎不是射擊失誤那麽簡單,正在這時,又有眼尖的士兵看見,城頭上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不多時就有人看清了,大呼道:“旗號!城頭上是明軍的旗號,城頭上站的是秦家白桿兵,婁山關,失守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7
第四百七十六章 滅播(一)


    田鎮彪本來還想砍了這個亂喊的禦林軍,不讓他在這擾亂軍心。可是他擡眼仔細看去,只見城頭上楊家的旗號果然已經被人換下去,升起的是大明的旗幟,另外還有秦馬兩家的旗號。鄧子龍及他的部下,見婁山關上旗號已換,精神大振,攻勢更為猛烈,播州兵陣線動搖,難以維持,已經接近全線崩潰的邊緣。

    關頭上那兩門大炮的射擊威力固大,可是為了安全考慮,誰也不敢連續開炮,第三炮什麽時候能打響,還是個大問題。可婁山關失守的消息,卻比幾百門大炮齊射的威力更大。播州兵見自己固守的老家都丟了,後路斷絕,眼前官兵攻勢又猛,自己扼守的險地為官兵所得,前後失據,哪里還有鬥誌。這支楊家的強兵,也如同那些新附軍一樣,開始四散奔逃,跪地求饒。偶爾一些性情剛烈的,朝著官兵猛撲過去,也沒有配合,白白送死。田鎮彪摘了頭盔,推開幾個要護著他突圍的親兵,朝著播州方向跪下,連磕幾個頭“陛下、妹子,我對不起你們的托付,把咱的婁山關給丟了。先行一步,將來再當面給你們請罪!”鋼刀橫搭脖頸,用力一抹……

    未到正午,婁山關已經徹底易主,擒俘虜過萬,斬首數千記,各路報功的使者,絡繹不絕。鄭國寶帶著親隨及姬妾一路來到婁山關內,田伯光與瑞恩斯坦一起前來迎接。鄭國寶笑道:“二位,真是朝廷的大功臣啊。若不是你們斬首楊朝棟。控制婁山關,朝廷這一仗,怕是也打不了這麽順利。”

    田伯光道:“哪里的話,這一仗小人可不敢居功,皆是這位西洋將軍能殺善戰,我不過是在後面給了楊朝棟一刀。可不敢和瑞恩斯坦大老爺去爭功。”

    瑞恩斯坦道:“我的功勞也不能與秦小將軍相比。秦良玉女士真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戰士之一,只帶了幾個人,就敢進城。若不是她嚇住那些新附軍,我們控制婁山關也沒那麽容易。”

    夜間登山不易,攀爬速度有限。秦良玉怕誤了大事。仗著自己武藝高強,爬山術了得,扔下大隊帶了幾個女親兵先行進城。當時正是洋兵嘩變,田伯光反水襲殺楊朝棟。城內一片大亂。有的新附軍想要頑抗。有的則想到城外去投田鎮彪。結果秦良玉入城後,大喊白桿兵全體進城,接管婁山關防務。棄械者免死。頑抗者必殺。

    夤夜之間,局勢混亂,那些新軍不料秦良玉如此膽大,帶幾個女兵就敢進城。只當秦家的幾千白桿兵果真已經都進來了,自己的主將已經被殺,哪還是這支精銳的對手?紛紛跪地投降,最後才知道,居然是幾個人,俘虜了自己幾千人。但當時局面已經穩定下來,洋兵虎視眈眈,又有秦家親兵陸續進關,再想反抗與送死無異,也就乖乖認倒黴。

    秦良玉房內,曲非煙撅著嘴道“你這回倒是威風了,帶著幾個人,就抓了幾千人。姐夫以後一定會把你當寶貝一樣,再看看我,爹也找不到,姐夫最近也沒工夫陪我,他又娶了新人,是不是都不記得我了。”

    秦良玉昨天大顯威風,心里也歡暢的很,擡手捏了她一把。“怎麽會呢?姐夫跟我說過,咱們是內宅的小開心果,他怎麽會不記得你了。等打完仗吧,揍死楊應龍之後,咱們一起過門,到時候咱兩一起坐花轎,你說多好。”

