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笑​​傲行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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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9-18 11:4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5 11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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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內容簡介】:“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白衣如雪,來去如風,快意恩仇,除強扶弱。以上這些,和主人公,一文錢關係都沒有!
                            現代小市民,魂穿大明。附身到大名鼎鼎鄭貴妃的堂兄身上。
                            不等他發揮穿越優勢就發現,自己所處的位面,與歷史位面,居然存在著較大出入。
                            燧發槍,望遠鏡,自己能想到的,現在怎麼都有啊?你們就不許給我留點麼?
                            好在自己有一個有本事的妹子,這個條件,誰也奪不去。
                            且看錦衣緹帥,如何玩轉江湖,笑傲廟堂。給你一個不一樣的江湖,不一樣的笑傲。
【作者其他作品】: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5-2-16 19: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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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1:45
楔子


    萬曆十六年,衡州府衡山縣內。

    這幾日,衡山縣內正有一件大熱鬧。本縣士紳劉正風劉大官人,要辦金盆洗手大會,據說帖子發了一千多張,連府城的廚師,都請來準備席面。衡山群玉院的姑娘們,這幾日加班加點應付各方豪傑,保本縣民女平安。

    說到什麼叫金盆洗手,衡山百姓也高不大清爽,只知道城裡配刀懸劍的外地人越來越多,生意倒是好做了。此時空中細雨紛飛,一間茶館之內,座無虛席,大多是帶著兵器的江湖豪傑。

    這些人坐到一處,自是高談闊論,以顯淵博。一個矮胖子,正自說著衡山派秘辛。劉正風劉三爺,如何深明大義,委屈求全,不與師兄爭奪。又是如何武功高強,能一劍落五雁,莫大先生只落得三雁。說的活靈活現如同親見。

    他說到這裡,忽然間門口伊伊呀呀的響起了胡琴之聲,有人唱道:“嘆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嗓門拉得長長的,聲音甚是蒼涼。眾人一齊轉頭望去,只見一張板桌旁坐了一個身材瘦長的老者,臉色枯槁,披著一件青布長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狀甚是落拓,顯是個唱戲討錢的。那矮胖子喝道:“鬼叫一般,嘈些甚麼?打斷了老子的話頭。”那老者立時放低了琴聲,口中仍是哼著:“金沙灘……雙龍會……一戰敗了… …”

    有人問道:“這位朋友,剛才你說各門各派都有賀客到來,衡山派自己卻又怎樣?”方才說話的矮胖子道:“劉三爺的弟子們,當然在衡山​​城中到處迎客招呼,但除了劉三爺的親傳弟子之外,你們在城中可遇著了衡山派的其他弟子沒有?”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道:“是啊,怎麼一個也不見?這豈非太不給劉三爺臉面了嗎?”

    那矮胖子向那身穿綢衫的漢子笑道:“所以哪,我說你膽小怕事,不敢提衡山派中的門戶之爭,其實有甚麼相干?衡山派的人壓根兒不會來,又有誰聽見了?”

    忽然間胡琴之聲漸響,調門一轉,那老者唱道:“小東人,闖下了,滔天大禍……”一個年輕人喝道:“別在這裡惹厭了,”拿錢去罷! ”手一揚,一串銅錢飛將過去,拍的一聲,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老者面前,手法甚準。

    那老者道了聲謝,收起銅錢。

    那矮胖子讚道:“原來老弟是暗器名家,這一手可帥得很哪!”那年輕人笑了笑,道:“不算得甚麼?這位大哥,照你說來,莫大先生當然不會來了!”那矮胖子道:“他怎麼會來?莫大先生和劉三爺師兄弟倆勢成水火,一見面便要拔劍動手。劉三爺既然讓了一步,他也該心滿意足了。 ”

    那賣唱老者忽然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他身前,側頭瞧了他半晌。那矮胖子怒道:“老頭子乾甚麼?”那老者搖頭道:“你胡說八道!”轉身走開。矮胖子大怒,伸手正要往他後心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閃,一柄細細的長劍晃向桌上,叮叮叮的響了幾下。那矮胖子大吃一驚,縱身後躍,生怕長劍刺到他身上,卻見那老者緩緩將長劍從胡琴底部插入,劍身盡沒。原來這柄劍藏在胡琴之中,劍刃通入胡琴的把手,從外表看來,誰也不知這把殘舊的胡琴內竟會藏有兵刃。那老者又搖了搖頭,說道:“你胡說八道!”緩緩走出茶館。眾人目送他背影在雨中消失,蒼涼的胡琴聲隱隱約約傳來。

    忽然有人“啊”的一聲驚呼,叫道:“你們看,你們看!”眾人順著他手指所指之處瞧去,只見那矮胖子桌上放著的七隻茶杯,每一隻都被削去了半寸來高的一圈。七個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卻一隻也沒傾倒。

    茶館中的幾十個人都圍了攏來,紛紛議論。有人道:“這人是誰?劍法如此厲害?”有人道:“一劍削斷七隻茶杯,茶杯卻一隻不倒,當真神乎其技。”有人向那矮胖子道:“幸虧那位老先生劍下留情,否則老兄的頭頸,也和這七隻茶杯一模一樣了。”又有人道:“這老先生當然是位成名的高手,又怎能跟常人一般見識?”那矮胖子瞧著七隻半截茶杯,只是怔怔發呆,臉上已無半點血色,對旁人的言語一句也沒聽進耳中。那身穿綢衫的中年人道:“是麼?我早勸你少說幾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眼前衡山城中臥虎藏龍,不知有多少高人到了。這位老先生,定是莫大先生的好朋友,他聽得你背後議論莫大先生,自然要教訓教訓你了。”茶杯都能削斷,刺雁又有何難?因此他要罵你胡說八道了。 ”

    就在此時,只聽外面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道:“莫大先生,不含糊啊,這又是李陵碑,又是三娘教子,聽這意思學的是余叔岩吧,別說,真有點味兒。”

    聽口音,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那胡琴聲方才還是時斷是續,可是年輕人說完這兩句不知所謂的言語,那胡琴聲戛然而止,再無動靜。

    茶館內眾人顯然是沒聽懂,李陵碑倒是知道,但是三娘教子是什麼東西?余叔岩又是哪派高手?怎麼堂堂衡山掌門莫大先生要學起他來?

    正在此時,只見門簾掀動,十幾個漢子走進茶館之中。見這些漢子,頭戴斗笠,身穿蓑衣,雨水順著蓑衣流到地上。生的身形魁梧,鷹視狼顧,目光掃射之下,直讓人感覺如同利刃加身,甚是難受。

    茶館之內,坐的多是江湖好手,本就是無事生非的人物,又加之在同道面前,不願失了威風。那穿綢衫的漢子道:“幾位朋友,是哪門哪派的?相逢即是有緣,還是坐下說話為好。”

    那些漢子里為首一人冷笑一聲,將蓑衣閃下,交給身後的人,露出了裡面那一身明黃飛魚服,接著在腰間伸手,將那腰牌舉起,對那綢衫漢子道:“認字麼?讀來聽聽。”

    那綢衫漢子見了這明黃飛魚服,已是嚇的汗不敢出,待等看了腰牌上的字樣,“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署衛事”,已然是嚇的面無人色。這面黃楊木腰牌雖無甚麼分量,卻可令大豪傾家,名門覆滅,絕不是他這種小角色能惹的起的。

    那錦衣千戶只一撇嘴說了句:“滾!”

    那綢衫漢子不敢多說,當下會鈔離開,其他江湖豪傑,也知這錦衣衛不是好相與。尤其這衡山縣本地僅有小旗所,便是衡州城也只有百戶所。那千戶必然是外地來的,又是一口京片子,分明是京師來的人物。莫非是劉正風牽扯到什麼謀反大案之中,錦衣衛前來拿人?這種事沾上死,碰上亡,挨邊一溜皮,自己可萬萬不能牽扯期間,便是連宴都不能赴了。因此出了茶館,便各自迴轉家鄉,竟是因此,錯過了一場武林中的大戲。

    林平之有心告狀,便留下沒走,那千戶見這醜駝子不識趣,手按繡春刀柄,就待發作,此時卻見外面又走進來一人,邊走邊道:“老孫,你這差使是越當越回去了。這大雨天,你讓我在外頭淋的跟孫子似的,你在這裡頭耍威風,很好玩么?”