    這兩個丫頭在這里說著心事,那邊各路土司的酒基本全都醒了,忍著劇烈的頭痛,前來給鄭國寶道喜祝賀。之前他們對於朝廷,只是明服暗不服,誰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盤,想著自己的主意,對於改土歸流,都想要武力對抗。

    可是等到跟著官軍攻了一次婁山,這些人算是徹底的沒了武力對抗的念頭。官軍的神勇,實非自己能敵啊。那些火器犀利,鎧甲堅固且不必說,就說這些人不要命的勁,哪是自己這些小邦土司的部下所能比擬。婁山關這天險,在土司戰爭中,就沒被打下來過。即使是有內應,以官兵旁大的兵力,若是土司指揮,沒有三兩個月,也別想得手,打上一年半載也不算新鮮。可是從打到易手,不過一夜加半天的時光,讓人忍不住懷疑,這支人馬是天兵天將。再看看自己手下所謂的部隊,那就是麻繩穿豆腐,提不起來。

    既然武力對抗走不通,那就只好改走迂回路線,聽幾姓頭人說,自己不當土官,可以去當流官,至於怎麽成為流官,自然是要燒香了。眼前放著一尊大佛不去拜,將來被革了職務,沒了權柄,又能怪誰。

    這些土司都已經在自己的轄地作威作福多年,誰手上沒有積蓄?打仗已經知道自己不成,那麽勞軍,總還是行的吧。歷來明軍作戰,難點不在於怎麽把敵人打敗,而在於打敗之後,有功者如何犒賞,陣亡者如何撫恤。朝廷向來在這方面喜歡跟武將為難,斬首的數字一查再查,軍餉核銷也是七折八扣,有時甚至打了勝仗的武官,反而會因為虛報首級或是扣一個殺良冒功的拿下問罪。以至於明軍作戰意誌不高,戰鬥上十分消極。

    這回鄭國寶領軍最大的好處,就是沒人敢卡他的的錢糧撫恤。斬首說多少就是多少,有時他甚至還主動把數字往上加一部分,讓當官的腰包可以寬松一點。至於殺良冒功,鄭國寶冷笑一聲“播州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如幾姓舊人那樣,主動幫助官兵的,他們是良。另一種是主動幫著楊應龍,或心里認為楊應龍做的對的,那樣的人算的什麽良?殺了就殺了,沒什麽關系。”

    至於那些斬首數對應的賞金,陣亡者的撫恤,受傷者的湯藥,以及有功人士的封賞,也不是太的問題。即使不算上土司們的踴躍輸捐報效,單是前者在成都捉拿的那些丐幫長老,他們的家產土地就足以發放犒賞。婁山關內從楊朝棟的庫房抄出來的金銀財寶,也讓鄭國寶手頭富裕,底氣十足。

    任盈盈那里,則也有幾個土司打點了關節,送上厚禮的同時,又夾帶了幾份庚貼過去。任盈盈轉手把庚貼送到了唐月亮那。“我這的丫鬟侍女已經夠用了,芙蓉那邊,女俠也足夠多。唐大小姐初來乍到,要是人手不齊,大可從中挑選,這些好歹都是好人家的女兒,用著放心。”

    唐月亮將那些送來庚貼的土司名字,一一記下,咬牙切齒道:“這幫該死的土司,想要打點門路,送錢送田就好,怎麽想著送自己的閨女?早晚有他們好看的,這任氏也忒歹毒,把燙手山芋扔給了我,我若是不對相公說,就要落一個善妒的名聲。魔教妖女,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養馬城內,播州大總捅楊應龍,龍冠龍袍,穿戴整齊,率領新軍五萬,並苗兵七萬,以本城為中心,列開陣勢,做好與官軍決一死戰的準備。他聽了龍驤稟報之後,已知不妙,點動大軍,開赴婁山關,準備接應自己的兒子。可是沒想到,終究晚來一步,婁山關還是失守了。