    聽聲音,正是方才說出余叔岩、三娘教子的那位年輕人。在他身後,又進來幾條大漢,看模樣也是十分剽悍。

    那姓孫的千戶卻沒了方才的威風,急忙施禮道:“國舅爺千金之體,可不能受了什麼損傷,我這不是怕有匪人驚了您麼?等我把這醜駝子趕走就是。”

    那國舅爺脫了蓑衣、斗笠,說道:“那也不必了,左右是在這避雨,也用不著那麼小心。再說那麼多人,要是防不住一個駝子,還是乖乖回家種地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1:48
第一章 雨夜入衡山


    彼時,正是萬曆十六年,民間俗語中所提及的“大事問大張,小事尋小張”二位張閣,張居正、張四維均已作古,大明朝進入了太平宰相申時行的時代。

    在這一年裡,駑兒哈赤娶哈達部貝勒扈爾乾之女哈達那拉氏阿敏格格,開始了他一統建州五部女真的步伐;日本徵夷將軍足利義昭出家,宣布室町幕府時代正式走向滅亡;以地球球主自居的西班牙人,正在動員他們的無敵艦隊,準備對英吉利發動戰爭;大明朝那位坐鎮薊遼多年,打的圖門汗聞風喪膽不敢進犯的戚繼光戚少保終於走完了他的人生歷程,於貧病交加中,與世長辭。

    這一年,大明朝的國庫裡還有存銀二百萬兩有奇,內帑還有近千萬兩白銀,不至於因為付不出犒賞,幹出賞勤王大將紋銀四十兩,八千戰兵每人五文錢這種事,因此江山穩固,四海昇平,縱有一二跳梁小丑,也難以動搖國本。

    皇宮之內,鄭貴妃獨得聖寵,蔭及親眷,其家族人丁單薄,彼此之間情誼極深,鄭貴妃得寵後,不但自己的父親兄弟得以一步登天,便是幾個族人,也都得天子厚賞。如這位年輕公子鄭國寶,本是鄭承憲大哥鄭承章之子,只因父親早喪,一直隨堂叔生活,打小與幾個弟妹關係相處甚好,如今便靠著那堂妹的關係,封錦衣衛指揮使,治北鎮撫司事。

    大明朝的錦衣衛,其高大上程度自不必多說,但是這個機構十分複雜,既是個所謂的情報機關(實際不是那麼回事),同時也是個養老機構。大批勳貴子弟,在錦衣衛內掛個職位,不去幹活,而只拿餉,即所謂恩蔭寄祿之所在。換句話說,皇帝想對誰嘉獎,怎麼辦?蔭一子錦衣,這個不是讓你兒子真去當緹騎,是讓他有地方開工資,以及好定標準。想當年嘉靖爺從鍾祥王府來到京師,坐了金鑾殿,便將一眾潛邸舊人,不問是花匠畫師還是侍衛長隨,都封了錦衣。概因錦衣衛是天子親軍,並無定員,大可做手腳。

    至於說誰是有權的錦衣,就看是否有治某某事,或署某某事,如果沒有這些後綴的,那錦衣身份就是個糧票而已,有了那幾個字,便是可以左右人生死存亡的要害人物。尤其錦衣衛內指揮使固然是最高長官,可是南北鎮撫司,各有一方大印,可以越過指揮使,直接對皇帝進行奏報,權柄之大不問可知。

    而南北撫司裡,南鎮撫司屬於憲兵機構,即管理錦衣衛的錦衣衛,如果有犯法的錦衣,則由南鎮撫司派人捉拿,治罪。同時,南鎮撫司又負責軍械製造,衣甲備辦,馬廠,田地,訓像等諸多工作;北鎮撫司則負責訪查奸佞,緝拿不法。

    因此鄭國寶年紀輕輕擔此重責,難免引起百官強烈反彈。尤其是許多文臣聯想起當年成化爺在位時,寵信万貴妃,就讓她那廢物弟弟萬通做了錦衣衛指揮使,搞的烏煙瘴氣。如今鄭貴妃雖然不像萬貴妃那麼跋扈,但也相去不遠,她娘家人若是也一般竊居高位,日後豈不更加難治?

    因此彈劾鄭國寶的奏摺如雪片般傳入內閣,幾乎壓塌了通政司的公案,萬曆天子朱翊鈞在後公則捧腹大笑,不住誇讚懷中那位半點觀音鄭貴妃手段高明,這一個移花接木,就轉移了朝臣視線,讓他們只盯著自己的大舅子,而忽略了,鄭貴妃的兒子朱常洵,自己也總算可以清淨几天,好好盤算盤算,如何廢掉大兒子朱常洛,讓常洵成為太子。

    至於風口浪尖的當事人鄭國寶,只能先行派到南京公幹,避避風頭,省得萬一碰到一群激進的文人,被堵住揍一頓,可就大為不妙,畢竟大明朝是一個文臣比武將更熱衷打群架的時代,連堂堂錦衣衛指揮使都被文官打死在金殿上,北鎮撫司說實話,也不太保險。

    從大通橋上船南下時,鄭國寶身邊帶著二十名精挑細選的錦衣伴當,朝著皇宮方向,小聲嘀咕了一句:“堂妹,謝謝。”又在心里大喊了一聲:“菁姐,我來找你了!”

    他一路到南京後,與魏國公為首的眾勳貴盤桓幾日,便乘船南下,直奔衡山縣城,誰想趕上了大雨,只好先到這茶館避一避。

    那林平之聽說這位與自己年齡差不多的俊朗公子,竟然是當朝國舅,心思暗轉:我爹爹媽媽被青城惡賊擒住,憑我的武藝萬難救他們脫險,更別說找青城派的惡人報仇了。既然這人是國舅,不如去求他相助,只要他肯出手,青城派再強,也絕不敢抵抗皇親國戚。

    想到此,他忽然跪倒道:“小民林平之有天大冤枉,還望國舅為我做主!”

    錦衣千戶孫大用一見林平之跪地高喊冤枉,只覺得臉上彷彿挨了一記耳光般火辣辣的難受。國舅爺沒說錯啊,我這差事真是越當越回去了。他本是世襲的錦衣,祖傳幾代的差事。如今能吃這碗飯的,除了功臣子弟恩蔭得官外,主要有替補、僉充、投充三種方式。

    替補,就是孫大用這樣世襲的錦衣軍戶,子承父業,不過,父親是百戶,兒子世襲百戶,卻未必能真掌一所,往往也是有銜無權。或是高銜低配,比如掛副千戶銜,實職百戶。甚至父親是百戶,兒子卻得從小旗、總旗幹起,也不奇怪。

    僉充,本指官府在民戶中選擇良家子進入錦衣衛。但自明世宗嘉靖以來,主要則是大臣保舉有功之人。比如一場大仗打下來,官帽子不夠分怎麼辦?乾脆,您老人家去錦衣衛吧,好歹有份工資拿,比在兵部拿錢塞狗洞等實授要強。這樣的情況,基本一要看薦官的面子大小,二要看被保舉者本人所歷的功勞多少,據此來定級別。但通常來說,這種程序授的銜,不會超過百戶。

    投充,則是在民間自願成為錦衣衛的人員中選擇錄用,類似於後世公務員面向社會招考。投充來的,都是從基層幹起,比起前兩種方式的要艱苦得多,通常是從力士、軍餘開始混,也即是所謂的臨時工。

    孫大用這種祖傳錦衣,與祖傳老中醫一樣,都有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如今雖然不是緹騎四出,亂捕忠良的時代,但是錦衣衛這三個字一樣可以止得小兒夜啼。一般正經人看見錦衣衛都躲著走,這怎麼就出來演攔轎喊冤的了?莫非我老孫長的就那麼像好人,弄的這駝背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只見孫大用手點繃簧,“倉郎”聲響,雪亮的雁翎繡春刀出鞘半尺,只待國舅一聲令下,就將這不知死活的駝子拿下,拉到外面剁了!

    哪知鄭國寶道:“算了。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就听聽他說什麼,全當解悶也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1:49
第二章 設計報冤屈


    孫大用只得納刀入鞘,對林平之斷喝道:“駝子,你家祖墳冒煙,國舅爺肯聽你說話,有話快說!”

    林平之本來是衣食無憂的大少爺出身,沒想到今日卻落的被人吆來喝去的地步,自己家滅門之禍,對別人來說,難道只是一個笑話?他想到此,只覺得胸膛發悶,眼前發黑。只是多日來顛沛流離,倒是磨練了他的性格,不似以往那般不知天高地厚。

    強壓怒火道:“國舅容禀,小民實在是有天大的冤屈!”說著便將福威鏢局滅門之禍,一一分說明白,更解下那包裹呈現上去。

    他當初看他爹林震南結交官府,也明白些起碼的規矩,這一包裹金銀珠寶價值雖高,可比起全家性命,滅門大仇,卻又算不得什麼。

    鄭國寶對那些金銀倒是不怎麼在乎,等到打開那錦匣,見了那對羊脂玉馬,卻生了興趣。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半天,才咋嘴道:“這東西做的不錯,可惜啊,是個贗品。”

    林平之武功平平,但對珍寶可不外行,那對玉馬怎麼看也不是假的啊。正待分辨,孫大用已道“不錯,卑職看著,也像贗品,這傢伙連駝子都冒充,顯然不大老實,身上帶假古董,也屬尋常。咱還是按老規矩辦吧。”

    “恩,按老規矩辦,贗品沒收,另外罰款。”

    “對,罰款!罰款!”一眾錦衣一聽罰款二字,個個兩眼放光,便把那些金銀開始分堆,鄭國寶道:“我那份,給這位林少爺,算他的路費。其他的,你們分了。”

    林平之見這些人瓜分財物,毫無替自己出頭之意,只覺得心如死灰。暗想:自己還是太過年輕,不識真假人,非但救不的父母,白白失了這許多寶物。

    鄭國寶看著林平之道:“林公子,你也別那麼難過,你到大興掃聽掃听就知道,我鄭某輕易不拿人東西,若是拿了人東西,就要有點報答。你不就是為了救你爹娘麼,這事我給你想辦法就是。另外我再問你,你可知你家這次為什麼倒霉?”

    林平之心想:那還用說?自然是我殺了余滄海的兒子,引來他的報復。

    哪知鄭國寶道:“你別以為是你的過錯。你殺不殺余老道的兒子,你家都得完,你且想想,你前腳殺人,後腳家中就遭了報復,難不成餘滄海未卜先知加上會縮地成寸?我可不知道,他幾時有這些神通。他啊就是衝著你林家來的。也怪你家,本身不是什麼宗族,在福州只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若是像你外公王元霸那般,乃是洛陽大族,族中子弟幾百,好槍棒的也有幾十個,還與少林寺通字輩的和尚有往來,青城派便不敢輕易找上門去。再或者,你林家有幾個在外宦遊的,殺了你家,便有你的族人,窮追不捨,三日一比,五日一限,那青城派也不敢下手。單是在你家門口寫上那幾個字,他們也沒那膽子。可你什麼都沒有,那還說個什麼?”