    只是這位楊霸王到底是見慣戰陣的主,聽了稟報之後,也不十分驚慌,反倒安慰部下“官兵雖然得了婁山關,但是傷亡必重。銳氣已折,不堪為懼。我們元氣未曾受損,有苗王的精銳苗兵作為我們的臂助,又有海龍囤天險,哪怕官兵百萬,能奈我們如何?咱們在養馬城養精蓄銳,等官兵到來之後,與他大戰一場,將官兵斬盡殺絕,複奪婁山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7
第四百七十七章 滅播(二)


    龍驤當初曾想以養馬城騎兵馳援婁山關,以保婁山不失。可沒想到,養馬城主將卻拒絕執行他的命令。這主將乃是田氏宗族中人,支持的是田娘娘的兒子,楊朝棟被他視為寇仇。借官兵的手,把他的腦袋砍掉,正是最好不過,又怎麽可能發兵去救?

    龍驤對於播州內部這種人事爭鬥,派系鬥爭,顯然缺乏足夠的了解,只考慮了軍事層面,沒考慮到鬥爭層面。在養馬城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單騎到海龍囤求援。對於婁山關作戰失敗,播州國防部,這個龍驤一手打造出來的最高軍事機構,經過幾天討論,皿煮投票,一致表示最大的責任人,是駙馬龍驤。建議處置:革除龍驤一切職務,以觀後效。

    當初設立國防部時,龍驤曾說,這是領先時代的機構設置,播州有了這個機構,不打就先贏了一半。可是現在,這個組織,卻成了對付他自己的利刃。國防部里坐的都是楊家的人,現在的局面是,只要姓楊,姓田,就可以有個職務來坐。反之不楊不田,不屬於新幾姓圈子里的,播州是找不到一把椅子的,這種皿煮自有的先進制度下,龍驤這個外人,又在播州上竄下跳,影響力甚大,自然就礙了所有人的眼。

    他在立儲之爭中,也被各個派系都貼上了不可信任,沒有立場,投機分子等標簽。他不支持任何一個人做太子,甚至向楊應龍進過總捅不世襲。無太子的荒唐建言,誰能喜歡他?借著婁山關失守的事,各方勢力口徑一致共同發難,要把他趕出播州決策層,也就不足為怪。

    還是楊應龍念著他是自己的女婿,給他留了個幕僚位置,否則如今的龍驤,怕是要到前線去做個觀察員之類的職位,或者回家去混日子。不過他倒是做什麽都肯用心,聽說楊應龍下令在養馬城決戰。就急忙跑來勸諫。

    “總捅陛下。嶽父老泰山,這事可使不得。我們丟了婁山關,士氣已經大為受挫,官兵新勝。士氣正旺。如今正當避其鋒芒。待其懈怠之後。再行反擊。依小婿之見,官兵兵精糧足,訓練有素。非我所能抵擋。正面交戰,實非上策。不如化整為零,與官兵進行遊鬥。藏兵於民中,使其空有力氣,不知打向哪里。我們可以趁機發動小規模突襲,燒其糧草,奪其軍械,騷擾敵人,使其不能立足。待其師老兵疲,無力為繼時,再行反擊,定可一戰功成。”

    龍驤這條計策,若是鄭國寶聽到,肯定會贊一句好謀略。這幾乎就是後世一代偉人的十六字方針的轉化,若是過真用在官兵身上,倒是能讓鄭國寶吃盡苦頭。可是楊應龍卻把臉一沈“胡鬧!若你不是我的女婿,我現在就把你打出去!我堂堂總捅,百靈相助,楊家列祖列宗,十萬大山的山神,都站在我這一邊,我不去與官兵真刀真槍分個高低,卻要藏起來,搞什麽遊鬥,今後還有什麽面子?再說了,那些苗人崇拜的是勇士,敬佩的是敢與猛虎熊羆正面搏鬥的好漢,而不是你說的什麽遊鬥。若是我下令如此布置,那些苗人就會認為我是沒有膽子的軟蛋,會離我而去。沒有了外人幫忙,我們還拿什麽對抗官兵?再說了,搞這遊鬥,我們的錢糧從哪來?拿什麽養活三軍?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若不把他們聚在一起,誰能保證這些人不做逃兵?我前腳把部隊化整為零,後腳他們就會跑回家種地,或是去投了官兵。這十幾萬人在一起,彼此監督,才沒有大規模逃跑的事發生,否則你當我樂意聚這麽多人吃糧食麽?我手上有這些人馬,是我的本錢所在,若是藏在民間,幾個鄉巴佬,就能把我捆起來交給官兵請賞。你腦子不錯,可惜終究是個外來人,不懂我們播州的實際情況,就不要亂說話了。婁山關的事,很多人對你有意見,你最近還是好好休息,多學多聽,少發言的好。”