    這話一說,林平之猶如醍醐灌頂,是啊。自己家雖然家財雄厚,卻無根基,更奇怪的是,連宗族都沒有。這事自己以前沒想過,現在想起來,頓覺大有古怪。也難怪地方上總找自己家幫辦糧餉,據說當初月港開海時,要自己家捐一條二桅海船,打倭寇時,還要助餉,現在想來,確實也是因為一沒有宗族,二沒有讀書人,吃了大虧。

    鄭國寶道:“你這模樣也不錯,便是參加大挑,也未必挑不中。依我說,你還是刻苦用功,去考個功名吧,等你若是中了功名,有了官身,再有一干同鄉、同年、同師幫襯,便是再殺餘滄海幾個兒子,他也只得對你恭恭敬敬,不敢有所加害。”

    林平之道:“多謝國舅指點,可是平之一心要救父母脫險,為全家報仇,還望國舅成全。只要能報了此仇,我外公定願意拿出大筆家財,報答國舅。”

    鄭國寶搖頭道:“那也不必了。這事麼,我今天遇到你,便是緣分,也就成全了你吧。你啊走了冤枉道了。今有福州長樂幼溪公陳省,於武夷山隱居,只要到了那打聽雲窩居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三朝老臣,做過陝西、湖廣巡撫,又曾於都察院內做過總憲,如今雖致仕,然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尤其他是福州人與你是鄉黨。聽說家鄉有人敢光天化日,滅門行凶,還敢寫什麼出門十步者死這種混帳話,如何壓的下這口氣?他老人家發一句話,比你求什麼高人都好用。如今四川提刑按察使鄒敬山是他的好友,只要他一封八行,發到四川,青城派便得乖乖把你父母交還。至於懲辦兇手,也不是什麼為難事,你跑到湖廣來,才是捨近求遠。”

    林平之聞聽大喜,磕頭道:“如此多謝國舅爺爺。”

    “慢著!”鄭國寶叫住他道:“你這樣去可不成。不過若想告的成狀,須得付些辛苦,你可吃的了苦?”

    “只要報的了仇,便是潑出性命也都使得,還有什麼苦吃不得!”

    鄭國寶微微點頭,吩咐孫大用道:“把馬鞭取來!”

    孫大用取來馬鞭,鄭國寶一指林平之:“去,打他二十背花,給我使足力氣,狠狠打!”

    孫大用雖然不明原因,但是國舅吩咐,那還有什麼為什麼?提了鞭子過去,有兩個錦衣按住林平之,孫大用舉起鞭子便打,直打的林平之血肉模糊,只是他拼命咬牙不曾叫一聲疼。鄭國寶道:“果然有些骨氣。你聽我說,你若是見了陳省,說是我讓你去的,他便只當你與皇親國戚勾結,必不肯理你。因此你須得到了福建,便有錢也不花,只乞討為生,蓬頭垢面,越是淒慘越好,見了陳省,你只說府控省控,各處上告,奈何青城派使了無數銀錢打點關節,又有蜀王為求長生,為青城惡賊說項。各個衙門礙著蜀王面皮皆不受理。後在衡山見過我,不想我我聽了你的陳述,不但不為你出頭,還打了你二十皮鞭,說是要為蜀王去一禍根。陳公為人一恨勳貴,二恨官官相護,三恨方士誤國。又專愛為窮人做主,認定窮人便是好的,這一點像足了海筆架。你只要裝的窮一點,這官司就先贏了三分。再聽你一說,必然怒不可遏,必與青城派不能善罷甘休,你這仇就有望了。”

    林平之這才知鄭國寶用意,忍著傷痛又磕了個頭,接過鄭國寶遞來的路費道:“若能救的了我爹娘,此恩德必有重報。”不顧外面的雨勢,踉蹌著跑出門去。

    孫大用道:“國舅爺果然有手段啊,打了這孫子一頓,還讓他感恩戴德。”

    鄭國寶道:“什麼話?你家國舅爺好歹也是秀才出身,當初未曾發跡時,也是去擺過破靴陣,當過土刀筆,鬧過衙門的,到大興提起我淨街鑼鄭國寶,也是個人物字號!這林平之若是走運,說不定,陳省還能關照他個前程呢。”

    可他得意了沒多久,臉上神色又凝重起來,便是那杭州新采的極品龍井,喝著也沒味道,只是喃喃道:“這一回倒是劉三爺惹的好大麻煩,還不知怎麼替他化解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1:50
第三章 往事如風


    其實便是如今茶館裡這些錦衣校尉也不知道,自家這位為林家出謀劃策,設計報仇的鄭國舅,肉身雖然是大興縣的玩命秀才,靈魂卻屬於二十一世紀的天朝百姓李鋼。

    李鋼本是個普通成人高考畢業生,正在為求職四處奔波,卻不料遭遇雷擊,魂穿到大興縣秀才鄭麒鄭國寶身上,他穿越了。

    作為普通市民,他不會燒玻璃,不會製造槍砲,不會編練新軍,不會……。總之他不會以前看的小說那些穿越前輩們的各種技能,至於抄詩,這是明朝。除了已有的沒法抄的,就是太祖詩詞那種不敢抄的,因此當才子的夢也破滅了。

    所幸魂穿的對像是個秀才,要是按一般的爛俗套路,穿到個無功名無家產無靠山的三無人員身上,他早餓死了。而且鄭國寶並非那天產石猴一般無親無故的倒霉鬼,他還是有親族的,父母雖亡,但寄居在叔父家裡,倒也有人照顧。

    李鋼穿越前好歹是個歷史愛好者,對於明朝歷史有些了解,當繼承了肉身的記憶後,知道自己朝夕相處的叔父叫鄭承憲,自己所處的朝代是明朝萬曆年,便暗叫:這真是老天掉餡餅,上天待我何其恩厚!

    鄭承憲本人沒什麼了不起,可是他的閨女,自己的堂妹,那個天天在自己屁股後面轉悠的小黃毛丫頭,可是將來能把大明朝鬧的天翻地覆,堪比妲己、褒姒的妖孽人物,大名鼎鼎的鄭娘娘!傳說中萬曆的真愛,禍亂**的妖婦,明末三大案,哪一案能少的了她?

    一來是知道這家人未來發跡;二來既繼承了這肉身的身份,自然也得繼承他的家族關係,因此他便主動負擔起照顧這一家人生活的重擔。

    彼時鄭家家境貧寒,日月艱難​​,便有婆子上門勸說,“眼看都這個家境了,一個姑娘人家,白白浪費米糧,又不能幫補家用。養在家裡,全無用處。不若賣了給人做丫頭,既給家裡省些口糧,還能賺分月錢,將來若是抬舉成了姨娘身份,那便一步登天。咱縣里王大官人前年剛沒了正室,這若是伺候的好,再給王家添丁,便是填房卻也有份……”

    鄭家的若男姑娘雖然年幼,卻是極有主見的,聽了這話,便跳出來罵。鄭國寶一旁幫腔,將這婆子趕了出去,又對著叔父道:“叔父放心,有小侄在,管叫咱家不至於挨餓!”

    他既然發了狠話,便要有所行動。靠著個秀才功名,便做起土刀筆的營生。明時訟棍一詞,是指一般人代理詞訟,上堂先要挨一頓棍子,可是當了秀才,就不用挨打,因此這種黑律師的工作,在李鋼看來簡直就是為不受司法管制的秀才們量身打造啊。

    至於說這營生不是正道,這也沒辦法,雖然繼承了原本鄭國寶的記憶融入生活倒無壓力,可是讓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青年,去考科舉,簡直是找大姑娘要孩子,強人所難。所謂什麼X六首這種人,說說就算了,真以為科舉那麼容易考?

    到了後來他更是為了全家的生計去販私鹽,結果這一趟下來沒賺到什麼錢,反倒與衡山派劉三爺的千金,有了些瓜葛。好在歷史沒偏離大的軌道,自己妹子先是選了秀女,後又成了貴妃、皇貴妃,自家頭水漲船高,自己在錦衣衛內任了職不說,還組織了一干人馬抄拿攤位,凡是敢不交稅的就拿東西。取了個“無敵大隊”的名字,在京師耀武揚威,將那些大小行商趕的狼奔豕突聞風喪膽。乃至京師一府兩縣,提起淨街鑼鄭國舅,全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既然發跡,便想著去了結舊日的緣分,前往衡山,去見劉小姐劉菁。正好趁著這次出京避難的機會,完了這心願。哪知他在南京辭別勳貴,前往衡山縣,可是沒想到船到中途,居然遇到了江湖中頗有名氣的“滑不留手”游迅。

    說來這游迅武藝並不算十分了得,只是為人狡猾,在江湖上也頗有些人脈,消息靈通。只是這人手腳不大乾淨,愛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有一次使用假銀票,結果撞到山西票號的頭上。要知大明朝此時,晉商是一等一的難惹,王崇古、楊博、乃至前首輔張四維都是晉商人家,彼此之間又結姻親,盤根錯節,榮辱與共。這幾位大人物,誰拔根寒毛下來,也比他游迅大腿還粗。只為這假銀票的事,險些便叫他丟了性命,多虧被錦衣衛的人救下。只是這世上向來沒有免費的午餐,他既然欠了錦衣衛的人命,人就得給錦衣當線人。

    這次他也是探察到一件大消息,嵩山派預謀對劉正風劉三爺不利,急忙前來鄭國寶處報信。鄭國寶聽了這消息,急的心如火焚,偏生離南京又遠,再回去調人,肯定是來不及,只得硬著頭皮,以手頭人馬硬闖到衡山。

    衡山縣,武力不強,縣內衙役、弓手連同民壯,也不超過四十人,其他能依靠的便是草市、雷家埠兩個巡檢司。結果到了地方才知,雷家埠巡檢司的巡檢言登山卻是指望不上,草市巡檢司的弓手不過五十名,這點人加起來還是大為不足,何況具體到臨陣時能用多少,又是個問題。

    孫大用道:“國舅,要說這衡山縣也是衡山派的基本盤,怎的被人踩上門來,卻連個自衛之力都沒有?”