    龍驤垂頭喪氣,一腔壯誌被打下去八成。自己本以為憑借遠超時代的所學,定能大展拳腳,可惜事實卻接二連三給他打擊,就連一向支持他的楊應龍,也開始不再對他言聽計從了。更讓他灰心的事,楊應龍說的話,偏又是事實。想要搞遊擊戰,群眾支持是第一位。可問題是播州自從播州搞了皿煮自油,票選宣慰之後,就沒有群眾支持了,楊應龍這個總捅,由於不是皇帝,也讓百姓覺得不靠譜,不肯支持。如果論民心爭奪,自己這邊肯定比不上官兵的優勢大。當然楊家的宗族肯定支持楊應龍,其他人的宗族,則肯定支持自己的族長。另外那些下面的老百姓,則多半支持朝廷,只要朝廷給的賞金夠高,他們誰都可以出賣。

    事實上,當幾姓舊人投奔官軍,出賣婁山關的消息傳來後。暴怒的楊應龍曾傳令,要血洗幾姓老幼婦孺,作為對背叛行為的懲罰。可是部隊派下去之後才發現,幾姓的婦孺,居然都被人保護了起來。保護他們的,偏又是與楊家關系親近的幾個大宗族勢力,他們將幾姓家眷保護轉送,悄悄的送往官兵控制區域,使楊應龍的血洗計劃徹底破產。

    播州的社會保障局,第一時間偵破了這起里應外合,暗通官兵案。但是連保障局內的負責人,都與這起案子有關系,他的家人,也參與到保護者的隊伍里。作為家族成員,他也只能把偵察報告扔了燒火,選擇密不上報。即使報上去,楊應龍又能怎麽樣呢?把這幾個家族也殺光?那里面可連他愛妾田娘娘的家族都參與進去了,若是他對田家下手,整個部隊都得亂了營。而且田楊聯姻,楊應龍總不能對自己的宗族動手吧。

    這張龐大結實的宗族關系網,網住了楊應龍的手腳,他甚至只能看著自己想要殺光的那幾姓家眷,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安全的進入明統區,或者按官府的叫法,叫光複區。這也沒辦法,婁山關失守後,下面的人人心動搖,不少人開始想著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開始秘密與官兵接觸,這次營救幾大家的丁口老弱,就是在向官兵示好。

    楊應龍深知,若是不能打一場漂亮的會戰,重創明軍的話,自己手下這些人,不知道有多少會倒戈到對面那邊,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大廈將傾,獨木難扶。他龍驤垂頭喪氣的模樣,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難過。這會戰,也是國防部做出的決定,不是你說的麽,應該制度在人之上,不能反過來。既然國防部作出決定了,你也該服從這個決定。否則的話,不是成了你說的亂政?朕是萬民之主,有大氣運護身,此戰有勝無敗。別忘了,我可是咱們播州的戰神,而且我們兵力還占優勢,這一戰,我們還是占了優勢的。你只要盡心輔佐我,把這一仗打贏,咱們就不用發愁了。等安定了人心,振奮了士氣,說不定就能打你說的那個遊鬥。再說,朝廷若是這次吃個大虧,也許就肯和咱們坐下來談判,也不一定。”

    龍驤嘆了口氣,“一切全聽嶽父安排,小婿無有不遵。我這就下去檢點器械,查驗糧草,看看還缺少什麽。咱們現在糧草不算太過充沛,只怕官軍與咱們采取對峙之勢,不肯進攻。”