    鄭國寶吐了口唾沫道:“衡山派?莫大拉胡琴行,管理門派弄銀子可不成。衡山派,在他手裡算是毀了。”

    其實這話說的也有失公道,與其說衡山派在莫大先生手裡沒落,不如說莫大接過來的,本就是個爛攤子。江湖上此時講究是有派就有田,畢竟一個門派那麼多弟子門人要張嘴吃飯,錢從哪來?劫富濟貧這種強盜行徑,只能一時,不能一世,先不說大戶家裡的護院不是好惹的,有那霸道的手裡還有火銃。便是這勾當乾多了,官府找上門來,那也是萬萬抵擋不起。

    因此,購置田產,收租子,便是此時江湖上白道各大門派的主要經濟來源。比如少林寺為何時天下第一流大門派?七十二絕技?那玩意能頂餓麼?靠的就是少林佛產遍登封,佛田十幾萬畝,登封縣里從客棧、酒樓到肉舖賭場,都是人家的買賣,月月的租金收的無數,還有額外香油錢,自然弟子門生成千上萬,號稱三千僧兵,天下無敵。你要把佛田產業都去了,連五十個和尚都未必養活的起,那還叫個毛線天下第一大派?

    至於說比武功,一百人頂你一個,夠了不?現在闖江湖的目的是為了改善生活,不是為了玩命,想要靠刀把子吃飯的,還是趁早加入山賊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好了。

    武當派與之情形類似,尤其如今萬曆天子比較像他爺爺,對光頭不怎麼熱衷,倒是比較信道,因此武當派屢受封贈,門派聲望日高。其他大派也是要多多購田,你養著那麼多武藝高強的弟子幹什麼用的?不就是為了拿著刀問田產主人:“就這個價,你賣不賣?”這時候才是顯示弟子門生價值的時候啊,要不收他們幹什麼,還得管飯。

    可是衡山派的情形比較特殊,這個門派,按鄭國寶看的資料就是,太文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4:41
第四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


    從衡山派創派祖師劉志謙劉大先生開始,這個門派就充滿了文青特色。比如劉祖師是變戲法的,用一套抓頭髮,抓不著就抓眼珠,再不行就插咽喉的手法,配合古彩道具,便自稱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並靠此開宗立派。這也算開了個壞頭,自劉祖師以降,衡山派人才濟濟:有變戲法的,唱大鼓的,耍猴的、學口技的,但就是沒有幾個正經有經營能力的。

    最早衡山派是世襲制,掌門人世襲罔替,那時候衡山派的年景還算不錯。每年掌門人都從各地弄一些孤兒回衡山,用皮鞭加藤條,把孤兒們培養成演藝高手,再派出去為派裡賺錢。那些孩子吃的是草,吐的是奶,演出收入,全入了衡山派的腰包。

    彼時衡山事業蓬勃發展,大明朝兩京十三省,各大門派,大小豪強誰家辦個喜事,要是少了衡山表演團,都不好意思和別人打招呼。

    只是好景不長,劉家長房絕嗣,旁枝壓不住場子,衡山派掌門就從世襲制,變成了推舉制。結果幾大長老為了當掌門拉票,就拼命封官許願,又是改善學徒待遇,又是增加門徒福利,學習演出技巧費用,從門派公帑裡出,而演出所得,卻可揣入自己腰包。

    隨著衡山派從衡山劍派,向著衡山藝術學校高歌猛進,並實行了人性化管理,整個門派的產業,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自衡山派實行推舉制近百年來,誕生了無數驚才絕豔的藝術家,為揚州瘦馬、大同姑娘、杭州船娘甚至教坊名紀的培訓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但衡山派自身,則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時不如一時。

    劉正風本是劉家近支子弟,入門學徒,就是為了盡可能替旁支爭取利益。結果劉三爺在門中,除了學會如何吹的一口好簫(注意這個簫是有孔的)外,另一大貢獻,就是把衡山派僅存的二百二十畝公田,變成劉家的私田。

    這一來倒算是對的起志謙公在天之靈,只是這衡山就更不容易養活人了。衡山派在衡山縣內的總舵辦事處都是租的,每年還得交租金若干,莫大先生要不多唱兩回戲,房租就只好找三弟伸手了。而門中的好手,大多在揚州負責瘦馬培訓,還有幾個在山西教大同姑娘呢,衡山派本地留守人員,連莫大在內,恐怕都湊不出十個能打的來,別人踩上門來,又能有什麼話說。

    見手下有些膽怯,鄭國寶激勵道:“怕個鳥,左右不是左冷禪親自來,那十二個太保麼,我看他們也未必敢跟咱動硬的。”

    嵩山掌門左冷禪,走的是鴻臚寺序班邢尚智的門子,拜了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張鯨做乾爹,成了東廠的人馬,在江湖上,很是威風。而張鯨如今卻是更傾向於王皇后,於鄭貴妃不大咬弦,而左冷禪這番佔的是大義名分,劉正風結交魔教!若是他親自來,鄭國寶還真不大好辦。所幸這種事,應該不會勞動左冷禪親身前來,其他十二太保,鄭國寶自問還能鎮的住。

    只是一想到左冷禪掌握的大義名分,他就有些頭疼:劉三爺,你吃多了撐的,沒事勾結的哪門子魔教啊!

    要知當今江湖,你販賣阿芙蓉沒關係,倒騰私鹽無所謂,便是走私軍械也未必沒有轉圜處,可是魔教是萬萬沾不得的。

    至於說魔教罪惡,江西於老拳師一家二十三口被魔教擒住了,活活的釘在大樹之上,連三歲孩兒也是不免,於老拳師的兩個兒子**了三日三夜才死;濟南府龍鳳刀掌門人趙登魁娶兒媳婦,賓客滿堂之際,魔教中人闖將進來,將新婚夫婦的首級雙雙割下,放在筵前,說是賀禮;漢陽郝老英雄做七十大壽,各路好漢齊來祝壽,不料壽堂下被魔教埋了炸藥,點燃藥引,突然爆炸,英雄好漢炸死炸傷不計其數。以上這些,全都不叫事!

    青城派屠了福威鏢局幾百人,不一樣是武林中名門大派,各大重要集會的坐上賓,享受貴賓待遇麼?魔教之所以是魔教,便是因為它打出的口號是均田免糧。號召老百姓不交租子。這等於是讓朝廷沒有收入,讓各大派沒有飯吃!因此不管是官府還是江湖,都對魔教深惡痛絕,人人喊打。劉正風牽扯上魔教,便是妥妥的路線問題!這個作風問題不是問題,生活錯誤不是錯誤,可是路線上出了問題,那便大大有問題了。

    饒是鄭國寶身為國戚,自家堂妹又極受寵,無奈左冷禪背後也有東廠這尊大佛,再佔據討伐魔教這個名分,要救劉正風,便要大費手腳了。只是一想到當初那份恩情,以及那位如玉佳人,鄭國寶只在心中暗想:便是來的真是左冷禪,也只好跟他拼了!

    所謂廠衛一體,廠自衛出。本身東廠的人員,最早都是從錦衣衛里選拔出來,然後到東廠任職,因此,所謂東廠都是太監這種說法是絕對錯誤的。東廠裡有幾個領導是太監,不能說東廠都是太監。而且太監擔任提督東廠,也是慣例,而非硬性要求。比如明武宗正德的好基友江彬,就曾任過提督東廠,總不能說他也是太監吧?

    按說東廠和錦衣衛這兩個組織,都是天子親軍,萬歲鷹犬。按照某些腦洞人士的想法,這必然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的關係。但事實上,越是這種屬於一個領導,且職能異常接近的部門,彼此之間的爭鬥就越凶狠。自來自己人整自己人最是用心,畢竟經費就那麼多,權力就那麼大,不先內鬥個高低出來,怎麼分蛋糕啊?

    錦衣衛的優勢是有事可以上密摺,直送君前,而不經過通政司。但是東廠由於負責人的特殊職業,可以沒事就看到皇上,然後直接把問題口頭匯報,比錦衣衛方便的多。而且太監比指揮使通常更得皇帝信任,因此自東廠成立以來,錦衣衛大多數時候都是處於被壓制狀態。

    只有嘉靖爺時,出了位十三太保陸文孚,靠著和皇帝是奶兄弟,又有衛輝府冒火救駕的大功,與皇帝不分彼此,名為君臣,情同手足。有這份感情在,才算把東廠壓的翻不過身來,那幾年東廠的人見了錦衣的人都是有多遠躲多遠,否則被打一頓都沒處申冤。

    可是風水輪流轉,自從陸炳、朱希孝先後亡故,劉守有上台,這錦衣衛可就不成了。劉守有為人骨頭太軟,扛不住事,混到見了張鯨就要磕頭,給太監認了慫,從此錦衣衛挺不起腰桿來做人。如今這駱思恭駱大金吾,也是世襲出身,他祖上是嘉靖爺潛邸出來的駱安,也算根紅苗正。可是駱思恭雖然不像劉守有那麼腿軟,但也算不上硬扎,加上沒有太強的背景,因此錦衣衛對於東廠還是個能避則避的態度。

    如今這錦衣衛裡面不少人捧鄭國舅圖的也是希望再捧出一個陸炳一般的遮奢人物,重塑錦衣威風。不過在那實現之前,錦衣對東廠,在心理上還真是處於劣勢。張鯨這閹貨,還頗得萬曆生母慈聖皇太后信任,在宮裡也有背景,而且屁股是坐在太子生母王恭妃那邊的,與鄭貴妃不算一個戰壕,劉正風這事上,又有個魔教。為了這個衝突起來,鄭國寶實際上不佔什麼便宜。唯一的希望就是來的幾個嵩山太保,是沒見過世面的土鱉,拿身份一嚇唬,先鎮住他們,保下劉三爺,若是遇到個硬茬子,那就只好板起面孔,拿出混帳國戚的派頭講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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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縣令白斯文


    只是聽說這次嵩山進衡山,拉來了一百多人馬,便是講打,也未必一定有便宜。要知嵩山派與少林寺同處一山,彼此怎麼可能沒有摩擦?光是一個產業和保護費的問題,足以令兄弟反目,手足成仇。

    尤其嵩山派幹的事也不作興,比如花十幾兩銀子從少林寺某清潔工手裡,買了本大力金剛掌秘籍,然後改頭換面,換個封皮,就敢自稱大嵩陽神掌。結果沒想到,改的時候沒注意,光改了封皮,沒改裡面批註。結果嵩山派原創武功大嵩陽神掌秘籍裡,總有“慧光”“玄慈”這種ID的人加的批註,成為一時笑柄。事實上,如果不是有東廠做靠山,少林光頭們早把嵩山上下打出翔來,扔到山澗下面餵狼了。

    可是少林雖然不能明著火併,暗地裡動動手腳也是行的,畢竟手頭上千僧兵呢,搶奪田地、爭收保護費甚麼的,還是佔了上風。為此,前幾年左冷禪通過關係,上下打點,朝廷下旨在開封編練一營鎮嵩軍。左冷禪從中上下齊手,在裡面安插了不少嵩山弟子。有了軍伍做靠山,這才漸漸壓過了少林寺。據說這次來的百多人,便有不少是鎮嵩營裡的正經軍伍,聽說還帶著軍械出來的。

    這天下間所謂神兵利器,首推莫過於軍械。若是軍械不利,則江湖鐵匠打的就更沒法看。嵩山派的人武功本就比鄭國寶帶的錦衣衛為高,若是拿了軍械,甚至再有幾件鐵甲,那就連裝備都不吃虧了,這架可怎麼打?

    看了看孫大用等人隨身背的長包裹,那裡面的物件,倒是厲害,可是也就是一輪的事,再用未必來得及。一碗茶水喝了又續,兩三回過去,鄭國寶也沒想出太好的辦法,也是他關心則亂,原本以為無非是個簡單的買妾,誰想到會搞出這麼大的場面。

    就在此時,只聽這茶館之外,有人高聲道:“下官衡山知縣白斯文,求見國舅。”

    鄭國寶到了衡山後,確實派人前往聯絡衡山知縣,不過一想到自己勳貴身份,又聽說衡山白大令是兩榜出身,未必肯給自己面子,因此未曾打他的算盤。不想這位白大令居然冒雨前來,急忙帶人前去迎接。

    這小小茶館自不是國舅久居之地,二人相見之後,白縣令早已備好轎子,將鄭國寶抬進縣衙門,直接來到後衙居所,讓進客房。這位白知縣不顧一身雨水徑直跪倒,報出履歷,一副下官見了上官的模樣,並無半點文人的酸氣。

    鄭國寶沒想到能遇到白斯文這樣的妙人,不鄙視自己靠裙帶關係做官,心中大覺舒坦。其實也是如今大明文人的節操整體上是呈向下趨勢,等再過些年,就有不少文官要向魏公公磕頭,上本求給魏公公建生祠了。與魏公公相比,鄭國舅好歹還是有小JJ的,拜他的門路也不算丟人。

    尤其白斯文這種沒背景、沒門路、沒靠山的三無人員,若是不能及時找到條大腿抱,三年考滿,不定發配到什麼更落後的地區呢。他一落座就不住訴苦道:“這衡山縣知縣,真不是人幹的差事,縣里一半的田地歸在劉家名下,他家也沒什麼舉人、進士,但偏生戶大人多,子弟多習武藝。糧稅總是拖欠不交,下鄉收稅的吏員吃他們打壞了不少,我還得自己掏錢付湯藥費,難啊難啊。”

    鄭國寶心目中的劉正風,還是想當初在救自己和叔叔一命的那位劉大俠,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強梁。又看白斯文拿出了不少本地鄉紳控訴劉家的狀子,多是搶水、爭地時,發生械鬥。劉正風劉三爺披堅執銳,更有向大年、米為義、方千駒等人甘為爪牙,衝鋒陷陣,所向披靡,其他鄉紳土豪被打的落花流水,族中子弟多有損傷,因此把狀子遞到了白大令這。

    白斯文道:“這事難辦啊。劉正風是衡山派的,他衡山同門,多與揚州瘦馬有所往來,還有在教坊司廝混的。你知道哪個秦淮河上的姐兒,便是衡山高第的門生,那些姐兒們結交的不是才子就是名士,哪是我這小小知縣能得罪的起的。因此便只好聽之任之,只當沒看見了。便是這次,劉正風聚集了幾百江湖人大擺宴席,事先也只是派了個徒弟過來放了句話,卻連個帖子都沒下啊。眼裡哪還有我這知縣?若不是國舅爺您發話,我才懶得管他的閒事,活該他被土匪開了家宅!”

    鄭國寶知道,這帖子不帖子是小事,關鍵是得送禮啊。大明朝對於這種民間聚集十分忌諱,尤其前不久,蘄州梅堂叛亂被殺,其黨羽如劉汝國等還流落民間未曾就擒,這種敏感時期搞集會,還不給知縣封紅包,確實是太不把白知縣放在眼裡了。

    “菁姐,這都是為你啊。”鄭國寶心裡嘀咕一句,口中道:“這劉正風果然是個江湖粗坯,不識禮儀,將來定要重重的辦他。”

    白斯文見領導發話,把事件定性為不知禮儀,又說了將來重辦,這等於就是說,這人鄭國舅保了。當下急忙話鋒一轉道:“其實劉員外人也不錯的,每年夏、冬兩季,都肯舍些米糧,又肯周濟貧苦,正所謂抓大放小,下官自不能只盯著一二錯處不放。再者,匪徒敢覬覦劉家財產,襲擊衡山縣城,若是不能重重的懲辦,朝廷顏面何存?下官曉得的曉得的。”

    鄭國寶道:“但不知貴縣武備如何?據我所知,那伙盜賊甚是剽悍,人數又多,可是不好對付啊。”

    白斯文笑道:“下官聽了國舅手下傳話,便已著手操辦,如今已經從衡州府借來一員大將,一百兒郎聽用。”

    鄭國寶急忙吩咐請那武將來見,白斯文出去時間不長,便領進一個一位身材魁梧,滿面虯髯的大漢走進房中。那漢子胸前乃是熊補,看來是個五品官員,進的房中,堆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口中道:“末將吳天德見過國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4:42
第六章 登門拜訪


    鄭國寶將吳天德雙手攙起,讓到一旁落坐,然後問道:“聽口音,吳將軍不像衡州人,您多半不是本地軍衛吧。”

    吳天德忙道:“國舅好耳力,末將是浙江義烏吳坎頭的人,嘉靖三十七年戚少保義烏招兵,俺跟俺叔都應募當兵熬大營。嘉靖三十八年因功升百戶,後以尋常勞績,升副千戶銜,現任衡州把總之職。”

    鄭國寶知道這是客兵,便問道:“在下聽聞,浙兵中有一位吳汝誠吳將軍,不知與您怎樣稱呼?”

    吳天德道:“那正是末將的叔父。”

    鄭國寶聞聽,起身一禮道:“原來竟是當年血戰台州,大破倭寇的戚家軍舊部當面,鄭某有眼不識泰山,吳將軍千萬恕罪。”

    吳天德嚇的如同裝了彈簧一般從椅子上跳起來,跪倒在地道:“國舅爺,您這是做甚?小的們那點微末功勞,如何有臉提出來,您施此大禮,豈不是要折殺小的?”