    楊應龍搖了搖頭“我看鄭國寶的架勢,似乎是想三下五除二,把咱們播州滅了,來個殺一儆百,嚇唬其他土司,好實現他的改土歸流。所以他肯定會帶兵前來,到時候我就要讓他知道,朕的手段,是何等了得,我要給他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8
第四百七十八章 滅播(三)


    鄭國寶的婁山關營內,幾個奇裝異服,打扮特殊的人,在他眼前站成一排,必恭必敬,不敢有絲毫冒犯。這些人的武藝未必如何了得,但是許多江湖豪傑寧可得罪大派掌門,也不願得罪這幾個人。只因這些人都是五毒教中長老、護法,個個都有著一身了不起的用毒功夫,還有那傳說中,神鬼莫測,殺人於無形的蠱術。這些東西已經超離了武功的範疇,誰敢去招惹?

    在西南三省之中,不算那些江湖好漢,就算是苗人峒主,對這些五毒教的長老,也是十分客氣,生怕一個不慎,對方就會對自己的部落進行報複,到時候毒死若幹牲畜,破壞部落水源,自己這個頭人怕也就當到頭了。有的長老,本身就兼職部落里的巫師,地位也自超然,屬於目高於頂的角色。當年慕容鵡單丁戰十傑,就是被這些長老一頓臭揍,打的鼻青臉腫。

    鄭國寶對於他們,倒不像此地的土人那般畏懼。他連五毒教前教主都娶了,現在還在成都等著給他生孩子,對於五毒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們是善於用毒,但還沒到無色無味,防不勝防,想殺誰,誰就一定死的地步。事實上,若是他們果真有此能耐,這西南武林,早就是五毒教一家獨大了。至於那蠱,也是故意被傳的如何神奇,為的就是吸引眼球,恐嚇仇家,實際效果遠沒有宣傳中那麽強大。藍鳳凰那蠱王掙紮,毒性確實強。但也僅僅是毒性強而已,其他的功效根本沒有。若是用之於戰陣,蜇不了幾個人,就得被打死。事實上,歷代五毒教主,很少動用蠱王,就是知道這東西沒什麽用,拿來嚇唬人還成,真用來克敵致勝,反倒露了底細。失了神秘性。

    五毒教一般都是花重金雇傭讀書人。炮制一些苗疆的神秘傳說出來,再派人四處宣揚,靠這種不著邊際的恐怖故事,來讓人對五毒教心生恐懼。不敢招惹。而這種怪力論神的故事。是最招老百姓喜歡的。靠這種苗疆怪談,既為五毒教招攬了旅遊資源,又讓他們兇名遠播。無人敢惹,也算一舉兩得。

    各家長老養蠱牧蛇的手藝,也與這蠱王類似,都是傳說的神乎其技,揭穿了也不過泛泛而已。既然知道他們的根底,鄭國寶哪把他們放在眼里。相反倒是這些長老,個個恭敬著國舅,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這位大貴人,自己的身家性命就全完了。

    當初鄭國寶初用兵時,他們就與藍鳳凰積極接觸,可是實際上做出的動作不多,畢竟朝廷與播州的勝負,他們還不敢下斷言,哪敢隨便下註。等到婁山關易主,楊朝棟被殺,這些人開始把所有的籌碼,都推到朝廷那邊,決定忠於朝廷,決不動搖。

    “你們這次投誠,到底能帶來多少好處?”鄭國寶不緊不慢的看著這些長老“如今朝廷大軍雲集,不日即可直下海龍囤。到時候,凡是跟著楊應龍作亂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們現在投誠,似乎已經有點晚了,要把你們算成陣前起義,似乎不是太容易啊。當然,鳳凰的面子我要看,可是這個規矩,我也要講啊。這官軍里,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們不要讓我為難。”

    “欽差放心,我們這次是誠心來降,自然有所表示。”一名長老搶先說道:“所有的阿芙蓉,我們全都帶來了,願意捐獻給朝廷,不要分文。今後我們每年為朝廷上繳一百箱阿芙蓉,保證是上等貨色,絕不會有所短缺。”