    當年戚繼光義烏招兵,大殺倭寇,打的倭寇聞名喪膽。後又轉戰薊門,將圖門汗打的抱鞍吐血,立下赫赫戰功。於國朝而言,稱的上是架海金梁般的人物,更掙下俞龍戚虎、東李西麻的好大名頭。只是他運氣不好,選錯了靠山。

    當日張居正為首輔,戚繼光上本都要寫頂上恩相張江陵,與張家的門子尤七、姚八稱兄論弟。又送張相爺海狗腎又送千金姬,更調了兩隊鳥槍隊保護張居正出入,在那三十二人抬的移動偏單旁邊擔任警衛。

    投桃報李。張居正也對戚繼光大力支持,練新軍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各項開銷有求必應,從無半點留難。與戚繼光合作不好的總督、御史甚至監軍太監一律撤換,到薊鎮那做官的一大準則,就是不要得罪戚少保,這也是戚繼光立功的重要因素。

    可是自來等到張江陵一死,新政皆廢,張四維等舊黨人物反攻倒算,戚繼光自然也受了波及。而且他不像李成梁,沒把薊門經營成自己的基本盤,更不懂得養狼的道理,一次性就打斷了蒙古人的骨頭,讓圖門汗十幾年不敢侵犯大明。而李成梁,年年打仗,年年得勝,號稱軍功之盛,二百年無出其右。戚繼光這十幾年不打,朝廷大佬們便以為薊鎮有沒有戚南塘都差不多,因此便把他調任廣東總兵,削他兵權。

    而至於廣大浙兵,更成了沒娘的孩子,便連軍餉伙食都不能保證。萬曆十年,杭州浙兵馬文英、劉廷用因為巡撫吳善言無故削減軍餉三分之一,而帶兵譁變。結果慘遭殺害,被株連者一百餘人。這事發生後,朝廷對於浙兵越發防範,把他們打散各地,使其彼此不能呼應,縱有變化,也能及時彈壓。

    吳天德這一路便是被打發到了衡州,名義上是駐防,實際上日子過的苦的很。軍餉已經兩個月未曾發放,五百兒郎軍心不穩,衡州知府也看這支兵馬不順眼,幾次上本,請求湖廣巡撫邵陛下令解散這支浙兵。可是邵巡撫吸收杭州兵變教訓,對這種請求不聞不問,軍餉方面也是讓衡州自行解決。

    這回白斯文上書告急,不提鄭國寶,只說探察消息,有大批盜賊意圖洗劫本縣富戶劉氏。自己縣小兵寡,無力抵抗,請求知府發兵助剿,衡州知府眼珠一轉,便將這燙手山芋扔到了衡山縣,這一百人到了衡山縣,便不打算讓他們走了。到時候就在衡山就食,也算是緩解衡州府的壓力。

    鄭國寶對這支人馬有極大的感情,聽完吳天德敘述浙兵困苦情形,心中大為不滿。道:“豈有此理?朝廷向來厚卹有功之臣,浙兵有汗馬戰功,理當享受朝廷恩典,哪能如此薄待?等回頭我定要為你們討一個公道!白大令,咱縣里還有多少細糧?拿出來,明天給浙兵吃頓好的,好跟著我一起去拿賊。”

    白斯文忙道:“我衡山縣小民窮,又多豪強,府庫空虛的很。便是本官,也是粗糧細糧混著吃,只是既然國舅發話,便是再難,我也要湊出一頓細糧,管浙兵兒郎一頓飽飯。”

    鄭國寶又拿出錢來,讓錦衣衛出去買豬買狗,明日殺豬屠狗為浙兵佐餐。吳天德心情激盪,道:“國舅爺放心,小的們都是打老了仗的老軍伍,任那些土匪再凶狠,也是不怕。”

    鄭國寶道:“吳將軍,我也跟你交個底。這批強人是嵩山派的,他們身後站的是東廠和鎮嵩軍,你若是怕了,便說出來,我也不勉強。 ”

    吳天德瞪了一眼白斯文,白斯文也是第一次聽到真相,心中叫苦:早知道是這兩尊大神打架,我肯定是不會攙和進來。

    吳天德本來有心拒絕,可也知道,這是自己這支部隊最後的翻身機會。若是拒絕了國舅,那麼自己這支部隊可能就要爛在衡州,最後因為沒餉少糧而**雲散,也遂了朝廷大佬的心願。

    想到此,他一咬牙道:“國舅爺爺放心,俺老吳已經混到這個地步了,還有啥可怕的?只要您一句話,要我殺誰就殺誰,要我砍誰便砍誰!我們這百十兄弟,只認得誰給我們餉,誰管我們飯,其他的也顧不得許多。”

    鄭國寶點頭道:“那便好!你且下去吧,這差事辦好了,我保你個大好前程。你們的軍餉是一個月九分銀子,我先給大家發四個月軍餉。”

    在白銀和官帽的雙重作用下,吳天德和他的部隊,自然就投奔到鄭國寶一方。東廠固然不好惹,難道國舅就好對付?再者,國舅說的明白,來的不是東廠番子,只是嵩山派而已。也就是說,不讓他們去和東廠直接鬥爭,只是去打一群東廠的附屬,到時候裝個傻,只說打的江湖匪徒。有國舅撐腰,也未必會惹出大禍害。

    劉正風這洗手大會搞的確實排場,便是白斯文堂堂知縣,也僱不到一個合格的廚師給國舅準備席面,這還不算,連本地的小旗所的小旗及一眾錦衣,都去給劉家當了迎賓之人。躺在床上,鄭國寶心中盤算,劉正風顯然已是本地豪強,連本地官府都懼他三分,若是準備充足的話,未必就沒有和嵩山一戰的能力。自己能不出手還是不出手為好,反正已經派人把信傳了過去,他若是能靠自己給嵩山派教訓,便用不上自己動武了。

    到了次日,鄭國寶安排了一番,自己換了便服,由八名錦衣護衛,前往劉家大宅。此時天已近巳時,只見劉家門外,車馬盈門,三山五嶽的江湖豪俠,來了居然有五、六百人。孫大用道:“這劉三爺看來交遊廣闊,真乃今之孟嘗,有這許多人馬,嵩山派左右百來人,我看也未必敢動手。”

    鄭國寶搖頭道:“一群混吃混喝的,又有什麼用?嵩山派來的,可都是能打仗的戰兵,這群人指望不上。要打,還要靠劉家的佃戶。 ”

    那守門的弟子見鄭國寶風度不凡,身旁長隨,皆是孔武有力之人,便只當是哪家幫派的少當家。按照俠義故事,話本評話的記載,這種二代最大的愛好就是沒事找事,踩人打臉。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誰也不想因為自己惹出是非,因此對這樣的人格外客氣,連請貼都不敢驗看,便請他進去。

    有劉府的弟子引著眾人入席,雖然沒人認識鄭國寶,可是看他派頭,也知必是個富貴人物,便引著向靠近首席的席面,準備與幾位江湖老輩同坐。就在此時,只見劉正風穿著嶄新熟羅長袍,匆匆從內堂奔出,與各位朋友拱手寒暄。忽然眼光一瞥,正見鄭國寶,面色一變。只見他提起長衫,運起衡山派上乘功夫,三步並做兩步走,兩步當做一步行,三兩步間來到鄭國寶面前。不等鄭國寶說話,雙手已經扣住鄭國寶的腕子,“賢侄,你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你爹一向可好?來來,咱們後堂敘話。”說著話,拉著鄭國寶就走,那幾名隨護錦衣想要阻攔,卻被鄭國寶用目示意,留在原處沒動。

    鄭國寶只覺得手上如同套了兩個鐵鉗,身不由己,被帶著穿過天井,來到後院書房之內。沿途上丫鬟僕婦見老爺那副模樣,嚇的急忙躲到一邊,不敢多說話。等到把人拉到書房,劉正風將鄭國寶朝里一扔,將房門一腳踹上,然後惡狠狠地道:“畜生!你還敢來見我,真當我不敢劈了你麼?”

    鄭國寶這一路直如同騰雲駕霧,被這一丟,摔的七葷八素,暗自佩服劉三爺寶刀未老,手上功夫確實了得。見劉三爺發怒,鄭國寶卻是不急不惱,先是恭敬一禮,道:“晚輩鄭國寶,見過劉老爺子。前者多蒙您仗義相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此番前來,便是要報恩。”

    劉正風哼了一聲,“少說廢話。我當初就說過,我劉家的丫頭,不嫁破落戶,除非你中上舉人,否則別想做我家姑爺。莫非你如今已經高中舉人了?”

    鄭國寶搖頭道:“不曾,不但舉人,我連科舉都已不能參加。”

    劉正風聞聽,氣的用手點指道:“鄭國寶!我早就看你是個不務正業的敗家子,放著書不讀,去學人販私鹽。果然,如今連秀才功名都混掉了?那你還來我家做什麼?不過既然來了也好,一會我讓菁兒見你一面,你要把話說清楚,斷了你兩的關係,讓她好早點找個婆家。我看在你叔父份上,也不為難你,將來關照你個前程就是。”

    鄭國寶依舊恭敬道:“實不相瞞,晚輩此次前來,就是來求聘菁姐為妾。”

    劉正風聽到為妾二字,雙目一寒,劈胸一把,抓住襖領,右掌高舉:“小輩,安敢如此相欺,我劈了你!”

    就在此時,只見書房門戶開啟,一個細腰長腿,眉目如畫,年約二十上下的女子邁步走入,對劉正風先見了禮,然後道:“爹,你怎麼還在這啊?外面張大人都來了,沒人接待。要不讓方叔接待?”

    劉正風一聽張大人,彷彿中了什麼魔咒一樣,將鄭國寶一丟,道:“菁兒,你不要理這畜生!回頭爹收拾他,我先去迎接張大人。”說著撩袍而出。

    劉菁見爹爹出去,回手二次關上房門,幽怨的看了一眼鄭國寶,“你來了,也不來找我,直接去見我爹爹,他的脾氣,莫非你不清楚?”

    鄭國寶又見玉人,心中想起當初那旖旎往事,只覺得心頭一陣狂跳,匆忙整理整理衣服,來到劉菁面前,深情道:“菁姐,你這幾年,過的可好?”

    只見劉菁一雙妙目流轉,飽含無限深情,輕輕抬起纖纖玉腕,搭在鄭國寶肩頭,輕聲道:“國寶,看到你我就都好了。只是我方才在外面,沒大聽清楚,那個做妾是怎麼回事啊?”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她雙臂用力,鄭國寶身子前傾,劉菁趁勢膝蓋一抬,正撞在鄭國寶的小腹之上,書房內響起一聲慘叫。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4:49
第七章 千金買官


    “菁姐,怎麼樣?疼不疼?”看著那一張芙蓉粉面煞白,不住揉搓著膝蓋的劉菁,鄭國寶彷彿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聲下氣的湊過去詢問。伸手道:“要不我幫你揉揉?”

    結果剛說完,頭上就被劉菁鑿了個栗子,“你還說?你這是什麼啊,怎麼這麼硬?”結果說完一句,發現鄭國寶表情尷尬,也明白過來這話裡有很大歧義,羞的雙頰緋紅。二人之間那一點點隔膜和不快,也隨著這誤會而消減大半,鄭國寶扶著她坐到椅上,才道:“你也不問,上來就打,我這裡面穿著鐵甲呢,你能不疼麼?讓我看看,青了沒有?”

    劉菁怒道:“混帳!你把我當什麼?是不是你這幾年不見,總用這招去看別的女孩子的腿?”說到這,卻又忍不住嗚咽起來,“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這幾年為你守著,有多少好人家上門求親,我拼了命的不答應。好不容易把你盼來了,你倒好,居然都成了親,讓我做妾,你的良心讓狗吃了!疼吧,疼死我拉倒,正好給你的正室省心了。你還穿鐵甲……,鐵甲?”

    忽然劉菁像被什麼東西蜇了一樣,從椅子上躥到地上,接著便又“啊”了一聲,疼的差點坐在地上。還是鄭國寶手腳靈便,將她一把抱在懷裡,說了句:“小心。”

    二人這一抱,劉菁只覺得心砰砰亂跳,身上提不起半點力氣,往事一一閃現,忍不住說了句“冤家。”由著鄭國寶將自己抱回椅上,也不再動手打人。

    鄭國寶索性就坐在她對面道:“菁姐,我知道做妾這事,是有點委屈你。可是我這也沒辦法啊,婚姻之事,終究是容不得我做主。便是這做妾,說實話,也是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成,我妹子那關,不那麼好過……,你別哭啊,我錯了還不成么。”

    卻見劉菁此時不再發怒,只是不住的抽泣,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滾落,饒是鄭國寶能說會道,此時也全無了辦法,只得不住的哀告求饒。劉菁哽咽道:“我自哭我命苦,與你有什麼干係?我只怪老天爺心狠毒,非讓我當初遇到了你,否則何至於到今天這地步。那做妾的事且不問,你這鐵甲是怎麼回事?你活膩了?還不趕緊把甲脫了,讓官府知道,這是要殺頭的。”

    大明律:私藏鐵甲兩副斬監侯、私藏五副斬立決,藏十副就可以按謀大逆算了。遼東老奴以十三副鐵甲起兵,都說是何等艱難。實際上在當時,十三副鐵甲已經是一筆很了不得的財產了。他那幫窮親戚,誰有十三副鐵甲?鄭國寶雖然只一副鐵甲,但也能夠上發配或絞刑,二人說是說,鬧是鬧,劉菁等了他幾年,可不想一見面就看著情郎被逮進去弄死。

    鄭國寶見劉菁關心自己,心裡受用,哈哈笑道:“菁姐,沒事。我如今手裡還備著好幾十副鐵甲,就等著看誰不順眼,朝他家後院裡一扔了。你看看這是什麼?”說著話,將一面腰牌遞到劉菁面前。趁著劉菁看腰牌的當兒,拿出手絹為她擦著眼淚。

    劉菁接了腰牌,見上面錦衣衛指揮使字樣,嚇的手一抖,將腰牌扔到地上。顧不上跟鄭國寶撒潑,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國寶,你瘋了?怎麼連這個都敢私造?這回真是要殺頭的。快快收起來,咱兩的事慢慢想辦法。做妾我爹肯定不答應。為當初的事,他恨不得碎剮了你。實在不成,我就跟你私奔。可你也不能拿這個騙我爹啊。”

    鄭國寶揀起腰牌,笑道:“誰說這是假的?你們衡山就沒人念邸報?再說劉叔做買賣時,就沒聽說,京師里新出了個鄭貴妃?”

    劉菁點頭道:“我倒知道京師裡出了個鄭貴妃,聽說媚術了得,引得萬歲不肯早朝……”說到此,她忽然用手摀嘴道:“難道說的就是? ”

    鄭國寶倒不在乎她嘴裡說的什麼媚術,反正這種話聽了不下幾十次了,攔也攔不住,社會輿論如此,非人力所能逆轉。只是一點頭道:“不錯,那鄭貴妃就是我妹子,我便是當朝國舅,受封錦衣衛指揮使,治北鎮撫司事。”

    劉菁雖然不大懂得這些朝堂上的官名,但卻也知道,眼前這個冤家,已然不再是當年那個鄭秀才,而成了鄭國舅。當然,她也就明白了,為什麼冤家此來說的是買妾,而不是娶妻,因為自己已經配不上他了。

    認為婚姻是兩個人的事,與其他人無關,所謂我沒害人。這是前朝神鵰俠楊過少年中二時期的豪言壯語,劉菁好歹是衡山大豪的女兒,並非那等中二少年,自然沒那種想法。婚姻,從來就不是自己的事。當初自己的爹拒絕了對方的提親,但又肯由著自己的性子不嫁人,實際上也是因為一來對方有中舉人的可能,二來,這鄭秀才下手太快,先劫了營盤,導致劉三爺想要嫁女也不容易。

    可是如今既然對方成了國舅,那便一切不同了。以前是對方一個大興破落戶攀不上衡山土豪劉家,如今則是衡山小地主,攀不上堂堂皇親。門當戶對四個字,不是說說就算的,要嫁皇親的,怎麼也得是六部尚書家的小姐,或是與國同休那些勳貴家的姑娘才成,一個衡山縣土豪,對不起,您還不夠資格。

    見劉菁神色黯淡,鄭國寶有些不好意思道:“菁姐,當初的事,怪我。我這次來,就是要給你個交代。你放心,說是做妾,我家裡還沒正室呢,大不了,以後我不再納妾就是。只是這正妻位分,我是真沒法替你爭取,誰讓劉叔不是官啊。他但凡是個官,我也能爭取爭取,這個衡山派三當家,實在拿不上檯面。”

    劉菁忽然面色一喜,道:“你是說,我家如果是官了,我就能當大娘子?你不在乎我的陪嫁少,沒有多少私房錢,也沒什麼官面上的關係,不能讓你家在京師的買賣多幾成收入?”

    鄭國寶抓著劉菁的手腕道:“你說這些,我全不在乎。當初你沒嫌棄我是個包攬詞訟外加販私鹽的玩命秀才,我今天就不嫌棄你。可是劉叔他當官?一百二十兩買的內閣​​中書,那個可不能算啊。”

    劉菁得意的一揚頭,露出那修長如鵝的粉頸,“誰說是一百二十兩一個的內閣中書了?沒聽我方才說了麼,張大人來了?帶著聖旨來的,我爹如今已經是朝廷參將,我也是參將家的小姐了。你說,這參將小姐能不能做大娘子?能不能?”說話間,手已經異常熟練的找上了鄭國寶的耳朵。

    “別擰別擰!”鄭國寶一邊躲閃一邊道:“參將?什麼參將?什麼銜啊?”

    “什麼,什麼銜啊?你可說好的,我爹是官,你就得娶我,不是做妾。你可不能說了不算。”劉菁如今心情大好,就連膝蓋也覺得不怎麼疼了。

    鄭國寶卻道:“我的好姐姐,參將是職,不是銜。你光說參將,幾品啊?你得看劉叔掛的是什麼銜?若是指揮使那便是正三品,若是指揮僉事那便是正四品,若是指揮同知是從三品。再者是哪的參將,衡山縣附近就兩個巡檢,根本不可能在這設一個參將啊。”

    劉菁被這一問,有點傻眼,道:“我也不知道啊。不過不管怎麼樣,參將就是參將,是大官,對不對?你不許說了不算。”

    鄭國寶臉上神色此時已經有些凝重,道“菁姐,前些時我派了人來你家送信,說嵩山派預對你家不利,讓劉叔招集本族子弟,精壯佃戶做好防衛,我今天看,怎麼鬆懈的很?”

    劉菁道:“原來是你派的人啊,我還說呢,怎麼會有錦衣衛上來送這個消息。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等你這幾年。你放心吧,嵩山派左掌門膽子再大,也不敢殺官造反,我爹如今是參將了,還怕他小小的嵩山派?便是鎮嵩軍,也不怕。張大人說了,若是嵩山派敢來,張大人就能把他們打發了。”

    鄭國寶問道:“這張大人是哪路神仙,這般厲害?”

    “張大人啊,是我爹前兩年交的朋友。聽說神通廣大,是了不起的老資格。和大張相公喝過茶,跟小張相公下過棋,申相爺家隨便出入,一等一的大人物。我爹這個參將,便是他給運動下來的。我跟你說啊,要不是當初被你使了壞,我爹還想把我嫁到他家做媳婦呢。”

    “哦?這張大人看來很是了得啊。但不知他如今做的什麼官職?”

    劉菁搖頭道:“那便不知道了。只知道稱呼他張大人,具體什麼官,沒問。喂,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我不是沒嫁麼?”