    另一名長老見鄭國寶明顯沒有興趣,向前一步“朝廷欲在西南實行改土歸流之策,我等也有所耳聞。西南苗人未奉王化,乃是化外野民,不通道理,不知法度。若幹年來,只知有苗王,不知有朝廷。若是在此地行改土歸流,最大的阻力,就是他們。我等在苗疆各部,好歹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到時候,定然會為朝廷出力,盡力安撫苗民,不讓他們壞了朝廷的安排。”

    “苗人未尊王化,這個借口本官已經聽了很多次了,實在是不感興趣。”鄭國寶面色越發冷漠“朝廷從來沒有放棄過對苗人的教育,可是他們自己拒絕受教育的機會。一方面不肯學習漢字,不肯學習漢家的法理,另一方面,卻又借口自己未尊王化,為所欲為,乃至搞起了國中之國。有了沖突,就肆意胡為,得了便宜什麽都不說,吃了虧,就說是朝廷淩虐他們這些化外野人,天下還有比這更不講道理的事麽?朝廷今後會派漢官來管理他們,讓他們學習漢家的文化,受漢家的教育,學習法理,融入漢人的生活。他們自己,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真心歸附朝廷,編戶齊民,按規矩交稅完糧,服他們該服的徭役,另一個選擇,就是學都掌蠻,起兵叛亂,然後一個不留的被殺光。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大明只有一個朝廷,一個制度,容不得他們仗著自己化外野人的身份,就為所欲為。這些年,朝廷對苗人不薄,於他們多有容讓,連賦稅都不怎麽收。可是苗人的回報是什麽?苗王跟著楊應龍叛亂起兵,用可恥的背叛,對待朝廷的善意,就得有面對朝廷懲罰的覺悟。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然後仗著自己野人的身份逃脫制裁,一等峒主二等官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回了。楊應龍不是在養馬城檢點人馬,準備與朝廷決戰麽?那些苗人大可加入進去,看看他們有什麽本事,與朝廷的經制官健,一決高下!”

    幾個五毒教長老嚇的冷汗直流,他們又何嘗不曾背叛過藍鳳凰?若是國舅因此降下怒火,又哪里擔待的起。連忙跪下磕頭道:“欽差息怒。我等定然將欽差的意思,轉告各部峒主頭人,讓他們安心配合朝廷的制度,不敢再有絲毫冒犯。至於養馬城的事,我們今天也特意帶來了一位苗王的代表,與欽差共商大計。”

    與那些長老跪在一處的,有個三十里許,相貌英武的漢子,見鄭國寶看向自己,連忙磕了個頭,“在下木英雄,給尊貴的欽差閣下見禮。”

    鄭國寶先示意他坐下說話,然後問道:“你是苗王白騰蛟的什麽人?你今天來,是代表你的意思,還是代表苗王的意思,又或者是楊應龍的意思?”

    木英雄一笑“在下的妹妹,乃是苗王的側妃,我在族內,也是能做的了主的。今日前來,既是苗王的意思,也是本人的意思,卻沒有楊應龍的意思。我們苗人與播州世代友好,出兵幫忙,只是為了朋友間的友誼。可是與偉大的朝廷作對,並非我們的本意。這些年來,漢苗的沖突,有很多時候,也是因為兩下語言不通,風俗各異,各種誤會所導致。苗王命我前來,是想向欽差做出解釋,並且希望欽差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只要朝廷肯對苗王進行招安,冊封他為未來的播州宣慰,並許諾停止改土歸流,我們的幾萬苗兵,就會撤出戰場,嚴守中立。作為答謝,我們將送上十鬥金沙,一百張豹皮,四十根大木,十名族內絕色美人,作為對欽差的答謝。”

    鄭國寶面沈似水,語氣冷漠“苗王事到如今,就是這個態度?那你替我轉告苗王,他說的這些,我全都拒絕。他可以選擇戰鬥到底,然後被我滅族。也可以選擇肉袒牽羊,來我營內投降。至於他說的那些禮物,等我軍打進他的洞府,這些東西,我自己就可以拿。”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5 14:39
第四百七十九章 滅播(四)