    鄭國寶問道:“菁姐,說實話。為了買這個官職,劉叔他到底花了多少錢?”

    劉菁臉色一紅,低頭道:“錢花了多少不知道,反正家里為這事,前後賣了不少地。不過爹說,只要能換到個參將,這便值了。等將來當了官,花出去的錢,都能回來。你是不是嫌我爹的官小,說的話又不算了?”

    鄭國寶冷哼道:“好個大膽的拐子,居然騙到我岳父頭上了,這回饒不了他。只是劉叔沒做防範,這回的事,怕是要麻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4:50
第八章 查路引


    劉菁聽鄭國寶喊劉正風做岳父,心頭一喜。又見他面色不善,說什麼拐子,忙問道:“什麼拐子?你可別瞎說,張大人,那是京師裡的大官,與你得算什麼同殿稱臣吧,怎麼就成了拐子? ”

    鄭國寶搖頭道:“我的好姐姐啊,問題在於,我就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什麼張大人。”與張居正喝茶,與張四維下棋,申時行的府邸隨意出入,這本是京師里二、三流的拐子矇騙那些外地入京跑官土鱉的習慣說辭。鄭國寶想當初是大興縣有名的文混混淨街鑼,為了掙錢連私鹽都敢販,這種騙子怎麼瞞的過他?說來劉正風也是江湖上打滾多少年的人物,沒想到卻中了這種拙劣的騙術。

    “菁姐,你不知道,朝廷裡有規矩,參將是不開捐的。”鄭國寶為了省事,索性直接說了主題。參將不賣,實授參將更不賣。明朝所謂的捐官,實際就是賣頭銜,這裡面有很多的製度性條款,什麼能賣什麼不能賣,都有嚴格限制。比如揚州鹽商富可敵國,你說若是他們把每年子息九百萬,積攢個幾年,買個首輔來當?沒戲,那個不賣。

    武將的官確實是可以捐,比如張四維的弟弟張四教,捐了個龍虎衛指揮僉事,但那是銜,不是官。換句話說,捐的是個空頭身份,類似於第二次直奉大戰之後的吳佩孚,出入還成大帥,身邊還有情報處、秘書處等各個機關,但實際上他還算哪門子大帥?這個捐官也如是,捐來的是頭銜,方便往來行商與官府打交道以及豁免賦稅,但是想要靠捐官實授武職,那便是妄想。

    劉正風一個沒銜參將,再加上一個實授的位分,不知所謂的張大人,都足以論證,這個官是假的,這個張大人是騙子。聽鄭國寶一分析,劉菁也傻了眼,連忙道:“那可怎麼辦?我爹全指望著這參將的身份鎮住嵩山派,若是這是假的,那可怎麼好?”

    劉家固然是衡山大戶,佃戶眾多,可劉正風對於嵩山派尤其是鎮嵩軍,還是頗為忌憚。畢竟對方是正規軍,自己這是群莊稼人而已,如果發生大規模械鬥,即使打贏,怕也要家家戴孝,戶戶哭喪的局面。光撫卹金就不是個小數目,還和嵩山派徹底抓破了臉。因此得到鄭國寶派人送來的密報後,他只是不惜血本抓緊運作這個參將頭銜,而沒做好撕殺的準備。

    鄭國寶道:“菁姐別怕,有我在呢。”劉菁一點頭,對鄭國寶道:“扶我出去,咱們先去揭穿那個拐子,讓他退錢。”

    方才那一膝蓋用力頗重,結果被鐵甲撞了這一下,劉菁現在的腿腳也不靈便,只得靠在鄭國寶身上,由他攙扶著出去。從書房出來,一路向前廳走去,可沒走多遠,劉菁啊了一聲,嚇的緊緊抱住了鄭國寶的身子。

    鄭國寶也看的清楚,原來就在眼前倒著兩具死屍,看穿戴正是劉家的奴僕。

    “誰?”劉菁這一聲喊叫,驚動了藏身暗處之人,只見一個身穿黃衫,身材魁​​梧的漢子轉了出來,手中提了一柄長劍,劍身上還滴答著淌血。

    “原來這還有一個,卻是個漏網的。”那漢子一見劉菁,嘴角浮現一絲冷笑,“看來方才是私會情郎去了,說你們是誰?”

    劉菁怒道:“你是哪來的強盜?敢到我家殺人?我爹饒不了你。”

    那漢子一聽,便知這多半是劉府小姐劉菁,方才搜檢劉府時,確實少了這一個,只當是未在家中,原來是趁著洗手大會和情郎去幽會。心想:這劉菁總合是要死的。但她生的如此美貌,便是少室山腳下那些粉頭,也都不及她。一劍殺了,豈不可惜?何不我先享受一番,再押到前面?

    當即用劍指向劉菁道:“呔!你家勾結魔教的事發,滅門之禍就在眼前。我乃堂堂嵩山少俠,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你若是肯與小爺做個奴婢,將我伺候舒服了,或許還能留的一命。至於你身邊那小白臉,那是個沒用的貨色,比小爺可差的遠了。來來,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男人。”說話間,就要伸手來抓。

    鄭國寶此時卻從腰里摘下一支短銃,指向那漢子道:“混帳東西!扔了寶劍,向我菁姐磕頭賠罪,否則上天下地沒人能救的了你啊,口桀口桀!”

    那嵩山派的漢子完全沒搞明白鄭國寶說的什麼意思,只知他不懷好意。鄭國寶摘銃時那漢子已經看見,不過這人是見過火銃的,知道這東西必須點燃火繩才能發射。見這英俊公子手無火繩,那火銃就是廢鐵,能有什麼用?想來是個紈絝公子哥,不知從哪搞來這麼一支手銃卻不會用,拿來充場面嚇唬土鱉的,因此全沒在意。

    見手銃指向自己,那漢子哈哈笑道:“小子,你他娘的瘋了?爺爺萬大山是嵩山派的好漢,還怕你這玩意?趕緊給我拿過來,再給我磕頭賠罪,否則……你怎麼說的來著?上天下地,沒人救的了你。”

    說話間伸手就要去搶,一支手銃便是賣給鎮嵩軍,也能換不少錢使,尤其現在嵩山派實行銀根緊縮政策,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萬大山沒急著出去便是來找外快的。哪知鄭國寶一聲冷笑:“萬大山?難道你家做奶的?做什麼的這回也沒用了。菁姐閉眼!”

    說話之間,手指摳動,“砰”的一聲悶響,萬大山一聲慘叫,翻身倒地,氣絕身亡。鄭國寶踹了死屍兩腳,見那人一動不動,冷笑道:“這叫轉簧燧發手槍,佛郎機貨,沒見過吧?還當火繩手槍看,活該你倒霉。”

    劉菁也第一次見這火器,心中暗自驚訝這東西的厲害。催促鄭國寶道:“快去找我娘,還有我弟弟。他們是不是也……。還有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聽著好像個瘋子一樣。”

    鄭國寶略一思忖,道:“沒事。我看嵩山派是要抓人質,殺的都是些下人,方才對你也只是要活捉,岳母和小弟他們,我想都還沒事。我方才那話,那乃是世上第一等的瘋子……阿不是,是高人,才用的語言,你以後就知道了。”

    二人邊說邊走,來到前廳,只見廳堂內,站了幾十名嵩山弟子,劉門家眷盡在此間,每人身後站著一名嵩山弟子,後持匕首,抵住後心。而大廳內的人則站成兩邊,劉正風及十幾個子弟以及部分赴宴之人站在右側,其他人則在左側。

    而在中間,一名文官模樣的人及四個隨從,正在那指手畫腳不知說些什麼。見這文官頭戴展腳襆頭,身上​​卻穿了件雲雁補子的常服,腰里繫著的卻又是七品官的犀角帶,這一身穿戴不倫不類,混搭一處,讓鄭國寶暗罵:這騙子哪來的?也忒不專業了,連累整個千門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好歹你進個培訓班學習學習,破綻不要那麼明顯啊。

    只見那文官正對著劉正風這面高聲呵斥道:“本官張萬年,奉旨巡按湖廣,帶著尚方寶劍、王命旗牌。大事上奏,小事立決。劉正風,我萬沒想到,你居然勾結起魔教來了?你那參將的官身革除,全家抄斬,家產充公,妻女入教坊。劉門子弟,快點站到左邊來,否則也拿你們當反賊辦了。你們沒聽到方才那一聲銃響麼?那是本官身邊的標營,已經殺進內宅了,再不過來,前後夾攻,粉身碎骨!”

    他這一通咋呼,頓時又有不少來赴宴的賓客,站到了左邊。只有向大年、米維義等人仍舊緊緊站在劉正風身前。此時只見左側一個矮胖子,將手中鑲滿珠寶的小旗一展,“五嶽令旗在此!五嶽令旗順風飄,同心協力掃魔妖!五嶽門下,見旗如見盟主,不遵盟主號令者,五嶽共擊之!快點過來!”

    這一喊,又有幾個劉門親傳弟子,看了一眼師父,還是忍不住向左側走去。劉菁心裡起急道:“這樣下去,我爹那面人都走光了,國寶你快點也喊兩聲。”

    鄭國寶一笑道:“好姐姐,我若是喊一聲,包準比他們這些喊的都嚇人,你信不信?”

    只見他運足中氣大喊一聲:“查路引!罰款!”

    他這一帶頭,左右兩側都有人高喊道:“沒錯,查路引了!罰款罰款!沒錢的一律拉到京師田莊耕田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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