    木英雄似乎早已經料到鄭國寶會這樣回答,倒是也不驚慌,依舊笑道:“欽差息怒,方才我說的是我們大王的意思,下面要說的,才是小人自己的意思。”

    “哦?你的意思,倒可以說來聽聽。”鄭國寶兩眼盯著木英雄,覺得對方這話說的,開始有些味道了。

    “苗人之所以肯幫楊應龍,是因為他給我們鹽巴。在西南這個地方,鹽巴比銀子還要好用。其實不單是鹽,花布、糧食、阿芙蓉,在我們這,都比白銀更好用。漢商利用這一點,賺取差價,也發了橫財。我們苗人不懂你們漢人的規矩,也不明白你們的道理,我們只相信手里的東西,誰肯給我們財寶,我們就聽誰使喚。誰出的價碼高一些,我們就為誰賣命,這些年來一直如此。白騰蛟他是個很傳統的人,在他心里,認為老規矩從來不能變。這塊地方是屬於苗人,而不是屬於漢人的,所以他對大明沒有什麽歸屬感,自然不要指望他對皇帝有什麽忠誠。他對楊應龍,也沒什麽好感,只是楊應龍的兄弟,娶了白騰蛟那醜陋的閨女,兩家就是親戚,而楊應龍又肯給我們鹽巴,花布,我們自然就為他效力。可是從心里,我們看不起楊應龍,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取而代之。其實說來很有意思,如果不是在乎朝廷的想法,怕引來大明的官兵,白騰蛟早就想對播州搞武力吞並,不會等到今天。楊應龍反倒是靠著朝廷。才活到今天。若是欽差在這里搞改土歸流,白騰蛟將是第一個反對者。他會殺你們的漢官,放火燒毀官衙,搗毀你們的學堂。總之他不會讓這里打上任何明朝的記號,這里只屬於苗人。”

    “聽你的意思,似乎木將軍你對他的做法並不是很認同?”

    “是啊,白騰蛟太傳統,又太不合時宜了。實不相瞞,我到中原學過武藝。雖然沒學到傳說中,那些如同神仙一般的手段。但是卻見識過你們漢人的文化。我讀漢書。學漢字,說漢話。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苗人融入到你們漢人的圈子中去,做大明的子民。白騰蛟一直認為自己是大山的主人。卻沒想過。他只是這十萬大山的奴隸。一輩子不走出大山。也就一輩子受窮。我與他不同,我知道,該怎麽跟大明相處。知道該怎麽帶著族人,走向他們真正的幸福。”

    “那你的真正意思是?”

    “苗人需要苗王,但白騰蛟不適合再做這個苗王了。我妹妹前不久生了個兒子,我認為他才是苗人真正的主人。至於白騰蛟,他過時了。”

    鄭國寶點點頭,“你的意思,本官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白騰蛟是你的妹夫,你就不考慮一下,你妹妹的感受?”

    “尊敬的欽差,我有很多姐妹,苗王卻只有一個,這就是問題核心所在。我要考慮她的感受,更要考慮我的家族,以及我苗家的萬千黎民。楚金洞已經被您的怒火夷為平地,他們的一切,都被朝廷接收,聽說男人要做奴隸,女人要官賣。我不想步其後塵,讓自己的子民遭殃。所以,白騰蛟必須死。他的妻妾兒女,除了我妹妹和我外甥以外,其他人也都要死。如果欽差您喜歡,我妹妹可以任您享用,這根本就不是問題。我要的,只是我的外甥當上苗王,白騰蛟和他的宗族死光。”

    “那你能付出什麽呢?別跟我說苗人兩不相幫,我手下有大將劉大刀。當年你們苗人第一勇士,在劉大刀手上也沒走過三個回合,就被劈死了。從那以後,你們見劉大刀就腿軟,疆場上,只要他的旗號立起來,我保證你們苗人的士兵,先自己亂了陣腳。就算沒有你當內應,一樣會有許多人逃離戰場。苗王雖然是苗人共主,可是他的統帶能力並不出色,苗人若是能做到令行禁止,也不會混成現在這個慘樣。”

    木英雄也不辯解,點頭認下。“欽差說的對。苗人缺乏紀律,不懂得服從。即使是苗王,也只能命令他們,卻不能約束他們。戰場上,見了劉將軍的旗號,我軍軍心必亂。不過這種騷亂,不成規模,動搖不了陣線。在下的家族,在苗人中有相當大的影響力,我到時候,可以順勢帶隊先撤。我們的撤退,是成建制,成規模的撤,還會大喊大叫,破壞整個部隊陣線。白騰蛟的藏身處十分隱秘,我們可以為官兵領路,幫你們將他的幾個藏身地,全部掃蕩一空。他這些年積蓄了不少財寶金珠,你們也可以全部搬走,以充軍實。”

    “怎麽,這些東西,木將軍您自己不想要麽?據我所知,苗人生活不易,都喜歡積累財寶金珠,若是您他日想扶助外甥上位,拉攏各部頭人,怕也離不開錢財吧。”

    “只要當了苗王,就不愁沒有財寶,這個道理,在下是懂的。再說,只要將白騰蛟和他的其他子嗣宗族全都殺光,沒有人能和我的外甥爭奪王位,他不繼承,誰來繼承?即使是各部落里最頑固的頭人,也無法對這個安排說三道四。而國舅您的友誼,將比任何金銀財寶都要珍貴,大明的部隊,也是我外甥戴上王冠的最佳保證。”

    鄭國寶暗想,等你羽翼一成,自然就要把你外甥解決,自己取而代之。看來中原學藝期間,武功雖然沒能學成,但各種陰謀權術,學的倒是不錯。他又問道:“本官怎麽覺得,這些東西似乎還是不太夠啊。木將軍的籌碼,僅止於此麽?”

    木英雄道:“在下還有最後一件籌碼。海龍囤雖然不及婁山關險要,但是卻是楊家八百年心血結晶。三道關口,七道營壘,皆是用心修築,堅固異常。守衛那里的,也是楊家的宗族子弟兵,個個肯出死力,對楊家忠心耿耿。即使朝廷用火炮轟擊,也要打上不知多少時光。不過海龍囤山後,有一條小路可通山頂,這條路,又名山神道,即使是楊家人也沒多少人清楚。乃是我部落一位采藥老人少年時發現的,知道者寥寥無幾。我的人,會為朝廷帶路,幫你們偷襲海龍囤。”

    “好,此事成交。只要你言而有信,我就捧你做新的苗王。不過改土歸流的事,是大勢所趨,不能更改,我方才說的話,也不是嚇唬你,無規則無底線柔遠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如果你敢對朝廷耍花樣,這大西南或許就再也不需要苗王了。”

    木英雄完成了目的,滿意的告辭而去。其他長老們,則答應到苗人里去做思想工作。他們本來就接近巫蠱,在迷信的苗人中,極有地位。由他們進行分化遊說,加上峨眉和尚的勸說,龐大的苗兵隊伍里,不知有多少峒主,會產生了動搖情緒。

    任盈盈問道:“白騰蛟固然是個鼠目寸光的人,木英雄就一定可信麽?若是他成為苗王之後,繼續反對改土歸流,與朝廷做對可怎麽辦?我看他非是等閑之輩,若是由他領導苗人與朝廷作對,只怕比白騰蛟更為可怕。”

    “盈盈,他或許比白騰蛟更出色,只是他的野心太大,這就是他自取滅亡之路。這一戰,苗兵參戰者近十萬,可以說苗人青壯,全都在此。你以為他們可以全身而退麽?等到會戰時,我不管他們是跑也好,是降也好,我都會對他們進行追殺,最少也要殺去他四成人馬。損失了這麽多青壯以後,即使木英雄再怎麽了得,也休想有力量反抗朝廷。我還會派人,把他勾結朝廷的事進行散布,動搖他的威信,將來的苗人里,是不會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苗王的。”

    “既然夫君早有準備,妾身就不多言了,就等著看夫君如何大破敵兵,生擒楊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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